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话惹怒了二王子,到地牢里住两日也是应该的。两国正在接触,二王子总要把我这个使臣放出去的。” 牢头一听,不由看向押他来的士兵,见对方没说话,便知道白善没说错,于是不敢动手了。 他干脆侧身打开牢房,推开门道:“进去吧。” 白善便抬脚进去,大吉紧跟其后。 牢头啪的一声将牢房关起来,扭头看向士兵点头哈腰的笑道:“您放心,小的会好好招待他的。” 士兵:……他隐约知道二王子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但他同样知道,白善最后总能出去,到时候秋后算账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而他便有可能是这一批人中的一个。 现在牢头曲解了二王子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纠正过来,算了,上面人打架,反正他已经把话原样传到了,出问题,要么是这牢头蠢笨没能领悟二王子的意思;要么是二王子表达不清楚,让底下的人误会了。 这跟他可没有关系。 白善笑着看了一眼大吉。 大吉就从栅栏中间伸出手去,一把握住那个士兵的手,冷着脸道:“多谢大人护送,今夜辛苦大人了。” 士兵握到手中的硬物,心中那点儿犹豫和纠结也就散了,胡乱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走。 出去后借着火光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黄橙橙的,有手指头那么粗,他心中剧跳,拉住伙伴们,低声道:“出去后我们分了。' 其他人已经许久没看见军饷了,此时看见钱就跟看见什么一样,连连点头。 而白善看他们走了,便冲着大吉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牢头。 大吉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还是摸出了一块金子,塞给牢头后道:“麻烦大人给我们大人拿些东西来,这屋里……” 看见金子,牢头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道:“大人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将金子拿过来,还忍不住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后就带着人笑容满面的走了。 不一会儿就和手下们抱着东西过来,有被子,枕头,还有洗漱用的木盆木桶等物,甚至还有一块胰子,这在牢里可都是极好的东西。 这边的动静让隔壁牢房的人都醒了,大家都睁着大眼睛看他们。 牢头笑眯了眼,还亲自给白善铺床,转身看到都看着这边的犯人,立即喝骂道:“看什么看,睡觉,要是不想睡,拉你们出去吹风。”’ 众人立即趴下了,只是眼睛还是不由的看向这边。 白善目光淡淡的扫视过去,还冲他们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坐牢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床上,呼出一口气来,好险,终于不用挨打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挨打,希望满宝能听到他说的话,让高二王子明天没空搭理他。 大吉已经把整个牢房摸了一遍,走回来道:“少爷,您要睡觉吗?” 白善“嗯”的一声,觉得此时还是应该养足精神,顺便将今天的事在复盘一遍,想一想下次再见到人,他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够保住小命。 大吉帮他将发冠取了,白善脱掉衣裳,只着里衣躺进了被子里。 被子并不是新的被子,虽然也不是很旧,但就是有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白善从小到大,便是出征时候抗的也是自家用的被子,虽然外面的被褥是旧的,但里面的被芯是新的呀,松松软软的,而且也不会有味道。 白善有些嫌弃,于是皱了皱眉,让大吉将衣裳拿过来,先贴身铺了一层,这才躺下,但被子也不愿意盖到脖子,只愿意盖到胸前。 大吉知道他的毛病,见他给他让了一个位置,便脱掉鞋袜和外衣直接躺下了。 不仅那些犯人,牢头和牢里的衙役也都在悄悄观察白善,见他连睡个觉都这么多讲究,不由咋舌。 牢头更是摸着手中的金子异彩连连,觉得自己的时运到了。 大吉也悄悄的和白善道:“少爷,我们太大方了。” 白善闭着眼睛不动,不在意的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能保住身体和性命就行,不必在意。”而且他身上的东西,除了衣裳还是他的,从玉冠到玉饰,没有一样是他的,他一点儿也不心痛。 大吉:“……主要是事发突然,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啊。” 白善这下睁开了眼睛,悄声问道:“身上还剩下多少东西?” 大吉郁闷道:“金子都用完了,袖袋里还有几颗珍珠,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白善就呼出一口气,和他道:“有珍珠就好,不行我这儿还有玉佩和玉冠,放心,用不了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些东西主要是拿来维持他们在牢里体面的生活的。 满宝呼出了一口气,和科科道:“白善太可怜了。” 然后起身。 科科问她,“你去干嘛?” “我去找赵国公。”白善都说了最好凌晨的时候进攻,那就凌晨呗,今晚高二王子肯定睡不着觉,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前线疏于防范,此时动手最好。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2681章 变化 周满的帐篷距离赵国公的不是很远,过去几个就是了。 不过这个时间赵国公已经躺下了,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呢,被叫醒时还以为有敌袭,出来只看到周满一人,便不由瞪眼,“周大人深夜造访有何事?” 满宝捂着自己的心口道:“赵国公,我心口疼。” 赵国公:“……这事儿应该找卢太医吧?” 再不济找她的学生也行啊,他又不是大夫,找他干嘛?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后道:“这不是病,您没听说过吗,亲近之人出了事,另一人是隐隐有预感的。” 赵国公:“你家里出事了?现出征呢,出事了你也不能走啊,临阵脱逃可是大罪。” 满宝:“……我说的是白善。” 赵国公蹙眉,“周大人的亲近之人不少,怎么就能确定出事的是白大人?” 满宝:“我就是知道,这是直觉。” 赵国公便走出帐篷,为了避嫌没有让她进去,而是和她站在大帐外面谈话,“他如今深陷敌军,我也不能帮你救他呀。” 赵国公道:“高句丽如此处于弱势,白大人是我大晋使臣,他们应该不敢杀他。” 最多受点儿苦,受点儿伤之类的。 满宝道:“可以救,而且他都过去四天了,一直不曾有进展,赵国公何不出兵攻打,助他一臂之力呢?” 赵国公稀奇的看她,“你就不怕对方恼羞成怒把白善给杀了?” 别说什么对方不可能杀使臣的话,那是在人还有理智的情况下结合现实推论出来的合理发展,可人要是没理智了呢? 所以这四天他一直是慢慢的磨,每日出兵的数量都不会超过一千,就是怕打得太狠了对方失去理智。 满宝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相信白善,既然白善说了可以强攻,那就一定可以。 于是道:“不要紧,您打吧,白善应该不会有事。” 赵国公盯着她看,半晌后道:“这也不是立时就能决定的事,周大人先回去等消息吧。” “最好天亮之前进攻,他们防备少,又是最困倦之事,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还能一举攻下整个安市城呢。” 赵国公只扯了扯嘴角,对面现在的兵马也不少,又多巷道,怎么可能一举攻下? 不过赵国公想了想,还是派出了斥候打听消息,同时去找阿史那几位将军。 “使团可有传递消息回来吗?” “没有,”阿史那将军道:“我们让底下的士兵和对面的士兵打听过,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些消息,说白大人一过去就被软禁起来了。” 契苾何力道:“使团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行就赶紧强攻吧,我看这天气越来越冷,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雪了,到时候局势对我们会更不利。” 牛刺史道:“使臣团都还在那边,此时强攻他们怕是有危险。” 赵国公问:“若是不顾使团安危呢?” 极为将军对视了一眼,阿史那将军沉静的道:“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赵国公就挥手道:“这也是周大人的意思。” 众将:……看不出来啊,周大人竟然是那种为大义而牺牲亲人的人。 众人一时心中复杂。 赵国公瞥了他们一眼后道:“周大人说现在白善就出事了,让我们强攻助他一臂之力。” 阿史那蹙眉,“若是白大人在那边局势不利,我们此时大举进攻只怕会惹怒对方,对他更不利吧?” 牛刺史却是精神一振,和他们道:“若是高氏其他王子还有可能会恼羞成怒,不顾后果的杀了白大人,但高二王子可能性很小。” “怎么说?” “这一位二王子是高句丽出了名的贤良人,才貌皆有,也因此能与大王子争夺王位,”牛刺史道:“这都是优点,但他也有一个缺点,处事优柔寡断,易被旁人影响,若是白大人此时已经说动了他,但他犹豫不决,此时强攻,让他觉得守城无望,极有可能就此投降了。” 既然守城无望,甚至整个高句丽都没有希望了,自然要为以后打算,而他手上的兵马和城池都是政治资源。 赵国公眼睛一亮,和阿史那几人对视一眼。 契苾何力立即起身将地图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试一试,反正连周大人都如此提议了。” 真的判断失误,那也只能是白善运气不好了,家属们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赵国公看着安市城的街道图,半晌后道:“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输。” 输了,高二王子会重拾信心,介时,不仅对白善来说是灭顶之灾,对他们大晋也会很不利。 这张地图几人这几天一直盯着,早琢磨透了,很快就指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阿史那将军起身道:“我去让伙房准备。” 契苾何力道:“我去点兵。” 牛刺史也起身,“我去检查军备。” 赵国公:“……八字才有一撇,陛下还没答应呢。” 众将齐齐行礼,“有劳大总管了。” 赵国公就卷了地图后哼了一声,出了大帐去找皇帝。 其他人赶紧准备去,他们觉得皇帝肯定会答应的。 皇帝未睡,他正在看从京城送来的折子和信件。 当然,绝大部分折子是太子在处理,能递送到他这里的,都是很重要却又不紧急的,还有,太子也会隔三差五的给皇帝写信,汇报京城和全国各地的情况。 所以皇帝常常要忙到深夜。 听到赵国公求见,他便让他进来了,皇帝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手中的信道:“不必求了,使臣未曾有消息回来,不准强攻。” 赵国公:“……陛下,这一次是周大人亲自求的。” 皇帝一听,放下了手中的信,“周满求的?她不知道万一激怒了对方,那边会直接砍人吗?” 人失去了理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哪怕事后后悔,那事情也已经发生,死的人也已经死了。 赵国公便将牛刺史的那番话说了,并将他们几人商量下来的结果告知皇帝,道:“陛下,牛刺史对高氏王族更了解,周大人也比我们更关心白大人,既然他们二人都赞同强攻,何不试一试呢?” 皇帝蹙眉,沉吟半晌后道:“辽东虽重要,但白善比辽东更重要。” 他道:“使臣团中还有一员猛将薛贵,朕有良臣美将,天下何愁不平,疆域何愁不广?” 他摇头道:“朕不能拿他们二人的性命来换辽东。” 赵国公道:“陛下,这要是白善的打算,说明他很有把握,若踌躇不前会痛失良机的。” 皇帝道:“那就先拿到白善的消息,不然不得冒险。” ※※※※※※※※※※※※※※※※※※※※ 作家的话 下午六点见 ☆.第2682章 传口信 赵国公只能出去找斥候,给了他们不少的金子,吩咐道:“去打探白大人的消息,越快越好。” “是。” 与此同时,安市城的另一边也有许多人难眠。 高二王子就睡不着,今天下午便陆续有人来找他,有来和他告状说白善私下收买他们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和信给他看了; 也有拿着盒子和信件过来劝说他投降的,更有私匿信件什么都不说的。 他不相信,同去参加宴会,白善会放过其他人。 所以高二王子才那么生气,他觉得自己失策了,这件事上应该听耨萨的。 他生气,但也忍不住心中的彷徨,难道真的要降吗? 王庭和安市城就没别的路可走了吗? 可恨延寿将从靺鞨借来的兵全败光了,如今他们再想从靺鞨借兵都不能够。 高二王子难眠。 蒙家父子也也难眠。 白善才被抓走他们就收到消息了。 现在安市城就剩下一半了,何况白善住的客院距离他们家也并不是很远。 蒙公子见父亲一直走来走去,忍不住出声,“父亲,您不是去找了二王子,就算他生气也当不会迁怒我们。” 蒙老爷道:“我听人说其他人去除了带盒子,还将信带去了。” 他们将信留下了,去见高二王子时并没有拿出来,也没有告诉高二王子劝降信的事。 实在上面写的过于让人心动了,心动到他怕给高二王子看了,对方也会怀疑他偏向了晋军。 蒙老爷原地转圈,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转身道:“去,悄悄让人去一趟议事院的地牢……” 蒙公子脸色一变,不由道:“父亲,这太冒险了。” 蒙老爷却摇头,低声道:“要有大利益就要有大冒险,这是必定的。” 蒙公子一听,思考片刻后便道:“儿子亲自去。” 蒙老爷想了想便点头,“好,你小心些。” 蒙公子便去换上衣服,带着人悄悄出门了。 议事院是一个挺大的建筑群,是耨萨的一个别院,高二王子来以后,以别院为中心的地方都被圈起来征用了。 高二王子带来的将臣等都住在那一片,而地牢里关着的都是普通的犯人,全是犯官和犯将,以及一些富商和大户人家的人。 高二王子接手安市城时并不平静,更不要说他入驻后还在安市城内外征调粮草,地牢里关着的就是犯法,以及抗捐的人。 蒙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有亲戚在里面,因此他可以借口去看望亲戚进去。 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是夜晚,但以蒙家在安市城的经营,收买底下的官差和牢头进出牢房并不难。 此时蒙公子就穿着斗篷悄悄的进到了牢房,站在了白善的牢房前。 白善已经睡着了,只是不太安稳,外面一来人他就醒了,更不要说大吉了,他直接睁开眼睛起身,看到站在牢房外黑乎乎的一个人,再扫一眼他身后的牢头和下人,便转身将白善推起来。 牢头打开了牢房,侧身低声道:“您最好快些,您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蒙公子应下,给牢头手里放了一个钱袋后方才进去。 白善只着里衣坐在床前,大概觉得有些冷,他将外衣披了起来,迷迷蒙蒙的抬起头看向身着斗篷的黑影,眯眼,“蒙公子?” 蒙公子将斗篷取下,和他对视一笑,“白大人好眼力,只一面便认出在下了。” 白善微微一笑,拍了拍床道:“屋中简陋,多有怠慢,还请蒙公子见谅,且将就坐一坐吧。” 蒙公子见他如此坦然,不由心中感叹,难怪父亲对大晋如此有信心,实在是这一位使臣也不是普通人物。 已经身陷囹圄,却面不改色,白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蒙公子行了一礼后谢过了,并没有坐下,而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并暗示道:“家父痛惜使臣,然而二王子暂不听劝,您也知道,蒙氏如今不比以前,不好过于强求此事,因此只能过一段时间等二王子怒气消一些了才好给使臣说情。” 白善一边微笑着听,一边看着他沉思,他能相信他吗? 这是高二王子的试探,还是蒙氏自作主张的试探,要拿他去和高二王子投诚;或者是他就如表现的这般,是在向晋国投诚呢? 白善心中来回权衡。 不知满宝是否听到了他的话,要是没听到,这是一个绝佳的传递消息的机会;可要是听到了,对方又是间人,那对晋军将会是一个打击。 白善垂下眼眸思索,等蒙公子总算客套完,也暗示完了忠心,他便也下定了决心。 他起身冲蒙公子行了一礼,然后上前低声与他道:“蒙老爷和蒙公子大义,待我回到晋军必会上报陛下。” 蒙公子心中有些激动,也压低了声音道:“使臣若是不放心,蒙家可以将使臣偷带出去。” 城中被一分为二,两边离得并不远,因此只要操作得当,他们是可以把白善救出来送过去的,当然,顺便把他们自己也送过去。 蒙公子有些激动,觉得这法子不错,如此一来,他们是带着使臣过去的,这便是一个大功了。 不过白善不要他救,他让对方送信。 “送信?” 白善颔首。 蒙公子就迟疑道:“可在下没有带纸笔过来。” 白善道:“公子替某送一封口信即可。” 蒙公子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等蒙公子离开时,牢里大半的犯人都醒了,距离他的牢房比较近的犯人忍不住了,冲他叫了一声后问道:“你是晋人?” 白善扭头看向他,微笑着颔首,“是。” 他便靠近牢房门口了一些,在黑暗中盯着他看,问道:“你是晋国的使臣,是来求和的?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白善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作答,他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下,确认刚才那一番话并没有缺漏,这才重新躺下睡觉。 犯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敲了敲牢房门口,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将蒙公子送出去的牢头回来,见他吵闹,便敲了敲牢房门口喝道:“老实睡觉,再不老实把你挂到外面去。” ※※※※※※※※※※※※※※※※※※※※ 作家的话 晚上九点见 ☆.第2683章 突袭 犯人脖子一缩,有些失望的看了白善一眼,不得不回身去躺好。 白善也收回了目光,躺着不动了。 蒙家权衡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更冒险一点儿,蒙公子亲自去传口信。 危险越大,事成之后得到的利益也只会更大,于是蒙公子跟着家中的护卫在城中穿梭,悄悄的摸到了前线,然后就被晋军的斥候给发现了。 蒙公子被带到赵国公面前。 赵国公都快要睡着了,看到他就精神一振,“白善让你来送信的?” “是,”蒙公子其实有些迟疑,他在那边听说赵国公主战,并不是很想议和,也不主张投降,和白使臣的关系不睦。 白善才出使到那头他就发兵争夺东三街,显然不是很在意使臣的死活。 赵国公目光迫人,蒙公子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老实道:“白使臣被二王子关进地牢了,他让我与国公传个口信。” “你说。” “白使臣说不必太在意他,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明日辰正时分发起强攻。” 赵国公挑眉,他们有毛的原计划! 他扫了一眼蒙公子,沉思起来,看来白善也不是很信任对方。 但他传话让强攻应该不假,就是这个时辰…… 辰正,大白天的,刚用完早食不多久,正是一天之中最精神的时候,谁那个时候强攻啊。 既然是要强攻,自然要先考虑最有益的时间。 赵国公摸了摸下巴问:“白使臣还有什么话?” 蒙公子摇头,“没有了。” 赵国公便微微一笑,对他道:“那就请公子先在此住下,过两日再送公子过去与家人团聚。” 蒙公子脸色微白,知道他们是不太相信他,想要将他扣留下来看情况。 来前,他父亲已经和他假设过这种情况,他有心理准备,因此脸色只是苍白了一点儿,还不算失态。 他应了一声,行礼后跟着人离开。 赵国公立即叫上众将去见皇帝。 皇帝沉吟过后道:“看来白善很有把握保全自己,既如此,强攻吧,时辰呢?” 赵国公道:“臣看寅正不错。” 他道:“正好在子时和辰时的中间,而且周大人也提议的凌晨。” 这会儿他想起周满的歪理来了,道:“周大人和白大人心灵相通,这或许正是白大人心中所想。和蒙氏所说的时辰应该是作遮掩之用。” 皇帝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道:“好,那就寅正时分发起进攻,让伙房开始埋锅造饭吧。” “是。” 皇帝留下了赵国公,和他道:“杀到天亮便收兵,陈兵与边界威慑他们。” 他沉着脸道:“朕不愿将士损伤太多,白善既然能在入狱的情况下传出消息来,显然他在那边经营得不错,劝降之事应该有了进展。” “是。” 赵国公领命退下,抓紧时间睡觉。 躺在床上,花了好多积分分开盯梢的满宝这才翻了个身舒服的趴下,好了,总算全照着白善的计划在走了,就不知道明天二王子是被吓破胆投降呢,还是恼羞成怒宰了白善。 唉,忧愁。 满宝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和科科叹息一声道:“我们也睡吧,寅时左右就要起床了。” 而现在都快子时了,已是深夜,很晚很晚了,她也就还能睡一个半时辰。 满宝抱着被子打了一个滚,盖好被子后打了一个哈欠,迷糊的道:“寅时二刻叫我起床。” 说完,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科科:…… 宿主的睡眠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满宝就感觉才闭上眼睛呢,正身体困倦的在水中沉浮,然后科科就嘀嘀起来,和她道:“寅时二刻了。” 满宝努力的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明明才闭上眼睛,可能一刻钟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努力的爬了起来,然后穿好衣服绕过屏风出去,睡在外面的西饼惊醒,立即爬起来,“大人?” 满宝眼睛也有点儿睁不开,和她道:“放点水我洗脸。” 西饼去拎了一下大壶,蹙眉道:“是冷的。” 她道:“奴婢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 “别,就要冷水。”满宝叫住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正好醒神。” 西饼只能给她倒水。 满宝洗脸,然后让西饼挽了一下头发,“你继续睡吧,我去叫人。” 西饼立即道:“大人,奴婢跟着您吧。” 满宝摇头,“你等我从战场上下来,到时候我还需要你跑腿呢,你先睡觉,轮着来。” 满宝想了想,转身去叫醒两个帐子的学生,顺道把卢太医也给叫上了。 所有人都一脸困倦,他们并不知道突袭的事儿,这会儿就有点儿呆,“怎么了?” “战事将起,去药房准备药材吧,一会儿要把医帐移到前面。”她和卢太医道:“我和您一人带一队,分开两边设医帐。” 卢太医愣愣的,“谁说有战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才落,赵国公的亲兵找过来,看到他们就眼睛一亮,“周大人,原来您在这里,我刚去大帐找您,您的婢女说您一早就醒来准备了。” 他笑眯眯的道:“虽然您知道了,但卑职还是要再传一遍,大总管让你们医帐做好准备,寅正大军会朝城南和城东一起进攻,两边都需要设立医帐,您看……“ 满宝就看向卢太医,“城东还是城南,您选一处吧。” 卢太医:“……东。” 满宝就点了点头,指着她选出来的学生道:“您选一半吧。” 卢太医干脆道:“对半分吧,你一半女学生,我一半,你一半男学生,我一半。” 满宝一听便干脆的点了几个人,然后道:“走吧,先准备药材。” 他们打起来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受伤退下更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有时间做一些基础准备。 有人给他们送吃的过来,伙房早就悄悄忙碌起来,此时全军都在悄悄用饭。 昏沉的夜色之中,此时正是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候,晋军悄悄的在城中穿行,一些机警的人家听到响动,悄悄推开窗看,正对上士兵的目光,吓得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晋军也不管他们,从他们的墙边走过,不多会儿就到了现在的边界线。 夜色之中,他们蹲在墙下的阴影之中,注视着对面昏昏欲睡的高句丽守军。 所有人都在等待命令,突然夜色之中,一道响箭升空,所有人都看到了,连在巡逻的高句丽兵都看到了,他们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抹了脖子…… 有的人转过头来,只一眼便被箭射中,防线瞬间溃败……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2684章 亲临 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两条街,但高句丽兵也不是一无所长,整座城一直在戒备之中,哪怕这几天战事不重,也有警惕之人。 因此晋军的攻势很快被遏制,但喊杀声依旧冲天,整座城再次陷入战火中,就和前段时间攻城一样。 整座城的人都醒了过来,老百姓们老实的关起门来等待,其实他们这时只想要一个结果,不论是输是赢都要有一个结果。 正如晋军这几天满大街小巷说的那样,辽东一带本就和中原是一体,高氏居辽东,建高句丽,尊大晋为主,那就要做好臣属的本分; 加上这几天皇帝一直让晋军宣扬高氏的坏话,说高氏王庭残暴不仁,苛捐杂税…… 许多百姓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认同的。 因此他们此时并不反感辽东归于大晋,反正只要有个结果就行,他们不想再窝在家里了。 虽说现在入冬了,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储存足够的木柴,今年过冬怎么办? 他们得出门。 高二王子被惊醒,赶到议事院时,耨萨和众将臣已经到了,除了耨萨,所有人都有些懵逼,“晋国为何突然大举进攻了?” “难道他们知道我们关押使臣的事了?” 大家议论时还忍不住去偷看高二王子。 高二王子抿了抿嘴,问道:“前线如何?” 元益禀报道:“城东丢了三条街,城南这边丢了两条,如今都僵持住了。” 话音才落,领兵跑进来道:“王子,横二街发现大批晋军,几处高地都被晋军拿下了。” 高二王子脸色一变,几乎和耨萨同时出声,“他们要断了我们和城东的连接。” 耨萨立即道:“王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占据横二街,不然我们就失去对东城的控制了。 要是失去对东城的控制,他们只占据城南的一半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只能放弃安市城逃走了。 高二王子立即调兵前去横二街支援,然后惊疑起来,“晋军为何突然大举进攻?” 他才把白善关进地牢几个时辰?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震,立即吩咐亲卫。“去地牢里看白善。” 亲卫领命而去,两刻钟后回来禀报,“白善还在地牢中,并没有逃,使臣团的其他人也都在客院中,无一人失踪。” 高二王子已经将可以安排的人都安排到前线了,他静静地坐着,百思不得其解,那晋军为何会突然进攻了呢? 是不耐烦再等他的答复,觉得时间拖得太久了? 高二王子揉了揉额头,问道:“耨萨如何看?” 耨萨沉静的道:“王子,如今我们双方兵力相当,请王子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只要守住了这一次,再拖延上十天,此困可解。” 高二王子连忙问道:“何解?” 耨萨道:“天气渐冷,老臣若没有算错,再过十天,最多十二天,初雪就要下来了,而且是一场大雪。” 他道:“晋军是远攻,物资远比不上我等,粮草不及,所以我们只要守住,他们久攻不下自会退去。” 高二王子迟疑,耨萨便跪在了地上,低头道:“老臣愿服侍王子亲往前线作战,请王子亲临。” 高二王子便起身,目光坚毅的道:“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皇帝已经穿着盔甲哐当哐当的出现在前线,刚到,便看见周满带着医帐的人在后方穿梭,将前头送下来的士兵安排在屋檐下,一边治伤,一边还要躲避偶尔会飞过来的流矢。 皇帝微微皱眉,看了看前后左右的房子,和殷礼道:“带上一些钱,将这附近的房屋全都征用了,朕要用来安置伤兵。” 殷礼应了一声“是”,正要去安排,白二郎立即打着自己的马跑上来,“陛下,陛下,这事儿让我去做吧,我本就是管理医帐的。” 皇帝这才看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披着披风,里头还是一身显眼的红袍,立时生气,“这是在打仗,你没事穿这么显眼干什么?你盔甲呢?就不怕那箭专往你身上插吗?” 白二郎:“……陛下,这是臣的官袍啊。” 跟着皇帝出行,他不穿官袍穿啥? 而且他披风是黑色的好不好,一下就遮住了,至于盔甲,“臣没有盔甲。” 皇帝就转头和古忠道:“选出一套朕不常用的盔甲来,回头给驸马送去。” 这才和白二郎道:“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白二郎一听,开心了,立即带着人跑回去拿了一些钱,然后就去敲门,很多屋子里都没人,因为这一条街很多是前面铺面,后面宅院,许多人家并不住在此处。 所以白二郎直接让人把门给砸了,进去后直接征用,而碰上有人的人家,他就给钱,征用前面的铺面,让他们在后院紧闭房门,他们不会去到后院。 他也不管人答应不答应,打仗便是如此,由不得人慢慢权衡选择。 白二郎征用了房子,转身便带着人去将外面的伤兵都给抬到了屋里,还让人去生火盆,准备御寒用的棉被等物。 在外面都快冻僵了的伤兵这才感觉了好些,受了伤,上了药,被火光这么一烤,又吃了药,便昏昏欲睡起来。 白二郎跑进另一个铺子里,就见满宝正让人拆了门板,让人按住了一个哀嚎不止的士兵,正额头冒汗的拿着锯子要锯掉对方的手臂。 他的手被刀砍去了大半截,已经救不回来了,为了止血,只能把这一截小臂给锯掉。 白二郎立即冲上去一把按住人,问道:“不是有麻沸散吗?” 满宝道:“给他吃了,但他还是叫,麻沸散对他的作用似乎不大,我也不敢下重药,已经用针止痛了,但肯定还是会很痛,你们先按住,我动作快一些。” 好几个士兵过来帮忙,按压住人,满宝便和苏半夏一起快速的锯起来,好半晌将手锯掉以后满宝就开始给他止血上药。 见他疼得脸色发白,便问苏半夏,“止痛的药还没熬好吗?” 苏半夏摇头,“这里水少,需要从很远的地方打了水送来,所以有些慢。” 白二郎想了想后道:“我再去给你要几个人过来帮忙。” 满宝点了点头,等处理好了这个伤患便去处理下一个。 ※※※※※※※※※※※※※※※※※※※※ 作家的话 下午六点见 ☆.第2685章 输了 而前面的战事正进行得激烈。 皇帝上了一座三层的小楼,在夜色中观察前面的战事,很快便看出了他们的缺口,指了一个地方后道:“殷礼,你带一队人马去翻越屋顶过去,将那处清理出来,他们的口子便能打开。” 殷礼看了一眼后便躬身应下,转身去选人。 殷礼带的都是禁军,且选了最优秀的一批跟着,翻墙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对面不发现的情况下踩着好几间屋的屋顶翻到拿出。 毕竟要是被发现了,箭矢过来是能射死人的。 殷礼选了人后便悄悄摸到了墙下,几下便跃上屋顶,后面的禁军侍卫陆续跟上,大家压低了身形蹲在屋顶上,悄悄向前潜行。 下面正打得如火如荼,动静很大,因此没人注意到屋顶上也有动静。 殷礼尽量放轻动作,到了皇帝选定的那个地方,往下一看,一支箭破空而来,他想也不想,撑了一下便一跃而下…… 殷礼手握宝剑落下,将反应不及转头过来看他的高句丽兵抹了脖子,他身后不断的有禁军跳了下来,同时,对面不知是哪处高楼上,正有人大叫。 皇帝见殷礼他们被发现,微微眯眼,吩咐道:“让弓箭手上来,将朕的弓也取来。” 古忠立即弯腰而去,不多时便有一队弓箭手上来,皇帝也接过自己的弓箭,拉弓瞄准斜对面的一处楼,箭飞射而出,对面惨叫一声,皇帝满意的颔首,对弓箭手们道:“压住他们,支援殷大人。” “是。” 皇帝这才最后朝那边看了一眼,转身下楼去。 皇帝就拉着弓箭上马,直接冲到了前线,跟着众将士一起杀敌。 等高二王子前来鼓舞士气,对面士气一振时,皇帝就撇了撇嘴,将弓箭扔给古忠,拿着自己的宝剑便上前,大声朝着对面喝问,“朕亦在此处,高志,你敢与朕一战吗?” 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赵国公和契苾何力来不及回身阻止,只能冲着对面大声嚷嚷道:“何须陛下,高志小儿,吾乃大晋赵霁,尔敢与我一战吗?” 契苾何力:“还有我!” 高二王子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大晋的皇帝,一时有些气虚,更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提出和他一对一,更心虚了。 耨萨打马上前一步道:“老夫愿和赵大总管讨教一二。”算是解了高二王子的围。 双方士兵就停战,各自退回各自的主将身后。 赵国公手中的刀微微一偏,微笑道:“好呀,那就领教领教。” 契苾何力失望的退后一步,挡在了皇帝身前。 皇帝推了推他的肩膀一下,道:“不必挡着。”拦住他观战了。 契苾何力却让也不让,头也不回的道:“陛下,安全为要。” 耨萨已经下马,手握着长枪上前和赵国公面对面,俩人目光一对上,皆是一厉,一人拖枪,一人横刀冲对方冲去…… 白善站在牢房前,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大吉点头,“听到了,是喊杀声。” 白善心上压着的石头这才彻底放下,嘴角微微一挑,很是愉悦。 牢头也被惊醒了,他今晚就没怎么能睡,一时气恼不已,见白善站在牢房门口那里,顾不得他是他的金主,气得拿棍子敲了敲他的门,喝道:“今晚还睡不睡了,谁再吵我就把人拉出地牢挂起来。” 白善微微一笑道:“天快要亮了,只怕要睡不得了。” “你说什么?”牢头气道:“要不是你们折腾,我会整夜都不能安眠吗?这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了,都给我老实躺着。” 白善想了想,觉得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要是顺利,可能天不亮他就要见到高二王子了。 于是看向大吉。 大吉就从荷包里拿出两颗珍珠给牢头,道:“我们少爷不睡了,给我们少爷准备些吃食,我们还要干净的水和帕子梳洗。” 牢头:…… 他很想硬气的打掉他手里的珍珠,但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没好气的哼哼道:“等着。” 牢头只送来了他们点到的东西,多余的一点儿也没有。 大吉没办法,又用一颗珍珠换了一把梳子和一壶开水。 白善洗好脸便将衣服穿戴好,大吉给他梳头,等忙完这一切,俩人这才慢悠悠的吃东西。 而此时,赵国公和耨萨也分出了胜负,赵国公的刀穿肋而过,重伤耨萨,高二王子不得不让人将耨萨带回来。 晋军士气高涨,士兵们举着手中的刀枪“喝喝”的大声呼喝,赵国公不顾身上的伤,直接刀尖往前一指,大声道:“拿下安市城献与陛下,儿郎们,尔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大家便跟着大喝“杀”,跟着赵国公冲杀过去。 殷礼带着士兵在巷子里和高句丽兵作战,直接将这一支守军都杀了,然后带着人转出巷子,转身从街道里侧往外杀,正后撤的高二王子瞬间大乱,几乎以为自己被截住了后路,但定睛一看,发现只是几十晋军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下令人灭杀,契苾何力已经带着人来接应,他勇猛不畏死,直接踩着墙飞进敌军之中,胡兵们也奋勇杀进,和殷礼汇合,这一个口子就被撕开,再也合不上。 高二王子有些狼狈的被人护送着回到议事院,见耨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只能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蒙老爷早已约好了人在外求见,他一回来便跪地道:“王子,求王子怜惜安市城。” 一位官员趴在地上痛哭道:“王子,不能再在安市城打下去了,它就要变成废墟了。” 打仗可不仅仅是拿着刀砍杀而已,还有箭,有时候为了某些目的,两军会用上火箭,这又是夜里,为了照明,也需要火把…… 城中的房屋一旦着火,那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哪怕两军已经算克制,但这段时间烧毁的房屋也不少了。 蒙老爷趁机道:“王子,晋国使臣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或许他能为我们美言一两句?” 高二王子想到白善,立即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宝剑来,抽开后便大踏步往地牢去。 蒙老爷见状脸色大变,没想到自己适得其反了,连忙爬起来跟上去,生怕高二王子真的砍了白善。 ※※※※※※※※※※※※※※※※※※※※ 作家的话 晚上九点见 ☆.第2686章 成了 这屋里连张桌子和椅子都没有,白善实在是嫌弃,于是又看向大吉。 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不动。 白善就压低了声音道:“都是陛下的东西,我们留着回去也是要上交的,先用上。” 大吉不太肯,“少爷,今天高二王子要是不来,那我们还得买午食和晚食,明天要是也不来,我们不仅要买一日三餐,还得买些茶水之类的东西,我们没那么多的珍珠了。” 白善就叹息,“早知道出门前多带点儿东西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最后再置办一套桌椅,总不能客人来了都没坐的地方吧?” 大吉只能无奈的拿出一颗珍珠给牢头。 牢头这会儿就蹲在不远处呢,见大吉摸荷包就主动上来了,笑眯眯的问:“大人这次想要什么?” 大吉道:“给我们来一套桌椅。” 牢头:“……这会儿上哪儿给您弄一套桌椅去?要不您还是将就用用吧。” 大吉指了他身后的桌椅道:“把你的那套搬进来。” 牢头回头看了一眼,半晌不说话。 大吉道:“我们就用一段时间,等二王子将我们大人放出去,你们再搬出去就是了。” 牢头就转了转眼珠子道:“这可是我们自用的桌椅,一颗珍珠不够吧?” “一颗珍珠都能够买一屋子的桌椅了,就你这破桌破椅……罢了,你爱换就换,不换拉倒,我还不想换呢。”大吉说罢就把珍珠塞回荷包。 牢头一看立即道:“唉别急呀,罢了,罢了,看在您二位是贵国使臣的份儿上,换给你们就是。” 于是牢头打开牢门,让人将他们的桌椅给搬了进去,不过椅子没给四张,而是只给了两张,剩下的他们还要坐呢。 牢头不仅送了他们桌椅,还把桌子上的油灯送给他们了,特别贴心的用麻布擦了擦桌子,这才接过那颗珍珠,对着光看了看后笑眯眯的收进了自己的腰包之中。 牢头退出牢房,才将牢房重新上锁,一转头便听到上面传来纷杂的喧闹声,脸上的笑容哐的一下落下来,他拿着棍子气呼呼的要出去看情况,这一天到晚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怎么总是这么闹腾? 他转弯正要上去,对上怒气冲冲下来的人,顿时吓得腿一软,直接跪趴在地,“王,王子……” 高二王子直接从他眼前走过,目光一扫便看到了正好在第一间牢房里的白善。 他立即上前,手中的长剑哐的一下砍在锁链上,见砍不断,便怒问:“钥匙呢?” 跪趴在地上的牢头立即膝行上前,一路爬到他脚下,手颤抖的将腰间挂着的钥匙取下来双手奉上。 高二王子见他如此愚笨大胆,竟然还敢让他自己打开牢房门口吗? 他此时因为前线的失败,因为众将臣的逼迫,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看着人的眼睛中泛着红光,恨不得将看见的人都杀了。 就在他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躁时,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高二王子狰狞的扭头看向牢房内,白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笑吟吟的和他行了一礼,笑道:“二王子是来见某的吗?” 高二王子握着剑的手青筋直凸,白善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和高二王子道:“二王子年华正当,难道真要一辈子与高句丽王庭挂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他道:“连五王子都能审时度势,二王子又何必拘泥于身份的转变呢?” 高二王子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怒火在白善清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儿被压在了最深处。 见他眼中恢复了清明,白善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缓步上前,从栅栏里伸出手去接过牢头手里的钥匙,然后自己伸出手去打开了锁头,将锁链抽掉丢在地上,把钥匙抛还给牢头,打开门侧身笑道:“二王子,请吧。” 接住钥匙的牢头:…… 高二王子深深地看了白善一眼,抬脚进入牢房。 蒙老爷他们这才急匆匆的赶到,一众人等见高二王子提着剑站在牢房里,而白善就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不见慌张,这才勉强压住心慌,连忙行礼劝慰:“还请王子冷静。” 高二王子冷冷地道:“滚出去。” 众人:…… 高二王子直接吩咐亲卫道:“将他们赶出去,我和使臣有话要单独谈。” 亲卫就带着士兵将人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牢头本来就是这牢房的人,其他衙役也都跪着,所以亲卫没赶他们。 白善拎起茶壶给高二王子倒了一杯白开水,用手背探了一下壶背,微微一笑,“还是温的,虽是白水,却是某如今能拿出的最好东西,还请高二王子不要嫌弃。” 白善将茶杯放在他面前。 高二王子垂眸看了一眼,将剑放在桌子上,端起这一杯白水一饮而尽。 他转着手中的茶杯,心中的焦虑几乎溢出来。 白善似乎知道他的煎熬,也沉默了下来,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等他纠结得差不多了便道:“二王子何必纠结一时得失?人生漫漫,往远处看,只要能活着,天下如此之大,多的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 可怎会一样? 他是高句丽的二王子,以他在国内的势力,他比老大更适合这个位置,而投降之后…… 白善见他还如此犹豫,便皱了皱眉道:“我大晋的封大总管已经领着一队兵马围攻国内城,如今五王子应该也早回到国内城了,二王子可收到五王子法办的公文了?” 高二王子脸色一白。 如果父王真的杀了老五,为了震慑所有想要投降的人,应该会昭告全国,但他一直没有收到国内城那边的消息。 白善见状便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二王子,高句丽在时您是二王子,若是王庭不在,您还是二王子吗?” 高二王子攥紧了手心,白善道:“何况如今安市城已经大部分在我大晋手中,二王子心中应当明白,这城你守不住,您要带着剩下的这六万将士殉城吗?” 高二王子脊背一弯,闭了闭眼后睁开看向白善,“你能给我什么?” 白善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成了!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2687章 降 白善和高二王子相携出了地牢,外面焦心等待的人看到俩人相携而出,目光就放在了他们握着的手上。 白善看向高二王子,高二王子便上前一步,沉声道:“亲卫何在?” 刚才便已经悄悄出来调兵的亲卫立即带人上前将众人团团围住。 高二王子脸色冷沉的道:“本王已经决定请降,尔等与我一起去前线吧。” 自然是都下了武器的过去,显然,高二王子也怕有人忠贞不降,反过来反了他。 高二王子做好准备便和白善一起前往前线。 此时天刚蒙蒙亮,前线刚结束了一波冲杀,双方正停战休整。 皇帝也在考虑着一会儿是继续打,还是就此收兵等白善在那边的运作? 然后就有斥候眼尖的叫道:“白大人回来了!” 皇帝一听,立即带着人出门,抬脚就要往前线去,被契苾何力一把拦住,“陛下,如今天亮了,城中房屋众多,高低不同,谁也不知道暗处是不是有弓箭手埋伏,还请陛下留在此处,末将前去查探。” 正在里面疗伤的赵国公也连忙喊道:“对对,陛下,我们在此等待,您可千万别乱走。” 这一片区域才打下来还没清理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弓箭手埋伏,现在天亮了,可不能乱走。 赵国公“嘶”了一声,催促正在他背上缝针的周满,“周大人,你没听到吗?白大人回来了,你赶紧把我包扎了好去找他呀。” 满宝压了压他的脑袋,让他老实点儿,“您不动,速度还是很快的。” 满宝飞针走线,就在这一条街的另一头,白善和高二王子并骑,穿过两边街道上的人慢慢往交战的边界线走。 身后是高句丽的将臣以及被重新召回来的薛贵等人,整个使臣团重新回到了白善手中。 等到了前线,白善和高二王子微微颔首过后便带着薛贵和大吉越过边界回到大晋这边,他也不下马,直接和契苾何力道:“高二王子愿代安市城投降。” 契苾何力越过他看了高二王子一眼,低声问白善:“确定吗?” 白善颔首。 契苾何力便道:“等着,我去请陛下。” 皇帝一听说安市城终于投降了,眼睛一亮,立即起身道:“走,去接降。” 满宝勉强给赵国公洒了药粉包扎上,都没绑好绷带他就披着衣服跑了出去,拦住皇帝道:“陛下,您不能冒险,此事让我等去做。” 契苾何力也道:“不错,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皇帝却推开他们的手道:“怕什么,这点胆量朕还是有的,而且你们当殷礼和禁军是吃素的?” 才听了消息赶来的殷礼:…… 皇帝一看见他便招呼道:“快,将长得好看的,精神的禁军侍卫都找来,我们去接降。” 殷礼应了一声,转身去调兵。 什么长得好看,精神的,随便挑一些放在前面就行,剩下的还是要武力值高,机灵的才行。 皇帝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确认很精神以后便笑吟吟的拉来自己的宝马,等禁军一到便带着众人去接降了。 满宝想看看白善,也拉过自己的马跟着一起往前跑。 白二郎一见,怎能错过,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披在一个伤兵身上后也骑着一匹马跟着跑了。 白善在边界线等候,间或回身安抚的冲高志笑一笑。 皇帝带着禁军浩浩荡荡的上前来,白善连忙下马行礼,跪在地上道:“陛下,高句丽二王子高志愿以安市城为降。” 说罢将刚才写成的降书奉上。 皇帝嘴角微翘,却努力的压着,一脸威严的点头。 禁军上前接过降书奉给皇帝,皇帝展开看后,大声说了两声“好”,应承下高志的降书。 白善得了准信,嘴角微微一翘,便转身回去找高志,“陛下应下了,高二王子,请吧。” 高志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白善后才下马,和白善在两军将士的注目下,穿过边界线到了皇帝马前,当着两军将士的面,他撩起了袍子跪下,压住眼底的泪意,微微有些哽咽的道:“高句丽高志愿领半城军民将士降于陛下。” 皇帝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高志,拍着他的手道:“爱卿之心朕知,高爱卿放心,高句丽本就是朕属国,朕爱民之心并不在高氏王庭之下,朕会好好的待安市城百姓的。” 高志又要跪下,“臣有罪。” 皇帝连忙拉住他,温和的道:“爱卿何罪之有?今日既已降,那从今往后便是我大晋子民,是朕的臣民,过往种种皆已成过往,不论是何恩仇,都不可再提。” 高志低头,“是。” 他身后的一众将士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他们还互相厮杀呢,现在就成一家的了,说真的,还真的有些害怕。 皇帝看向赵国公,赵国公领悟,立即领着这边的将领笑眯眯的上前和高句丽那边的将领交接,将他们手中的兵马全部接了过去。 皇帝则拉着高志的手很是亲密的往一个宅子里去,他笑道:“朕暂时落脚于此处,一会儿朕带爱卿去城西那边的大营转一转。” 满宝低着头侧身给他们让过,等他们过去就窜到了白善身边,上下打量他,见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就问道:“你没受伤吧?” 白善摇头,见她身上还带着血迹,就问道:“你累了吧?” 满宝道:“还好,这会儿战事结束,那就不会再增添新的伤员了,我再处理几个就完了。” 白二郎道:“她且还比不上我累呢,我可是上上下下的搬动人,都是力气活儿。” 皇帝拉着高志说话,进了门才想起来这一趟的大功臣,一回头就见三人不知何时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 皇帝就叫道:“周卿,你伤员都处理好了?” 又冲白二郎道:“白翰林,你们医帐的伤员一会儿要怎么安置,不去处理?” 俩人立即行礼后溜了。 皇帝这才对白善露出笑容,温和的招手道:“白卿快上前来。” 白善便笑着上前。 皇帝见他从容有度,衣着干净,显然便是入狱他也让自己过得很好,皇帝很是满意和开心,于是拉着他的手和高志道:“高爱卿才入大晋,对营中的情况了解不多,所以你多带带他。” 白善心中一动,笑着应了一声是。 ※※※※※※※※※※※※※※※※※※※※ 作家的话 下午六点见 ☆.第2688章 耨萨 皇帝的心很黑,拉着高志劝慰了一番后就让白善领着他去见过各位将军,等人一走,他脸上的笑容微淡,转过头和古忠道:“赵国公呢,请他过来。” 没见契苾何力他们都在外面和高志热热闹闹的说话吗? 古忠微微躬身道:“回陛下,国公爷在疗伤呢。” 皇帝:…… 他干脆起身去看,就见他光着上半身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之前他躺的那张木板床上已经有一个伤兵了,周立如正在抢救。 满宝在给赵国公重新上药,包扎好以后将带子绑好,和他道:“深处只有一寸半左右,剩下的都是浅伤,我没有缝合,你动作轻一点儿,过几天就止血结痂了。” 她道:“熬给你们的药一定要喝,止血生肌的,可以让你们好得快一点儿。” 她抬头看到皇帝,因为手上都是药不太方便,便微微弯了弯腰。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让她继续忙碌去。 满宝就去看学生们抢救伤者,偶尔指点帮一下手,同样忙得不轻。 赵国公要起身行礼,被皇帝按住肩膀阻止,他啧啧笑道:“大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赵国公黑红黑红的脸嘿嘿一笑,道:“这都是陛下英明和先祖保佑。” 他道:“高句丽这耨萨虽然老了,但功夫是真的好,他要是再年轻上两岁,臣还真打不过他。” 赵国公现在身上的伤都是和耨萨打的时候落下的,但他愣是能不动声色的跟着人拼杀到结束才回来找周满治伤。 说起耨萨皇帝想起来了,他微微蹙眉道:“此人比高志更重要,应降的人中没有他,不知他死了没有。”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立即扭头吩咐古忠,“去找一找高句丽那边的降将,问他们耨萨死了没,要是没死,立即将人请到这边来。” 想了想这个命令不太准确不好,又道:“若是伤重,那就抬到这边来治疗。” 古忠应声而去,许久后回来道:“陛下,听说人还活着,他们的大夫一直在治疗,您看……” 这受伤的人,尤其是大出血的病人不宜移动啊。 皇帝就起身,“朕亲自去看望他。” 赵国公瞪眼,古忠连忙劝,“陛下,那边还没清理过,那耨萨所在又在城南深处,奴听闻,这位耨萨一直不同意高二王子投降,现在他只怕也未曾从心中顺服,您此时去探病,若是他贼心不死……” 赵国公连连点头,不由看向后面,额头冒汗,白善不在也就算了,怎么殷礼也不在这里? 他可拦不住皇帝。 皇帝道:“让人提前进去就是了,朕推迟一步。” 又道:“将周满叫来,让她带上最好的药。” 古忠没法,一边让人去叫周满,一边让人悄悄的去通知殷礼。 殷礼一听,略一思索便去找白善,不一会儿,他们就带着高志和元益等人过来了。 高句丽在这里能说得上话的将臣都被叫了过来,既然要过去看望耨萨,那大家就一起好了。 要是有人敢对皇帝不利,禁军一刀便可将这些人斩于刀下,想死的话大家一起啊。 对此一无所知的高志等人和大晋这边的君臣一起到了耨萨家中。 门口大开,都没有守门的门房,一进院子,空荡荡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高志微微蹙眉,“家中的下人都去何处了?” 皇帝也好奇的左右看,倒是殷礼和白善看着空荡荡的宅院若有所思起来。 一直往前去,禁军先一步进入后面的庭院,不一会儿就上来禀报道:“陛下,人都在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只是一个小院子而已,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在和禁军对峙,看到走进来的人,他手中的剑几乎要抽出来,待看到站在后面的高二王子,他一懵,显然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莫原,还不快拜见晋国的皇帝。” 莫原脸色一变,看着高二王子问,“王子降了?” 显然他没有收到消息。 高二王子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在众人的视线中尽量平淡的道:“为了全城的百姓和将士,也为了安市城不再遭受破坏,本王降了。” 莫原握着剑柄的手就微微一松,脸上青白交错,最后还是合上了剑,满眼是泪的看向大晋的皇帝,也看向冲进院子里戒备的禁军,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对着皇帝深深的低下头去,“求陛下放过家父,如今他性命垂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这才知道这是耨萨的儿子。 他连忙要上前扶起莫原,殷礼先一步上前,双手将莫原扶起来,看了眼他放在身侧的剑。 将人扶起来以后他便握住了剑,对抬头看向他的莫原微微一笑,“莫郎君,这把剑在下先替您收着。” 莫原抓着剑的手一时不肯松开,和殷礼对视了好半晌才慢慢松开。 殷礼将他的剑取了,转身交给一个禁军侍卫,这才退到皇帝身后。 皇帝这才关切的问道:“耨萨的伤势很重吗?” 莫原低下头道:“是。” 屋中惊呼一声,一个下人跑出来,顾不得看院中多出来的人,直接跪倒在莫原腿边,大哭道:“大爷,老爷要不行了。” 莫原脸上一变,立即转身跑入内。 皇帝微微蹙眉,抬脚就要跟上,被殷礼一把拦住,皇帝无奈,只能道:“周满,快去救人。” 满宝就等他的吩咐了,立即提了药箱便要进去,白善连忙伸手提住药箱的一觉跟着进去。 殷礼给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卫便追上去,先俩人一步踏入房中。 房中的人多一点儿,但也都是下人和大夫,看着没有异常。 俩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和布置,确认没什么问题,而周大人和白大人也安全后便一人出去禀报。 皇帝这才带着人进去。 满宝拉开围在床前痛哭的下人,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微微蹙眉,扭头问两个大夫,“没有止住血吗?” 两个大夫看了她一眼,拿捏不住她的身份,只能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嗯。” 满宝皱眉看着他们,见他们不愿多说的样子,便推了一把握住父亲手痛哭的莫原,将耨萨的手抢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脉。 嗯,几乎没有脉象了。 ※※※※※※※※※※※※※※※※※※※※ 作家的话 晚上九点见 ☆.第2689章 不愿治 满宝看了眼他肋下穿透而过的刀伤,微微皱眉,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竟然都没想过缝合止血吗? 她打开药箱,取了银针出来先护住他的心脉,顾不得止血,不断的用银针刺激的他的心脏,她仔细的听了听,还是没听到脉象。 便固定好银针,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找准位置后就跪在床上按压…… 莫原看得一呆,怔怔的问,“你,你做什么?” 两个大夫也一惊,上前就要阻止,“耨萨已经去世了,你怎能如此侮辱耨萨?” 殷礼一挥手,侍卫们便上前将要冲上去的大夫给拖了过来,连莫原也被拽了过来。 莫原大力挣扎起来,大叫道:“放开我父亲,放开我父亲,你们不能这么侮辱他,不能这么侮辱他。” 挣脱不开,他心中大悲,转身看向皇帝身后的高二王子,眼泪哗哗的流,“二王子,您就看着他们这么侮辱家父吗?” 给满宝帮把手的白善忍不住道:“她在救他!” 方大人也连忙帮着劝,“莫公子误会了,周大人是我晋国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之一,她在救耨萨呢。” 莫原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人一看就是女子,还什么大人…… 一旁的两个大夫也道:“耨萨已经没了气息,让他安心的走吧。” 满宝不理他们,继续按压耨萨的胸部,白善就捏着他的鼻子一脸嫌弃的给他做人工呼吸。 众人:…… 半刻钟后,满宝听了一下对方的心脏,摸了摸脉象,便将银针取了,换了针法,然后还往他的人中插了一针。 耨萨剧痛,脚微微抖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几乎要哭死过去的莫原:…… 他一脸眼泪鼻涕的看着重新活过来的爹,一时没有反应。 满宝则推开白善,将他身上敷的止血药一点儿一点儿的扫落,检查了一下后便开始清理伤口。 白善从药箱里拿出针线,给她引了线后交给她。 满宝接过,低头缝合,一边念药方,和白善道:“让他们照方抓药,马上熬了送过来。” 白善记下,将方子写了下来交给愣愣的莫原,“莫公子,还是快去取药吧。” 莫原这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后连忙爬起来要冲出去。 “等一等,”满宝扭头叫住他,问道:“你家里有好的人参吗?若有,取几片来给他含着,可补气。” “有,有的,有的。”人参就在屋里,之前他们才给耨萨用过,一个大夫立即去切了两片奉过来。 满宝不由咋舌,是极好的人参,只是闻一闻味道就觉得极好了。 她示意大夫将人参塞进耨萨嘴里,低头继续处理他的伤口。 耨萨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周满问道:“你是晋国的那位女神医?” 满宝觉得他说话比他儿子好听多了,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耨萨心下一沉,问道:“晋国的神医为何在我府上?” 皇帝没有上前,反而扭头看向高二王子,与他点了点头后出门去。 高二王子跟着出来,皇帝微微蹙眉,便和他道:“老将军此时伤重,不好刺激他,朕将周卿留在此处,让她好好的给老将军治伤,你们也要善待周卿。” 高二王子还罢,他身后的一众降将和降臣都一脸的感动,纷纷跪下道:“陛下仁厚。” 高二王子便也跪下行了一礼。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人离开。 殷礼带来的禁军顺势留下一部分,将莫家整个接管,而外面,晋军也正在接管整个安市城。 白善迟疑了一下,还是古忠身边的小内侍一再来催促,他这才起身离开,白二跟在他后面也要走,被白善一把推了回去,“你是医帐的人,跟着我干嘛,跟着满宝啊。” 白二郎:……这是治病,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但看了一眼白善,他还是站住了脚步,撇了撇嘴后回到周满的身边。 白善这才放心,出去后先找了水漱口,这才去追皇帝。 莫原端了药上来,耨萨被人抬着坐起来,勉强吃了两勺后问他,“安市城,降了?” 莫原垂下眼眸,半晌才哽咽道:“降了……” 耨萨就微微撇开脑袋不愿意再喝药了。 满宝看见微微皱眉,和他道:“你的伤很严重,失血过多,若是不遵医嘱,只怕活不了几天。” 耨萨面无表情的道:“有劳神医了,莫原,将神医送出去吧。” 满宝挑了挑眉,便转身看了两个大夫一眼,这才提着药箱出去。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满宝和白二郎拎着药箱站在院子里等他们。 满宝道:“病人不配合,而我奉旨问诊,因此之后的治疗要有劳你们了。” 她道:“每次我问诊后由你们来扎针上药,我会开方给你们的。”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一人涨红了脸还是道:“这位大人,我们,我们并不会针灸。”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没关系,认得穴位就行,我会将针法详细写下来。” 俩人脸都红了,“我等穴位认的不多。” 满宝就问:“没事儿,只要认识手三阴经和足三阴经就可以了。” 徐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手三阴经是指哪三阴经?足三阴经是和手三阴经相对应的?” 满宝:“……手三阴经是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足三阴经是指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阴肾经。这位病人失血过多,又伤在心肺之下,其中……” 见他们一脸迷茫,满宝便叹息一声道:“罢了,便是他不太愿意,我也会尽量为他扎针的。” 但病人不愿意配合,真的好麻烦。 满宝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莫原,等着等着她有些不耐烦了,便问两个神思不属的大夫,“他们家就原公子一个家属?” 徐大夫还在想心思,闻言无意的道:“耨萨有四子,孙子七个,子孙繁茂得很。” 满宝便扫了一眼空落落的院落,叹息一声道:“果然我爹娘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啊。” ※※※※※※※※※※※※※※※※※※※※ 作家的话 读书节多读书啊,明天见 ☆.第2690章 重用 白二郎也扫了一眼守在院门口的禁卫,点头道:“不过他怎么忍心留下原公子?这不是白送命吗?要不是我们陛下仁厚,这就是白死啊。” 满宝想了想道,“留下来以防万一,到时候收尸吧?” 白二郎:“倒是孝顺,不过要是我,我肯定不让他陪着,能活着就活着,反正都要死了,是成了一捧土,还是成了一具完整的尸首又有多少区别呢?还是活着最重要。” 两个大夫回神,听到他们的话不由瑟瑟发抖。 见俩人额头冒汗,白二郎就安抚他们道:“你们别怕,我们陛下很仁厚的,你看,连一直不肯投降的耨萨都派了太医救治,更不要说你们了。” 俩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强笑了一声应下。 也不知道父子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莫原最后眼睛通红的出来,谢过周满的诊治后道:“我父亲性格倔强,还请周大人宽容,之后我父亲的诊治就交给徐大夫他们吧,有劳周大人了。” 说罢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便将腰上挂着的玉佩给摘了下来塞进周满的手里。 满宝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一脸严肃的和莫原道:“便是为了这块玉佩我也会努力救治耨萨的,你放心。” 莫原:……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满宝却已经不愿听他解释,直接叮嘱他道:“开的药要喝,随便你们找什么借口,说不是我开的也行,我会给他留下止血生肌的药粉,明天一早给他换药。” 又道:“至于扎针,等我明日上来给他看,他要是愿意配合呢自然最好,要是不愿意呢,我会在他吃完药后的一刻钟来,你们记得这一刻钟不要与他说话,让他躺下睡觉。” 莫原“……我父亲就会睡着了?” “药中有宁神的药物,而且吃饱喝足一般都容易犯困,”满宝道:“我还可以扎针让他睡着,就是可惜这样一来我不能问诊了,这一点儿只能拜托两位了。” 满宝说着转身和徐大夫两个示意。 俩人立刻回神,立即表示没问题,他们还想问一问穴位的事,但满宝背后还有许多伤员等着呢,并不愿将很多时间放在这里,因此叮嘱完以后就走了。 两位大夫惋惜的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晋国的医术可真厉害,只是个女子,年纪那么小,医术便已经在我们之上了。” 一旁的莫原:“……她是晋国出名的神医。” 两位大夫有些尴尬,他们只在安市城中打转,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消息,因此不知道这些。 现在整座安市城都属于晋军了,皇帝直接搬进了议事院中,满宝他们的营帐自然也跟着搬进来。 等她忙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新分配的住处时,白善还在议事院里没回来。 他似乎比她还要忙。 白善当然忙了,晋军要接手安市城的军务,而他们要接手安市城的政务。 皇帝决定在此设立安东都护府,暂时将都护府设在安市城,都护府的军政和政务自然都要派人来接手,但在人没来前,这些事情也都需要人处理。 白善和方大人一边要处理一些政务,一边还要调查这些投降的地方官背景,替皇帝和诸位将军大臣们筛选出适合暂时接手的人。 还要安抚百姓,在当地筹集粮草,处理俘虏…… 当然,这些事儿不是他们干,但折子都是送到他们眼前的,他们需要审阅后交给皇帝,有时候皇帝还要与他们问政。 魏知等人不在,俩人便被放在了前面充当中书省,问到时,他们就必须要回上话,不然也太丢分了。 因此,他们方方面面都需要了解,可忙可忙了。 但就这么忙了,白善还得拿着本子去参加小朝会,听皇帝和诸位将军商量着下一场打哪里,怎么打。 白善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因此在皇帝要表示重用高二王子,不仅封他为抚东大将军,还要他领兵四万,其中高句丽兵两万,晋军两万。 皇帝道:“你们看派谁去给他做副手好?”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没说话。 牛刺史心里有些不忿,“陛下对他是不是过于爱重了,高志此人并无太大的将才,他能守住安市城这么久,一是依靠重兵,二是依靠守城之利……” 要是换他来守,他能守上两个月,让晋军落得满头雪也打不下来,不得不回转。 所以对方投降虽然是一件挺好的事,但牛刺史心里其实是看不起对方的。 皇帝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的道:“钦天监说,再过几日可能要下雪了。” 皇帝出征,随行的官员那是什么都有,钦天监自然也派了官员随行。 众人一听,微微坐直了身体。 皇帝道:“让高志带人攻城,一路东进和南下,朕不管他是哄骗,还是强攻,总之要大军要在落雪前到达国内城。” 白善眼眸微微抬起,见不少人眉头紧皱,便知道他们心存忧虑,毕竟高志是降将,带这么多兵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便起身道:“陛下,封尚书一直未曾有消息,章大人的消息也没送回来。” 皇帝和众人道:“封良孤军深入,粮草不能送达,必须在落雪前和他们汇合。” 他可不想折了一路大军在里面,封良是良臣,跟着他的将才也不少,又有太医署这么多人在里面,还有士兵,皇帝是不可能放弃他们的。 安市城已经攻下,局势对他们有大利,此时就该乘胜追击。 赵国公思索许久,此举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利益也很大,于是躬身道:“陛下英明。” 皇帝就问他,“你觉得派谁给他做副手好?” 赵国公沉思起来,阿史那和契苾何力几个肯定不行,他们资历太深,送过去不仅他们会不舒服,高志只怕也多想。 牛刺史倒是合适,但听他的话音,他对高二王子很不喜,一军主将和副将闹矛盾对当下的局势很不利,所以他也不合适。 赵国公拧眉沉思起来。 白善微微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人选。” ※※※※※※※※※※※※※※※※※※※※ 作家的话 下午六点见 ☆.第2691章 举荐 皇帝:“哦,是谁?” 白善笑道:“陪同臣一起出使的薛贵薛参军就很合适。” 薛贵之前只是一个总旗,因为身着白袍冲进敌中冲杀,勇猛无比,皇帝注意到了他。 当时一战过后皇帝就送了他一匹马和一些绸缎布匹珍珠等物,领着他的将军闻音知意,虽然他的军功没累积到,但还是将他提为参将,并让他领军前来支援阿史那将军。 这一趟下来,他的军功已经够得上参将了,但要说一军副将,那还差得远呢。 薛备跟着契苾何力打了多少年的战了,现在还只是副将呢。 不过当下不是讲究这种规矩的时候,薛贵若真有本事,是可以破格录取的,战后再回归就是。 这也是战时常有的状态。 皇帝沉吟片刻,有些犹豫,“他勇猛有余,只不知心机手段上如何。” 高志毕竟是降将,得找个脑子机灵点的,皇帝犹豫在于不知道薛贵有没有脑子。 白善很肯定的和皇帝道:“陛下,薛参将不仅勇猛,武艺高强,也是谨慎之人,有勇有谋,资历又不深,不会压着高二王子,让对方心生芥蒂,他最合适。” 契苾何力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有勇有谋?” 白善道:“下官虽然只与他共事五天,但朝夕相对,多少有些了解。” 一直沉默的阿史那将军也道:“陛下,薛贵此人的确是有谋略之人,心机也不浅。” 皇帝这才拍板,“好,那就让薛贵去,今晚摆庆功宴,明日清点粮草和点兵,后日一早便让他们出发。” 众人起身,齐齐应了一声“是。” 薛贵没想到惊喜从天而降,等他知道是白善举荐他时,便转身去找他,想要当面和他道个谢。 他一路找过去,就见主帐不远处,白善正和周满面对面站着,白善正伸手将她头上散落的一缕头发顺道后面,将发簪拿了下来重新给她拢了一下头发。 薛贵:…… 他停了下来,挠了挠脸后转身离开,算了,明天再找白大人道谢吧。 白善给她弄好头发,这才道:“所以耨萨不愿治病?” 满宝颔首,“他年纪本来就大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恢复能力比不上青壮年,就是用好药也不一定能活过来,他再如此消极,只怕活不了多久。” 白善看到了左右张望的古忠,看到他们时便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他一边遥遥回以一笑,一边和满宝道:“陛下可能要宣你了,你如实说,他是心病,别最后救不回来惹祸上身。” 满宝点头,也看到了古忠,“那我去了,我已经洗漱了,你让西饼给你打热水。” 白善:“吃饭了吗?” “吃了,也不知你吃了没有,我让西饼在小炉子上温着汤,你要是没吃,让西饼给你下一碗面片汤。” 白善应下。 古忠上前来,行礼后笑道:“周大人,陛下要见您。” 满宝一边和他走,一边笑道:“随便让个人来叫就行,怎么您还亲自过来?” 古忠笑道:“陛下正用晚食,咱家一时也无事可做,便走动走动。” 皇帝饿了,晚上要开庆功宴,但离宴会举行最少还得一个时辰,甚至更久,所以他忍不住,直接吃面,一碗面,眼前就放了一叠咸菜,但他还是问周满,“周卿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皇帝便不叫她一起吃了,问道:“莫耨萨如何了?” 满宝照实禀告。 皇帝皱了皱眉,半晌后叹息,“倒是忠义之人,可惜了~” 满宝也觉得可惜,所以她直接问道:“陛下,臣还继续去吗?” “去吧,”皇帝道:“除了治病,再多开解开解他,他若不愿降,朕也不勉强他,只要他留在安市城就行。” 他道:“他能活下自然最好。” 虽然立场不同,但皇帝的确很欣赏耨萨。 “相比高志,耨萨更堪大用,可惜了。” 可惜对方不为他所用,此时又受伤,让他想利用一下都困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皇帝打开了议事院的库房,挑选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派人给耨萨送去,剩下的,他留下了一些珍贵的,其余的都交给了白二郎处理。 白二郎全划拉到医帐里,直接造册记下,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也都造册,让那些想要划拉一下战利品的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阿史那将军对此是很满意的,这些战利品本来就属于国库,连皇帝都忍不住和古忠道:“驸马做别的不行,这个却很合适。” 古忠就笑道:“这也是因为有陛下在后头撑腰,且驸马爷心地纯善,两者缺一不可。” 皇帝被恭维得很开心,摸着胡子笑了笑。 晚上庆功宴,高志被安排在了皇帝右手第一席位上,左手第一席位则是赵国公。 满宝落后几桌,这一次,她和卢太医坐在一起,对面则是白善和方大人,白二郎则是被安排在了高志的下首,也不知道安排座位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除了高志,这一次跟随高志投降过来的将臣,甚至一些大户人家也都有位置,皇帝还特别召见了蒙家父子。 经过一天的了解,皇帝直接让蒙老爷暂时负责安市城的具体政务,他道:“百姓受惊,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恢复民生。” 降将和降臣们愣愣的看着激动出列的蒙老爷,他高声应了一声“是”,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经营好安市城的。 皇帝微笑着点头。 对于打下来的城池,控制重要,但稳定同样重要,只有稳定才能让当地的百姓认同晋国,认同他们李氏皇族,才能长治久安。 为此,他不介意启用当地的士族。 虽然控制力会减弱,会被蒙蔽和算计,但当地会有一个平缓的过度,于百姓而言,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平稳,而不是动荡。 皇帝倒了一杯酒,冲着蒙老爷笑道:“安市城就托付给爱卿了。” 很好,一个主要官员又定下了。 高志微微蹙眉,扫了一眼自己的心腹们,不太想将安市城交给蒙老爷,他更属意自己的班底。 但此时已经不是他做主,而且皇帝将他带来的人直接打散,有的分到别的军中,或者要去别的城池为官,大多数依旧还跟着他。 皇帝似乎不怕他结党营私。 ※※※※※※※※※※※※※※※※※※※※ 作家的话 晚上九点见 ☆.第2692章 下雪 皇帝当然不怕了,他还想着高志带着这些望族之后将剩下的城池一路攻下,能一路平安自然最好,他再想办法安置他们,若不能平安,直接折损在战场上,皇帝也不会吝惜眼泪的。 这些人对高句丽,对晋国来说都是虫子,恶心,却还有些用处,就这么碾死了不仅脏脚,也没多少好处。 让他们消耗在战场上是最好的。 赵国公,甚至白善显然都能领悟到皇帝的这层意思,所以晚上入睡前,白善便悄悄的和满宝说了,“陛下显然是要对高志物尽其用。” 说起来还是不喜欢,不欣赏。 皇帝对于喜欢和欣赏的人从来都是保护多于利用,陛下如今这样急切的将他派出去,显然是看他的造化。 白善道:“他若运道好,东征之后一个侯位不会差的,若运道不好,也就得陛下几句评语罢了。” 满宝道:“可惜耨萨了,要是他,说不定能抓住这一次机会。” 耨萨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即便满宝每天都过去给他扎针换药,但他显然不太配合治疗,从他的脉象上就看出来了。 因此不过两天人就昏昏沉沉起来。 皇帝暂留安市城,先派了高志领军东去试水,赵国公和阿史那等人准备出征,顺便在此地征集一些粮草和安抚百姓。 不多日传来消息,高志领着四万兵马一路东去,连下十二城。 其中有八座城池是在人到后直接投降的,剩下的四座是攻下的,但也没费多少劲儿。 高志是高句丽的二王子,身边的将领多为本国望族,他们的姻亲故旧遍布整个高句丽,由他们带兵攻城,又能激烈到哪里去呢? 薛贵跟在后面,一路将手上的兵马散出去守城,消息传回安市城,皇帝大喜,立即让赵尚书和阿史那各领两路大军东进与高志汇合。 他则由殷礼保护,带着大帐跟在他们后面。 耨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天身体就不好了。 他昏沉了一段时间,莫原哭得不行,将周满请了过来。 满宝扎了针后开了一张新的药方,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将药方递给莫原,低声道:“准备后事吧。” 莫原一愣,回过神来撩起袍子就跪下,“请周大人救一救我父亲。” 满宝摇头,“病人不想活了,我们何必为难他呢?” 满宝这几天看着耨萨一边求死,一边挣扎着吃药扎针,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虽说大夫就是要治病救人,但心里酸酸涩涩的,一点儿也不好受。 她道:“这药能让他走得舒服,精神点儿。” 满宝道:“他气血双亏,五脏六腑都已衰竭,现在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莫原流泪,只能恳求道:“还请周大人留在此处,若是我父亲……请周大人送我父亲一程。” 满宝:……她才不送呢,上赶着做人家的杀父仇人吗? 现在她开的药方虽然是虎狼药,但还是维持他的生命,并且让他感受好一点儿的药,可不是杀人的药。 好吧,一定程度上也是送人去死的药。 不过满宝没有立即拒绝,只道:“我就坐在这儿,耨萨要是不好受,我或许可以为他扎针止痛,让他最后的时光好受些。” 莫原拿着药方去抓药, 等药熬好送上来,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中竟然飘下了一朵雪花。 坐在廊下的满宝一愣,起身走出屋檐,抬手接了一朵小小的雪,这才发现天空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这是安市城的初雪吧? 屋里,莫原费了好大劲儿才劝耨萨吃了半碗药,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推开碗看向外面。 因为冷,窗户是关着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依旧问道:“我似乎听到了雪的声音。” 莫原一愣,连忙看向下人,下人出来看了一眼,立即道:“老爷,下雪了。” 耨萨便掀开被子,“快,扶我,扶我去看看。” 莫原连忙接过下人身上的厚衣给父亲披好,扶着他走到了门边。 耨萨一脚踏出门口,身子倚靠在门边,看到这飘飘扬扬的雪,眼泪便从眼底滑出,顺着脸上的沟壑落到了嘴边,苦涩不已。 他顺着门滑坐在地,老泪纵横,“这场雪来的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呀,若再早上八天,就只早八天,那……” 莫原紧张的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周满,忍不住低声唤道:“父亲……” 满宝默默地看着他,见雪越来越大,干脆也不淋雪了,回到廊下,拍了拍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她和耨萨道:“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若是’?” 耨萨抬起泪眼看向周满,干脆靠在门上不动了,他道:“晋国皇帝收留我国王子,就不怕他们将来反了晋国吗?” 满宝道:“晋国强大,只要民安国泰,区区一个高句丽,不过是我晋国的几个州府罢了,就是反了,没有天下响应,他们也成不了大事。” “而晋国若是到了民怨沸腾的那一天,多一个高句丽旧王室也不多。” 何况以皇帝以往的作风,他不会让高氏王族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统治的,放到江南或者岭南去,过个两三代,还有谁会惦记着辽东苦寒之地呢? 耨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眼泪哗哗的喊道:“是啊,连晋国一个女太医都知道的道理,大王却不知道啊。” “晋国已然过了初立时的风雨飘摇,朝廷上下一心,君臣相和,此时就不该做挑衅晋国的事,可大王不听,贪图晋国的粮食、金银铜器和绫罗绸缎,一定要进宫营州……”耨萨泪流满面,“安市城虽守国内城门户,却在腹地之中,所以我虽不同意此举,却依旧独善其身,到今日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覆巢之下无完卵,安市城是败在大王的手上,亦是败在我的手上啊,咳咳……”耨萨咳嗽起来,一张脸通红起来。 满宝连忙上前要给他扎针,耨萨却推开她的手,倔强的道:“能见到这一年的初雪已是上天给在下最大的恩惠,再不敢多活,再不敢多活了。” 他抓着莫原的手,艰难的起身,一步一步走下走廊,伸手握住落下来的雪,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悔啊~” 真的好后悔,回顾往昔,他们有不少的机会守住安市城,延寿若是不冒进,带着十五万大军冲入峡谷…… 他们若是能再谨慎一点儿,坚守城门…… 高二王子再果决一些,领军坚守,等到这一场雪下来,只要晋军不能从安市城离开,便是最后安市城还是丢了,但高句丽是保住的呀。 耨萨攥着手中的雪,无限惋惜的缓缓倒下,莫原一摸,大惊,“父亲——” 满宝立即上前看,片刻后对他微微摇头。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2693章 连下十二城 皇帝已经在准备拔营的事了,听到耨萨病逝的消息,微微叹息一声后挥手,“着莫家厚葬吧。” 说罢让古忠挑了些瓷器和玉器给莫家送去。 金器和银器可以直接变现,即便没有瓷器和玉器贵重,皇帝也不想给出去。 满宝拱手道:“陛下,臣先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等人转身后却又叫住她,“雪天难行军,你们医帐的人可能坚持?” 满宝道:“既然已经进入军中,那就是行伍之人,陛下不用区别看待我们。” 皇帝满意的颔首,笑道:“有卿等这句话朕就安心了,便是雪落,朕也能继续东征。” 殷礼大步走来,等人汇报过后就撩开帘子进来,躬身回禀道:“陛下,第五批粮草送到了。” 皇帝眼睛微亮,算了算时间后道:“此一次算他们识相,可都检查过了?” 殷礼道:“都检查过了,没有大的问题。”小问题那是避免不了的。 皇帝便大松一口气,现在连粮草都充足了,不拿下高句丽简直对不起此天时地利人和。 他畅快的大笑道:“好,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拔营。” “是。” 有高志为前锋,晋军长驱直下,很快在国内城齐聚。 因为有高志和赵国公、阿史那前后扫清沿路的障碍,主帐只需一路东进,即便是下雪也没能降低多少他们的速度,一行人很快追赶上。 等高志到达拦在国内城前的最后一座小城时,主帐离他们也不远了,只八十里左右而已,一天便可到达。 而这一座城已经成了封尚书的据点,因为不知道高志投降的事,他还以为这是高句丽的援军,正打算据守城门,结果蹲在城墙上看那旗帜,越看越像他们大晋的旗帜,那大大的晋字他好似没看错吧? 而高志并不知道这座城被晋军给占了,正打算派人去说服城主,结果两厢一对上,他也觉得对面墙头上的旗帜不太像他们高句丽,啊呸,是大晋的。 两方大眼瞪小眼,不过封尚书并不相信他们,一直将他们拦在城外,直到赵国公和阿史那的领军到来,他这才把人放进去。 高志一边往里走时一边想,若当时阿史那扣动城门时,他们的城门官但凡有如此规矩,安市城也不会破了。 等皇帝到了这一座小城看到封尚书,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不仅人瘦了一大圈,胡子乱糟糟的,连衣服都快有味儿了。 一见到皇帝,封尚书就激动的上前行礼,“陛下,臣终于见到您了。” 他原计划着,雪下来后再守上几天,再没有大军的消息他就从海上撤回去了。 他孤军深入,睡觉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这会儿见到皇帝,激动之余就是安心,然后就想哭。 皇帝则是心疼居多,仔细的看了看封尚书和他身后的将领,心疼得不得了,就拉着他们的手道:“辛苦爱卿们了。” 他们君臣在这里眼泪汪汪,边上不远处,郑太医也正拉着卢太医在哭,其实他想拉着周满的,毕竟她是主官,奈何男女有别。 所以他只能当着周满的面拉着卢太医哭了,他这一趟真的是太苦了啊。 满宝见他都瘦脱形了,而且他身后的学生也都大变样,一时心疼不已,连忙问道:“你们怎么这样了?难道封尚书克扣你们的军粮?” “那也得有军粮扣啊。”郑太医抹着眼泪道:“我们这里不似你们那边,我们走的是海路,又是孤军深入,除了一开始还有粮草补给,后面粮草就再也运不进来了。” 满宝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们带的人少,很难守得住沿途的路径,粮草送进来基本就是资敌,不如不送。 “所以我们只能自己筹措军粮。”郑太医哭道:“一开始也还不错,封尚书攻城厉害,一路下了不少城池,每打下一座城池就收了城中库房的粮食,再到一些富贵人家里走一走,坐一坐,军粮就有了。” “可二十五天前,高句丽开始发狠,我们每攻下一座城,他们撤退前宁愿把城中的房屋粮食全烧了也不给他们。” 后面几座城都损毁严重,但除了城门那一块是他们打的以外,剩下的就是高句丽的兵马动手,手段极狠。 封尚书之前为了不让高句丽人断自己的后路,对普通百姓素来友好,一直约束军中不得扰民。 他们也用不着扰民就能聚齐粮草,所以关系处得还不错。 但高句丽人如此施为以后他们再想和普通高句丽人维持好的关系就很难了。 在高句丽人和自己的士兵之间,封良眼也不眨的就选择了自己的将士,于是直接让人征收粮草,征收不到就抢,一路就这么蛮横的打到了国内城。 但国内城坚固,高句丽剩下的兵马大多数在国内城之中,仅凭封良这点人马当然是打不过的。 所以他只能回头抢了这座小城做据点。 只不过也很难,这座城池就这么大,之前官员撤走时就把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城中连高句丽人都不剩下几个了。 他们就只能一边征收粮草,偶尔去附近的村庄城镇中抢一波,一边围攻国内城。 因为粮食紧缺,大家一天就吃两顿,每一顿还都是稀的,但运动量又大,一来二去,大家不就瘦了? 满宝和卢太医都同情的看着他,尤其是卢太医,周满还需要上战场,他则是多数时刻陪在皇帝身边的,算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了。 郑太医最苦。 满宝安慰了一下郑太医,承诺道:“晚上我请你吃馒头好了。” 郑太医就哭声一顿,抬头问道:“果真吗?” 满宝点头。 见郑太医身后的学生们也都在咽口水,便道:“你们一起来。” 他们立即点头,差点儿把脑袋都给点掉。 大军到来,让封尚书这一路有了充足的粮草,两军一汇合就开始埋锅造饭,不大的小城内外到处飘着食物的香气,连一直缩在家中的百姓都忍不住走出家门四处张望。 封尚书看到了便道:“陛下,留下的这些百姓都是逃不掉的穷苦之人,之前臣从他们那里搜刮了一些粮草,现在下雪了,若没有粮食赈济,他们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 ※※※※※※※※※※※※※※※※※※※※ 作家的话 下午六点见 ☆.第2694章 第2694章忽悠 皇帝微微蹙眉,问道:“国内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问道:“章徽没消息吗?” 封尚书,“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九天前,后来就不再有消息了。” 皇帝算了一下时间,九天前,正是高志连下八城后没几天,那会儿高氏王庭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高志带着安市城投降了吧? 皇帝沉吟片刻后招来白善,“拟国书,让高句丽王来见朕,若不愿谈判,便将朕的使臣还回来。” 白善应下,退身而去,不一会儿就拟好了国书奉上,皇帝看过,微微颔首,改了几个用词后便交给白善,“立即誊写,着人现在就送过去。” 这个小城本也是属于国内城的,只有一个县城大小,距离国内城并不是很远,三十多里,快马很快就到了。 白善誊写好,捧去给皇帝阅过盖章,他这才拿了盖好章的国书去找门下省的侍郎,等他们同意后,又誊抄了一份留档,这才交给殷礼,由他这个禁军统领派人给国内城送去。 此时,章徽正蹲在高句丽的天牢里叹气,他七天前被抓的,在被抓之前还想给城外的封尚书传个消息的,但派出去的人被抓了,五王子那条传说中很安全的线路也被断了,经营的人一个不落,全给抓了。 高五王子住在他的隔壁病房里,此时正有些发怔。 俩人都是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但这只是表象,他们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高五王子毕竟是高句丽王子,以前也还受宠,母族也还在,所以他住的牢房里不仅有干净的被子,还有桌椅板凳,上面不仅有热茶热水,竟然还有点心。 本来应该阴暗潮湿的天牢角落里还有一个炉子。 相比之下,隔壁的章徽住的才是真的天牢,被子是硬邦邦的臭味被子,别说桌椅了,他得用茅草铺床才不至于太冷。 运气不太好,被抓时,没送出去的金银珠宝都叫人抄了,身上仅剩下的好东西在入狱时也被搜刮干净了。 所以他只能过苦日子。 章徽是被迫,高五王子则是心惊胆惧,食不下咽,睡不着觉,主动过的苦日子。 俩人也不知道谁比较难过点儿。 章徽这几天一直在安抚高五王子,就是避免他中途叛变。 不过当时令兵禀报的内容他也听到了,晋军已经拿下安市城,甚至高二王子也投降了,还带着先锋军连下八城。 高句丽灭亡在即,高五王子此时叛变最后结果也不会好,还不如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呢。 高五王子当然知道这一点儿,但他也怕呀,怕在晋军攻入国内城前,父王先把他砍了。 所以他这几天惊惧不已。 俩人蹲在牢房里一起叹气,章徽是叹气日子难过,高五王子是为自己的性命叹气。 他挪到一面墙根下,隔着墙和隔壁的章徽说话,“章大人,陛下他们何时能到达国内城?” 章徽道:“外面下雪了,行军速度肯定会慢,王子不必忧心,以二王子现在的攻城速度,应该不日就能到达。” 隔着一道墙,章徽看不到高友的状态,但可以从他的声音中听到惊惧,“你说,父王会杀了我吗?” 章徽心中吐槽,要是他,亡国了,那肯定是要自尽的,自尽之前把这个坑爹的不孝儿子带走也没什么。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和高友说,于是他声音轻柔的道:“不会的,虎毒不食子,何况高句丽王还不算狠毒,对殿下又素来不错,加之您母族调和,他肯定舍不得杀您的。” 又道:“您这也是为了大王和王庭好。” 章徽劝说道:“我们陛下连下这么多城池,眼看着就要攻破高句丽了,大王总不能顽抗到底。” “我们陛下虽仁厚,但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等事了后,五王子可以借由所立的功劳和陛下求情,这就是您的孝心了。” 章徽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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