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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你难道没错吗?你要是足够爱我,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弃?现在来装深情,来表白忏悔——怎么,堂堂宫少要做男小三?打断了腿都不长记性?” 宫北泽被她义愤填膺的一番话说得愧疚无比,心里刚冒出的一点火气又熄灭了。 “贝蒂,以前是我不对,你怎么怨我骂我都行,可女儿是无辜的,她有权利呆在亲生爸爸身边长大。” “她不缺父爱,只是你为了满足私心,一直把你的意愿强加给我们,说到底你是为了自己。” 宫北泽见她根本说不通,心里涌动着浓浓的无力。 他都搞不懂了,既然肯带着孩子过来,难道不是心里对他还有些眷恋? 可为什么每次沟通交流,她都是这幅态度。 两人间再度沉默,片刻后,贝蒂想起正事,回头看他:“我母亲的提议,你怎么回应的?你不会答应了吧?” 宫北泽自嘲地笑了笑:“我就算答应,有用吗?” “哼,你知道就好!” 宫北泽眼眸定定看着她冷艳的侧脸,沉吟几秒,神色认真地恳求:“贝蒂,我真心希望你和女儿能留下来。只要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所有的艰难险阻,都交给我来处理,哪怕失去一切,我也不会再放弃你们。” 贝蒂沉默,把脸更加扭向车窗那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始终不回应。 宫北泽再次鼓起勇气,轻轻握住她的手,“贝蒂……我爱你,四年来从未停止过,我知道……你对我肯定还有感情的,只是我没有给足你安全感,让你 不敢再靠近。这一次,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可以成为你跟女儿的依靠。” 不得不说,宫北泽这番情深意切的表白,很让贝蒂动容。 他连自己的顾虑都能看懂,可见是真的用心了。 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暖,她想挣脱,却被男人攥的更紧。 那股力道,不止是握住了她的手尖儿,更是握紧了她的心尖儿。 “宫北泽,你别这样……我不爱你了,你找别人吧,找别人给你生孩子,生很多很多,你别跟我抢女儿……”她还是扭着头面向窗户,不肯与他相视,喑哑的语调多多少少还是动摇了。 宫北泽心里跟泼了硫酸一样疼,恨不能跪下来求她。 “你别这样,放手……”女人用力拽着自己的手,他死死攥着不松,两人角逐一般僵持着,最后还是被她挣脱。 车子抵达酒店,她动作迅速地推门下车,弯腰将熟睡的女儿拖到座椅外侧,竖着抱起。 宫北泽探身看着她,急切地再次要求:“贝蒂,你认真考虑下我的请求,就算为了女儿,就……” 话没说完,女人抱着孩子已经转身走远,只留一个匆匆逃避的背影。 第792章 来自盟友的痛击 翌日,贝蒂还在睡梦中,手机铃铃作响。 怕吵醒还在熟睡的女儿,她摸到手机赶紧按了静音,等看清来电显示,睡意清醒大半。 起身走出卧室,关上门,她才接通安东尼的电话。 听她声音惺忪,男人问道:“你们还在睡觉?” “嗯,这边是早上啊……怎么了?” 安东尼说:“贝蒂,我刚到江城,现在出机场,你把酒店地址发我。” 闻言,贝蒂瞬间清醒,两眼也不自觉地瞪大:“什么?你来江城了?” 男人低笑:“怎么?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吗?”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太突然了。”贝蒂还没接受这个消息,只觉得不可思议。 一声招呼都没打,直接下飞机了! 安东尼:“我的老婆孩子都在这里,我来找你们有什么稀奇的。” 这话放着正常夫妻来听,没有任何问题,反倒是秀恩爱的情话。 可放在他们之间,贝蒂不知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 “所以,你是来接我们回去的?” “嗯,我来接你。” 他说的“接你”,不是“你们”。 不过,贝蒂没有在乎这一个字的区别,笑了笑道:“也好,我们陪萨拉好好玩几天,就一起回国。” 安东尼没接这话,只是再次提醒:“酒店发我,我坐上车了。” “好。” 挂了电话,贝蒂把酒店地址和房号发过去。 愣了秒,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赶紧去洗漱换衣服。 萨拉要上厕所,惺忪醒来,听说爸爸来了,一会儿就到酒店,小丫头也是瞬间睡意全无。 “妈妈……安东尼什么时候来?” “妈妈……爸爸来了没嘛,怎么还没到……” “妈妈……” 贝蒂化完妆,抱起迫不及待的小丫头,帮她换衣服,哄道:“从机场到市区,很远的,不过也快了……” “妈妈,我要穿昨天拿回来的公主裙。”小丫头心心念念地爱美,想着穿漂亮点见爸爸。 贝蒂微微皱眉,“昨天不是穿过了么?” “好多件呢,今天还要穿……”萨拉笑着撒娇,站在床尾跟妈妈差不多高,娇软可爱的小手手捧着妈妈的脸,“一会儿爸爸就来了,萨拉要美美的,妈妈……妈妈……” “小鬼头。”贝蒂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尖儿,去找了昨天某人送的漂亮裙子,给女儿换上。 客房服务送了早餐过来,萨拉刚坐下准备吃早餐,房间门铃响起。 “爸爸!肯定是爸爸来了!”小丫头放下手里的牛角包,跑的比妈妈还快,去开了门。 “爸爸!” 安东尼看到小丫头张开手臂,弯腰将她一把抱起,“宝贝,想爸爸没?” “想!” 父女俩咯咯大笑,男人力大无穷,一把将小姑娘提起,架到 了肩膀上。 贝蒂在一旁看着,眉眼含笑,“行啦,吃饭吧。安东尼,你也没吃早餐吧,正好一起。” “好。” 男人把小女儿提到餐椅上坐着,去洗手间简单洗漱。 等他回来,女人抬眸一笑:“很累吧,吃了饭睡会儿,那边还有一间房。” 安东尼优雅一笑,靠近餐桌后弯腰下来,一手抚在女人脸侧。 贝蒂微微侧头,两人贴了贴脸颊。 她以为就这样了,谁知男人贴完脸颊又很自然地亲了下她的侧脸。 “爸爸,还有我还有我!”萨拉立刻指指自己的小脸蛋。 安东尼笑着,又倾身过去亲了亲小丫头。 贝蒂脸上带着笑,但心底里……又有点莫名其妙的感觉涌动。 这种亲密行为在他们之间很常见,本来就是寻常礼仪,可今天他做的有些刻意——按说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他完全不必再亲一下。 她不自觉地蹭了下被男人贴过的脸颊,似乎想擦掉什么。 安东尼坐下,三人一起用餐。 萨拉很高兴,一边吃饭一边展示着自己的新衣服,“安东尼,你看我漂亮么?” “当然!萨拉就是公主,最漂亮了!” “那你知道,这漂亮裙子是谁送的吗?” “是谁?” “萨拉,吃饭。” 安东尼跟贝蒂几乎同时开口,但后者明显是想阻止女儿继续聊下去。 可那么小小的孩童,她懂什么呢,她只想要炫耀自己的漂亮衣服呀。 所以萨拉看了妈妈一眼,还是回答了安东尼:“是我另一个爸爸。” 安东尼脸上的笑明显一怔,正要回应,手机突然响起。 他看了眼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 但很快,手机再次响起。 贝蒂坐起身,眼眸瞥过去,见是弗兰克,还没说话,安东尼就又挂断了。 “弗兰克找你,你干嘛不接?”她迷惑地问。 “没什么事,懒得理他。” 贝蒂立刻明白,“你们吵架了?” “没有……” 都这么明显了,还否认。 贝蒂本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碍着孩子在场,又压住念头。 但很快,她的手机也响起。 而且也是弗兰克打来的。 她拿起手机,走到客厅阳台去接通。 “喂,弗兰克。” “安东尼是不是去找你了?” 贝蒂回头看了看餐厅,有些犹豫,安东尼肯定是不想弗兰克知道他在哪儿的。 可既然人家都把电话打给她了,就说明八成也知道了。 “是的,刚到酒店。” “让他接电话。” 听弗兰克的语气很严肃,贝蒂关心问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什么吵架?” “我哪知道!他要跟我分手,我根本不懂做错了什么!”弗兰克几乎要尖叫起来。 分手? 性质这么严重? “六年了,我不懂有 什么问题是不能解决了,他就这样玩消失,完全不理我!” “好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贝蒂正要回头去叫安东尼,不妨这人已经走过来了。 他个子很高,手臂一抬就从贝蒂身后拿走了她耳边的手机。 贝蒂吓得本能一缩,转过身后连忙劝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吵架。” 安东尼没回应,只是沉着眉接上电话。 贝蒂怕他们吵起来,暂时没离开,在一边等着。 听来听去,也没听出要分开的原因,安东尼只说累了,两人该结束了。 那边弗兰克情绪很激动,她隔着手机都听到了,可安东尼还是挂了电话。 将手机递给贝蒂,男人转身就要走。 “等等,安东尼!”贝蒂错开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回头看了看餐厅,见女儿没注意到他们,她才压低声问,“你为什么执意要分开?弗兰克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是我对不起他。”安东尼无奈地抬了抬手,又摸向自己的后脑,苦恼地像个大男孩,“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可我控制不住……” 说到最后,他烦躁地彪了句脏话。 贝蒂更加一头雾水,“等等,你对不起他?所以……是你有了新欢?所以才要跟他分开?” 安东尼转头,看向外面的高楼大厦,眼眸微眯:“算是吧……” 如果认识四五年也算“新”欢的话。 贝蒂突然就无话可说了。 人的感情最变幻莫测,要求所有人都从一而终,这本就是违反人性的。 他们在一起六年,说实话,已经算深情持久了。 “这件事,你们自己解决吧,弗兰克为人不错,你起码别伤他太深。” 贝蒂自己的感情都一团糟,她自知没有能力去调解别人的矛盾冲突,所以也给不上什么建议帮助。 可正当她转身要走时,手臂突然被男人拉住。 “贝蒂。”安东尼把她拽回来,高大魁梧的身躯微微俯颈,眼眸深邃认真,“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什么?!”贝蒂惊得眼眸瞪圆,下巴都要脱臼! 她以为自己耳朵幻听,可看着男人的神情眼神,都那么认真。 “你在说什么?安东尼,你……” 脑子突然短路,女人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觉得这也太突然,不,是惊悚! 他俩突然要分手,就够令人震惊了。 安东尼说是他对不起弗兰克,这让她的震惊又加深一层! 而现在居然告诉她——让安东尼移情别恋的那个“祸水”,就是自己?! 贝蒂吞咽了下,挣脱开男人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别这样,这种事不能开玩笑,安东尼……你不喜欢女人,你肯定是弄错了。” “我以前也这么认为的,可现在才知道,我喜欢的不是固定性别,只是那个人… …那个人以前是弗兰克,而现在是你。”他微抬着双手,想朝贝蒂走近,可她又往后退了退。 “安东尼,听着,这件事太突然,我暂时无法接受,你不要再靠近。”贝蒂摇着头,提醒他保持距离。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见面时,他对自己贴面又亲吻。 看似礼仪,其实已经暗藏情愫。 对一个人动心,可能在一瞬间,也可能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 他们结婚四年多了,不可能是一见钟情,所以就是后者…… 天啊,这么重要的事,她竟一点都没察觉。 贝蒂脑子很乱,没再看他,转身走向客厅。 她没回餐桌边,而是恍恍惚惚地走向冰箱那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她需要冷静下。 萨拉见妈妈有点奇怪,又看向后面回来的安东尼,懵懂地问:“妈妈怎么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吃饭吧。”安东尼对孩子一笑,揉揉她的发顶,坐下来。 萨拉刚才的喜悦还没分享完毕呢,见爸爸坐下,只有他们俩了,她继续说起来:“安东尼,我又有一个爸爸,我现在有两个爸爸。” 安东尼心里情绪微妙,但面上掩饰的很好,“宝贝更喜欢哪个爸爸?” 小女孩眨啦眨眼睛,实诚地说:“两个都好,我都喜欢。” “如果只能选择一个呢?”安东尼继续问。 贝蒂喝完水回来,脸色依然怪异,闻声,意识到安东尼的话中深意,脸上的异样更明显。 以前,因为他不喜欢女人,所以她对很多事都不在意。 可如今,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以深究出另一层意思。 安东尼看了贝蒂一眼,见她一言不发,对自己的态度明显冷淡了些,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 “萨拉,你喜欢这里吗?”他再次看向小女孩,突然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 贝蒂心头一紧,瞬间领悟到他的意思。 果然,安东尼继续问:“既然那个新爸爸对你很好,你也喜欢,那你留在这边跟着亲爸爸怎么样?我和妈妈会经常来看你的。” “安东尼!”贝蒂瞬间爆火,一声拔高的语调,将萨拉手里的鸡蛋都吓掉了。 下一秒,萨拉张嘴大哭。 贝蒂心疼极了,忙将女儿拖过来抱进怀里。 “安东尼,你同意我来这边,是不是一开始就这样打算的?”贝蒂紧紧护着女儿,一手轻抚,同时严肃询问。 安东尼神色坦然,不否认。 “我真没想到,我那么信任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她伤心失望透顶,抱着女儿朝卧室走去。 安东尼起身跟上,跟她讲道理:“这是卡米尔夫人的建议,我觉得我们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把萨拉交给她亲生爸爸抚养。这样,我们面临的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你就说当初是被那个人强迫,孩子是 无辜的,我们的信仰决定——” “出去!”进了卧室,贝蒂抱着女儿转身,利落地打断他的话。 “贝蒂……” “出去!”贝蒂将女儿放到床上,转身推着男人,一直把他推出卧室门。 关上门前,她留着一点距离,脸色严肃紧绷看向男人,压低声:“在我眼里,萨拉就是一切。不管是什么丑闻,还是基金会的分红,甚至巨额家产,我都不在乎!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跟我共同御敌……我做梦都没想到,最深的伤害来自你!安东尼,你太让我失望了。” 话落,她没给男人开口的机会,重重拍上门。 萨拉坐在床上,哭着伸出一双小胳膊:“妈妈……妈妈——” 贝蒂强忍着泪意,过去将女儿抱住,连声安慰:“没事,宝贝别怕,没事的,妈妈在,妈妈会一直陪着你。” 她紧紧抱着女儿,紧咬着牙关,酸涩填满了心房。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安东尼,对他百般感激。 却不曾想,安东尼这样“算计”她。 之前,她从未想过离婚,不忍伤害安东尼。 现在好了,他“变心”了,那这段“合作共赢”的婚姻关系,也没有维持的必要了。 想到这些,她突然一刻都不能等。 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从衣兜里取出手机,她颤抖着手指,编辑好信息,一鼓作气发出去。 客厅里,安东尼刚坐下来,同样满心抑郁烦躁,等看到贝蒂的信息,他眉心更沉。 打电话,里面挂断。 他只好也编辑信息:你明知道,离婚不能解决问题,而且离婚的话,你的利益也会受损。 贝蒂:我不在乎。 安东尼:你只是在气头上。 贝蒂:请你离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所有妄想分开她跟女儿的人,都是她的仇人。 而她的仇人那么多。 为什么,大人的世界里就容不下一个无辜的孩子? 第793章 丧父之痛 医院里,手术室外。 宫震云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五个小时了,从清晨到下午,期间专家医生进进出出,脸色凝重。 宫北泽坐在轮椅上紧张地等待着,每分每秒对于他来说都是无限煎熬。 宫家的那些亲戚,知道宫震云今天做心脏手术,又跑来医院。 他们哪是真心来探望的,一个个心怀鬼胎,堪比司马昭之心。 都明白宫震云这次手术凶险无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们也能第一时间把握先机,说不定能在他临死之前再争取点什么。 原本并不拥挤的手术室门口站了一堆人,心思各异,你一言我一言地窃窃私语,惹得宫北泽更加心烦。 没心思在父亲生死一线时,还要动怒吵架,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靠在轮椅上假寐。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手术室的门打开。 穿着手术衣的主刀医生疲惫地走出,宫北泽急忙上前,“陈教授,我父亲的手术怎么样?人没事吧?” 那位明显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脸色凝重,取下口罩后回答:“手术还算成功,只是你父亲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并发症也比较多,手术中一度情况紧急,好在及时抢救,暂时稳住了。能不能挺过术后危险期,我也不敢保证……” 宫北泽木然地沉默了几秒,才点点头:“好,辛苦陈教授了。” 转过轮椅,他看向走廊里一众亲戚,面色冷淡地说:“我爸还没死,你们可以走了。” 大伯宫廷云对这个侄子不满已久,故作威严地道:“你爸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作为家里的长辈,在医院里守着也是应该的。” 宫欣云恼怒着帮腔:“你爸就是被你那些糊涂事气病的,看看你,老大不小了,做事一点都不靠谱。” 剩下亲戚又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宫北泽懒得搭理,直接叫林助理把他们都赶走。 医院里一直守着林助理安排的人手,他一声令下,一群人被黑衣小伙们全都逼出去了。 临走时,那骂声可想而知。 走廊又重新安静下来,很快,宫震云被推出。 他跟在床边看了眼,低低喊了声“爸”,依然处在深度昏迷中的宫震云自然是毫无反应。 人再次回到ICU。 宫北泽在病房外坐了会儿,突然护士小姐仓促跑来,“宫先生,老夫人醒了!” 宫北泽沉默消极的脸,瞬间一惊,燃起神采。 林助理推着他,快步朝方婷的病房赶去。 他们赶到时,医生正在给方婷做检查。 宫北泽等候在侧,心情激动。 想来,老两口在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多少还是心灵相通的吧,母亲一定是感受到父亲的危险了,才会从昏迷中苏醒。 医生检查完毕,看到宫北泽来了,转身过来汇报:“老夫人的确是醒了,但神 智有些不清楚,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恢复,但也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了……” 毕竟,脑出血这种急症,很容易造成大脑缺氧或者脑神经受损,对病人的智力、语言等方面都会产生影响。 母亲昏迷了这么多天,宫北泽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心里早已有数。 所以听了医生的话,他还算平静,客气地送走医生。 来到病床边,他看着眼眸半睁半闭的母亲,轻轻抬手搁在母亲手臂上,“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我是你儿子……” 许是听到了儿子的声音,方婷微眯的眼眸渐渐撑开,但两眼无神,意识的确有些模糊。 好一会儿,她才茫然地转过头,看着病床边跟她说话的人。 见母亲能听见,宫北泽心情更激动了些,忙靠近一点,“妈,你能听见儿子说话是吗?” 方婷艰难地动了动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宫北泽急忙把耳朵凑近一点,“妈,你说什么?我听着……” “你是……阿泽?你……你怎么了?”方婷终于问出话来,但却是疑惑的语气。 宫北泽听清母亲的话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脸色微微下沉:“妈,你生病前,我就受伤了,你不记得我是怎么受伤的?” “……”方婷看着他,没有反应。 也不知是不记得了,还是没听清他的话。 想着医生所说的,他告诉自己不要紧张,不要慌。 人能醒过来就已经很好了,只要活着,哪怕变成痴傻,也是很好的结局了。 “妈……你昏迷了很长时间,刚刚醒来,脑子还不清楚,医生说你以后会恢复的,我们好好治疗,好好休息,一定会好起来的。”宫北泽怕母亲接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赶紧温声安抚了一番。 这些话,与其说是安慰母亲,倒不如说是安慰自己。 这些天的疲惫焦虑,分身乏术,是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最大的坎坷与挫折。 他一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黑暗绝望的时刻。 方婷渐渐又有反应,她握着儿子的手,嘴巴哆哆嗦嗦,“我......我孙......女......我有孙女儿......见她......” “孙女儿?”宫北泽万万没想到,母亲苏醒过来连亲儿子都不记得,唯独记得自己有亲孙女了。 “妈,你记得贝蒂母女?”他急声问道,心里又有了希望。 可方婷不回答,只是不停地念叨着“孙女儿,孙女儿……” “妈……贝蒂带着萨拉来了江城,就在酒店,不过她们现在过来也需要时间,不如……你先休息,等会儿孩子来了,你也好有精神陪她。”母亲还有记忆,这是好事,宫北泽一边激动地安抚母亲,一边想着马上给贝蒂打电话。 方婷脑子混沌,身体也虚,恍惚地点了点头 ,没过多大会儿,又昏昏睡去。 宫北泽看着母亲虚弱憔悴的模样,心情五味陈杂,愣了秒,马上摸出手机。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有接通。 他耐心又焦急地等,然后,再打第二次。 这次,那边终于接起,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客气疏离:“什么事?” 宫北泽带着些小心翼翼,征求道:“你现在方不方便带萨拉来医院一趟,我妈醒了,她想见孙女儿。” “你母亲醒了?那挺好的,你不用担心了。”贝蒂云淡风轻地转移话题。 可宫北泽又绕回来,“贝蒂,我妈连我都记不清了,却唯独记得自己有了孙女儿,你能不能看她生病可怜的份上,带着女儿再过来一趟?” 其实,贝蒂不是不愿意。 而是安东尼突然跑来,两人的关系还变得错综复杂,她不便在这个时候带着萨拉再来跟宫北泽见面。 可她并不想把这些事跟宫北泽说起,于是沉默了几秒低声道:“我现在不方便,等我有空时,会带着萨拉过去的。” 宫北泽几近央求:“你们是在外面游玩吗?可以告诉我地点,我让人去接你们,贝蒂……我母亲就想见见孙女儿,你能不能——” 他话没说完,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一道男声,而后贝蒂连一句交代都没有,直接断线了。 宫北泽盯着手机,不懂发生了什么——刚才,好像听到了男人说话的声音? 担心她们母女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宫北泽心里万分不安,犹豫了两秒,立刻给林助理打电话。 他得去酒店一趟。 那晚送了母女俩回酒店,他知道地址。 可没想到的是,酒店不肯给客人的房号,哪怕他搬出自己宫家大少爷的名头,那酒店前台也不肯告知,说要保护客人的隐私。 倒不是宫北泽地位不够,而是贝蒂住着总统套房,那安全级别的确远远高于其它等级的房间。 宫北泽让林助理赶紧找酒店老板的电话,他这边又给贝蒂打电话。 母亲可能很快又会醒来,要是看不到心心念念的孙女儿,她肯定会很失望的。 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生这种病,变得痴痴傻傻,他做儿子的光是想想都觉心疼难忍。 电话打过去,那边既没接也没挂。 无奈,他只好发信息过去:“我在酒店大堂,会一直等你们。” ———— 贝蒂还在房间跟安东尼对峙。 她让安东尼先回国。 而安东尼非要带着她一起回,否则坚决不走。 两人第一次怼上,在一件事上相持不下。 看到宫北泽的电话,她不想接,便按了静音。 很快,又看到他的信息。 贝蒂心里陷入两难。 不管他是为了母亲,还是为了自己,能把身段放低到这个程度,多多少少还是令她心软了。 可 目前这情况,她真的不愿意让萨拉再跟宫北泽接触。 她害怕过多的接触,女儿真的要留在他身边。 “贝蒂,我需要你们……” “贝蒂,奶奶真的很想见见亲孙女。” “我向你保证,不跟你抢女儿。” 贝蒂看着信息,泪水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安东尼见她一直盯手机,连跟自己说话都心不在焉了,好奇,突然一把夺过来。 “你干什么!”贝蒂生气,要拿回手机。 安东尼没有阻止,不过他已经看到了宫北泽发来的那些信息。 “既然他这么想要萨拉,你为什么不答应?萨拉给他,我们回国,一切问题都解决了。”安东尼压低声,双手激动地比划着,还在劝说。 贝蒂气愤难当,夺回手机后根本不理他,转身走开。 一楼大堂,宫北泽还没等到女人的回复,倒是林助理先把酒店老板的电话查到了。 他正准备亲自打电话过去交涉,还没拔出号码,手机先响起。 医院那边的来电。 他立刻接通。 “喂,宫先生,令尊情况危急,正在抢救,请您马上赶来。”电话是ICU的护士打来的,声音极其紧迫。 宫北泽脑子里一嗡,手指冰凉颤抖。 怎么会这么巧? 他就刚刚出来的这会儿功夫…… 什么都顾不上,林助理推着他,急忙出酒店上车。 一路上,车子风驰电掣,可依然没有跑过死神。 宫北泽赶到病房外时,医生正撤下除颤仪,脸色无奈又凝重地摇了摇头。 病床上,宫震云永远地合上了眼睛,失去了心跳。 林助理也没想到噩耗来得如此突然,顿时眼眶一红,担忧地看向自家老板。 宫北泽来到病床边,双目怔怔,意识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整个人空洞得厉害。 医生歉疚地道:“宫先生,抱歉,请节哀顺变。” 宫北泽没有回应,他只是拉着父亲的手,冰冷的手,而后整个人突然一用力,从轮椅上扑了下来,硬生生地跪倒在床边。 “爸……”一声痛彻心扉的呼喊,却再也唤不醒世间至亲。 宫北泽无声痛哭,身体抽搐,浑身颤抖。 他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周遭个个见状都红了眼眶,默默转身离开。 “爸……儿子不孝……” 林助理想劝,可又知道自己劝不住,担心宫北泽受不了打击会身体垮掉,他赶紧退到一边,悄悄给封墨言打了电话。 很快,封氏夫妇赶到医院。 目睹宫震云已经辞世的画面,千语也是泪如雨下,不敢置信。 从病倒到去世,这才短短几天…… 明明说还有希望,手术成功就能恢复,可如今人却说没就没了,再坚强的人也支撑不住。 “封总,宫少一小时前去过酒店,找贝蒂小姐,可是贝蒂 小姐不肯见面,现在这副情况……” 林助理看向封墨言,话没说完,千语拿出手机:“我给她打电话。” “估计没用,我们等了好久,人都不下来,问房号也问不到。我后来找到了酒店老板,宫少正要打电话,就接到医院的噩耗。” 果然,这边林助理话没说完,那边千语拔出去的电话就被挂了。 封墨言得知整件事,立刻取出自己的手机:“电话号码给我。” 他亲自出马,很快跟酒店那边沟通好,酒店工作人员直接去敲响了贝蒂的房间,将医院这边的情况据实已告。 得知消息,贝蒂也是如遭雷击,顿时也没心思跟安东尼纠缠了,抱上女儿就要出门。 安东尼听不懂中文,不知酒店工作人员跟贝蒂说了什么,但看样子应该是很严重的事情。 他跟上去,急声问:“你们要去哪儿?出什么事了?” 贝蒂浑身颤抖,想着宫北泽此刻的处境,再也没了耐心:“安东尼,我现在要去医院,你不要再粘着我!宫北泽的父亲去世了,他为了来找我,错过跟父亲最后的见面,我现在成了罪人,罪人!” 话落,她夺门而出。 安东尼愣了秒,又拔腿跟上,“我陪你一起。” “安东尼,我没有心思再跟你……” “放心,我帮你照顾萨拉,先去医院再说。”他从女人怀里接过小丫头,神情看起来的确是要帮她分担。 贝蒂心情很乱,腾出手来后,马上给千语打了电话。 ———— 待贝蒂一行人赶到医院时,宫震云已经被送至太平间。 宫北泽被封墨言强行按在轮椅上,死一般安静的房间里能听到的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宫北泽坐着轮椅,哀哀地垂着头,一动不动。 痛到极致,反而哭不出来,感觉身体都是麻木的。 “阿泽......”此刻封墨言也不知道该要说什么,说什么都是苍白的。 感受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宫北泽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精神颓靡,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贝蒂站在走廊里,两人隔着几米的距离,就这样远远的看着他。 目睹他伤心落寞的背影,贝蒂心如刀绞。 宫北泽看到贝蒂和女儿身后的安东尼时,那种已经麻木到极致的情绪,突然被怒火包围,血红的黑眸收紧,比刚才还要冷上几分,“你来做什么?” 封墨言夫妇也没想到安东尼来了江城, 更没想贝蒂会带上这个男人一起来医院,两人都皱起眉头。 千语用手肘轻轻撞了撞身边的丈夫,低声抱怨:“他怎么来了?这个时候,他出现对宫北泽打击岂不是更大?” 封墨言点点头,转身朝贝蒂走去。 千语怕丈夫的性子会惹出事端来,想了想赶紧跟上。 这 家伙天不怕地不怕的,除了她能震住,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 两人走至安东尼身边,封墨言礼貌而疏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意思很明显,叫他离开。 安东尼看着封墨言,摇摇头。 “我知道你们身份了不起,但这里是云城,不是你们的地盘。”封墨言淡淡开口,警告的意味汹涌而至。 贝蒂担心他们打起来,回头看向安东尼,语气很坚决:“你先离开吧,到车上等着。” 安东尼紧紧盯着她,有些迟疑。 “安东尼!现在是特殊时候!”女人压低声,却加重了语调,再次劝他。 安东尼攥了攥拳头,这才转身离开。 周遭恢复静寂,浓浓的悲伤笼罩着每个人。 贝蒂暗暗调整情绪,而后牵着萨拉,缓缓朝宫北泽走去。 封墨言夫妇没有跟进,想着把空间留给他们。 宫北泽看着母女俩朝自己走来,淡淡抬了抬眼,没了之前见到她们时的欣喜激动,眸底反倒盛满了冷漠与疏离。 “妈妈……我怕……”萨拉还小,不懂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气氛不友好,于是转身抱住妈妈,小声嗫喏着。 贝蒂慌忙蹲下身抱着女儿,柔声安抚:“宝贝放心,没事的。” 她蹲着,正好一转头就能看到男人低垂的脸庞,看到他眸底猩红的泪意。 心尖儿颤抖,思绪纷乱,她几近犹豫,轻声问了句:“你……你还好吗?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尽管开口。” 宫北泽没说话,只是转过轮椅,想离开了。 贝蒂皱眉,忙起身跟上去:“宫北泽,你说说话啊,你这样子……太让人担心了。” 男人没有停下,也没有抬眼看向她,依然语气淡冷:“你回去吧,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我想一个人静静,不要再跟来。” 第794章 女儿跟你吧 贝蒂心里放不下,可他把话说得那么决绝,她也不敢再跟上去。 萨拉牵着妈妈的手,看着离去男人的背影,转头懵懂地问:“妈妈,这个爸爸……是哭了吗?” 贝蒂垂眸看着女儿,心头酸涩,百感交集,也不知如何回应。 千语走上来,拍了拍贝蒂的肩膀,宽慰道:“他现在肯定很难受,让他一个人先待着吧,你也别介意他的态度。” 贝蒂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而后忐忑不安地问:“我是不是……成了罪人?现在该是他恨我了吧……” 她已经知道,宫北泽得知噩耗时,人就在酒店大堂。 若不是她执意不见面,让宫北泽一直耗着,也许不会错过跟长辈的最后一面。 这是一辈子的遗憾啊! “你怎么会这么想?你什么都不知道,又不是你害宫叔叔去世的。”千语怕她有心理负担,连忙安慰。 可贝蒂依然沉着脸,拢着眉,心头沉甸甸地难受。 那是他父亲啊! 好端端一个人,短短几天从生病到入院到手术到去世…… 谁能接受? 更惨的是,他母亲也病倒了。 “或许……我就不该来。”贝蒂兀自沉默了好一会儿,嘴里喃喃自语。 她若不来,宫北泽会失望,但绝对不会留下这样的遗憾。 “贝蒂……”千语见她陷入了自我愧疚的怪圈,想安慰都不知如何开口了。 萨拉抬着小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大人们,不懂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妈妈看起来这么伤心。 见孩子眼露担忧,千语蹲下身拉着小姑娘的手,温柔地哄:“萨拉今天还想不想去阿姨家跟哥哥姐姐们玩?” 萨拉想了想,又抬头看妈妈。 贝蒂回过神来,不知心里作何打算,突然对女儿说:“宝贝,你去阿姨家玩吧。” 话落,她交代千语:“就让萨拉先去你家吧,我今天在医院呆着,等会儿……再去看看他。” 想着宫北泽离开时魂不守舍的悲痛身影,贝蒂到底还是不忍心,想多陪陪他。 千语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好,那我带着萨拉先回去。” 小姑娘有些舍不得妈妈,贝蒂抱了抱她,温柔耐心地哄了会儿,保证晚上一定过去接她,小丫头才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千语离开。 贝蒂记得方婷的病房,找过去,却发现病房里并没有宫北泽,而方婷还在昏睡着。 她没有进去打扰。 身后有护士小姐路过,她忙抓住询问,得知宫北泽在太平间那边。 她不懂太平间是什么意思,小护士看她一个老外,也没多做解释,直接将她带过去了。 远远地,她就看到走廊里停留着的轮椅。 宫北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好像一具雕塑。 头顶的灯泛着幽白的光,走廊里并没有其它人经过,整个气 氛看着就冷冰冰的,他周遭的空气也像是凝固了一样,没有一点鲜活的生气儿。 护士小姐把人带到,就转身去忙了。 贝蒂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才微微缓过神来,抬步朝他靠近。 “宫……宫北泽……”她走到轮椅侧面,眼眸哀哀地盯着男人阴沉冷木的脸,轻飘飘地开口。 男人神色未动,甚至连眼眸都没有抬一下,声音平淡得毫无起伏:“你怎么还没走。” 贝蒂抬了抬手,讪讪地解释,“我……我让千语把萨拉带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不需要。” 吐出这三个字,他抬手抓着轮椅外沿的车圈,转了个方向,缓缓离开。 在太平间外坐了这么久,他依然无法接受父亲已经离他而去的事实。 明明早上进手术室前,父亲还给他宽心,说这种手术又不是第一次做了,没事的,让他多关注下母亲那边,别担心他。 可现在天还没黑,而他的世界便因为父亲的溘然长逝,彻底陷入了黑暗。 更可恨的是,他连父亲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一想到这点,心口的痛便像是突然爆炸开来,瞬间席卷全身。 贝蒂见他吃力地滑着轮椅,顿了下,马上跟上去,从后帮他推着。 宫北泽没有拒绝,只是依然像行尸走肉一般开口:“你现在是在可怜我吗?” 贝蒂不吭声。 因为她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情绪。 总之就是牵肠挂肚,放不下,既内疚自责,又心疼怜悯。 轮椅进了电梯,贝蒂低头问他:“是去阿姨的病房吗?” 男人不回答。 她估摸着应该是,便按着护士带她来的路,推着轮椅回到方婷病房外。 “宫先生,老夫人又醒了。”护士看到他们,连忙说道。 宫北泽点点头,脸上的痛突然又掩饰不住,眼眸瞬间猩红。 如果母亲不是这种状况,此时他最想做的,就是母子俩抱头痛哭。 可如今,他心里再痛还得小心翼翼地藏起,万一母亲经受不住这打击…… 进入病房前,宫北泽再次下逐客令,“你可以走了,我们之间早就没关系了,你不必因为可怜我而委屈自己。” 贝蒂嘴巴动了动,正要说话,他又继续道:“我母亲神志不清,记忆混乱,身体状况很糟糕,不能受到刺激,你还是别进去了。” 他这么说,贝蒂哪还敢强求,只好默默地松开握着轮椅的手。 宫北泽自己滑着轮椅,进了病房。 方婷醒着,护工正在喂她喝水。 看到熟悉的人进来,方婷眼眸转了转,“阿泽……我认得你,你是我儿子。” 宫北泽收拾好心里的伤痛,来到病床边停住,温和地说:“妈,是我,我还以为你连亲儿子都不记得了。” 方婷很低声缓缓地说:“记得,都记 得……就是,有些乱——好像脑子、身体,都不受控制……” 方婷现在身体的确是不受控制的。 脑出血往往伴随身体机能的倒退,有些会偏瘫,甚至还有全瘫的。 她现在意识还算清醒,只是半边身体麻木的厉害,右手臂明显不听使唤。 宫北泽听她这么说,缓缓抬手握住了母亲的右手,温柔地帮她按摩揉捏,“医生说,等你身体好一些,慢慢做复健,会好起来的。” 方婷点点头,视线放远了些:“你爸呢……我没看到他。” 宫北泽心头狠狠一抽,面上撑住了,语调平稳地说:“这几天,公司事情比较多,我的腿受伤还没好,也不方便去公司,所以爸在公司忙着。” 方婷反应迟钝地“噢”了声,又沉默下来,好像脑子里很空一般,眼神也空空的。 原本还担心母亲会再次问起孙女儿的事,可过了好一会儿,她都没提起,看样子是又忘了这回事。 五点多,晚餐送来了。 护工把病床摇高一点,小心细致地喂着方婷喝汤。 方婷看向儿子,和蔼地道:“你也去吃饭吧……别饿着,问你爸……什么时候下班,来看看我……我好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了。” 的确是很久了,而且,还将会更久远都见不到了。 宫北泽心里疼得发抖,连开口都不敢,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他怕多呆一会儿,就会扛不住露馅儿了。 病房门关上,眼泪无声滑落,他一手支撑在轮椅扶手上,手指按着酸痛的眼角,拼命调整情绪。 这样隐瞒也不是办法,不知能挨过几天。 这时候,他倒希望母亲的后遗症更严重一些,最好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该多好。 “宫北泽,你想哭……就狠狠哭出来吧,不要憋着……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贝蒂一直没走,等在走廊里。 看到男人出来后,低头无声啜泣的模样,忍不住上前安慰。 宫北泽身体微微一惊,显然是没料到她还在这儿守着。 男人继续低着脸,用手指默默擦掉了眼角的泪,暗暗深呼吸平复好情绪,才缓缓抬头。 “你怎么还不走?你丈夫就不管管你?”他继续淡漠地开口,突然间对她的态度冷漠到极点。 贝蒂没有回答,只是说:“能不能换个地方,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宫北泽转头,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正眼看向她。 贝蒂望着他眼底的红潮,心中的主意更加坚定。 她走上前,绕到男人背后,帮他推起轮椅。 两人下了楼,在住院部小花园的凉亭里停留。 贝蒂坐在他对面,双手纠结地紧握在一起,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就说:“让女儿跟着你吧。” 宫北泽沉痛淡漠的眼眸骤然抬起,眸光露出震惊愕然。 贝蒂深深吸了一口气,撇开头看着周遭渐渐暗下来的夜色,“我这边……遇到一些事情,暂时无法带着女儿一起生活了,你不是一直盼着女儿回到你身边吗?正好……” 听她这番说辞,宫北泽抑制不住心里的怒气,脸色一沉:“你把女儿当什么?一个包袱?觉得她是累赘了,就一把丢掉?” 贝蒂摇着头,眼眶也止不住刺痛起来,“我不是丢掉她,只是暂时,我不能带她回国了,她跟你在一起,我会经常过来看她的。” 宫北泽压抑着心里的怒气,问道:“是什么原因,让你突然改变决定?如果你只是怜悯我刚刚失去父亲,想给我一个安慰,那大可不必。” 他不能用伤害女儿的方式去弥补自己失去父亲的痛苦。 被母亲丢下,对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来说,与他永远失去父亲的痛是一样深刻的,甚至影响更长远。 第795章 离婚战役 贝蒂并不是突然舍得女儿了。 只是,宫北泽这边突发变故,她觉得女儿的亲近能让他心里重新有个寄托,痛苦也就能减轻一些。 说白了,的确有点同情、怜悯他的意思。 而另一方面,安东尼那边也在施加压力。 她怕安东尼的一些话给女儿造成心理伤害,与其防不胜防,倒不如趁此机会将女儿先留在宫北泽这边。 一举两得。 可宫北泽并不领情,他执意要一个理由。 贝蒂不能说出安东尼要把婚姻坐实的事,这个时候他已经承受不起任何打击。 可现下如果不给个理由,他肯定不愿意接纳这个建议。 贝蒂顿了顿,缓缓站起来,避开宫北泽的审视,眼眸看向不知名的地方,“上次发生在餐厅的丑闻对我名誉影响很大,甚至波及家族和安东尼家族的生意。你也知道……我母亲很生气,她都打电话找你了,更是三天两头对我施加压力。安东尼家族基金会也咄咄逼人,硬要萨拉跟安东尼去做亲子鉴定,我不能让萨拉回去承受这样的伤害,想来……只能让女儿留在你身边。” 闻言,宫北泽怒极,眸底浮上无尽的冷意,嘲讽道:“在你眼中,女儿还抵不过你的名誉?一遇上问题,你就迫不及待抛弃女儿。之前阻拦我们见面,甚至永远都不想让我们相认,如今有了利益冲突,你倒是一下子狠下心了。” 宫北泽指责的话语宛如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割着她柔软的心。 眼泪夺眶而出,她抿紧嘴唇,一言不发,过多的解释已无用,就让他误会吧。 反正,他们之间的误会也不止这一桩了。 夜风微拂,两人间冷漠窒息的空气令人头皮发紧。 好一会儿,贝蒂心情平复了些,再次主动开口:“你母亲刚醒,你不是说,她很多事都不记得,却记得自己有了孙女儿吗?让萨拉留下陪陪她,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吗?” “这根本是两码事!”他想要的,是她们母女一起留下,是他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 而不是让女儿在爸爸妈妈之间做选择。 这对幼小的孩童来说,该是多么伤心! 贝蒂皱眉,被他愤怒的低吼吓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一道身影从夜幕中走来,上了凉亭台阶。 贝蒂回头,看到来者,吃了一惊:“安东尼,你还没走?” 安东尼高大强壮的身影往凉亭下一站,头顶的灯光便打下一片浓浓的黑影,一如他此时的脸色。 他在车里等了几个小时,都不见贝蒂回来。 耐心耗尽,他下车正要上楼再找贝蒂时,远远看见两人在花园凉亭里。 看到他们,安东尼压抑不住心底涌动的醋意,走过来一把抓住女人的手臂:“走,你陪他够久了,该回去了。” 安东尼的突然出现让贝蒂更加为难,她怕宫北泽看出什么来,忙一把撇开他,压低的声调里带着警告和央求:“安东尼,你先回酒店,我很快就回去。” “我还能相信你的话吗?贝蒂,别忘了我是你丈夫!” 宫北泽坐在轮椅上,看着他俩起冲突,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可他现在实在没心思去分析别人的心理。 尤其是想到贝蒂突然要舍下女儿,他心里不悦,便赌气一般开口:“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怜悯。” 安东尼听不懂中文,可他会看脸色。 瞧出宫北泽跟贝蒂之间起了矛盾,他再次攥紧女人的手,用力往外带,“走!” 安东尼动作粗鲁,宫北泽看得频频皱眉,不满他对贝蒂这种态度。 可愤怒的话刚刚兴起,他想到人家是夫妻,而他不过是一个过时前任——又有什么立场去干预? 打住管闲事的念头,他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贝蒂被安东尼扯得一个踉跄,下台阶时还回头看了眼宫北泽,“我刚才说的,你认真考虑下……” 宫北泽依然沉默,就好像不认识这个女人,眼眸沉沉地目送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走远的两人一直在争执,女人试图挣扎,可男人却执意不松手,他们都露出张牙舞爪的一面,看起来都很生气。 直到两人彻底消失在夜幕中,宫北泽才回过神来。 今天见到的安东尼,跟他之前在欧洲见过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真像贝蒂说的那样,上次的事件对他们造成了不良影响,触及了两大家族的利益,这个男人显然是在迁怒怪罪。 如果这样,那女儿的确不适合继续跟他们生活在一起。 他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暴露在任何不安定的因素中。 ———— 贝蒂被安东尼拉上车。 车门刚关上,贝蒂一把甩开他的手,“你弄疼我了!” 安东尼见她满脸怒意,缓了缓激动的情绪,霸道地说:“我没打算离婚,你别想着跟那个男人复合。你不能继续呆在江城了,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国。” 他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贝蒂怒极。 转过身来,她看向男人坚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安东尼,我们之间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只是交易。现在一切都脱离了我们的预想,我没有想过你对我会有……会有男女之间那种想法,可是我不爱你,安东尼——所以,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必须离婚。” 听她把话说得这么决绝,安东尼强行镇定的情绪再度高涨。 “贝蒂你听着,只要我不同意,你没法离婚!”男人双眼猩红,拔高声音,说话时双手控制不住地扬起。 这样的谈判画面,是贝蒂从没料想到的,也让她越发心慌。 她失望地盯着男人,摇了摇头,不住地呢喃: “不行……我一定要离婚,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不能再跟你——” 话没说完,男人扬起的手突然伸过来捧住她的脸,高大的身躯直直朝她压下来。 察觉到男人的意图,贝蒂浑身汗毛直竖,本能地抬手抵住他胸膛。 “安东尼!停住!”她用尽全力抵抗,可安东尼却像发了疯一样,硬是要强吻上来。 她使劲甩头,避开男人的触碰,忍无可忍之下,扬手狠狠一巴掌甩过去。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一切都安静下来。 安东尼的脑袋被打偏在一边,脸颊上的痛意让他清醒了几分,粗暴的动作也顿住。 贝蒂气喘吁吁,一把推开他,怒吼:“你疯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快速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她推开车门慌忙逃跑,直往医院门口冲去。 安东尼连忙跟下车,追了几步,可是见她慌不择路,上了路边出租车扬长而去,他缓缓停下脚步。 事情发展不如他的预想,这同样让他挫败,回到车边,他恼怒地朝着车轮狠狠踹了几脚。 贝蒂一上车就催促司机快点开车,随后报上千语家的地址。 回头看去,男人没跟上来,她深呼吸,调整情绪。 直到车子过了个红绿灯,她浑身还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两人关系算是彻底决裂。 所以离婚是势在必行了,而且还要快,她一刻也不想再呆在安东尼身边。 ———— 到了御苑别墅,贝蒂刚进门,就看到萨拉抱着洋娃娃,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宝贝,妈妈来了。” 萨拉转头一见是妈妈,整个人顿时有了精神气,丢下手里的洋娃娃。 “妈妈!” 直冲妈妈的怀抱,小姑娘的小手紧紧搂住妈妈的脖子,强忍泪水。 贝蒂抱着女儿,亲了亲她柔软的脸颊,柔声安抚:“妈妈在,妈妈在呢。” 千语走过来,轻声说道:“她一直闷闷不乐,哥哥姐姐们逗她也不肯玩儿,也不愿意说话,偷偷小声哭了好几次了。” 贝蒂点点头,心头涌上一抹酸楚。 小丫头肯定是听到早上安东尼说的那些话,害怕妈妈丢下她,小小的心灵有了阴影,缺乏安全感。 贝蒂心头酸涩,眸光蓦地沉了下来,抱着女儿的手紧了紧,鼻头忍不住泛酸——自己的计划还能实施吗? 还没离别,就已经如此难受,没法想象把女儿一个人留在这边,她该伤心到什么程度。 贝蒂惊魂未定,恍恍惚惚,连千语跟她说话也没听见。 千语以为她是因为宫北泽的事情而自责,心中忧虑才魂不守舍,上前轻拍一下她的手臂,安慰道:“宫叔离开得突然,没有人能预料到,生死有命,你不用过于自责。宫少一时难以接受至亲离世,难免说话难听些,等过几天他平 静下来就想通了。” 贝蒂苦涩无奈地摇摇头。 千语知道她难受,也不强求她一时半刻能想开,转身假装去忙碌,把空间留给她们母女俩独处。 贝蒂抱着萨拉坐到沙发上,“宝贝刚才是不是想妈妈了?” 萨拉的心事被说破,再也绷不住,眼泪顿时哗啦啦往下流,委屈地哭起来。 “宝贝不哭,不哭了啊,妈妈在这里呢。”她温柔地哄了好一阵,萨拉才平静下来。 “妈妈陪你去花园跟哥哥姐姐一起玩好吗?” 小女孩顺着妈妈手指的方向,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在花园玩耍的小哥哥小姐姐,轻轻点了点头。 有妈妈在,小孩子爱玩的天性又回来了。 晴晴和朗朗见萨拉终于愿意一起玩,都高兴地把手里的工具递到小妹妹手里,拉着她一起垒城堡。 看着眼前又开心起来的女儿,贝蒂怔怔发呆。 现在的情况进退两难。 无论是带着女儿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小丫头都会遭到伤害。 她一时不知到底该怎么办。 千语端着花茶走出,给她递了一杯。 她喝了口热茶,心里温暖了些,忽然冷不丁地开口:“我决定……把萨拉留在他身边。” “什么?”千语吃惊地回头,手里的花茶都差点洒了,“你愿意跟萨拉留在江城?” 千语没想到他们两人在医院呆了小半天就进展这么快。 贝蒂说:“没有我,只是萨拉留在这里。” “什么意思?”千语大吃一惊。 她没想到,贝蒂会舍得把女儿留给宫北泽。 作为一个母亲,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舍得跟孩子分开。 “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跟安东尼突然过来有关?他不想让你带萨拉回国?” 千语向来聪明,贝蒂知道瞒不过。 何况,她也没打算瞒。 毕竟女儿若留在江城,以后需要千语帮忙照应的地方多着。 所以,她就把安东尼此行过来的目的,以及安东尼在跟佛兰克闹分手的事和盘托出。 千语震惊。 随即,她转念一想,这一切又在预料之中——她早就看出安东尼对贝蒂的感情不一般,猜测过他是不是双性,没想到一语成谶。 “听你这么一说,那安东尼的种种行为,就都可以理解了。那接下来,你还继续跟他维持婚姻关系吗?” 其实千语更担心的是贝蒂一时脑热,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而跟安东尼发展成真正的夫妻关系,那他们之间就更扯不清了。 “不。我已经决定,要跟他离婚。”贝蒂斩钉截铁地道,可很快,又面露忧愁,“可这件事并不简单,他根本不同意。” 千语明白过来,“所以,你是想把萨拉先放在这边,你回去好安心处理这些事?” “嗯。” 千语颇感欣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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