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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女子。尊主去留心吧,不送。” 说着就把薛正雍往门外推,薛正雍不甘心,经历了一番生死,他是真心实意地关切楚晚宁的终身大事。 当年楚晚宁殒身的时候,薛正雍就特别后悔,他想要是楚晚宁有个孩子留下来,就和他哥一样,那自己好歹有个念想,有个人可以照料,可以补偿。 但是楚晚宁既没有孩子,也没有兄弟,独来独往一个人。 薛正雍那时候很难过,觉得自己很歉疚,更觉得楚晚宁孤独得可怜。 “你这要求说了跟没说不一样嘛……玉衡,真的,我说认真的——哎!” 薛正雍待要挣扎,楚晚宁已经把他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了门。 顺带着,还落了个结界,把他整个挡在外面。 薛正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小剧场《男主男配们道侣要求标准》 掌门发下来一张小试卷,上面要求每个人写出自己对道侣的要求~ 楚晚宁:怎么又来?文中已说,女子,活人。如此即可。 墨燃:(叹气)……其实我也不知道道侣的要求是什么,但我觉得以我的智商,不太适合谈恋爱。 薛蒙(认认真真,苦思冥想):身高不能低于我的下巴,体重不能高于我的体重,腰不能粗过我的大腿,最好是杏仁眼,我喜欢杏仁眼,相貌不能输给师昧(师昧:……),武力不能输给墨燃(墨燃:交卷吧,没有这种女人),忠贞不二,会做饭的优先,重点:一定要会吃辣,我受不了鸳鸯锅。虽然我家没有皇位要我继承,但是我觉得我还不是大龄剩男,也无所谓成不成亲,毕竟男子汉大丈夫事业比较重要,所以以上条件有一个不满足的,那就不要找我谈了,避免浪费彼此时间。 师昧:心地善良就好,容貌美丑并不是很重要。 南宫驷:第一,诚实。第二,漂亮。 叶忘昔:……没兴趣。 梅含雪:找个能提升我戏份的,可不可以?导演,那俩男主的船戏需不需要替身? 第126章 师尊,再等我一章! 玉衡长老出关,自然值得全派庆贺。但薛正雍知道楚晚宁不喜欢热闹,嘴又笨,因此该说的话,该做的事,他都事先安排了妥当。楚晚宁本来还怕晚宴上会有些尴尬,但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薛正雍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但却有着玲珑心思,把场面拿捏得很有分寸。他当着所有长老、众多弟子的面,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但说的不多,不显得煽情,反而很打动人。只有禄存长老比较没眼力,笑着喊了声: “玉衡,今日喜庆,你怎么还冷着张脸?你也说几句吧,这里有些新入门的弟子,还从来没有见过你的面呢。” 薛正雍就替他拦着:“禄存,玉衡要说的,我都帮他说掉啦,你非得拉着他再讲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那可不一样,多少也得讲两句嘛。” “可他——” “无妨。”薛正雍还想说什么,却被一个清清冷冷的低沉嗓音打断,“既然有新来的弟子,我就讲两句。”楚晚宁说着,从坐席上站了起来,他环顾了一圈孟婆堂,熙熙攘攘几千个人都在看着他。 但是墨燃还没有来。 楚晚宁想了想,道:“南峰红莲水榭,多机关兵甲,为防误伤,请诸位新入门的弟子,无事莫要擅闯。” 众人陷入了沉默。 禄存忍不住道:“……讲完了?” “讲完了。” 楚晚宁说着,垂眸低首,拂袖落座。 众人陷入了更漫长的沉默。 新来的弟子们大多都在思忖,他们心想,死而复生,隔世五年,这是凡人会有的经历吗?再怎么也该讲一讲自己心里头的感受,或者致谢自己的救命恩人,诸如此类。 可这个人怎么跟在宣读教条似的,丢了这么一句话就完了,这也太没诚意了点儿。 而年纪稍大的弟子们忍不住轻笑起来,好几个人都在跟旁边的同伴耳语道:“是玉衡长老,没变。” “还是话那么少。” “噗,是啊,脾气差性子急,除了脸好看,哪儿哪儿都不行。”反正人多口杂,隔了远了楚晚宁也听不到,有人这样戏谑道。众人说着相顾而笑,复又去看坐在薛正雍旁边的那个白衣如雪的男子。 筵席开了,除了麻辣鲜香的川菜,还有许多精致的糕点,摆盘灵巧口味清甜的江南菜,热热闹闹摆了一桌。 薛正雍又开了百来坛上佳的梨花白,分至每桌,琥珀色的酒液被豪放地斟了满盏,楚晚宁正在吃第四个蟹粉狮子头,忽然一个深口大海碗“当啷”一声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玉衡!喝一杯!” “……这是一碗。” “哎呀管它是一杯还是一碗,喝了!你最喜爱的梨花白!”薛正雍浓深的眉眼被喜气染得精亮,“要说你的酒量,我薛某人第一个服气!真是千杯不倒!万杯不醉!来来来——这第一杯,我敬你!” 楚晚宁便笑了,他端起大碗,和薛正雍铿锵一碰。 “既然尊主这么说,这第一碗,我喝了。” 说罢一饮而尽,将碗盏翻出来给薛正雍看。薛正雍大喜过望,眼眶却又有些红了:“好、好!五年前,你问我讨要窖里的一坛子上品梨花白,我那时不肯给你,后来心中后悔的很,我以为再也……再也……”他声音渐轻,忽而仰起头,长吁一口气,复又朗声道,“不说了!说这做什么!以后你要喜欢,整个酒窖的梨花白都归你!我管你喝一辈子的好酒!” 楚晚宁笑道:“好,赚了。” 这边正说着,那边薛蒙和一个人在角落里窸窸窣窣说了半天,忽然薛蒙拽着那人挪了过来,两人齐齐在楚晚宁跟前端正行了一礼。 “师尊!”薛蒙仰起头,一张青春年少的脸器宇轩昂。 “师尊。”那人也抬起头,端的如芙蕖出水,轻云出岫,不是师昧又是谁? 师昧愧然道:“弟子今日在无常镇的坐医堂里头义诊,脱不开身,到这时候才来谒见师尊,实在有愧,请师尊恕罪。” “……无妨。” 楚晚宁落下眼帘,仔细端详了师昧一阵子,脸上虽然淡淡的,但心里忽然生起了一种令自己都感到诧异的失落。 这个墨燃最喜爱的人,出落的未免也太过风华绝代了。 如果说五年前,师昧还是个美人胚子,那如今,彻底长开的他就如未央长夜里盛开的一束昙花,嫩绿的花萼再也藏不住里面的莹白,芳菲颤悠悠地探出来,映得周围一切黯然失色。他有着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里头春水细软,不盈一握。鼻梁的弧度极为柔腻,增一分则太凌厉,减一分又太羸弱,嘴唇嫣红饱满,犹如浸过清露的樱桃,吐出的字都是鲜甜柔软的。 “师尊,徒儿很是想你。” 他极少这般露骨地表述自己的情绪,因此楚晚宁不禁怔忡,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师昧眼眶红红的,极是情深意动,倒让楚晚宁生出一丝惭愧来。 他为何要与师明净吃醋?自己虚长晚辈们那么多岁,居于尊位,他凭什么要和师明净吃醋? 这样想着,楚晚宁点点头,淡然道:“都起来吧。” 得了准允,两个徒弟都站了起来。 …… 楚晚宁原本已抚平了心绪,然而瞥了师昧一眼,忽的愣住。 “……” 师昧比薛蒙高啊? 这个比较让楚晚宁有些呛到了,咳嗽两声,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高了还不止一点点。 可是这样,师昧的身段就更好了,肩宽,腰细,腿长,柔中带钢,说不出的细腻优雅。发身抽条的他,哪里还有少年时弱不禁风的模样。 楚晚宁脸色又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他觉得自己输得有点儿惨。 但是……罢了。 反正他对墨燃的心思,到了死都没有说出口,以后就更不可能说出口了。至于墨燃,那家伙追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却都没有看出自己喜欢他,以后,也更不可能看出来。 他们俩就做一辈子师徒,情谊深厚,也未尝不可。 其他的,强求不来,便就算了吧。 薛蒙忽然红着脸,拿胳膊肘捅了捅师昧,使了个眼色。 师昧无奈,轻声道:“真的要我去?” “对,你去比较合适。” “可这些东西五年来都是少主你准备的……” “就因为都是我准备的才尴尬,你去,何况其他一些不是你今天带回来的吗?” “……好吧。”师昧叹了口气,他拗不过薛蒙,只得从薛蒙背在身后的手里接过一只硕大的酸枝木椟,双手捧着,走到又坐下来吃蟹粉狮子头的楚晚宁面前。 “师尊,少主与我……这五年间备了些礼物,都是些……小小心意,还请师尊笑纳。” 薛蒙在后头听着,脸愈发红烫,他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双手抱臂于胸前,状似悠闲地扭过头去,佯作忽然对孟婆堂的雕花梁柱起了浓厚兴趣。 别人送的礼物,照理说当面拆开是有失礼节的,但楚晚宁作为他二人的师尊,并不愿意收一些过于贵重的东西,因此想了想,问了句:“是什么?” “是……四处买来的一些小玩意儿。”师昧冰雪聪明,又哪里会不明白楚晚宁的心意,于是道,“都不值什么价钱,师尊要是不放心,回去打开来瞧瞧就是了。” 楚晚宁却道:“回去与现在也无甚差别,开了。” “不不不!!别打开!”薛蒙愣了一下,连忙扑过来要抢。 楚晚宁却已经把盒子打开了,末了还淡淡望了他一眼。 “跑这么急,你也不怕摔着。” 薛蒙:“……” 那里头果然塞了满满当当,都是些零碎有趣的小物件,有一些刺绣精致的发带,别具匠心的束发环扣,鬼斧神工的玉带钩,楚晚宁随手拿起了一瓶安神宁心的丹药,烛火之下,寒鳞圣手的纹章熠熠生辉。 这一盒东西,价值连城。 楚晚宁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抬起凤眸,瞪了薛蒙一眼。薛蒙的脸更红了。 薛正雍在旁边看得好笑,说道:“蒙儿既然有心,玉衡,你就收下吧。反正其他长老都给你备了礼,价值也都不轻,多一份也没什么。” 楚晚宁道:“薛蒙是我徒弟。” 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愿收徒弟这么多东西。 “可这都是我五年来,看到的合适师尊的东西!”薛蒙一听他这样说,急了,“我用的都是自己赚来的银两,没有花半分爹爹的钱,师尊,你要是不收下,我……我……” “他会难受,会睡不着觉。”薛正雍替儿子说,“没准还会闹绝食呢。” 楚晚宁:“……” 他实在不知怎么和这父子俩对话,于是又低头去看那盒子,忽然瞧见一堆东西里头,躺着另一个更小的木盒。 “这是……”他把它取出,打开看到里面躺着四个泥塑娃娃。 他有些不明白,掀起眼帘,看了薛蒙一眼,却见薛蒙满面通红,几乎要滴出血来,瞧见楚晚宁在看他,连忙低下头去,好俊一个男儿,硬是和个毛头小子似的,被师尊盯得低眸垂首,说不出的羞赧。 楚晚宁问:“这是什么?” 薛正雍也好奇:“拿出来看看。” “不……要……”薛蒙扶住了自己的额头,无力地喃喃。但自己老爹已经高高兴兴地把四个小泥人都摆了出来。那四个泥人捏的歪歪扭扭极是丑陋,除了一个高一点,三个矮一点之外,几乎看不出他们之间的区别。这手笔,一看就是出自薛蒙的没跑了。 要知道薛蒙最初是想和楚晚宁学机甲术的,结果学了一天,楚晚宁让他改修了刀法,没别的原因,就因为这小子一个下午在红莲水榭什么都没做成,倒是拿着锉刀差点拆了机甲房。 以这样的“蕙质兰心”去捏泥人,也实在是苦了他了。 薛正雍抓起其中一个泥人,颠来倒去看了看,没看懂,问儿子:“你做的这是个啥?” 薛蒙倔强道:“随、随便做着玩的,没啥。” “这黑漆泥人捏的真不好看,还是那个高一点的比较漂亮,刷的是白漆。”薛正雍嘀咕道,大拇指摸了摸小人的脑袋。 薛蒙道:“别摸!!” 可是已经迟了,小人开口说话了。 “伯父,别摸。” 薛正雍:“……” 楚晚宁:“……” 薛蒙啪的一下打了自己一巴掌,胳膊挡着眼,都不愿意看。 薛正雍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哎哟喂,蒙儿,这是你捏的燃儿?这也太丑了吧哈哈哈哈哈。” 薛蒙怒道:“那是因为他本来长得就丑!你看我捏的师尊!多好看!”他说着,涨红脸指着白漆小泥人。 白漆小泥人被他的指尖扫到了脑袋,发出一声冷哼,说道:“不可放肆。” 楚晚宁:“……” “哈哈哈哈哈哈!!”薛正雍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个好,这个好,你还放了些灵音絮在里头吧?这小东西学玉衡说话的口气,还真挺像的,哈哈哈哈!” 楚晚宁拂袖道:“胡闹。” 但还是把四个小泥人都轻轻地拿了回来,放回了盒子里,摆到了自己身边。这过程中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显得很是淡漠平静,只是当他再抬眼时,眸底却有些未褪色的温柔。 “这个我收下了,其余的你拿回去,这些东西你也用的到,师父不缺。” “可是……” “少主,师尊让你拿回去,你就拿回去吧。”师昧笑着,小声劝他,压低声音道,“反正少主最想送的,不也就是这盒小泥人吗?” 薛蒙的脑袋简直都冒烟了,他气恼地瞪了师昧一眼,踢了踢脚,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薛蒙这个人,从小被捧的很高,从没有过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什么事是不能做的,因此他表达喜恶的方式往往很热烈,很直白。 楚晚宁因此觉得他很难得,这种率然是自己从来都没有的,是薛蒙最难能可贵的宝贵品质之一,他有些羡慕。不像自己,从来都是个不坦诚的人,心里很是思念,嘴上却说不挂怀。 重生归来,虽好了些许,但也就这样了,不会变的多厉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觉得自己大概用整个后半辈子来改,也改不了太多。改多了,大概他也就不是他了。 筵席到了快散的时候,墨燃依旧没有归来。 楚晚宁其实心里闷的厉害,却也没有多说一句话,虽然他真的很想问薛正雍,想问问墨燃今日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写的,想问问薛正雍能不能知道墨燃究竟到哪里了。 但他捏着酒盏,喝了一杯又一杯,指节捏的苍白,酒都烧透了肺腑,也没有把他的心烧得热络,热络到足以鼓足勇气,扭头去问一句,他什么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全员迟到理由》: 楚晚宁:迟了就是迟了,不想解释,罚吧。 墨燃0.5:路上有个老太婆走路太慢,碍着本座的事,杀了她,本座就来了,迟了点。给本座一块干净的帕子,脸上溅了点血。 墨燃1.0:哈哈哈~有个老奶奶过马路,拄着拐杖炒鸡好笑,我抢了她过马路的拐杖,想看看笑话呀。不过后来还给她啦,别担心别担心~ 墨燃2.0:路上看到一个老人家腿脚不方便,扶她过去了,耽搁了时间,抱歉。 师昧:今天碰到个医闹的,实在脱不开身……不好意思…… 薛蒙:关你屁事。 南宫驷:楼上真粗鄙,我礼貌一些,与你何干。 叶忘昔:我不会迟到,你再看看,应当是滴漏坏了。 梅含雪:每走一步就有女修来纠缠,我就算提前两个时辰出门,最后的结果仍是迟到,不挣扎了。 第127章 师尊,小心地滑 楚晚宁不问,薛正雍也没有提。 死生之巅的尊主喝的有些高了,头晕脑胀的,讲话也不利索。 他忽然凑近了,盯着楚晚宁说:“玉衡,你不高兴。” “没有。” “你生气了。” “没有。”楚晚宁道。 “是谁惹你不高兴了呢?” 楚晚宁:“……” 问吗? 问一句,自己心里会痛快很多,也许墨燃说的根本就不是今晚一定会回来,也许他说的是今晚尽量回来,只是薛正雍转述的时候讲错了,或者是薛正雍记错了…… 楚晚宁遥遥望了一眼门外,夜色浓深。 宴将散了,席将冷。 他出关的第一天,墨燃没有赶回来。 整个死生之巅的弟子都全乎了,连那些他叫不出名字,甚至见都没有见过的人都来了,唯独差了他。 差了他,筵席就是残缺的。 好多蟹粉狮子头,桂花糖藕,梨花白香雪酒,都装不满。 楚晚宁闭了闭眼,忽然听得远处,靠孟婆堂正门厅的地方,有弟子喧哗起来。 “哎呀——!看!外头那是什么?” “天上那是什么啊!”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去,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那噼啪作响的热闹喧嚣,那此起彼伏的春雷巨响。 人们走出屋子,站在孟婆堂前的茵茵草地上仰头看着,看那火树银花不夜天,星河碎成点点流萤,在空中恢宏盛开,蹁跹散落。 “放烟花啦!”那些年轻的弟子喜笑颜开,一张张青春稚嫩的脸庞被明灭闪烁的火光照亮,眼底里映着漫天碎星辰。 “好漂亮,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花火,过年也没瞧见过。” 楚晚宁也慢吞吞地从堂里踱出,他心情并不是太好,即便薛正雍备下了如此灿烂的烟火盛会,他虽感激,却也依旧摆脱不了心口的沉闷。 “咻——” 一声清锐的哨响穿云透月。 他淡淡抬起头,金红色的一束流光像离弦之箭,摄入长空。 真好看。 若是那个人也在…… “怦!” 那一点耀眼的星芒在升到与吴钩齐平时,轰然炸开了,千万朵晶莹的金辉汇聚成流,于是银河失色,月宫无光。 烟花像一树海棠吹落如雪,似万顷江河粼粼翻波。楚晚宁在这样流光璀璨的热闹中,缓缓合上眼眸。 “弟子墨燃,恭祝师尊出关。” 忽然间有人在他身后这样说,字字清晰,字字如针。 楚晚宁蓦地微抖,像是芒刺在背,像是炭火在喉。他的心跳失了速,血液信马由缰,他呼吸不来,猛然回首—— 身后站着几个刚从孟婆堂走出来的弟子,都惊讶地瞧着天穹,有人这样念道。 渐渐的,念的人不再是一个了。 所有人都觉得新鲜,那些小弟子,男的女的,一个人站着的,三五成群的,都瞧着辉煌的夜幕,念出这个句子。 弟子墨燃。 恭祝师尊出关。 一声声温柔犹如潮汐,犹如梦里的呓语,一句句坚决犹如磐石,犹如千钧的山岳。楚晚宁猛地抬头,夜空中花火因着灵力而流淌,闪烁着,以那样灿烂庞大阵势,组成这个句子。 那花火凝成恐怕数百里外都能瞧见的盛大江潮,那五光十色的星辰像隔着万岳千山,隔着前尘往事,从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那个人的喜悦悲伤,思念愧疚,也在这未央长夜里向他奔来。 他觉得自己忽然成了海中的浮木,海水是他在阴曹地府、在鬼王殿前,墨燃忽然抱住他时的那双眼,温情的,炽热的,决绝的。 他无处可逃。 周围都是那个人的呢喃,那个人的欢笑,那个人的深情。 楚晚宁不想去管那是什么样的深情,师徒的,还是别的什么。 只要有情就足够了。 墨燃还是没有来得及,在晚宴散前回来。 哪怕披星戴月,哪怕马不停蹄,也还是关山路远。 所幸背囊里还有璇玑长老做的传讯烟火,怕他在外有恙,应急用的,巧夺天工,可凝灵力写字于纸上,放入轴中点燃,而后就能将所写字句放成浩大的烟花,纵使相隔尚远,死生之巅亦能瞧见。 此烟火价有千金,极为难制,但墨燃浑不在意,只求他的师尊不要生气。 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哪怕岁月淹及。 他也要楚晚宁听到这句话。 “弟子墨燃,恭祝师尊出关。” 两个时辰后,酒宴散去。回到红莲水榭时,夜已深了。 楚晚宁身上有酒味,觉得不舒服,想洗个澡,但是天已转凉,红莲水榭的莲池太冷了,昨天洗了一次,差点没冻坏身子。他想了想,回屋拿了几件换洗衣服,一只木盆,往妙音池走去。 妙音池是全派共用的澡堂子,他只有在刚刚来到死生之巅的头几个月,才在这里头洗过澡。 这时候已经很晚了,没几个人会在里头沐浴。楚晚宁抬起手,掀了细葛浴帘子走进去。死生之巅许多地方都改建过了,妙音池却没变,四周围着黛瓦高墙,踏进大门,先要经过一道纱幔飘浮的回廊,走到尽头,看到六级刷着桐油清漆的细窄木阶。 所有去洗澡的人都会在走下木阶前脱去鞋袜,因此只消在这里看一眼,就知道池子里有多少人正泡着。 楚晚宁脱鞋除袜的时候也留心了一下,发现这里只孤零零摆了一双靴子,靴子挺大的,有些脏了,但被很整齐地摆在了角落,没有因为场子空就随意乱丢。 楚晚宁心道,是谁?这么晚了还来洗澡…… 但他也没多想,抱着他的小木盆就赤着足走下台阶,拂开挡在走道尽头的最后一重幔帐,下到院子里。 庭院中水雾弥漫,云蒸霞蔚,这里有一个巨大的温泉池子,依地势起伏,造出一帘极宽的飞瀑,发出隆隆闷响。朦胧热气、氤氲白烟自池中舒展柔嫩腰肢,翩然升至空中,散入每个角落,每寸罅隙。 因为雾气太重了,其实在这里一切都是模糊的,人和人要离得很近,才能瞧清对方的脸。 楚晚宁踩着光滑的雨花石小径,穿过重叠繁重的夭桃,来到最近的一个入浴口。那里陈设着青石凿成的矮架,是专门用来放换洗物品的。他把小木盆和袍子都搁在了上头,而后脱去衣服,缓缓走入池中。 真暖和。 他忍不住满足地轻叹了声。 要不是不想和那么多人挤澡堂,又不愿意每天半夜来泡澡,他还真有些嫌红莲水榭又冷又简陋。 薛正雍毕竟是个事无巨细,考量甚周的人。妙音池是他监工造的,池边有花,终年华盛,尽头瀑布,用以冲洗。要是泡累了,还能躺到旁边一个小木亭里,用地热卵石压一压经络穴位。 比起昨天匆匆忙忙在红莲水榭洗的那个糊涂澡,这里也实在是太过舒服了。 楚晚宁一时忘怀,有些愉悦起来,见四下无人,便舒展开修长的身形,径直泅到了瀑布边。 “哗!” 他刚刚从水里浮出,抹了把脸,唇边浅浅笑容未散,猛地看到近在咫尺的地方有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在激烈的瀑布下冲澡,瀑布的水声太响了,以至于楚晚宁离得那么近了,都没有听到另一个人的动静。 只怕他要是再晚浮起一点,继续往前游的话,手指尖都能摸到那男人的腿了。 所幸悬崖勒马起了身,没有碰到人家,但这距离依然近的有些唐突无礼。他几乎就站在那个男人身后,男人很高,比楚晚宁还要高出许多,皮肤晒成蜜色,显得很野。肩膀宽且挺,肩胛骨随着手臂的动作而耸动着,像是金色的山岳,蕴藏着摧枯拉朽的力道。 他的肌肉不夸张,但结实匀称,水流哗哗地冲打着他的身子,有的水丝在阳刚宽阔的原野上汇聚成流,有的则飞溅到四周,有的像是痴缠上了这具躯体,甘愿化作一层薄薄的水光覆在他身上,与他难舍难分。 楚晚宁是个清冷惯了的人,哪里见过这样炽热的肉体,登时耳根就红了,忙转身要走。 可是不知是池子底太滑,还是他脚步有些不稳,竟是一个趔趄,猛地栽进了池水中,溅起大簇水花! “咳咳!!” 这回楚晚宁是连脸都尴尬到涨红了,因为心慌,连呛进了好几口水,想到这水还是身后那家伙的洗澡水,更是又气又恶心,他也顾不得什么从容了,扑腾着急着要从水里头站起来。 他堂堂玉衡长老,岂能—— 忽然一只线条流畅,结实有力的手扶住他,把手忙脚乱颜面尽失的楚晚宁,从湍急的水流里拉起,那个男人显然是被他的动静惊到了。 “你没事吧?” 男人抓着他的手臂,声音低缓,他们的身高相差,正好让男人低头说话的时候,呼吸拂在楚晚宁的耳朵,“这里的石头很滑,要小心些。” 楚晚宁的耳根更红了,他几乎能感觉到那人的胸膛就在他背后,咫尺之遥的地方,起伏,起伏,伏的时候心慈手软,饶了他的性命,起的时候却那样剑拔弩张,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背脊。 楚晚宁一时羞愤交加,他几时与人这样接触过? 猛地甩开男人的手,楚晚宁面目阴沉,目光却闪躲着:“我没事。” 瀑流声很大,将楚晚宁的嗓音冲刷得不甚清晰。 但不知为何,听到他说话后,那个男人蓦地一震,整个人都一下子愣住了,他微微抬起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没有勇气说…… 踌躇间,楚晚宁已经走到了稍远的地方,迈进了,或者说是躲进了沸反盈天的热闹水帘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来源于一个老笑话,挠头 墨燃:唔……标题都提醒师尊小心地滑了,师尊怎么还是滑倒了?(笑) 楚晚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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