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是叶娇的本色。幼稚、无趣、呆傻、心胸狭隘。这样的人,有什么好的? 除了那个从小长在皇陵,没见过世面的李策,这世上不会有第二个人看得上她。 李璋走进政事堂,那里放着官员正衣冠的立式铜镜。他已经走过去,却忽然止步,转过身,看向铜镜。 铜镜中映出他的面容。 硬朗的五官,金冠束紧头发,这些都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铜镜中的他在笑。 笑意像是从心底深处流淌出来,眼底唇角,丰盛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李璋抬起手,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难以相信镜子里的人是自己。 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兵部尚书宋守节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仅笑不出来,离开政事堂不久,他还连打几个喷嚏,觉得周身发冷,不知道是不是感染了风寒。 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吐蕃归降大唐后,答应退到甘泉水以南。这样以来,大唐便多出一个州的领土。 吐蕃送来了甘泉水以北的舆图,兵部要差人拿着舆图,到当地重新勘测地形地貌。 但是甘泉水附近常常有遮天蔽日的沙暴天气,许多人难辨方向,有去无回。 以前叶羲还在朝中做事时,曾帮助边界守军,安装过相风木鸟。 相风木鸟,就是把木制的小鸟胸部连接转枢,转枢插入一个空心木管顶着的圆盘中心。 风吹动时,木鸟转动,带动转枢在圆盘下的空木管内转动,便能观测风相。 测风,不仅仅是测方向。还可推断出风力,根据短时风速,推断会不会有沙尘天。 而且边境的相风木鸟常常做在高处,这样不光能辨风向,也能辨方向,更是一个重要的路标。 当初的资料已经遗失,参与过的人都说,只有叶羲知道得清楚。 宋守节希望叶羲能凭借记忆,告诉兵部的人,那些路标的位置。 这是小事,叶娇跑趟腿就可以了。 可叶娇一点都没有为上司分忧的觉悟,竟然拒绝了他。 宋守节脾气暴烈,能当面骂人,绝不背后抱怨。所以他也不管叶娇是个姑娘,脸皮薄,当场骂了好几句。 骂过以后,只能叫下属写一封信送到城外,交给叶羲。 如今京中都已经传遍,说叶羲回来参加女儿的婚礼了。 既然皇帝亲自为楚王和叶娇赐婚,那安国公府便不再是禁忌,当年的旧人也都可以接触。 让叶羲帮帮忙,是看得起他。 他好不容易回来,肯定又想像以前那样,拉拢朝臣,出入宫廷,成为京都各大世族的座上宾吧? 让宋守节没想到的是,叶羲的回信只有两个字:“忘了。” 忘了? 宋守节看着纸上潦草的字迹,揉了揉眼睛,问道:“他忘了?” “忘了,”带信回来的下属道,“他本来只说了两个字,就赶下官走。是下官怕大人您不相信,厚着脸皮求他,好歹写了封信。” 宋守节道:“你没说是本官请他帮忙?” “说了,”下属尴尬道,“他说不记得您是谁。” 其实叶羲说得还要更难听。 他当时一面敲打木鱼,一面道:“宋尚书?宋守节?这人还活着呢?不认识。” 奇怪人家还活着,又说不认识人家,这不是故意的吗? 虽然下属没有原句照搬叶羲的话,宋守节还是血气上涌,差点气死过去。 果然! 有其女必有其父! “罢了!”他重重道,“咱们自己想办法!无论如何,大唐的领土要收回来,就算一步步丈量,咱们也量仔细,画准确,把兵马推过去!” 晋州城外,李策与叶长庚先紧紧握手,再重重相拥。 “等了很久吧?”李策问。 “刚到!”叶长庚拉着李策,给他介绍晋州当地官员。除了晋州刺史周赐,以及刺史府许多下属官员,竟然还有河东道节度使郑奉安。 郑奉安三十多岁,生得面皮白净、模样俊逸,身上有习武之人的精气神,又有文官办事严谨的神态。 他恭敬拜见李策,李策连忙扶他起来,笑道:“早知道有郑节度使在此坐镇,本王也就不用来了。” “岂敢岂敢,”郑奉安面容羞愧道,“微臣治下不严,以至于出了这种乱子。待事态平息,一定去向圣上请罪。” 晋州刺史周赐,四十来岁,蓄着山羊胡。面对上级和皇帝派来的王爷,愧疚难安,战战兢兢。 “都是下官的错。”他恳切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但是水渠还是得修,春耕重要啊。” 春耕重要,也就是百姓重要。虽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周赐还是不希望重罚百姓。 几个人说了些客套话,便分别步入马车进城。 叶长庚没有避嫌。 他径直钻入李策的马车,放下车帘,原本笑呵呵的脸瞬间肃重,问道:“我明明写了书信示警,怎么九郎还是来了呢?”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叶长庚便称呼李策九郎。虽然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一如既往。 李策的神情也不似之前轻松愉快。 “军械事大,”他道,“如今我辅政太子,不是想推拒,就能推拒的。” 虽然这么说,但叶长庚知道,李策不是不能推拒,而是家国责任,让他不惧艰难。 “再说了,”李策安抚叶长庚道,“这里还有叶兄在呢。” 叶长庚按紧腰刀,沉声道:“不瞒九郎,我一点都没有把握。不过我的任务是修渠,他们闹,就等闹完了再修,大不了回京挨骂罢官。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李策若有所思,身体微微靠后,眼眸中闪过洞察入微的光芒。 他虽然只是疑问,但仿佛已经知道许多。 可即便知道,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一招不慎,”叶长庚抽出腰刀,斩向虚空,“命丧黄泉!” 他不是在吓唬未来的妹夫,他是根据眼前的处境,像一头嗅出陷阱的狼,敏锐地做出判断。 李策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叶长庚的刀柄,掉转方向,帮他收刀入鞘。 “命丧黄泉的,”李策神情冷峻,仿佛手挽长弓的猎人,自信中蓄积可怕的力量,笃定道,“也可以是别人。” 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拍马溜须的,有见风使舵的。 所以自从叶娇同上司吵过一架,库部司的主事官员做起事,都有些漫不经心。 他们怕自己跟叶娇走得太近,会开罪尚书大人。所以往往刚到下衙时间,即便叶娇还在做事,他们已跑得干干净净。 故而这一日,当御膳房送来叶娇的生辰面时,除了叶娇,政事堂里,便只剩下太子李璋。 御膳房也给李璋送去餐食,摆菜时,一个内侍随口说道:“叶郎中的菜也已经送去了,今日是她的生辰,特地多送一碗面。” “她的生辰?”李璋抬起头。 狭长的眼眸中,有一抹暖色。 …… 第183章 对待下人,李璋向来惜字如金,维持着身为皇储的高贵。今日突然多问了一句,那内侍满脸激动,滔滔不绝。 “正是,”内侍谄笑道,“原本奴婢也不知道,结果贤妃娘娘亲手为叶郎中做了一碗长寿面。那面粉还是娘娘自己的,说是楚王去年在九嵕山种植麦子,夏季收割后碾磨成粉。前些日子离京,特地送进宫,安排下的。这独一份的心意,送给未婚妻子过生辰,自然极好。” 李璋很烦嘴碎的下人,但今日他不知不觉,便把这些话逐字听完。 心底翻滚起莫名的情绪。 “下去吧。”李璋淡淡道。 内侍低着头恭敬退后,眼睛却偷偷向上看,观望李璋的神情。 那张酷似皇帝的面容不怒自威,和平日没有什么不同。内侍不明白自己的主人,为何要他把这件事告诉太子。 他们向来不对付,这个信息有价值吗? 将要跨过门栏时,一个声音在小内侍背后传来。 “你叫什么名字?” 内侍连忙转身跪下:“奴婢没有名字,姓陈,大家都唤奴婢小陈子,刚从掖庭宫提拔上来的。” 李璋目色沉沉,搅动手中的汤勺,语气淡漠。 “小陈子,政事堂蚊子很多。你去取两车艾蒿来,在院子里点燃驱蚊,把这里的各处房舍,也都熏一熏。” 原来是要他点艾蒿驱蚊啊。 小陈子左右看看。 今年的蚊子,春天就出来咬人了? 他领旨下去,没多久,就带着艾蒿回来。点在院子里,洒些水珠慢慢阴燃,呛鼻得很。 叶娇立刻从殿内走出来。 “你们干什么?”她手中还拿着筷子,气势汹汹。 “回禀叶郎中,”小陈子躬身施礼,头低得很低,“得太子殿下吩咐,熏香驱蚊。不光院子里要熏,正殿侧殿,都要熏一熏。” 叶娇向正殿看去,见太子李璋就站在廊下,手中握着一本书,在夕阳柔弱的光线下,翻动一页。 “等我吃完饭再熏。”叶娇说着转身。 小陈子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过来:太子是不想叶娇好好吃饭呢! 他立刻回答道:“还是请叶郎中出来吧,过会儿天黑,奴婢看不清楚,怕点燃郎中的文书。” 叶娇也明白过来。 这是不想让她好好吃完这顿饭。 别的可以不吃,思思送给她的面,不能浪费。 面要趁热吃,趁汤水多的时候吃,才劲道美味。 半刻钟后,叶娇站在廊下,喝完面汤里最后一口汁水,把碗放下。 她心满意足地取出手帕,擦拭唇角,在烟雾缭绕的政事堂侧殿门口,询问内侍:“熏完了吗?” 第一次见到贵人站着吃饭的内侍目瞪口呆,迟钝又缓慢地点头:“熏……完了。” 她真的是安国公府的大小姐吗? 站着吃面,吃那么急,吃那么干净,总感觉她要当着自己的面,打一个饱嗝。 终于可以坐在食案前用膳,魏王李琛活动着自己的手腕,胳膊,微抬肩膀,感觉浑身舒坦。 只有吃饭这件事,是自己亲自吃,才舒服。 餐品清淡,汤勺搅动甜粥,闲适放松。幕僚站在不远处,回禀朝事。 “白泛兮已与严副统领交接完京中城防要务。太子的动作,太快了。” 李琛神情不变,认真吃喝。 “河东道传来消息,楚王到达晋州,正彻查臂张弩,一切顺利。” 李琛微抬眉头,笑了笑:“顺利就好。” “已经悄悄搜过安国公府,没找到那枚金牌,想必叶娇时刻带在身上。” 李琛沉沉点头,仿佛看到叶娇衣衫晃动,露出袖口内的一点黄色。 像是佐餐小菜,幕僚也说了今日宫中的事。 “太子像是对叶娇极度厌恶,生辰面都没有让她好好吃。” 李琛脸上的笑意更浓。 “你不了解本王的二哥,”李琛的眼中充满鄙夷,“他是个情种。” “情种?”这个词语,跟幕僚了解的太子李璋,格格不入。 “那一年父皇命人用细杖,打死司苑女官柳氏。李璋跪着看完刑罚,没有再说一句求情的话。但是后来,他从被打成肉泥的柳氏身上,摘下环形墨玉,佩戴至今。” 第一次听说这段往事的细节,幕僚神情微动,叹了口气。 李琛饶有兴致地想着当年的事,心情愉快。 那时候他就站在湖对面,看李璋跪在湖水边,一点点洗去墨玉上的血水。 李璋玄青色的衣袍挨到池水,逐渐湿透。一日之内经历背叛和死亡,他表情木然,仿佛已经死过一次。白皙的手指淘洗墨玉,动作僵硬重复,一下两下,时间久得李琛已没有耐心偷看。 这个时候,他看到有一滴泪水,从李璋眼眶中涌出,直直落入水面。 男儿有泪不轻弹,李璋为了一个背叛自己,险些害死自己的女人,哭了。 不是情种,又是什么? 五天时间,兵部库部司终于把臂张弩账目全部理清,发协查文书给各相关州府衙门。 按照要求,这些州府需要在收到文书三日内,点验清楚各自现存弓弩数目,由正副官双签确认,回禀朝廷。 这是从是否有弓弩流失的角度,查证。 而楚王李策,用的是另外一种手段。 “听周刺史说,你们受遍重刑,也不肯交代臂张弩是哪里来的?” 他站在昏暗的牢房,背对墙壁上熊熊燃烧的火焰,声音温和,一字一句地询问。 闹事的百姓被绑在柱子上,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命不久矣,不愿意多说半句话。眼睛睁开看看李策,又疲累地缓缓合上。 李策走过去,解开其中一人身上的绳索。随从燕云和青峰也连忙上前,为其余百姓解开绳索。 那些百姓虽有些惊讶震动,却仍然缄口不言。 “本王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李策道,“原本通往你们那里的水渠,突然要改道截流。水分给对方一半,你们就不够用了。没了水,也就没了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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