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的女人哭倒在他的怀中,因为害怕不能保住他的孩子,再软弱的男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杨平忽而生出一股莫须有的勇气,和直指韦碧臣的恨。 这就够了。 * 楚军大营。 颜法古陷入了“贫道算命究竟准不准”的天人交战,若说准吧,那怎么给狄小哥算出一个旺夫命;若说不准吧,那麒麟送子是一般人能算出来的么? 姜扬好心给他指点迷津:“瞎猫还能撞上俩死耗子呢,何况你天天瞎算,这要是都一个不中,那得背时到什么地步。” 颜法古被一盆冷水浇下,蔫了。 姜扬如今里外一把抓,虽然还没有实名,但做的事已经等同丞相,主公从蜀州回荆就开始引导他由武转文,近来北燕、风族、天下藏书阁三头兼顾,忙得他脚不沾地。 颜法古这个闲到被主公派去算吉日的假道士跑来他帐子乱晃,可不是该被怼。 倒不是颜法古真有那么闲,给小王子正式会见群臣算吉日,那是发挥道士本职,他其实是有一事不解,来找姜扬打听,前面都是铺垫。 颜法古不明白的是主公对四大名阀的选择。 在荆楚时,颜法古以为主公想拉拢柳家,不然怎么会放任柳家在欺瞒主公后全身而退? 后来严家倾力要扳倒韦碧臣,颜法古猜测主公其实接受的是严家,不然严家在雍州战场泥足深陷,还痛失两个嫡系子孙,势力大减,着实犯不着当这个出头鸟。 再后来就是与风族鱼凉会盟,主公在毫无必要的情况下救回王家女和严家妇人,主公特意宽慰他不会留王家,那似乎就确定是留严家。 但现在再看,又是一团乱麻,颜法古着实理不清楚,他也不是没起卦算命,但近来夜空是月明星稀,想看星象都没得看。 颜法古以窥测天机的神算子自勉,实在是好奇主公布局。 何况他与王家还有一笔血债要算。 姜扬倒不怕他走漏风声,颜法古此人,你告诉他军机,保证没第三个人知道,但你要告诉他哪家大侄子看上了哪家二闺女,不出三个时辰,全楚军都知道得明明白白的,顺便连婚约媒婆吉日吉时都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道士嘛,打八卦是正职,打仗才是副业。 因此姜扬也不藏私,笑道:“你要是早两天问,我也说不准,但今日来问,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 说着,姜扬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谢字,另手羽扇半遮着,颜法古刚看清就被他抹了。 “怎么会?”颜法古惊讶,手里拂尘都歪了。 四大名阀,都是燕朝根系深扎的权贵家族,都是官宦勋爵的钟鸣鼎食之家,但计较起来,严家柳家是官商出身,王家是宗室之后,只有谢家是文人清贵。 因此尽管从势力财富上而言,谢家发展得不如其他三家,但谢家在地位上是稳稳压三家一头。 尤其燕朝半数书院都有谢家的影子,在文人中的影响力,谢家是独一份。 这样的“清流”,按理是不会和楚军联系的。 但谢家尽管还以清流自诩,其实早就与其他三家一样,不是什么文士之族,而是权贵之族了。 不然怎么叫四大名阀呢?有权有势有财有兵,才是阀。 姜扬点出关键:“天下藏书阁。” 颜法古细细一想,恍然大悟,叹道:“小王子真是福星。” “可惜与主公一样命苦,”姜扬感叹,“也不知其母是何等风华,让主公一见倾心。” 颜法古却唱了反调,皱眉道:“贫道倒盼望那女子别太过风华绝代了。” “这怎么说的?” 拂尘一晃,颜法古掐指侃侃而谈:“主公是个痴情命,若是那女子让主公爱而不忘,以后不想娶妻了,那可怎么办才好。你想想,这些年主公和她聚少离多,连个妾侍都不肯收呢。” 姜扬无法反驳,甚觉糟心,拿羽扇糊他脸:“呸!算你的吉时去吧!” * 前世书生中对顾烈和狄其野的毁谤不绝,除了自古读书多反骨,更多的原因在于谢家不服柳家借姻亲攀上了高枝,暗中作梗。 而书生受谢家影响,还是由于谢家在书院中的影响力,大部分书生都以清流自诩,不屑于攀附四大名阀,但只要上过学院念过书,就逃脱不了书院的影响。 前世顾烈懒得管,也不好管,闹不好就得被扣上一堆帽子,遗毒深远。 文人书生,从来令人又爱又恨,他们既有不惧风霜的傲骨,也有拘泥迂腐的尖酸刻薄,顾烈前世不仅被揪住楚顾和后宫的惨事嚼口舌,还和狄其野一起被编排了不少风流故事,有说他们为女子反目的,有说他们为彼此反目的,总之是不清白。 所以能够得到天下藏书阁,对顾烈是意外之喜,直接推动了他对北燕的布局,促成谢家彻底投楚,更对日后大楚发展有莫大的好处。 谢家原本顾虑投楚对他们谢家名声的影响,但如今燕朝难逃暴燕阴影、韦碧臣认贼为师、杨平是个扶不起的废物,早就没了名声。 反观大楚,楚王坐断东南、剑指风燕,手握狄其野这张兵神牌,忽然百世师表的公子雳还成了楚王外戚,不仅有一个流着公子雳血脉的小王子,更掌握了天下藏书阁。 谢家只要脑子清楚,就明白该如何选择。 而顾烈此生不会让谢家势力坐拥天下之口,他的底气,也在于此——天下藏书阁,公子雳遍藏天下经纶,传承也。 拥有天下藏书阁,可继先圣之绝学,可考古今之得失,安国任官立政怀民,样样可以取经问典,弥补暴君乱世留下的空白。 顾烈立楚后,大可任用贤达,用天下藏书阁为底,借公子雳百世师表的名,促使百家争鸣,最大程度削弱谢家在书生中的影响力。 这也是为何那日得见天下藏书阁,向来波澜不惊的顾烈都心绪翻涌,独自抱剑观溪,设想起日后盛景。 这真是老天庇佑。 * 风族败走,楚军趁胜反击,狄其野终于能打仗,如出笼饿狼一般,连带着无双都耀武扬威,一人一马率大军潇洒而去,把敖戈嫉恨得双眼阴沉。 狄其野根本没空去在意什么敖戈,带着一心复仇的五大少们照正面反击,打得风族骑兵落花流水。 但狄其野还是不开心。 因为主公有令,不许追击,不许打出秦州边界。 这日傍晚,没打痛快的狄其野率兵回营,虽是一场大胜,但这人连个笑模样都没有,也不禀报军情,抱着刀往帅帐里一杵,满脸就四个字——爷不高兴。 顾烈面无表情,看向狄其野的左右都督。 左都督姜通赔笑,右都督敖一松赔笑,两人用眼神互相推搡了半刻,姜通败下阵来,拱手禀道:“主公,我军大胜,风族骑兵不敌我军反击,退至秦州界外。” “大胜?”顾烈不咸不淡地反问,“本王看狄将军这脸色,还以为你们被打回来了。” 敖一松暗扯将军战袍。 狄其野这才懒洋洋开口:“主公,阿左禀报有误,我军不是大胜,是半胜,因为打到一半不能打了,所以是半胜。” 姜通和敖一松苦了脸。 近来越发不见喜怒的主公冷笑一声,对姜通和敖一松令道:“你们出去。狄其野留下。” 姜通和敖一松撒腿就跑。 小王子顾昭坐在堪舆台旁练字,此刻聚集会神地看着两个大人。姜扬伯伯说,父王和将军都是人中龙凤,要时刻向他们学习。 阿左阿右一走,不等顾烈发难,还是狄其野先质问道:“为什么不许我打出秦州?” “因为风族还有变数,”顾烈看着密报,冷静地回答。 狄其野疑惑:“变数?什么变数?” 顾烈抬眼看他:“想知道?” 狄其野挑眉。 顾烈:“你猜。” “主公,”狄其野打量着顾烈没有表情的脸,“您心情很不错啊。” 顾烈懒得搭理他。 近卫:“主公。” “说。” 近卫:“风族密探回报,还有,一白鬼面具男子在营外昏过去了,似是受了重伤。” “带去军医帐子。” 顾烈这才看向狄其野:“就是这个变数。” 狄其野像是看道顾烈突变成了颜法古,好笑道:“主公,你这是要改行和颜法古抢饭吃?” “走了,”顾烈招呼顾昭,然后对狄其野学他挑眉毛,“去看看你二师兄。” 狄其野黑了脸。 第43章 谁没有病 牧廉东倒西歪骑在马上, 马蹄哒哒的响, 牧廉脑袋一阵阵的晕, 滴水成冰的天气,他后背剑伤涌出的血都和衣服糊在一起结成冰,奇妙地撑起了他的背, 让他不至于摔下去。 小师弟的主公说,你先行回风族,过五日再来。 现在是第五日的晨曦。 他要去见小师弟。 * 回风族的第一日, 吾昆收到顾烈携狄其野外出打猎的消息, 立刻准备偷袭大楚,劝诫的老臣被吾昆杀了两个, 一时也没人敢再劝。 牧廉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既然此时还是风族幕僚, 那就忠君之事,出列道:“臣以为不可。” 吾昆问有何不可? 牧廉说你打不过。 吾昆怒骂他这个怪物妖言惑众, 要不是念在曾有功劳,非立刻把他处死不可。 如果被处死,就是直言上谏被杀, 能背个直臣的名声。 牧廉与绝佳良机擦肩而过, 心里埋怨吾昆: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乱杀,现在杀了我,我还用辛辛苦苦去投楚吗? 我可真是太难了。 回风族的第二日,吾昆带领风族骑兵偷袭楚军大营, 他自己在东侧战场被揍得鼻青脸肿,西侧战场本是凯歌高奏,结果碰上恰好回营的狄其野,不仅输了阵,连骑兵精锐都被狄其野砍掉一半,损失惨重。 吾昆被打得夹着尾巴溜回来,见到戴着面具无事乱晃的牧廉,心头火起,上去就是一脚,把牧廉踢得滚出去老远,一脚踏碎了牧廉的面具,怒骂晦气。 也不知道是谁非要他戴面具的。 牧廉被踢伤了腰骨,一时爬不起来,他心里揣揣,难道吾昆看出来他是想联络大妃,为投楚立功做准备?不应该啊,吾昆又疯又蠢。 牧廉趴了老半天,才在四周讥讽的眼神中爬起来。既然没有士兵来逮捕自己,那吾昆就是没发觉。牧廉庆幸着,把地上碎裂的面具踢到路边,慢慢挪回了自己住的帐子。 回风族的第三日,狄其野率兵来攻,风族骑兵不敌,节节败退,风族大营收拾包袱逃回西州,牧廉腰骨还痛着,苦不堪言,抱着马脖子,像个破口袋似的趴在马上,跟随大营回撤。 一路上都十分丢脸,但由于面具被毁的缘故,混乱中大部分人认不出他,牧廉苦于腰痛也没有说话,没有暴露面僵的毛病,竟然有同情他主动给他送药的,让牧廉颇觉新奇。 本来,他活了这么久,只有小师弟和小师弟的主公没有拿嫌恶的眼神看过他,如今有陌生人出手相帮,牧廉忽然觉得有些开心。 但到驻地休憩的时候,吾昆扔给他一张面具,让他“遮好你的残废脸”。 牧廉盯了半晌,把面具戴上了。 小师弟怎么没打死他呢。 回风族的第四日,楚王大告天下,揭发恶仆高望谋财害命,害死主人公子雳,并教出了两个祸乱天下的徒弟,一为燕朝丞相韦碧臣,一为风族鬼面幕僚牧廉。 牧廉心里有点委屈。他哪有祸乱天下,倒是被吾昆祸乱得够呛。 他心里还有点小激动,他竟然和大师兄相提并论了,而且大师兄这下子声名狼藉,没法死得那么人人称颂了! 这感觉就像师父总说大师兄是狼他是狗,今天楚王一扒皮,原来大师兄也只是条狼狗,大家都是狗,谁看不上谁啊。 牧廉想明白这点,脚也轻了,腰也不痛了,然后被暴跳如雷的吾昆给抓起来了。 吾昆骂他认贼为师,败坏了风族名声。 牧廉说你撕毁盟约,风族名声很好么? 被直戳痛点的吾昆当场就疯了,拔剑就砍,牧廉转身就跑,没能跑掉。 牧廉感觉像是整个背都被劈开了。 特别痛。 吾昆嫌恶地看着血泊中的他,大言不惭地说念在当年救命之恩,就让他自生自灭,假如能活过今晚,就让大夫给他治伤。 牧廉知道自己活不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拍他的肩膀,“你怎么样?” 牧廉:“快死了,烦着呢。走开。” 没想到到最后,还真是被疯子砍死,无声无息,没有人知道。 牧廉简直想哭。 那个人把牧廉架了起来,一路把他搬上马,马脖子上还系着牧廉一早打好准备跑路时带上的小包袱。 诶? “你是楚王的人。”牧廉肯定道。 那个人看了牧廉一眼,却不答话。 哦,密探。 牧廉从怀里掏出一块龙缠玉,塞到那人手里,断断续续道:“交给大妃。告诉她,生机自搏!” 那个人的眼神终于惊讶起来,惊奇于牧廉竟然知道楚军试图笼络的对象。 哼哼,牧廉自夸地想,虽然比不上小师弟和大师兄,我也是很聪明的。 那个人在夜色中三下两下就没了人影,动作迅捷得像是豹子。楚军密探真是厉害。 牧廉扯动缰绳,他两眼难以焦距,已经看不清方向了,但他相信楚军密探找的马总会识路。 他坐在马上,听马蹄声哒哒的响。 他要去见小师弟。 不是师父的命令,不是大师兄的命令,是他牧廉,要去见小师弟,要去投靠小师弟的主公。 楚军大营好远啊…… 天快亮了,后方有急切的马蹄声追来。 完了完了,要死了。 牧廉非常生气,一不小心,就气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诶,小师弟! * 狄其野向来以强者自居,对于弱小可怜,他气量是很大的,不介意帮一把,也不介意被弱小毁谤伤害。 但牧廉拉着他的手不放,这种行为他还是不愿意惯着的。 狄其野把手一抽,牧廉眼神就很是委屈,像是无家可归的弃犬。 “小师弟……” “我不是你小师弟。” “小师弟……” “那老贼不是我师父!我不是你小师弟!” 牧廉趴在床上被御医治伤,想了想,告诫狄其野:“小师弟,虽然师父和大师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死者为大,不可任性。” 狄其野简直要疯。 姜扬没想到风族幕僚是这么个人,而且眼见着狄其野吃瘪,忍不住想笑,但顾虑着狄其野的面子,没有笑出声来。 顾烈就没这个顾忌了,他勾着唇,饶有兴致地看狄其野被牧廉搞得无可奈何。 狄其野瞪他一眼。 顾烈这才对牧廉道:“你将狄其野强掳进谷,但他从未拜老贼高望为师,为躲避高望残害,在山洞住了十一年,其中艰难,自不必说。以后师兄弟一事,不必再提了。” 这话让牧廉想了许久,久到御医都给他包扎完了,都没回话。 张老起身,对顾烈禀道:“主公,牧廉先生的伤势已无性命之忧,但损伤颇大,需长期静养。” 顾烈点头。 张老再道:“另,果如主公所言,牧廉先生幼时中过牵机之毒,份量重而不纯,损了脑,因此面部僵坏,偶发抽搐。恐怕于寿数有损。” 甚至言行异于常人,这话军医隐而不提,但在场的除牧廉都看得出来。 张老猜测:“恶仆高望对小王子说是韦碧臣幼年所为,那应当是韦碧臣从书中记载知晓牵机毒性,却不清楚应当如何用药,并未提纯。所以下的份量重,是起了杀心,却没能杀死牧廉先生,只是药坏了他的脸。” 虽不知道这一出是为了什么,顾昭却是机敏,见张老看向自己,便点头确认道:“那怪老头是这么说的。说他的大徒弟比二徒弟能干,就是心思毒了些,药坏了二徒弟的脸。” 牧廉循声看去,惊喜道:“小小师弟?” 狄其野彻底黑了脸,把青龙刀往他枕头边一立:“牧廉,你是不是真听不懂人话?那我大楚要你何用?” 牧廉把脸藏在枕头里,呜嗡呜嗡地说:“师父死了,大师兄也快死了,小师弟不认我,那我就没有内人了,全是外人!” 谁特么是你内人。狄其野一翻白眼,正要斩钉截铁地跟他说清楚大家毫无关系,却听顾烈提议:“你如果拜狄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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