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回想《大庆律》里的条条款款,愣是没能找到适用的一条,这个案件属实是“钻了空子”。 裴少淮忽然想到,兴许张侍郎就是为了考空子呢?既然是考空子,怎么可能找到适用条款? 段夫子曾言:“断案,既要严肃用法说理,也要守住道义底线,法与道并不相悖。” 裴少淮有了打算,开始打草稿。 判词也讲究一定的格式,要详细分析断案过程,为何要这么判,说明缘由,最末一句结语才会宣判结果。 且需要讲究语言文辞之美。 裴少淮写道:“……何大郎十年间未以聘礼相娶,桃有华之盛者岂能长久待之?约而不娶红笺岂非一纸空言?想来何大郎于袁娘也并非出自真情……且孙袁二人已为夫妻,双燕绕梁同一心,何大郎嫉妒则状告更是无情……” 最后判孙二郎、袁娘存续夫妻之实,对袁娘失约一事口头告诫,就此罢了。 …… 裴少淮顺利完成第二场、第三场考试,考试中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精简文字,力求用最精炼的句子把自己的意思表述出来。 因为誊录生知晓考官们基本以第一场的文章来分高低,第二第三场的卷子不过是作参考而已,他们誊录文章时,发现文章写得又臭又长,则会偷工减料,给你省去几句几段。 裴少淮写得短而精炼,能够避免此类情况发生。 …… 考生们已悉数离开贡院,诸位考官们迎来最忙碌的时候。 他们需要在半月之内批改完上万名考生的卷子,并非易事,可以说,一场乡试下来,主副考官、同考官比考生们还要更累一些。 誊录生誊抄卷子,对读生读卷确保誊抄无误,才会把卷子送到考官处批改。除去这些时间,留给考官们批读卷子的时间不足十日。 考官们往往没有足够的时间细看第二场、第三场的卷子,主要以首场的八股文章分高低。 因誊录生用朱笔抄卷,故此,送到考官房里的卷子称之为“朱卷”,弥封的原卷则称为“墨卷”,墨卷要等最后填榜时,才会拆封。 诸位考生的本经各有不同,于是他们的卷子会被分到不同的房内批改,裴少淮的卷子经过誊录,列为春秋卷,已送至同考官处。 十八个房间,十八个同考官,因《春秋》最难,以《春秋》为本经的考生最少,十八房中唯有两房是专门批改春秋卷的。 十八位同考官之间是带有竞争关系的,若他们举荐上去的卷子,能被主考官点为榜首、经魁,他们则会沾光受到封赏,得一份荣誉。 夜黑灯稀,十八房仍旧灯火通明。 于考官带着两位大总裁在房内点灯夜战,他们负责春秋卷的批改,每读一卷,或是举卷,或是落卷,皆要在卷子上批注好缘由。 于考官忽举着一份朱卷站了起来,十分兴奋对两位大总裁道:“此文入理精湛,通幽洞微,铸词雄伟,气势恢弘浩浩如水流贯,乃是才情理义气魄之绝大者,当举!” 又道:“今年乡试,咱们房内或可以夺得头筹矣。” 第52章 裴少淮考完乡试回到府上,一连歇息好了几日。 院中的小厮、婆子知晓少爷在静养,连脚步都放轻了许多,生怕扰了自家少爷。 拘在狭小的号房内长达九日,再次“重见天日”,裴少淮才发觉自己的床榻如此松软舒坦,书案前小轩窗涌入的微风是如此沁人心脾,晨时的秋露带来的寒意也并不恼人。 十几年养成的生物钟,早起已然成了习惯。 裴少淮披了件衣裳,掌亮油灯,听着屋外不时传来的几声鸡鸣,几缕沁鼻的桂花香气袭人,顿时驱走了屋内一夜的闷气,正是“晓光分处未开窗,好花偏占一秋香”。 若论秋日第一香,当属小桂幽芳。 恍惚间,裴少淮意识到已过十五个秋,即便自己日日苦读,加快了进度,如今也才行至秋闱而已,中与不中尚未可知。 裴少淮痴笑笑,心中不禁想到诗仙的那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科举之道定不输蜀道矣。 他本想如以往那样晨读,然则书案空空如也。林氏担心儿子不好好歇息,早叫人将四书五经、及第文选等书卷一应先收走了。 裴少淮从书箱里找到一本遗留的诗卷,翻开品读以消遣。 天大亮之后,裴少淮派人去荣轩铺子买了些桂花糕,又去贺相楼提了两壶桂花酿,一同拎上,去了徐家。 学堂里,少津和言成正在埋头写文章,神情专注,夫子则在单独给小言归讲解词义句意。 裴少淮以前坐的桌椅空着无人,一直没有搬走,桌面一尘不染。 裴少淮站在窗外静望了许久,等到段夫子下堂了以后,才敢进去向夫子行礼。 “大哥你来了。”少津欢喜道,“你已经歇息够了吗?身子可还疲乏?……我昨日想去找你,又怕扰到你静养。” 少津去接长兄回家时,看到街上许多学子虚弱到晕倒,还有人是抬着出贡院的,于是先入为主,以为长兄也要歇上十天半个月才能缓过来。 毕竟,院试结束好几日了,城内的医馆里,病号还是满的。 “一场考试而已,只要准备得足够妥当,考试时素有章法,考完歇息两三日就够了。”裴少淮笑道。 徐言成挤上前抢话,打趣道:“你光说准备妥当,却不说如何准备妥当,今日若不细细说来,我们可不依。”三年后的秋闱,就该轮到他和少津上场了。 少津也道:“是矣,我们提前养成好的习性,往后参加秋闱时处若不惊,便能多几分把握。” 裴少淮只提了一点——平日里多锻炼体格,又将自己锻炼的方法分享给他们。 少津、言成深以为然,点头赞同。 小言归也凑上来,仰着头望着裴少淮,言道:“小舅,我呢我呢?我是不是也要跟着锻炼?” “还没到你的时候。”裴少淮习惯性揪了一揪小言归的脸蛋,说道,“你只管听娘亲的,吃好喝好睡好,快快长个子,还有听夫子的话,听好记好学好,把学问打牢固了。” 段夫子见到几个学生畅谈,欣慰笑了。 随后,裴少淮细细同夫子讲了自己的作答情况,段夫子评判道:“不失你往日的水准,甚至稍高出了一筹,以我之见,可以列为佳作。不过乡试批改卷子讲究几分缘分气运,你且放平心态,安心等桂榜罢。” “学生明白。” …… …… 贡院正南有独立小院,墙高十余尺无窗孔,密不透风,唯留一扇院门,有武官带人层层把守。 院门有楹联,道:“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1]” 上联乃是夸赞考生们文采熠熠,宛若光辉照亮贡院。下联则道帘外官和帘内官需有边界,不得沟通,批改卷子时保证公平公允。 负责批改卷子的便属帘内官。 批改卷子已过数日,每个房间中,被罢黜的卷子堆积如山,卷子首页写有落卷的原由,譬如“破题有偏”“平仄有误,通读不顺畅”“立意太浅”等等,有些写得尚可的,同考官、大总裁则可能多添几句建议,譬如“下回不可乱用典故”“起股尚可,束股走低”等等。 而被举荐上去的,每房不过二三十卷而已。 所有举卷汇总,三四百卷中再择选优者,才是最后的中举的。 今日,同属批改春秋卷的两位同考官——于考官和方考官,拿出自己房里最优的一份卷子,一起研讨文章的高低。 于考官拿出来的,正是那份让他眼前一亮的“春秋第一十九号卷”。 两人换读。 才不过半刻钟,略读了一遍,方考官便直言道:“于兄,无需探讨了,你房中的十九号卷显然更胜一筹,立意高远,笔法精巧,理应举为《春秋》的经魁,与其他的四经魁争一争今年的解元。” “所见略同。”于考官道,“明日向张侍郎推举经魁,还望方兄也替我声张几句。” “这是自然,同是春秋经房,一荣俱荣。”方考官笑道,“选《春秋》为本经的考生愈来愈少,每每总排在五经魁之末,今年也该轮到我们冒冒尖了。” 两位同考官皆是举人出身,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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