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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的是公文。” “那怎么一样?萧院正是我上官,我可能做出了一种新药,说什么都要和上官报备一下的。” 明达:“总之你就是有理由,你干脆叫常有理算了。” 周满笑嘻嘻的问她,“我要给陛下寄信,你要不要顺便也给陛下和娘娘写一封信?” 明达就认真的想起来,然后认真的问她,“到底是你家的人送信,还是我的侍卫回去送信?” 之前几次往京城的信件,都是写着写着就变成明达的侍卫回去写信了。 虽然她是不介意的,但这会儿明达就想占周满的便宜。 周满也特别的大方,宠溺的和她道:“我的人送,我的人送,你只管把信拿来。” 明达一听,立即在边上找了张桌子坐下,让宫女们伺候笔墨,“我还要给长豫姐姐,三哥,大嫂和三嫂写信。” 周满豪气的挥手,“写!我都给你送!” 几封信而已,能占多少地方,到时候往盒子里一装,包袱一包,背着就能走,几封信还能装成几辆车不成? 明达却被她的豪气感动了,于是也提着笔思考起来她要给父母亲人写什么信呢? 周满已经给皇帝写了满满一大张的字,犹嫌不够,还抽出一张白纸来继续。 信件并不慢的到达京城和江南,送到各人的手上时,柳大郎的病已经好了。 不仅柳大郎一家,就是周满和文天冬都兴奋得不行,这说明他们做出来的药是有效的。 周满道:“可惜相似的病患在青州城不好找,不然可以收集到更多的用药数据。” 文天冬也惋惜,“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周满就垂眸思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她道:“我们可以将做好的药送回京城,或是送到边关去。上次太医署发过来的公文,说哪几个学生去了边关?” 文天冬愣了一下后立即道:“苏木被契苾将军抢去了军中。” 周满立即道:“将药给苏木送去一些,叮嘱他使用的事项,让他记录好用药的数据。除了他还有谁?” 周满不太记得,但文天冬却记得,因为这些都是同窗,而且他们联系还挺频繁的,时常有信件来往。 文天冬悄悄看了一眼周满,毕竟,他这里可是有周先生的,他打败了这么多人才抢到这个位置,太医署的其他学生不免羡慕嫉妒,于是就特别想知道他跟在周先生身边都学到了什么。 而他也想知道他们的就业情况,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的交流就多了。 文天冬拍着胸脯表示,“先生放心,这事可以交在我身上。” ※※※※※※※※※※※※※※※※※※※※ 作家的话 晚上十点见 ☆.第2998章 重视 周满想了想,便决定给萧院正也送一份回去,顺便把制作的详细方法给他寄去,多管齐下嘛,说不定京城更快出结果呢? 萧院正根本没想到周满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还寄了东西,他今天刚收到她让人送回来的公文和信件。 前者是公务,后者是私事。 萧院正在折子和信之间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拆信,有了心理准备,她折子上写什么他都能够坚强的承受住。 而此时,皇帝也收到了周满的信,嗯,跟着明达的信一块儿进宫来的。 其实要不是有明达的信,周满的私信并不能那么快的到皇帝跟前。 真以为谁都能给皇帝写私信不成? 真以为皇帝闲到每天都会看外头人寄给他的私信吗? 别看他是皇帝,给他寄信的人还是很多的,比如王氏的族长,他就很喜欢写信和皇帝探讨一下棋艺。 虽然皇帝很不喜欢隔空与人谈棋,但为了维持彼此的感情,他偶尔也要看一看,再回个信的。 但他很消极怠工,收到的私信都是丢在一旁,等哪天心情不好,或是心情大好又有闲心时就去看一看。 周满和白善的信件要不是总跟着明达的一起回来,皇帝便是会特意挑了他们的信先看,也不会看得这么及时的。 此时皇帝身前就摆着两封信,他在两者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先看闺女的,并不只是因为这是他闺女,更因为周满会给他写信,总觉得不会有废话,说不定最后还得叫人来议事,所以先看闺女的。 明达的这封信就是问候信,顺便报平安的,告诉皇帝她在青州过得很好…… 皇帝笑眯眯的看完,收好信后便去拆周满的信。 古忠给皇帝奉茶,站在一旁悄悄的看他的脸色,就见他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放松的姿态慢慢坐直…… 但熟悉皇帝的古忠知道,他这不是生气,而是看重。 古忠垂下眼眸站在一旁,就听见皇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半晌后道:“去宣萧院正和工部侍郎,不,将尚书请来吧。” 古忠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就来回翻动周满的信,在那几行新药的疗效上点了点,看了眼她在后面的展望。 虽然有种说大话画大饼的感觉,但周满平时就给人这种感觉,他们却不能否认,她真的很靠谱。 即便这是画的大饼,也值得皇帝张嘴去啃一啃,何况这可能还不是虚画的大饼,而是真的,还带肉馅的! 萧院正拿到皇帝递来的两张画,这才知道周满都把主意打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问他,“周满在信上说的新药果然那么厉害吗?” 萧院正只能躬身道:“臣没见过周大人所说的新药,因此不敢下定论,但以周大人的为人,她应当没有特意夸大。” 皇帝沉吟,“若新药真的可以抑制外邪侵入伤口,那战场上的伤亡还要再降。” 萧院正是大夫,想的更多一些,道:“不止如此,此药若真如周大人所言,对于一些外邪入体而起的咳疾、肺病,甚至是脏病都有效果。” 皇帝和旁听的工部尚书:…… “不过周大人也说了,现在新药刚做出来,药效未曾试验过,且此药本身就具有风险,因此不能滥用。” 皇帝道:“让周满送一些药回来,太医署在京城试药。” 京里有很多死刑犯,各种病人也多,试药的速度要比青州可快太多了。 萧院正也是这么考虑的,但这不是没来得及写信就被叫来了吗? 不过叫来了也好,萧院正看了一眼韩尚书,总比他自己去工部找人钻研针筒要好得多。 皇帝在此,既有便利,不用他是王八蛋。 所以萧院正直接举着周满的那张针筒图画道:“不过周大人说,此药暂时没研究出服用的来,而是液体注射入体起效,所以这工具也至关重要。” 皇帝就看向韩尚书。 听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旁听太医署研制新药的韩尚书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他沉默了一下,不得不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会尽力而来的。” 皇帝便脸色一沉,严肃的道:“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 他眼中冒着寒光的瞪着韩尚书,“已经有了神药,若是因为工具不凑手用不了,朕……朕得呕死!” 别说皇帝了,就是韩尚书一想都觉得很呕得慌,他默默地应下了。 皇帝这才说起另一件事来,他慢悠悠的拿出另一张画,问萧院正,“这上面的树是什么药吗?” 萧院正仔细的看了看后摇头,“臣没有见过。” 皇帝就皱起眉来,“这是周满画的,说是要找这种树,谁要是能找到便许对方一个找她问诊的名额,朕以为这是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呢?” 萧院正便响起了周满信中所写的事,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凡是她没见过的生物都算在其中吗?” 皇帝:“……哦,她也写信告诉你了吗?” 不错,她还让他和认识的药商药农宣传呢,说她来者不拒,要是不想要问诊的名额,要钱也可以。 她会视送来的生物珍贵程度给钱的,十万钱以下她都能接受。 萧院正差点儿怀疑她贪污受贿了,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钱,这样的财大气粗,一样东西便可能给出十万钱,那人家要是送来百十种,她得给出多少钱去? 皇帝就摸了摸下巴,最近周满怎么如此热情? 她不是有孕了吗,竟然不是研究新药,就是满世界找药物的? 没错,在皇帝看来,周满要找的就是药物,还说什么得是她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皇帝心中一动,问道:“朕听闻周满一直在写药典,其中记载了她见过的所有药物?” 萧院正也心中一动,垂眸沉思起来,他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可是名留青史的事啊。 萧院正正色了些,一脸严肃的拱手行礼,“臣会尽己所能的帮助周大人的。” ※※※※※※※※※※※※※※※※※※※※ 作家的话 晚上十一点见 ☆. 第2999章 留名 皇帝微微点头,眼睛也闪闪发亮,周满要是能写出来,于他也是一大功绩,将来后人提起药典也会提起是在他为帝时写的,还得了他支持。 这么一想,皇帝第二天上大朝会时便将这事儿当个笑话告诉诸臣,他把周满画的那张图拿出来给众人看,问可有人认识? 很好,成功的为难住了众臣,没人认识。 皇帝便笑道:“看来诸卿都被周卿给难住了,罢了,这张图便给你们吧,她可是和朕说了,谁要是能找到这株树带到她跟前来,或是其他的,她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凡是活的东西,都能够与她问诊一次。” “不管是什么病,她都会尽力去救治,”皇帝笑眯眯的道:“以周满现今的医术来说,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了。” 百官若有所思起来。 当然,坐在最前面的那一拨人是不太担心的,他们有特权,就算自己去请请不到,还能和皇帝申请要太医们去看病。 不过有备无患嘛,他们请太医看病没问题,但家属却有些难啊,而且亲朋之间万一有需要呢? 自从太医署在京城也建了一家医署后,官员们再想请到萧院正刘太医和周满这样的太医看病也困难了。 尤其周满现在还不在京城。 于是不少人都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决定回去和亲朋好友们谈论一番,要是有人需要,那就去寻摸些周满可能没见过的生物来,应该不难。 但也有人表达了不开心,“这不是损耗民财吗?周满这是要做奸佞吗?” “陛下并没有勉强人,全凭个人需要,怎能算损耗民财?” “周满便是太医,治病救人是她的本职,如今却附加了条件,诸公不仅不反对,反而还大家赞赏,使病患损耗财物人力,这还不算损耗民财吗?” 唐鹤听到这些议论,脚步略停,便上前笑眯眯的道:“几位大人多虑了,周大人给出的这个奖赏自然不是面对在职责范围内的病患,而是给的那些找不起她问诊的人。” 对方略一瞥眼,看向唐鹤,“小唐大人,周满现在不过是一署令而已,平民百姓都可找她问诊。” 唐鹤微微一笑:“她现在是署令,但几年之后,谁能确定她还只是一个署令?” 他道:“以周大人的医术和医德,高升是迟早的事,她给出这个机会是对自己将来的医术极有信心,目光长远且力有所及的人可以准备准备,毕竟周大人给出的这个机会,又不是要求对方立时用了,若有幸得了这个机会,留着等待将来有需要时用上,岂不是两相得宜?” 边上一直没说话,或者同样为周满说过话的人微微颔首,正是这个道理。 说白了,这就是周满拿着手绢站在路口和他们招手,告诉他们,她将来的医术会高不可攀,且地位也会很高,尔等可能找不起我看病了,现在给你们一个投资的机会,你们投资了,便能在前面很远很远的路口找到我,让未来的那个我给你们指定的人看病。 所以他们要不要投资呢? 废话,只要见识过周满医术的人,自然都会投资。 她今年才多大,但医术已经能跟萧院正齐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历数她进京以来的作为——治好了太子的不育,开腹取子,开膛治好了小公爷,救了病危的皇帝一次,天花以及种痘法的提出…… 论医术,谁能够不从心里信服她? 如果将来他们或者他们的亲朋会病到绝境,这世上有能救他们的人,那个人有九成的可能是周满; 论前程,除非下一个皇帝是恭王,不然就算太子不能安全登基,其他皇子上位也会礼遇周满。 这可是多了一条命的太医啊。 所以为什么不投资? 连与周满关系那么好的唐鹤回到家里都和唐夫人道:“告诉家中外出的下人,以后出门多看看路边的花花草草,要是有没见过的植物,挖回来。” 唐夫人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才出门半日就沾上周满的坏毛病了?” 唐鹤伸手拉下她的手,“这怎么是坏毛病呢?” 他一脸严肃,义正言辞的道:“我就一直觉得她这是好习惯,对未知充满了探知欲,要不是有这个好习惯,她医术能这么好吗?” 唐夫人认真的打量他,半晌后道:“周满现在不在这儿,她要回京了?你提前练习拍她马屁?” 唐鹤:“……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认真的。” 见他一脸严肃,唐夫人信了他,问道:“可昨天看完信不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来重提这件事?” “今日大朝会,临退朝时,陛下特意提了一嘴,”唐鹤感叹道:“她可真够厉害的,还给陛下单独写了一封信。” 唐夫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然后陛下还替她与百官宣扬了?” “不错,今日过后,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各州县也会听闻这个消息的。” 真以为周满的目标是京城的这些官员吗? 当然不是了! 你们这些官员都在京城,能给她找来什么没见识过的东西? 她的目标是大晋州县下的官员,大晋这么大,她有这么多地方没走过,没见识过的生物不知凡几。 皇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他在大朝会上提起此事,不过是想借百官的口和手传播到大晋的每一个州县去。 毕竟这算是周满的私欲和私心,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好明着下旨,大家在大朝会上当个笑话论一论,听一听还是可以的。 唐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经过皇帝金口出来的话,那才是真的天下闻名,只怕过一段时间连番邦都能听到,周满这次算是一朝闻名天下知了。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陛下为何……如此关切此事?” 唐鹤摊手,“我不知道啊,或许是看重周满?” 唐夫人默默地看着他。 唐鹤便起身道:“我去看看爹。” 老唐大人看了他一眼便告诉他,“听说周大人有挖些花花草草的习惯,曾经还和济世堂的药商药农要过生药材,她拿到生药材后都会作画,还会详细写下其生长环境,甚至是栽种方法。” 见儿子还是一头雾水,老唐大人就用书轻拍了一下他脑袋,没好气的道:“太医院那边有传言,说她在写药典,可能会倾注其一生所得,此书即便不能在陛下任上完书,将来历史留言,也必是历经两朝,而陛下这一朝至关重要。” 唐鹤这会儿听明白了,皇帝这是为名,他要在药典的历史上掺和一脚,留下美名。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 第3000章 惊喜 大朝会过去,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太医署里的学生。 大朝会刚结束不到两个时辰,中午吃饭的时候,学生们就从先生们那里听到了风声,而先生们自然是从可以上朝的太医署官吏那里知道的了。 太医署才提品不到一年,一切都还在摸索中。 吏部给他们调派了不少官员过去协助运行医署,刘太医等人也被加封,所以一开始太医院的太医们呼啦啦的跟着上朝过一阵。 但一阵过去,发现他们在朝会上没什么用处,很多事听不明白也就算了,还耽误他们的工作。 每日的朝会让他们的工作时间大量的延长。 于是先是部分太医退出了小朝会,只参加大朝会,后来是除了萧院正及和刘太医齐肩的罗大人外,其他人都不去小朝会了,连大朝会都只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太医才会参加。 五品以下的,还是专心钻研医术吧。 对了,罗大人是吏部第三个委派过来的副官,给萧院正打下手的,前面两个都因为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萧院正使劲挤走了。 这位罗大人家世很好,为人温和有礼,是从南疆调回来的,他之前在岭南道任官,从四品,平级调回京城,也算是升官。 也正因为他是从岭南道调回来的,萧院正从不敢只看他温和的表面。 听说那边夷族甚多,足有双十之数,他们不识礼仪,有时候靠的就是蛮力,能在岭南道有所作为的官员,一听就不是善茬。 果然,他前脚出了大朝会,后脚便去找刘太医打听了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周大人。 虽然他进太医署后没少听人说起这位厉害的周大人,也从侧面了解过对方,但真正开口和周满熟悉的刘太医等人打听起来却是第一次。 他主要想知道这位周大人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开出这样的条件来,然后皇帝还在大朝会上给她作保? 没错,皇帝的行为在罗大人看来就是作保。 将来周满要是不认这事儿,大家是可以找皇帝的,毕竟这事儿可是从他这里宣扬出去的,尤其还是在大朝会这种公开的场合。 刘太医就笑道:“周大人在医学上的天赋极高,便是我和萧院正这样年纪的太医,此时也只能望其项背,有此天赋,她又努力,将来不可限量,所以她这个承诺份量可不低。” 罗大人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周大人为何要找没见过的生物?” 刘太医道:“周太医认为世上万物皆可入药,只在于怎么入,效果何如。她有个喜好,便是将自己见过的生药材画下来,再详写其生长环境和栽种方法……” 他微微一笑道:“别小看了这一张张纸,日日积累,假以时日,订立成册,这便是一本巨著。” 刘太医摸着胡子道:“她现在还只是热衷于挖些植物,抓些动物,等她更有钱有势了,恐怕连石头泥土这些都不放过的。” 罗大人好笑,“难道石头泥土也可为药吗?” “那是自然,”刘太医顿了顿后笑道:“夏日炎热苦闷,罗大人不就起了汗疹吗?那时候太医署给您配的药粉里便有滑石粉,大人用得可好吗?” 罗大人:…… 刘太医摸了摸胡子笑起来,以为罗大人是担心周满此举让太医署在朝中不好过,因此安抚他道:“罗大人放宽心,也只有庸者才会抓着这事不放,连陛下都为周大人说话了,此事不会对我们太医署不利的。” “不,”罗大人若有所思道:“目的若是为了修著药典,何不让更多的人参与进去?我们太医署这么多学生难道是白费的?” 刘太医:“嗯?” 于是太医署的学生们都知道这事了,他们议论纷纷,“周大人此法可真好,如此记录,将来后人再识药,岂不是只读一本药典就可?” “周先生这是要名留青史了吧?” “哎呀,你们怎么还有空想这个,还是想想等药典出来我们要背多少东西吧。” “那都是后辈们的事了,不与我们相干。” “哼,傻子,周先生给我们上课时就不止一次的说过,学医者都是要活到老学到老的,学无止境知道吗?” “……行了,大家都别吵了,”一个学生道:“先生们告诉我们此事不是为了让我们说闲话的。” “那是为了什么?”一个学生问:“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去找周先生没见过的药材,送去与人争抢问诊的名额?我,我等就不必了吧?” “傻子,这是共同参与修著药典的机会。” “你才傻呢,我不相信一本书上能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上,光是写名字都占去多少地方了?” “不会记作太医署多少多少级的学生吗?”一个学生怒道:“能让你沾点边就算不错了。” “可我等如今人在京城,听闻周先生以前就喜欢拿着小药锄到处挖,京城这附近还有什么是周先生没见识过的?” “等我们毕业去往地方医署就好了。” “对,若能去到地方,尤其是周先生没去过的地方,肯定有她没见识过的东西。” “现在我们不能有所作为,但学长学姐们可以呀。” “对对对,给学长学姐们写信。” 哪里用得着他们写信,周立如正在写呢,本来她只想找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帮忙找一找,但听了罗大人的吩咐后,她便给所有能联系得上的同学都写了信。 罗大人说的对,天下何其大,物种何其丰富,光靠小姑一人不知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收集齐全,但若是他们一起动手就不一样了。 众志成城,有他们在速度肯定更快,当然,太医署将来的名望和名气也更大就是了。 罗大人没想过周满会不同意,因为仅从他对周满的了解来看,她是一定会答应的。 周立如见太医署里有这么多学生野心勃勃的想要参与进去,也很高兴,直接就给小姑写信,高兴的道:“小姑,你大业将成。” 周满收到信时都惊呆了,然后问科科,“是不是惊喜坏了?” 科科惊喜得数据都快冲出峰值了,周满眼睛也亮晶晶的,“我也惊喜坏了。” ※※※※※※※※※※※※※※※※※※※※ 作家的话 晚上十点见 ☆.第3001章 忘事儿 她是想请人帮忙,这才给这么多人写信的,但没想到能请来这么多人,最惊喜的是,陛下竟然愿意在大朝会上为她宣扬此事。 这可比什么好处都管用啊。 俗话说的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周满将信捂在心口,和科科保证道:“我以后会好好给陛下干活儿的。” 科科:……和他说这话干什么?而且,它对她也不差,甚至陪伴的时间还更长,为什么就不给它好好的干活儿? 皇帝跟她才有多少感情? 周满心中高兴,脸上便笑眯了眼,“皇帝见我听话,说不定能在大朝会上多提两下这件事,要是能够给各地县衙下个公文就更好了。” 科科想着这事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便不再嫉妒,“宿主努力!” 周满原地转了转,想要将此事与人分享一下,结果走到小门才想起来白善下乡去了。 她只能转头回去,和扶着自己的西饼道:“我们去找公主。” 明达公主也一个人在家里呢,周满进来时,她才午睡起来,看到周满便招手,“快来,我今天下午吃桂花糕。” 周满:“……你明明怀的是个男孩儿,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甜的?” 这话一出,明达公主怔了一下,边上的大宫女们也纷纷愣住,然后惊喜的看向周满,“周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周满坐在了明达身边,也捏了一块点心吃,闻言抬头,一脸迷茫:“什么?” 宫女连忙道:“就您刚才说的,我们公主怀的是个男孩儿。” 周满眨眨眼,看向明达,“我说了吗?” 明达看着她颔首。 周满:……她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我说了吗?” 科科:“宿主,你说了。” 周满一脸沉痛,放下才要咬的点心,“明达,我发现我生病了。” 明达见她这么难过,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你生什么病了?要不要把白善叫回来?” “我近来忘事越来越严重了,”她道:“以前我第二天要做什么,只临睡前咻的一下想一下,速度极快,就那么几息的功夫就能想全,然而第二天都不必要特意去回忆就能想起来。” “但现在我临睡前想着第二天要做的事,觉得就一会儿的功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刻钟就这么过去了。”周满一脸的忧虑,“关键是我这么仔细的想了,第二天还总是能忘记一些事,到现在甚至都严重到忘记自己才说过的话了。” 明达还没说话,一旁的姑姑已经笑道:“周大人,这不是常人都会有的事吗?说句实在话,其他人正常的时候尚会丢三落四,更不要说有孕的时候了。” 她看了眼周满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更甚,“尤其像大人这样的,都这个月份了都还每日去医署,隔几天还要去青州一趟,也就旬休的时候休息两天,奴婢也见过不少孕妇,像大人这么健康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也是她没有干涉明达公主跟着周满的养胎方法养胎的原因,因为她这一胎养得实在是太好了。 姑姑热情的夸奖了周满好大一通。 周满高兴不已,又捏起点心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真的?” 姑姑狠狠的点头,“真的!” 周满便扬开了笑脸。 姑姑趁机问道:“所以周大人,我们公主怀的是个男孩儿?”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周满直接点头,“没错!” 她不仅自己把出来了,还花了积分让科科看过了呢,所以万分的确定。 她不仅看了明达的,还看了自己的,所以最近她很热衷给明达和自己把脉,就是为了更熟悉脉象的区别。 姑姑和宫女们都高兴不已,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想到周满似乎更喜欢老君,又变换手势念了声“无量天尊。” 周满愣愣的看着她们,扭头问明达,“你更喜欢男孩儿啊?” 明达抿嘴一笑道:“我还想生个女孩,但她们都怕我身体不好。” 所以大家都觉得明达公主可能一辈子只会生这一个孩子了,自然是男孩最好了。 不然就算白二郎不敢纳妾,但私底下谁知他会不会有怨气呢? 当然了,此时驸马和公主情深,还没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但作为公主的人,这些事情她们都要考虑到的。 当然了,当着驸马师姐的面,她们也没敢明说,而是道:“这可是驸马和公主的长子呢,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周满也没往心里去,倒是记起白二郎了,“也不知他们三个现在是一处,还是分开着呢,这都去两天了,何时才能回来?” 明达也想念起来,“应该可以吧,他们这次下乡不是为了验收服役吗?” 白善三个本来是分开的,但现在碰在了一处,不,应该说是五个,因为方县丞和崔先生也被白善派出来了。 甚至方县丞和崔先生一直在外面,他们都出外差半个月了,这会儿胡子长得有些不规整,身上的衣服也有点儿……味道。 此时他们两个正和白善三个蹲在路边看着役丁们返工,将一截道路挖开,重新填埋石子和泥土,拉着石碾压过去又压过来,将路面压得特别平整。 方县丞脸色很臭,和白善道:“大人,这样的偷工减料又懒惰的役丁就应该扣下来严惩才是。” 白善道:“这不就是在严惩吗?” 方县丞自认爱民,但这会儿也忍不住道:“大人太仁慈了些。” 崔先生也忍不住点头,道:“大人,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治法,刁民也有刁民的治法,不可一同视之。” 白善却道:“依照律法和规矩来就行。” 方县丞:“这罚也太轻了,只怕他们将来会得寸进尺,而且我们还损失了他们这段返工的食水,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白善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是还罚了他们多去官田里劳作十天吗?” 方县丞依旧不甘愿,“才十天……” 白善却坚持,“十天就足够了,这是本县通过精细计算得来的,这一段路返工的损失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工钱。” ※※※※※※※※※※※※※※※※※※※※ 作家的话 今天太累了,所以只更新两章,明天再补 PS:通过这一段时间的忙碌,今天终于定下了装修公司,突然发现宝宝穷啊,后天开始加更赚钱吧 ☆.第3002章 父母官 方县丞觉得惩罚太轻了,不过他扭头看了一眼白善,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白善刚来时,他还担心这位年轻的县令管不好北海县,甚至会让北海县的情况更坏,毕竟前一位路县令不仅看上去精明强干,本人也是真的精明强干。 白善看上去过于年轻和温和了。 但他后面对宋家,对大井村小井村的土匪却又一点看不出来温和,下手狠准稳,借着盐场和太子的势将北海县的豪绅都给压到了地上; 他还以为这位白县令是笑面狐狸,结果他又是真的温和善良,发役令征召役丁,不仅提高了役丁的伙食,还缩短了役丁劳作的时间,降低了强度,为此他们还分两次召集役丁,错开他们的服役时间。 不然,全县所有役丁同一时间服役,早二十多天前就服役完了,此时他们何至于蹲在路口吹着冷风看他们挖土? 方县丞想了想,觉得对百姓温和的上官总比对百姓严苛的上官要好,所以在表达了两次反对意见后,见白善坚持己见,他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五人蹲在路口看着他们挖土填土碾土,夕阳快落下时,梆子声响起,正站在路上的役丁们立即丢下手中工具拔腿就往放饭的地方跑。 很多人都跟着前头的人丢了工具,跑了两步看到揣着手站在路边的白善,他们不由脚步微顿,忐忑的目光接触到白善冷淡的目光,心中更忐忑了。 几人咽了咽口水,再次忍不住去偷看白善,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似乎更冷了。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转头回去,将自己才丢下的工具捡了起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工具低头跑远了。 落后在后面的人看到他们回身拿工具,便也不由的回身去拿…… 看他们都跑远了,回去拿了饭碗老实的去排队打饭,白善便冷冷地收回了目光。 殷或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从众,众人中有一人先为恶,可以带动着身边的人一起做恶行;有一人先为善,也可以带动着身边的人一起做善行。” 白二郎嘿嘿一笑,拍着白善的肩膀道:“别伤心了,你们北海县的民风一直不淳朴,你又不是不知道,慢慢教化呗。” 白善横了他们一眼道:“我现在就在教化他们。” 他道:“从规矩开始,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行为上先须得守我的规矩。” 白善意味深长的道:“规矩嘛,守得久了,深到骨子里,也就成了他们心中所想,自然也就教化了。” 一旁的崔先生忍不住问,“那大人为何不严惩他们?让他们知道害怕,自然会更守规矩。” 白善微微摇头,“不对,严惩他们,让他们恐惧,就算他们行为上遵守了这些规矩,心里却不认同,反而会觉得本县的规矩是错的。现在这样正好,他们不守规矩,本县照着规矩来罚他们,就算他们心里不恐惧,也好叫他们心里知道,他们就是错的!” 他道:“既然要守规矩,那就从本县开始守,我守了规矩,他们自然也要守规矩。” 这一连串的规矩让其他四人沉默了一下,半晌后,崔先生拍马屁道:“大人以身作则,是我远不能及的,惭愧惭愧。” 方县丞也思索起来。 白善已经抬脚往放饭的地方去,“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白善他们也摸出了一个饭碗,排在役丁们的身后去打饭。 在前面打饭的衙役看到他们手抖了一大下,正伸着碗接菜的役丁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衙役。 白善掀起眼皮看向衙役,衙役吓了一跳,不敢让县令认为他虐待役丁,立即舀了一勺菜拍在了役丁的碗里,瞬间将那大海碗堆得尖尖的了。 役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或许是怕衙役将多打的菜索要回去,他双手捧着碗立即跑了,跑到前面领了两个杂粮馒头,转身就走了个背风的地方先快速的吃起来…… 白善拿着碗上前,给他打饭的差吏讨好的冲他笑笑,然后一脸纠结的给他打饭。 白善也只拿了一个大海碗,所以他是要多打一点饭呢,还是少打一点儿,把空间留给后面打菜的人? 好纠结呀,县令大人到底是更喜欢吃饭,还是更喜欢吃菜? 白善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在他要铲第二下饭时起步走到了前面…… 打饭的差役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后面打菜的衙役却提起了心…… 白二郎和殷或他们都排在白善身后,但差役和衙役们也不知为何,对他们就没这么紧张。 明明这几位公子身份也不低的,最后他们归结为白善不仅是县官,还是现管的原因。 五人打了饭,也在附近找了块草地一块儿坐在吃起饭来,护卫们也端了碗坐在他们附近吃。 别说,这菜看着不怎么样,但吃起来感觉还不错,主要每个人碗里不是有块肉就是有块油渣。 特别是油渣,谁要是能吃到一块油渣,那是能炫耀一天的事。 白善运气就极好,他碗里就有一块,翻出来给他们看,自得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白二郎就翻出两块油渣给他看。 只落到一块肉,还是瘦肉的殷或和白善一起默默地看着他。 方县丞大口咬了一个杂粮馒头,吃下去后便将心中积压许久的问题问出来,“大人为何如此在意役丁的伙食?” 说真的,在第一次拿到白善给的服役要求清单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以为上面是对役丁的要求,却没想到是对县衙的要求。 上面直接将役丁的待遇提高了一大截,早食、午食和晚食全包不说,每一顿还多增加了一个馒头一碗饭,还要求每餐不得少于两个菜。 连馒头的杂粮和白面的配比都提高了,让杂粮馒头更白了一些。 白善道:“民以食为天,不算这一批役丁,整体来说,他们服役的效率是不是提高了?” 方县丞颔首,崔先生道:“但这点效率还不足以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据我所知,严格要求下,这样的服役效率也是常有的事。” 白善便道:“但他们也是我的子民啊。” 他道:“本县是他们的父母官,不管是修路,修水利,本意都是为了造福百姓,既然如此,在实行的过程中,我这个父母官也心疼他们,造福他们有什么不对?谁说服役就一定要苦哈哈的生不如死?” ※※※※※※※※※※※※※※※※※※※※ 作家的话 下午七点见 ☆.第3003章 不一样的童年 几人怔住,说不出话来。 没谁这么说过,只是大家习惯性的这么认为而已,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相同的结果,为什么要主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白善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道:“修路和修建水利并不是结果,使其有价值,造福于百姓才是结果。所以我们最终的结果是造福百姓,那在实行的过程中,我们为何又要与我们‘想要的结果’对立起来呢?” 几人恍然大悟,只有殷或一脸平静,“但其他县没这个能力,或者说,他们认为这些物资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不是放在役丁身上。” 白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所以要想全天下统一服役标准,不仅需要诸公同意,以法令行之,还需要大量的资源。” 他道:“在土地有限,人口渐多的情况下,要想得到足够多的资源,那只有一个办法。” “提高产量,”白善目光幽深的看了看殷或后看向官道远处的田野,“种子、工具、耕作的方式,还有肥料的制作,这些都可以影响粮食的产量。” 只有天下粮食充足,他们才能用人去做更多的事。白善已经意识到,不能让人被土地绑缚住,不然许多的事他们都做不了。 比如修建码头,现在龙池修建码头的人,其中有一半从外地来的长工中挑选出来的,剩下的才是从本地招募的。 现在是农闲时候,所以龙池干活的人还很多,但等到来年开春,只怕才开始准备春耕,人便会少一多半去。 因为他们需要回去耕地。 所以他得想办法,把人从土地上带出来,这样他,还有天下间像他这样的官员才有人可用。 这样的事他不好和方县丞崔先生说,所以只提了一句后便转开了话题,和白二郎笑道:“所以小时候我们很单纯,许多事都想当然。” “我们想着役丁辛苦,而他们每人吃用也不多,吃好了干活儿的效率也更好,疑惑傅县令为何不对他们好一些?”白善自嘲的一笑,“当时还发誓,等长大一些,要是有本事见到陛下,一定要认真的谈一谈这事。” 但真见到皇帝后,总是有比这件更重要的事,而当无事发生了,白善也能想得更多了,知道这件事不是“告状”就能解决的。 说出来,不过是博人眼球,让人觉得自己过于浮躁天真罢了。 一直到他自己当了县令,白善自己这么做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这才有底气和皇帝上折提及善待役丁。 但这也只是让此事走到了台前,要想像他们小时候想的那样,让役丁不再害怕去服役,他们去服役不会伤亡,不会饿坏、冻坏、累坏…… 有足够的饭食吃,有暖暖的衣穿,劳作时间和强度合理,生病了有医治…… 做到这些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走,白善一抬头便能看到天边映照的夕阳,忍不住展颜一笑,和白二郎殷或道:“虽然小时候想的事的确天真,到了现在也做不到,但我依旧希望将来能够不忘初心,一直往下走下去。” 他伸手拍了拍白二郎,问他,“你呢?” 沉迷于看杂书,写话本的白二郎总算想起了小时候灾难性的遭遇,他眼含热泪道:“那等明达生了孩子,我和陛下要个县官当一当?” 白善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噎住,“你想当就当,不想当我也不勉强你,干嘛这么勉强?” 白二郎:“我觉得你没说错呀,我们小时候想做的事都没做好呢,就是现在,我也没觉得我们小时候想的就是错的,可,可我能当好一个县令吗?而且我好像也不是很想当县令。” “可不外放,我怎么实现那些事,只在翰林院里我也帮不到你们啊。” 白善就狠狠地拍他的肩膀道:“谁说在翰林院里就不能帮了?陛下让你写的话本,怕,不,是神仙杂记,你写好了吗?” 他挤眉弄眼道:“这杂记要是写好了,说不定效用比我和周满每日下乡还要强呢。” 白二郎就把泪花憋回去了,“写不少了,你要看吗?回头我把稿子给你看看?”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你和周满只许看,不许改,明达看过了,说我写得极好。” 白善就提起了一颗心,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么写的?是写的神仙吗?” 白二郎就斜眼看他,冷傲冷酷的道:“还是文曲星和太白星呢,他们在天上时便是一对,下凡时也成了一对,你说巧不巧?” 白善心底觉得更不好了,正要把人拉到树林里逼供,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殷或突然开口问,“你们小时候为何会想这么多?” 白善自觉他们是正常的,碰见了就想,而且先生都布置了课业,学生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不是很正常的吗? 见殷或这么惊奇,便问道:“那你小时候在想什么?我自觉我们挺正常的,这都是先生布置的课业。” 殷或就沉思起来,难道真是他不正常? 也是,他本也与一般孩子不一样,殷或便颔首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他请白善和白二郎见谅,解释道:“我小时候都是自己跟着先生读书,偶尔生病了一两个月见不到先生也是正常的,或许是先生没来得及给我布置这些课业。” 他道:“我小时候想最多的是生死之间的事。” 一旁的方县丞和崔先生已经僵成了两块石头,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心里却在欢快的吐槽,这哪儿正常了? 两边谁也不正常,谁小时候不是想着吃喝玩乐的事?最大的烦恼也应该是读书吧? 什么役丁的权益,什么生死,谁小时候回想这种问题? 崔先生僵硬的扭着脖子去看方县丞,所以这就是他们二人总也考不上进士和明经的原因吗? 方县丞默默地转开目光,不想和崔先生被归为同一类,虽然他小时候也是想着吃喝玩乐和烦心读书的事。 白善已经叹气道:“你想的可比我们深奥多了,我是要进京城时才想生死之间的事。” 殷或就问他,“你想清楚了吗? ※※※※※※※※※※※※※※※※※※※※ 作家的话 晚上九点见 ☆. 第3004章 聚集 “想清楚了,”白善微微抬着下巴道:“我虽想生,但人固有一死,我只希望不负良心,余生活得坦坦荡荡,若是不能,也算死得其所了。” 周满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两个才会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京城来,又进到皇宫里去。 现在虽然恩仇已经离他们远去,但当时心中想通的关窍,发下的宏愿并没有改变。 他依旧希望自己将来不负良心,余生活得坦坦荡荡。 白善问殷或,“你呢,可想明白了吗?” 殷或微微一笑道:“没有。” 白二郎扭头看他,“没想明白你这么开心?” “但它已经不再是我的困扰了,”殷或道:“不论生还是死,我皆不悔今生来过了,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就算穷尽一生想不明白也不要紧了。” 他以前想活着,但更多的时候是想死。 他觉得活着是受罪,但要让他死,他又舍不得,很不甘愿,他明明成人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要离开。 他从没出过京城的范围,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京郊十里亭,那还是小时候去给父亲送行。 病得快死的时候,梦里曾经来回的梦到那个场景,明明是很普通的一条路,很普通的路边长亭和树木,但他就是不断的想,不断的想,梦里的自己骑在了马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将京城、家人,甚至是自己都丢在了后面。 骑在马上的人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当时从梦里醒来,他就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还舍不得死呢? 明明活着那么痛苦,等到成年,留下子嗣后也是要死的,还是那样屈辱的死去,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干脆死了呢?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因为他想成为梦中那个骑在马上,头也不回离开的“殷或”。 虽然他现在还是没能成为那个殷或,他依旧留在人群之中,但他真的可以走出十里长亭,沿着长长的官道往下走了。 他去过西域,如今又到了青州看到了大海,此时便是死了,虽然心中还是会遗憾,却不会那么不甘了。 白二郎看看殷或,又扭头看看白善,被他们脸上的笑容闪了一下眼睛,便哼了一声后扭过头去,也对着夕阳看。 他道:“我就不想这么多,只要过得开心就行。” 白善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那神仙杂记可别乱写,不然我可不会管你开不开心。” 白二郎就沉默,半晌后突然跳远,跑出去好远才冲他喊道:“那是我的书,你休想改我的稿子!” 白善:…… 殷或扑哧一声笑出来,白善不由问他,“你看过他的稿子吗?” 殷或摇头,“我看的是西行记,没看到神仙杂记。” 白善就拢眉,决定回去就找白二郎要稿子。 晚上他们驻扎在这里,役丁们睡在茅草屋里很是忐忑,“我们不会被抓去坐牢吧?” “不,不会吧,不是已经在把路挖开重修了吗?其他人都回去了,就我们还留下。” “那怪谁?还不是你们偷工减料,要不是你们修的那段路这么差,我们能被大人们留下来重修吗?” “放屁,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我是出去挖泥的,我哪儿知道你们是这么修路的?” “反正你们谁都跑不掉,想想你们之前少挖了多少土,这都算在你们身上的。” 屋里住着的其他人恐慌起来,不安的翻了一下身,问道:“我们真的会被抓去坐牢吗?“ “也有可能会被流放,犯事儿的不是坐牢就是流放吧?”一人道:“总,总不能因为我们没修好路就砍了我们吧?” “别,别吓人,我看县太爷对我们挺好的,我服役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能在服役时吃饱饭呢。” “是啊,县太爷看着不像是坏人。” “我也没说县太爷是坏人啊,现在坏人不是我们吗?那县太爷对付坏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黑暗中有人道:“我就是想着我们干了坏事,我们还能善终?” 他道:“县太爷对役丁虽然好,但对土匪也狠,之前大井村的那些,被砍头的砍头,被流放的流放,不是都被抓得一干二净,一个都没落下吗?” “那,那我们怎么办?”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吹灭了蜡烛,合衣躺在嘎吱响的木板床上,对左右俩人道:“别说小话了,赶紧睡吧。” 白二郎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明达了。” 白善将双手枕在脑后,叹息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看今日他们懒懒散散的,估计要修补到后天吧,等处理了他们我们就走。” 他顿了顿后道:“不然你明日先回去?”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他道:“你回去也好,正好可以帮帮她们。” 白二郎:“是帮周满吧?” 白善就给了他一肘子,“尊重些,那是你师姐。” 白二郎忍不住从床板上坐起来,“那还是我弟妹呢!你们少欺负我,哼,我不回去,我要是一个人回去,她们肯定会念叨我,觉得是我偷懒!” 他是想明达,但不代表他愿意回去被骂。 白善觉得他又犯了懒病,便想和他讲讲“道理”,一旁的殷或笑着劝解,正要拉开俩人,屋外传来大喝声,“你们想干嘛?” 屋中的三人身子一僵,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立即下床。 屋外不断传来侍卫的暴喝声,“大胆,大人们在此歇息,你们还不快退下?” 白善拉住殷或,扭头和白二郎道:“你留在这儿陪着殷或。” 月光中,他的神色看不清楚,但白二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牢牢的抓住殷或,还和他道:“让他去,他功夫比我们都好,他还和戒嗔学了棍法,现在力气可大了,打人特别疼。” 白善已经打开门出去。 住在隔壁的方县丞和崔先生也急忙披着衣服出来,看到茅草屋前聚集了这么多人,立即怒喝,“你们深夜聚于此处干什么?还不快散去!” ※※※※※※※※※※※※※※※※※※※※ 作家的话 晚上十一点见 ☆.第3005章 严惩(补更) 有护卫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前来的人,发现足有三十来人,相当于大半的役丁都在这儿了。 白善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侍卫,上前看他们,“你们深夜过来有何事?” 一直有些嘈杂,你推我,我推你,议论纷纷就是没人上前说话的人群顿时一静,站在最前面的几人迟疑了一下后,很干脆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大人饶命啊——” 有一个跪下,身后的几十人想也不想,直接扑腾扑腾的往地上跪,也不管地上是泥土还是石头,也跟着胡乱磕头,“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白善:…… 众侍卫和衙役们也沉默下来,纷纷扭头看向白善,但握着刀柄的手并没有松开。 白善上前一步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大家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更加急切起来,七嘴八舌的喊道:“求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善被这嘈杂的声音一冲,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烦躁之下,不等身后的人上前代替便直接怒喝道:“本县让你们闭嘴!” 人群顿时一静,不断磕头的人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有些害怕的看向白善。 白善脸色极难看,从昨天下午检查出问题到现在积压的怒火一下就暴了出来,“是听不懂话,还是不愿意听本县说话?” “若是不想听本县说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必来本县面前跪着,要是听不懂……”白善脸色更沉,声音也有些阴沉下来,“本县不觉得说话很难懂,那看来你们还是不愿意听。” 众役丁吓了一跳,大部分讷讷不敢言,跪在前面的几个连忙道:“大人恕罪,人太多了,小的们没听到您说话,并不是不愿意听……” 白善冷笑一声,实情如何各自心里都明白,他微微偏头看向身后。 奈何众护卫不是大吉,没人能看懂他的意思,倒是趴在门口往外看的白二郎见他往身后偏头,立即反应过来,回屋摸黑拎着一张椅子就送出去了。 白二郎将椅子放在白善身后。 白善看了他一眼,这才撩起袍子坐下,周围点燃的火把也越来越多,他越发能看清跪着的人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这一群人,面无表情的问道:“说罢,让本县饶你们什么?” 役丁们一时沉默。 白善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怒问道:“怎么,深夜逼到本县的房门前就只是为了嚎这一嗓子?” 跪在前面直面白善面孔的役丁压力倍增,额头上滑下冷汗来,几人咽了咽口水,不得不代替大家道:“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偷工减料,求大人放过我们,饶命啊。” 白善就冷沉冷沉的看着他们,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的滑过去,他记性好,很快将他们的脸和名字联系了起来。 “盛大根?你是拉石碾的?” 跪在前面的人愣了一下后应了一声“是”,心底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白善又一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问道:“你们几个都是拉石碾的?” 那几人也很不安,没想到白善竟然能记得他们的名字。 几人忐忑的点头应“是”。 白善目光便移向旁边,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问道:“你们是挑土的?” “是。” 跪着的人更忐忑了。 白善嗤笑一声道:“本来呢,本县是打算罚你们这六十人一同去官田里服役十日,以工钱代罚,但今日本县改主意了,你们全去龙池修筑渡口吧,六十人罚工二十日,而今晚来惊扰官员,跪在这儿的,再加二十日。” 跪着的人吓到了,连忙喊道:“大人,您不能这么干啊……” 有激动的甚至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和白善要说法。 有侍卫立即抽出刀来横在白善身前,大喝道:“大胆,尔等想造反吗?” 杀气铺面而来,人群顿时一静,不敢直视侍卫和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大刀。 白善慢悠悠的道:“这是公主府的冷侍卫,禁卫出身,有冲撞驸马之人,他有权将人斩于马下。” 站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要冲上来求情的更是连退几步,不敢上前了。 见他们老实了,白善这才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时间流动,役丁们下意识的避开白善的目光,纷纷低头看着脚下不规整的泥土,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来了。 不是说人多了,县令就不会罚他们了吗? 白善将所有役丁都看低头后才沉声道:“深夜惊扰官员,为大罪,本县依律处罚,尔等若是不服,就继续在这儿闹着,本县不介意你们将罪名升为暗刺官员,反正今年本县杀的人也不少,再给菜市场送几颗人头也没什么。” 役丁们吓跑了。 就是站在最前面,自觉胆子比较大的几个都脸色苍白,双股战战,最后也是抖着腿跑了。 方县丞松了一口气,和白善道:“幸亏他们只是求开恩,没想伤害大人,不然下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崔先生却道:“也幸亏我们带的护卫和衙役够多。” 本来他们就是几拨人,因为要回县城,而这是必经之路,有缘在此相遇。 之前白善出门不仅带了衙役,还带上了三个家里的护卫,白二郎也带了两个衙役和好几个侍卫。 殷或更不用说了,他每次出行都不会少于十人的,所以他们的护卫衙役不少。 方县丞呼出一口气,忙安抚白善,“大人先回屋休息吧,明日再拿他们训话?” 白善就问:“为什么要明日?” “啊?” 白善直接就扭头对着众衙役和侍卫道:“去,敲梆子,将役丁们全都叫起来,去前头放饭的平地上,本县要训话。” 他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困,那今晚就别睡了。” 殷或也缓过神来了,有精力与他玩笑,“你这是要做严苛的县令了吗?” 白善绷着脸道:“我是觉得方县丞说得对,有些刁民是不严惩不知己之所措,也不足以儆效尤。” 既然这样,他就成全了他们。 吓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什么求饶?大半夜的这么多人找上门来,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逼迫,真当他白善是泥捏的,不会有脾气是吧?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3006章 里正 役丁们呼啦啦的跑回自己的住处,却没有立时躺下睡觉,而是依旧聚集在一起。 今晚他们受到的冲击大,这会儿心脏还蹦蹦乱跳,很是不好受。 结果他们刚凑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议论上两句,外头突然梆梆的响起来,衙役敲着梆子,大声喊着让所有人都出来集合。 今晚才闹过一场回来的役丁们心中忐忑,不得不走出屋子。 衙役和护卫们按着刀柄守在各处,看似分散,却牢牢把住了各个口子。见他们出来,当即有衙役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过去将那边的木柴拿过来,在这儿和那儿升两堆火堆,还不快去!” 火堆升起来,加上四周点燃的火把,瞬间将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被叫起来的六十人,不说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清二楚,至少神色是看得见的。 白善带着白二郎和殷或走上前来,这会儿他们倒是不怕这些役丁再造反了。 既然刚才他们不敢动,那此时就更不敢了,胆子都被白善吓破了好不好? 白善记忆极好,何况还有护卫衙役们在身侧,等六十个役丁站好,他也不挑,直接指了旁边道:“才刚到本县屋外的三十四人自己站到这一侧来吧。” 大家磨磨蹭蹭的不肯动,白善便静静地看着他们。 方县丞便喝道:“以为你们不站出来大人们便不知道是谁了?刚才大人可以一一点过名字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心中更慌,低下头去和旁边的人偷偷交换了一下神色,只能挪到一边去。 他们心中此时都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该听他们的跟着一起闹,老实在屋里躺着什么事也没有。 等他们都站了过去,方县丞便上前点数,顺便核对一下人脸,半晌后回来和白善道:“都对数。” 白善这才冷着脸和他们训话,“自九月二十发役令,本县一共发了两次役令,征召役丁前后共一千八百六十八人,所修筑的工事,不敢说全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似你们这等,本县的马跑过去便能察觉地面不够坚实,质量之差的,只有你们这一里。” “与你们同里被征调的另外四十役丁前日便服役结束回家,因与你们同出一里的缘故,本县还特意仔细的查了查,但他们所修筑的路段一点问题也没有,”白善道:“所以本县想,到底是你们自己本来便偷奸耍滑,还是到了这里后才学的坏风气?” 负责这一组役丁的衙役冷汗都冒出来了,纷纷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白善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并不开口叫他们起来。 作为负责的衙役,他们不仅要保证役丁服役期间的伙食、安全,也要保证他们服役的质量的。 最后那一截这样偷工减料,明年雨水一下,走过的车马一多,用不了两年路面就又坑坑洼洼起来了。 正当县衙修路就靠一张嘴吗? “出了这样的问题,你们有错,但负责监督你们的衙役也有罪,本来本县不想在你们重修时提起惩罚之事,不过既然你们如此急不可耐,本县也不介意此时宣判。” 役丁们都低下了头。 白善脸色阴沉严肃,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一滑过他们的脸,道:“你们都是本县的子民,我呢,从小也是见过役丁服役时的困苦的,所以这一次服役才会如此不同,不仅保证你们吃饱,还要尽量保证你们不受寒,不过于劳累,本县自认为对你们够好,也足够心疼尔等了……” 白善这一番话说得慢悠悠的,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役丁们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去。 “功有赏,错有罚,本县原想罚你们去官田里劳作十日,方县丞说罚轻了,本县本不觉得,但从今晚看,本县觉得方县丞说得很对。”白善道:“所以,此次所有怠工的役丁,在重修好路面后,罚役二十日,全都去龙池修筑码头,今晚鼓噪的三十四人,再罚二十日,一共四十日,何时服完,何时回去。” 白善目光落在跪着的衙役身上,面色冷沉,“监督的衙役同罪,罚俸三月,服役四十日。” 这个比役丁们的罚还要重,跪在地上的三个衙役脸色发白,却不敢辩解和推脱,磕头应下。 连衙役都认罚了,役丁们更不敢吭声了,纷纷跪下应“是”。 白善见他们老实,这才冲方县丞微微点头。 方县丞便喝令役丁们退去,“不许再无故聚集、鼓噪,谁若再犯,那就不是罚役这么简单的事了。” 等所有役丁都回了各自的屋里,方县丞才去找白善,“大人,此事就这么算了?” 方县丞虽爱民,但也不是一味的纵容他们,要他说,他们敢深夜惊扰县令,哪怕只是围着,那也有逼迫之意,应当重罚。 白善却不喜欢棍棒加身的罚,想要达到目的,还有其他更省成本的罚,他道:“明日将他们里正找来,本县要亲自见一见他。” 役丁们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精神萎靡,眼圈深重,但他们今天不敢偷懒,才吃过早食就纷纷拿着工具去修路了,一点儿不敢耽误。 他们的里正收到消息后很快从村里赶来,役丁们看到里正,心中不知为何更是忐忑。 果然,吃午食的时候里正便将他们叫在一处,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们一通,怒道:“老脸都要叫你们丢光了,你们也就欺负县太爷年轻,以为他软性好欺负。” “真以为他给你们好吃好喝就是好性子了?”里正怒道:“那是县太爷心疼你们这些泥腿子,他要是不心疼起人来,看看大井村小井村那些人,几十个人,说砍就砍,说流放就流放,你看他眼睛眨过吗?” “竟然还敢大半夜过去围逼县令,你们脑子塞粪了?”里正骂骂咧咧,直接将今天受到的气都发在了他们身上,骂得口干舌燥后才道:“今儿我们算是都出名了,我的老脸没了,你们也别想有脸,此事已经闹得全里皆知,过后为预防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还得挂在那公告上……” ※※※※※※※※※※※※※※※※※※※※ 作家的话 晚上十点见 ☆.第3007章 龙池 役丁们涨红了脸,有人忍不住道:“大人怎么能这样?” 里正跳脚,“你们偷懒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怎么能这样?换做以前服役,你敢偷懒吗?衙役大鞭子不抽死你们,现在大人对你们好了,你们却蹬鼻子上脸了……“ 里正又把之前骂他们的话翻了一遍,重新又把他们骂了一通,声音都哑了才罢休。 役丁们脸色通红,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里正骂完了人才道:“大人好心,将这段路修好以后许你们半日的假期回家拿行李,然后就要去龙池服役。” 有一人忍不住问:“里正,我们服役四十天的,岂不是快要过年了才回去?” 里正就掀起眼皮道:“怎么,你还想选日子?那要不要干脆连罚役的地方也给你选算了?或者直接不罚了?” 立时没人敢再说话了。 里正冷笑的看着他们,“认真修路吧,等你们将路补好,你们且看着吧。” 这会儿役丁们虽然觉得羞愧,但因为在场的都是一块儿犯事的,所以感受还不是很深。 但里正是整张面皮都烧起来了,尤其是刚才面见白县令和方县丞等人时,恨不得地上有个坑,他自己就能跳进去把自己埋了。 此时见他们虽然羞愧,也低着头,但周身那情绪,一看没多少,有几个甚至还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 里正看着他们冷笑连连。 其实他们偷工减料的路段并不是很长,不到五里,是最后这几天,估计是觉得这次服役不似以前那么辛苦,人一懈怠便一懒,再动作时就忍不住敷衍了事。 衙役们也没注意看,就让他们糊弄过去了。 此时虽然要把路挖开重新修,但却比之前的要容易一些,底下两层还是压得挺好的,他们只要加上一层石子,再压两层泥土,确认垒实了就可以。 耗时要比第一次修路时间短,但前后也费了三天的时间。 白善站在路上,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土,旁边衙役还拿着工具检查了一下,确认压得不错,这才微微颔首,和拄着工具站在一旁的役丁们道:“准你们半日的假,申时我们在里正家门口等你们,若是迟到超过一刻钟,按照逃役处置。” 白善这几天没了一开始面对他们的温和笑容,板着脸道:“行了,散去吧。” 大家连忙跑回住处,拎了自己的包裹和东西就往家的方向跑。 没人敢再怀疑白善的话,也没人敢逃役。 逃得了和尚,难道庙也能长腿跑了吗? 谁不是一家老小住在村里?谁也不可能为这么一件事就跑了,而且半天的功夫也跑不掉。 所以白善可以放心的让他们回家去。 当然,他这次放假并不是因为心疼他们,而是这次去龙池,天气会越来越冷,他们得回去多拿几件衣服鞋袜,不然到了龙池,他们病了,干不了活儿不说还得他花钱治病,多亏? 除此外,也是让他们感受一下家里人的“疼爱”,免得在外头毫无顾忌的犯事儿。 果然,役丁们跑回家,迎接他们的就是厮打、怒骂和哭泣。 打人的多是他们的祖父两辈,一边揍人一边骂,“连都被你们丢到县城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们连修个路都偷奸耍滑,看你们的孩子以后还怎么说亲!” 骂人的多是他们家的女性长辈,“你要是以前服役的时候省力没啥,谁都知道服役辛苦,你们知道省力,还能省下来是你们的本事,可这次服役县太爷每天只让你们干四个时辰,还特意错开了烈阳高照的时间,还给你们吃饱喝足,你们这时候偷奸耍滑,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我们家吗?你妹妹(女儿)可还没说亲呢,你这是要害死她们啊。” 至于哭泣的,自然是他们的妻子妹妹女儿了。 简直头疼。 但这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出门的时候,虽然才能回家半日,但因为是农闲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聚在一起说说话,他们从人门前路过的时候,有人就冲他们指指点点起来,也不知道说了啥,发出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来。 村里和他一起服役回来的族兄弟也回来了,但两家此时并不能同仇敌忾,反而还互相埋怨起来。 一个道:“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坏的,在家里的时候还勤奋,怎么就学了这些坏毛病?” 一个道:“你也不是第一次服役了,以前从没听说过你会省力偷懒,怎么今年带上你堂弟,回来就变成癞子了?” 反正他们回家一趟没得到安慰,反而心里更难受和烦躁了,还不如不回来呢。 他们只来得及洗个澡,吃了个简单的饭,带上重新打包的行李便走。这次出门没有什么殷殷叮嘱了,只有怒喝:“这次再偷懒犯事,你也别回来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六十个役丁,一个不缺,特别准时的在里正家门前汇合了。 白善见了脸色微微好转,和白二郎殷或道:“还有的救。” 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快走吧,早点出发,早点到龙池。” 他想去海边看大海了,这时候他倒是不念着想明达了。 一行人转去龙池,因为离得远,还在路上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傍晚才到的龙池。 龙池大变样了。 之前盐场的地方上住满了人,没拆开的灶台被拿来煮饭做菜,倒也没浪费掉。 盐场附近的一些空地上还建起了不少房子,都是简易的茅草房,住的都是来这儿做工的长工。 役丁们过来,直接选了房子就能住进去。 他们到的时候,长工和工匠们才结束工作,正拿着饭碗排队打饭呢。 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些人,大家便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也只是一眼,确定他们一样是来干活儿的便收回了目光。 白善已经让崔先生回去了,只带了方县丞过来。 这是方县丞自白善上任以来第一次来龙池,一时都惊住了,这已经不是他以前熟悉的龙池了。 白善将役丁丢给他,带着白二郎和殷或就去找崔大人。 “崔大人在码头上呢。” 白善便拉了马过来上马,见殷或站着,便笑问,“你要骑马还是坐车?” 殷或很心动,迟疑了一下,扭头和长寿道:“去牵马来。” ※※※※※※※※※※※※※※※※※※※※ 作家的话 晚上十一点半见 ☆.第3008章 劳累 长寿默默地看着殷或。 殷或也沉默的看着他。 白善和长寿道:“牵来吧,离得不远。” 殷或也是会骑马的,只是马术一般且很少骑而已。 他虽没有专门的学过,但在国子监和崇文馆上骑射课时,他没少旁观先生教导学生,所以他理论知识很丰富。 而且他没少坐他爹的马进宫,西行时自己偶尔也骑在马上,嗯,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慢悠悠的跑一段,或是长寿牵着马慢慢的走,但不可否认他是会骑马的。 所以对长寿不太听话的行为,他有些不高兴。 长寿道:“少爷,海边风大,这会儿天冷呢。” 骑在马上会更冷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殷或却更意动,“风大的时候骑马才舒服呢。” 白善和白二郎闻言一起扭头看向他,觉得他这个认知和爱好太过特别,和他们有很大的出入。 不过想到他很少自己快马奔驰,更不要说在风中快马了,所以便决定不就此事与他们争辩。 长寿无奈,只能给殷或牵了一匹马过来。 殷或上马,但也没有跑快,就这么溜溜达达的和白善白二去找崔大人。 崔巍并不在正在建造的码头上,而是在往前的一段海边。 白善他们找过去,看见他正蹲在地上,手上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夹着一张白纸,他正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白善下马找过去,没有打搅他,也止住了要叫他的长随,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画板,不由一愣。 这不是码头,不,应该说,这不止是码头,而是包括了码头附近的建设。 虽然白善是想将附近也建设起来,但从没想过这事还要劳烦崔巍去设计的,怕占去他太多的心力,影响码头的修筑。 白善歪着脑袋看得认真,静静感受了一下海风的白二郎见他许久不吭声,也忍不住凑上来一起偷窥。 殷或便也上前。 三人就一起探头站在后面看崔巍画东西。 只有一个人偷看的时候崔巍是真没察觉,但愣是谁背后站了三个人,他就是再认真也察觉到了。 崔巍坚持将要画的一个地方画好,这才抬头,往后看向他们。 目光和三人对上,就见站在最中间的白善瞬间展开笑脸,后退一步后拱手行礼,“崔大人辛苦了。” 殷或和白二郎也后退一步行礼,打招呼,“崔大人。” 崔巍想站起来回礼,但他发现自己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脚麻了,一动就钻心的疼,他才往上抬了一下就动弹不得。 白善目光敏锐,在他身子一晃悠时便上前扶住他,关怀道:“崔大人要保重身体啊。” 崔大人扶着白善的手慢悠悠的站直,不仅双脚又麻又疼,眼前还有些重影,连人都模糊起来了。 白善见他没应声,不由仔细去打量他的脸色,殷或一看便知道他眩晕了,于是道:“给他喝点酸梅汁?”他记得上次在医署有个人晃了晃要晕倒时,周满就是给他灌的酸梅汤。 白二郎:“……他不是中暑吧,喝酸梅汁有用?而且这会儿上哪儿给他找酸梅汤?” 殷或:“那就吃些糖水,或者盐水?” 白善已经扭头叫来护卫,让他将挂在盗骊身上的布袋拿来。 护卫立即将布袋取来,崔大人的长随和白善一起将人扶到了边上,殷或将披着的披风接下来,让白二郎给铺在了地上。 白善扶了崔大人坐下,接过布袋翻了翻,很快翻出一个瓶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字,确认没拿错后便倒出一丸药塞进崔大人的嘴里。 长随一脸焦急的打开水囊,正要喂崔大人喝水,却被白善伸手拦住,“这药是含服。” 药一入口便开始化掉,崔大人咽了一下口水,甜丝丝的,还有一股药味儿,甜中带着清凉,他略微精神了一些,再抬头看向白善他们时,人影虽然还有点儿模糊,好歹不晃了,人也都能看清了。 崔大人慢悠悠的道:“失礼了,还请驸马爷和白大人殷公子见谅。” 三人连忙表示不要紧。 一起坐在披风上等着崔大人缓过劲儿来,白善见他要张嘴说话,他忙道:“您先别说话,也别想其他事情,就放空思绪休息一下。” 他道:“您这是劳累过度,对了,您午食吃了吗?” 他问完却是去看的长随,长随立即道:“吃了的,只是吃的少。” 长随顺势抱怨道:“我们老爷吃不惯青州的饮食。” 白善一听便叹气,“是我考虑不周了,回头我就找个京城或是清河的厨子来。” 他关怀的问道:“那下午可有用茶点?” 长随:“没有。” 白善便再次叹气,“难怪今日见崔大人,崔大人憔悴了许多。” 崔巍将嘴里的药含化,人也缓了过来,问道:“白大人是来看工程进度的?” 白善笑着颔首,“顺便送些役丁过来。” 崔巍现在的确很需要人,闻言就要起身,“那我们去看看吧。” 白善立即伸手扶住他,笑道:“只是做粗活的役丁,里面没有能用的工匠。” 崔巍就叹气,“白大人还是没找到得用的工匠吗?” 白善也叹气,北海县能找到的工匠他都找来了,还跑去和郭刺史要了不少刺史府里能调用的工匠,甚至路县令都看在同为盟友的面子上出借了他一些人,但还是不够用。 白善道:“我已经和工部去信,但目前还没回信。” 崔巍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大人去信多久了?” 白善:“一月有余了。” 崔巍便道:“那就继续等吧,等到明年或许能有回信。” 白善:…… 白善将话题扯到码头上,“我看码头已有雏形,明年可能用上?” 崔巍道:“要是接放中小型海船没问题,大的不行,而且能接放的数量也有限。” 白善和太子现在最忧心的是官盐的运输问题,所以只要中小型的海船能从这里出去就行,至于其他的,他暂时考虑不到。 但码头之外的建设…… “我看崔大人还设计了附近的房屋建设。” 崔巍道:“有码头,等海船来了,便有客商和短工,附近必定能形成大集,大人不打算在这附近建设城镇吗?”驸马和公主都把别院建到这里来了,他又不是瞎子和傻子。 白善微微一笑道:“的确是要建,但我不打算自己动手。”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第3009章 谋算 崔巍设计的图纸并不只有这一张,现在白善看见的不过是其中的一角而已。 他被扶回自己的住所后,只喝了一口茶水便带着白善去他的书房,从书房里拿出七八张图纸,每一张都有半个桌子大小,摊开来给白善看。 有粗糙的,也有细致的,他挑出三幅来拼在一起给白善看。 因为桌子不够大,他就让人拿了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将图纸放在上面,门窗打开,天光照进来,嫌弃不够量,他还点了蜡烛。 这图纸就好似一幅美丽的画卷,上面码头、房屋、街道都鳞次栉比,很是有序对称,甚至连白二郎建的别院也被标明在了其中。 只是一眼白善就喜欢上了,不错,这正是他设想的龙池码头,比莱州码头还要井然有序。 白善激动起来,问道:“崔大人可估算过,这座码头建成要多少时间?” 崔巍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以现在的速度算,最少需要十年吧。” 白善热血就一冷。 崔巍习以为常,不在意的道:“所以我这图纸只是画出来,大人不一定需要照着来建,不过渡口这里却是不能省俭的。” 白善摸着下巴问:“崔大人是怕我没钱吗?” 崔大人“嗯”了一声,带了些期盼的问道:“白大人的钱够用?” “不够。”白善看了眼图纸上的房屋街道,很果断的摇头。 就算盐场再挣钱,短时间内凑够这么多钱建造房屋也困难,何况还有码头呢。 那里面需要的木头、石料,还有工匠的工艺,那可都不便宜。 崔大人的心便冷下来,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图纸上,没钱说什么? 白善却摸着下巴道:“钱什么的,从来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 钱嘛,没有了想其他的办法就是,他有的是办法让人把房屋建造起来,但是建造码头所需的人力和工匠…… 白善看向崔巍,“崔大人,您在工部任职多年,就不能给我走走后门?” 崔巍没理他。 白善便围在他身边劝说,“您这图纸设计得如此好,若不能实现多可惜?” 他道:“若是龙池码头真照着您的设想建造成功,只要它得用百年,将来不仅这一方百姓,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能够记住崔大人,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功绩啊。” 崔巍就不是一般的工部官员,他可是出身崔氏。 世家文人嘛,对名垂青史有种别样的情愫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崔巍愿意一心做自己喜爱的事; 既可以做自己喜爱的事,又有机会凭借自己喜爱的事业名垂千古,那就是巨大的诱惑了。 崔巍思考起来。 白善眼巴巴的看着他。 崔巍掀起眼皮来看他,一脸怀疑,“白大人没钱,光要人有什么用?我把人找来了,你养得起吗?” 白善立即道:“养人的钱还是有的。” 崔巍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光是建造码头算不得什么丰功伟绩,若是码头后面的房屋杂乱无序,那和其他码头有什么区别?” 白善保证道:“这个大人放心,您只管放心大胆的建码头,这后面的事交给我,我必定能让码头后的房屋街道按照您的图纸建起来。” 崔巍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果真?” “真真的。” 崔巍就思索起来,其实他手里还是有一些人的。 他毕竟在工部多年,虽然有些孤僻,但也有些相熟的大匠,大匠们手底下都带着一群小匠,而且他在工部里也有一点薄面。 他主动请求的话,韩尚书应该会调派一些人手给他。 崔巍思索了一下后道:“听闻周大人以前为韩尚书家的小娘子接生过,开腹取子,保住了母子二人,若有她说情,白大人便是想多调一些工匠过来也不无可能。” 崔巍是孤僻,但他出身摆在那里,智商也摆在那里,还是很懂变通的,全看自己愿不愿意而已。 白善静静地看着他,“崔大人想的果然周全,还有呢?” 崔巍便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叫来一些人,又有周大人说情,韩尚书要是肯高抬手,那来的人也就差不多了。再差一些的,我从家里再调一些来就是。”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从崔氏宗族里调?” 崔巍:“……白大人想得很美,奈何崔某人没那个本事。” 说是他家,那就是他自个的家! 从崔氏宗族里调工匠,他暂且还没那个本事,而且目测将来一辈子也都不会有。 因为他沉迷于工事和算术,家族中有族老认为他败坏了门风,他所在的那一支都被排斥了,虽不至于就没落,但在家族里也很难说得上话。 好在他兄长也想得开,并不怪罪他,由着他在外面胡来。 也因为崔巍喜欢工事,年轻时候,还未荒唐到让家族放弃他时,他买了不少匠人养在自家的庄子里,还和宗族内的一些人家换了一些工匠,此时他们都养在自家庄子里呢。 崔巍决定写信回去,让兄长把他们也送来。 白善得了一个大概的人数,大喜,便也开始在自家里翻找起来,奈何他家的工匠人数有限,就那么零星几个,除了有个别擅长建造房屋外,便是木匠最多了。 白善叹气,人太少了,让他们过来得不偿失,还不如找现成的人培养呢。 龙池盐场附近只有两个小村庄,此时也很是热闹。 白善关掉盐场后他们日子难过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好了起来。 一是白善要在此建造码头,需要不少工人,一开始他们觉得建造码头比煮盐辛苦,但做习惯后发现都差不多,而且建造码头的工钱比煮盐要高; 二是来这里的工匠越来越多,人多了就需要吃喝,虽然工地里的粮食和菜蔬肉每天都从外面官田里运送过来,但偶尔菜蔬不够吃的时候,工地的大厨房也会和他们买。 而且吃喝之外也会有别的花费,比如鞋子衣服袜子之类的损耗,一群大男人不会修补,村里的妇人就能做一些针线赚钱,总的算下来日子反倒比有盐场的时候还要好。 他们很高兴,并不知道白善此时正站在山坡下看着他们的地盘,和白二郎殷或道:“他们的房子得推了重建啊。” ※※※※※※※※※※※※※※※※※※※※ 作家的话 下午七点见 ☆.第3010章 回家 白二郎:“你要买他们的房屋和地?” 白善对照了一下手中的图纸,摇头,“没钱,回头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按照我们的图纸来重建。” 不过这事儿不急,白善只是记在了心里,当务之急是修筑码头。 新来的役丁们听从管事的调拨,扛了木头下水修筑,这个天气下水,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这不是最煎熬的,最煎熬的是,每隔三日,这里的长工都能排队领工钱,只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着。 而修筑码头,就算是最普通的长工一天也有三十文,需要下水,或者有手艺的,工钱更高,在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他们明明干的是五十文一天的工,却一文钱没落着。 役丁们还不敢偷懒,生怕偷懒后被罚役更多,所以一边心痛着吸鼻子,一边干活儿。 因为农闲,被放到各个官田里的长工也陆续被调拨过来一同修筑码头,只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白善会让他们轮休回到官田里休整。 一行三人一直留在码头里,每日计划着要怎样最大限度的使用手中的人和东西。 要不是董县尉派人来找白善,他能够一直留在这里等到码头初步建成。 “郭刺史召见所有县令,说是要商量明年的大事。” 白善不得不回去。 他一准备走,白二郎自然不愿意再留,于是拉上殷或要一起回县城。 最后就只能方县丞留下帮助崔大人了。 周满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她精神超级好,除了手脚水肿,行动有些不便外,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最近甚至还去青州城里办了一次义诊。 倒是明达疲倦,肚子越大,身体越不好受,有时候只是站一站便觉得腰酸背疼,但坐也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脾气便有些不好。 白二郎一回来,她便将头扭到一旁去,等他围上来了便起身扶着肚子和大宫女先回家了。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摸着脑袋,扭头问周满:“明达怎么了?” 周满道:“你不回来照顾明达,她生气了,你哄她去吧。” 白二郎,“不是你们让我出去干活儿的吗?” 他一开始不乐意出门,还是明达训的他呢,怎么一转身又成他的不是了? 周满就掀起眼皮来看他,“你要丢下明达自己走,继续与我讨论此事的对错吗?” 白二郎一激灵,立即扭头去追明达。 白善就扭头看她,见她脸色和煦,不由问道,“那我不回来陪你,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啊,”周满道:“我身体比明达好,她怀孕比我难受多了,身体难受,心理便也不好受,所以才受委屈。我就脚肿和腰酸一些,其他还好。” 白善见她精神奕奕的,顿了顿后问道:“所以我不回来……” “我挺自在的,”周满斟酌的问道:“江南那边也挺艰难的,明年码头不是一定要开通吗?你要是忙,其实可以住到龙池去的。” 她也好去做点儿别的事,没有人管着的日子真的好爽啊。 白善默默地看着她。 周满在他的目光中微微低下头去,“我想到了,天冷了,我给你准备了护膝,你等着,我拿来给你看。” 白善目送她回屋,立即找了大吉来问话,“最近她都干什么了,这么不想我回来?” 大吉想了想道:“也没干什么,就是收的信和寄出去的信有些多,还有就是最近来医署和娘子请教医术的大夫有些多,娘子还收了两个小娘子在身边教导。” 他顿了顿后道:“西饼也被娘子放到医署里去了,现在跟在娘子身边最多的是九兰。” 看来医署的人手不够用啊。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除此外就没有了?” 大吉摇头,“至少我看到的,没有了。” 白善便一头雾水的转身回屋,既然如此,满宝为何要躲着他,还不想他回家? 周满拿出护膝给他,“你戴上试试看,冬天海边风大,也冷,再去龙池的时候你带上。” 白善就抱着护膝问她,“现在龙池人很多,时常有受冻生病的人,你要不要去那里给他们看一下身体?” “可以呀,”周满一口应下,“你选个时间吧。” 白善越发疑惑,面上却不显,道:“下次我去龙池的时候一起。” 周满便问:“下次你什么时候去?” “腊月?” 周满便一脸纠结,“不太行啊。” “为什么?” “医署病人多。” 白善扫了一下她的脸色,“哦”了一声道:“那便罢了,我们再选时间。” 周满便连连点头。 傍晚用过饭白善便去书房里处理公文,顺便翻看一下最近从各地寄来的信件。 他和满宝从不对彼此设防,俩人的书桌便一左一右的靠着,白善不在县衙的时候,他的信件她都会先拆了看,重要的派人给他送到龙池去,不重要的则留下,她会代为回信或是就压在书桌上。 她自己的信件自然也是塞在抽屉里。 白善看完自己的便看向周满的书桌,见她正低头写东西,便走上前去翻看她案上的书信。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太习惯了,一时没往心里去,便低下头去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白善翻了翻,发现好多萧院正的信,不是共同的朋友,他一向是不会看的,但这也太多了,十封里倒有六封是萧院正的。 他都码好放在一旁,没有去看,往下翻出了两封太子的信,这才倚靠在书桌上,问周满:“殿下的信我看了?” 周满无意的应了一声。 白善便拆开信来。 第一封信太子是回的他们俩人,满宝给他写信的时候提起过此事,一是叮嘱白善尽量准备官盐,以应对后面的江南震动; 二是告诫周满别不务正业,但他依旧将她要找的树和想要他传的消息传出去了。 第二封信则是最近来的,完全是写给周满的信。 太子和周满要药,除了一些有可能用到的伤药外,还有她新做出来的新药。 且药量还不少。 白善隐约猜到满宝瞒着他什么了,扭头看向她,“你最近都在制药?” “嗯,嗯?”周满回神,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我最近都很注意休息的,并没有经常制药。” ※※※※※※※※※※※※※※※※※※※※ 作家的话 晚上十点见 ☆.第3011章 愧疚 白善就静静地看着她。 周满慢慢的低下了头,“其实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 白善问:“那药你们试验出来了?” “目前的试验效果都还不错。”送往边关的药还不知效果如何,但她和京城联系紧密,现在京城那边已经试验过几次了,效果是不错的。 周满顿了顿,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和萧院正又申请了两个学生过来当典药。” 她道:“我发现,一州一医署还是太少了,很难照顾到离州城远的县城,所以我建议一州最少要有三个医署。” “州治医署署令提品,各县医署也置署令,和县令同品。” 白善眨眨眼,问道:“你们太医署有这么多人可用吗?” 她嘴角微翘道:“现在没有,所以会先从别的地方调派。” 因为周满外放地方,为的就是要找出地方医署最好的路来,所以太医署会优先满足她的要求。 周满道:“每一年都有学生毕业,过个几年,毕业的学生多了,地方医署也可以宽松一些。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让每一个县城都开起一家医署呢。” 白善赞她,“志向不错,不过三省和吏部户部答应了吗?” “没有,”周满回答得特别干脆,“吏部担心会造成官吏冗沉,户部担心支出过大,中书省和门下省也各有考量,反正就是没答应。” “你不生气啊?” “我不生气啊,”周满放下笔,扶着腰起身,在屋里转动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反正我和萧院正也没想着这事立时就能成,所以先提着。” 至于她这里,调人是他们太医署内部的事,暂时还不用三省同意,所以影响不到她。 周满嘿嘿一笑道:“所以外放的好处还是很多的,若是在京城,一举一动都要申请,就算不用申请也会被御史台盯着,很受约束。” 白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那要是萧院正不给你人呢?你也就仗着太医署站在你这边才能这么说。” 周满就哼哼道:“就算太医署不给我人我也有办法,大不了我从民间招募大夫就是。” 白善:“钱财从何处来呢?” 周满一想还真是,地方医署的花销很大,基本是不赚钱的,要是没有太医署的支持,她便是有人也很难维持下去。 她立即拖开椅子坐下,“我记得快到萧院正生辰了,嗯,得给他写封信祝寿,你说我们送他什么寿礼好呢?” 如此仰仗京城太医署,说什么也要和萧院正搞好关系。 白善:…… 他便卷了袖子给她磨墨,一边磨一边想,“送礼嘛,投其所好,你要不送他一本他没有的医书?” 周满沉思起来,“好主意。” 科科那里有好几本她能拿出来的医书,都是她从百科馆里买的,到时候再付一笔积分让百科馆打印装订一本出来就是。 周满写信给萧院正问候。 等天色暗了,白善便点了灯给她照明,然后把她写好的信吹干封起来,这才扶着她的手回屋。 西饼和九兰已经准备好热水,先服侍了周满去沐浴,等她披散着头发出来了,白善这才去洗浴。 他出来时,屋里的下人已经都出去了,周满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一件狐狸皮的大麾,手里还翻看着什么。 白善随手擦了擦头发,就这样披着头发过去,挤到榻上和她坐在了一起。 他看了一眼,发现看不太懂,便问道:“这是什么?” 周满沉思,要怎么告诉他,这是莫先生给她找的链霉素的制作方程式? 不过这东西看了也没有,她最近也没少折腾,依旧做不出来,倒是青霉素的制作上更熟练了。 她最近正思索着制作其他形状的青霉素,以改变它的使用方法。 白善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见她似乎沉迷于其中,便也不打搅她,直接将人抱进怀里,把大麾拉到她的脖子下按好,不让她受一点儿凉,然后手就伸进衣服里放在她的肚子上,静静地感受着一起一伏,他抱着她闭目养神,觉得一家三口就这么呆着也不错。 周满动了动,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身上,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爆了一声灯花,周满这才回神,回头去看身后的白善,就见他已经靠着软枕睡着,只是一只手还抱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周满也觉得困了,她将手里的稿子收到空间里,在就此安歇和到床上去睡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推醒,“我们上床去睡吧。” 白善勉强睁开眼睛,见她掀开大麾就要下榻,吓了一跳,连忙将大麾扯过来将她包住,“别,着凉了怎么办?” 他微微推开周满下榻,然后弯腰将人和大麾一起抱起来送回床上,见被子里都是冷的,他便转身去找五月,“拿两个汤婆子来。” 五月连忙灌了热水送来,白善便抱了上床,将汤婆子放在她背后,他则把整个人抱住,脚搭着她的脚,“你的脚怎么比以前还要冷?是因为怀孕吗?” 周满点头,“是的。” 白善就将裤腿往上扯了扯,然后让她把脚放在他的小腿上,笑眯眯的道:“这样更暖和些。” 周满嘻嘻笑,便将两只脚都放在他的小腿上。 白善一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受到孩子似乎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手,他整颗心都颤了颤,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她好像踢我了。” 周满犯困了,在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躺下,迷糊的应了一声后道:“她肯定是因为我睡晚了,打搅了她睡觉,所以她生气了。” 白善一边摸着她的肚子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她现在脾气这么大?” 周满应了一声后道:“越大,脾气也就越大。” 白善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那睡吧,我哄你们睡。” 一安静下来,周满很快就睡着了,白善微微抬起脑袋低头看怀里的周满,见她嘴巴微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便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床,确定睡暖和以后才把人小心的放在枕头上…… 白善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呼出一口气,见她睡得香甜,他心里是有些愧疚。 他近来似乎很忙,她这么忙都没能帮得上她的忙。 白善侧身,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握住她的手,也沉沉睡了过去。 ※※※※※※※※※※※※※※※※※※※※ 作家的话 明天见 ☆.请假条 生理期,肚子疼,写了半章,然后我决定不写了,今天请假,改变再补上 ☆. 第3012章 体贴 周满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大亮,白善已不知去处,她自己舒服的小伸懒腰,抱着被子感受了一下被子里的温暖,犹豫了一下后便决定赖床。 但她昨晚睡眠好,虽然想赖床,但精神却很好,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帐子看,白善静静地推开门,探头往床上一看,就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 白善:…… 他立即进来,问道:“既醒了怎么不起?” 周满:“外面有点儿冷。” 白善才打拳,此时身上还是热乎乎的,还有点儿出汗,所以他直接道:“不冷,一点儿也不冷。” 周满看了眼他身上的劲装,微微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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