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我可以不是人。” 可惜内心还是个会在滩涂上撒丫子狂奔、每天叉鱼数十斤的淳朴小渔人。 楚夭连吃两记暗亏,人难免有些萎靡不振。宋从心招呼姬既望和兰因在席间坐下,几l人温着热酒,吃着小菜,彼此聊起了过往琐事。 楚夭一开始还有些忌惮明月楼主大乘期修士的威慑。但酒过三巡,见兰因没有报复她的打算,顿时胆子大了不少:“楼主你老可真是把我们瞒得死死的,亏我还听你的话与那神子对峙……你究竟是何时发现神子有所不妥的呢?” “我调查过乌巴拉寨,尸傀术与迷心术并非雪山神女所授之技法,那多半是外界流传而来的。”兰因手持酒盏,颇为恣意地轻晃,他是席间最有闲情雅趣之人,他人是喝酒,唯独他是品,品色品香品味,便是一身劲装,依旧难掩风流,“当然,另一重原因自是我曾派探子伪装成商队前往过乌巴拉寨。但那些门徒归来后却尽皆失忆,忘却了乌巴拉寨中经历的一切。唯独一位探子归来后失魂落魄,非说自己生的女儿丢了。” “啊。”楚夭隐约想起了此事,江央有对她提起过,当年神子为了将拉则送出雪山,曾催眠过一位商队中好心的女商人,让她将拉则视为生身骨肉。但是拉则在半路中逃回了雪山,没有随那位女跑商离开,“但你不是说他们都失忆了吗?有可能是记忆错乱,不一定是中了迷心术啊。” “问题大了去了。”兰因垂眸抿了口酒,“那探子是男扮红颜,哪里来的生身骨肉。” 众人:“……” 席间一片哑口无言,半晌,楚夭才缓缓道:“你们明月楼真是够了。” 宋从心和梵缘浅沉默良久,默默颔首! 不言归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 正道魁首 单纯的记忆清洗不可能凭空让人的认知中多出一个女儿。明月楼主在探子的描述中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儿」身份的不同,以及另有一人无论如何也想将其送出雪山的执念。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这个「女儿」的确是雪山之行破局的关键。 借助楚夭与兰因的视角,宋从心也终于将雪山事件的真相与细节补充完整。这个纠缠着世代因果的故事在江央与拉则之间划下了休止符,与宋从心那方的险象环生相比,兰因的视角充斥着更多诡秘与人心的阴谋,楚夭的视角则蕴藏了一些由江央口述的过往温情。 “没想到。”梵缘浅并不饮酒,宋从心为她准备的是浮梨醉花茶,茶叶在炒茶时用清甜的花梨酒焙过,虽无酒意却有酒香,“累世的恶业与债孽,最终却是在两个孩子之间得到了宽恕。这可真是……” 宋从心微微颔首,她不常饮酒,为了保证清明而不在他人面前失态,她杯中的薄酒每次只抿浅浅的一小口:“若不是江央,拉则恐怕会选择走向雪山,此事也不会轻易而善;而若不是拉则,活女神积压的怨恚恐怕会再次催发蛰的生长,最终酿成大难。只能说因缘巧合,不幸中的万幸了。” 传承了雪山神女之力的宋从心拥有克复邪物之能,但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宋从心恐怕要亲手斩杀以拉则作为主意志的蛰神。无论是对拉则还是对宋从心来说,这一步都极其残忍。之后再度回忆此事,宋从心感到后怕的同时也有几分庆幸的。 而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拥有的线索也少得可怜的楚夭已经听呆了:“咳,那个啥,我真没想到还有这么复杂的因缘……当时我只想着救你,所以……” “无妨。”宋从心摇了摇头,她知道这事怪不得楚夭。楚夭只是基于自己的判断在当时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反倒是宋从心的行事作风偶尔会显得过于冲动感性。 姬既望认真地品尝着桌上的菜肴,他对雪山的故事并无太深的感触,只觉得拉则这孩子与自己有些相似,都是因为宋从心的感性与冲动才活下来的。将所有菜肴尝过一遍之后,姬既望觉得其中一道养在冰湖中的银鱼脍滋味颇好,与东海的鱼鲜是截然不同的风味。银鱼脍分量不多,姬既望便夹了一筷子放入宋从心的味碟中。 宋从心看着那晶莹剔透的银鱼脍,莫名明白了姬既望的意图,她道:“不够还有。” 姬既望点了点头,转头又给她夹了一筷子。 晃着酒杯的兰因眯了眯眼眸,只觉得这两人真是越看越母慈子孝,也是神奇得很。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善解人意地吩咐偃甲偶人多上几份银鱼脍,免得重溟城主馋得连礼数都不懂。结果银鱼脍上来后,姬既望尝了两口,转头觉得春卷好吃,又给宋从心夹了两筷子。 席间的暗潮汹涌,宋从心一无所知,她对梵缘浅讲述着分神大典上发生的一切。她并没有说得太深,毕竟中州姜家疑似和一目国联手的消息眼下并无确凿的证据,「造神计划」背后的真相更是迷影重重。因此 她只阐述了玄中道人外道的身份,以及潜伏在无极道门中的探子乃一目国修行喜乐大道的邪修这两件事。 “母亲的手札里也提到过。”姬既望看着暖炉中咕嘟咕嘟冒泡的清汤,垂了垂眼眸,“涡流教的造神技法,应该也是从他们手中习得的。” “喜乐之道?总觉得有些耳熟。”楚夭咬着筷子拧眉苦思,热汤翻腾的热气将她的脸颊蒸得红润娇艳,些许雾霾在她眼中浅浅一聚,却又很快消散于无,“是不是某个宣扬「大喜乐、大自在、大欲天」之法的宗教信仰?专门收集童男童女的?” “不是。”兰因舀着一碗酒酿稣酪,简单解释了一下喜乐道统的真意以及功法的遗毒。这个道统之所以没被彻底打作邪魔外道,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里面的修士亦正亦邪。甚至在道统传承的历史中还出过几位以利他为本分的圣人。一时间,在场众人也不知道应当如何评价这个道统的修士,只能归咎于人各有志…… “总觉得这个道统没准还挺合乎我心意的欸。”楚夭听了兰因的解释,却是挠了挠头,眼眸微亮。 宋从心吃了一口银鱼脍,抿了一口温酒:“倒是从未问过你,你所修行的是何道呢?” “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楚夭两颊飞红,显然有些醉意了,她挥手爽快道,“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是村里信了什么不靠谱的教派,我被他们选上了。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人也愚昧,想着是送我去享福的。后来嘛……那个教派被我一把火全烧了。” 这期间遭遇的痛苦与求生的挣扎都被楚夭随口抹去,她随意而又轻快地说道:“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教派的教义倒是有点喜乐之道的影子。「烬灭光琉璃,扶诸世人苦」什么的,他们选举出来的圣女也很有意思,不是那种善良美好高洁的菩萨,而是忠于自己欲望、喜恶随心的坏小孩。托了他们教义的福,我才能从那些孩子中勉强苟活了下来。但他们依照这个规格来择捡圣女,最后被反噬也是活该吧?” “确实。”兰因颔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如此了。” “所以你修行的是喜乐大道?”宋从心问道。 “或许吧。”楚夭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与其说是修道,不如说我只图自己痛快。人世百载岁月太短,实在不够我活。能长生能快活,何乐而不为呢?就算这条道统的尽头是死路一条,我也已经比常人度过了更逍遥快活的一生。至于修士无来生这种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毕竟轮回转世失去记忆后的那个人也已经不再是我了。” 楚夭并不承认轮回转世后的人是自己,她认可的只有今生,只有现下的自己。 楚夭的理念无疑是十分离经叛道的。但在座之人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老古板无视人类道德伦常的氐人混血、本身也足够离经叛道的明月楼主、不久前曾于众生面前立言的拂雪道君以及被天魔之体养大的佛子。几人都不觉得楚夭这话有哪里不对,皆是颔首表示赞同以及认可。 已经微醺的楚夭托着下巴,醉眼惺忪,却忍不 住笑了。她早已习惯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女」、「魔女」。既不渴求他人理解,也不奢求他人尊重。但如今,她突然觉得人生在世能认识这么几个通情达理的朋友,确实是不枉此生了。 酒过三巡,虽是浅酌却也有些酒意上头的几人纷纷举杯向楚夭敬酒。 “看来我们之中,你得先走。不说了,干杯,都在酒中。” “人生逍遥,说走就走。敬你一杯,初次见面的朋友。” “阿弥陀佛,余生幸福,来生不渡。” “道友之气度,在下也自愧不如。当浮一白。” 楚夭被「通情达理」得笑容瞬间消失,恨不得当场掀桌咆哮:“你们够啦!” 当天夜里,这场好友小聚的酒席持续到更深露重,桌上备的都是仙酿。除了不饮酒的梵缘浅外其他人都喝得有些醉意朦胧。唯一清醒的梵缘浅搀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楚夭前往客院,宋从心看着双腿交叠闭目养神的明月楼主和乖乖坐在位置上数花生米吃的姬既望,问道:“两位能自己回去吗?” 明月楼主点了点头,他扯了扯嘴角,道:“你们先回,我晚点再走。” 宋从心环顾四周,她宴请好友自然是在自己的道场中,待客厅内灯火通明。但许是因为先前太过热闹了,此时人走茶凉便多少显得有些寥落:“你还想在这待着?” “不,我只是不太喜欢散宴的感觉。”兰因闭着眼,“留我最后走吧。” 宋从心淡淡道:“你若不喜欢,便应该在热闹时第一个转身离去。做什么在这里留到最后。” 兰因揉了揉眉心,他偏头看着那道朝自己走近的白影,觉得对方说的也很有道理。他起身拂了拂衣襟,径自走出门外,望着天边皎皎明月发了好一会儿呆。突然,他回过身来问道:“我住哪儿来着?” 宋从心正卡着姬既望的腋下将小龙人从生根的椅子上拽起,姬既望喝醉后也没太过失态,就是有些不太乐意挪窝。听了兰因的问话,宋从心抬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姬既望,终是忍不住叹息道:“我送你们回去吧。很近,就在主院边上。” 明月楼主矜持地颔首,看着宋从心干脆利落地将姬既望甩到背上背起,他还十分捧场地拍了拍手。宋从心隐约感觉这人其实也不太清醒了,就是不知道以对方的性子怎会在别人的地盘上喝成这副模样。总不能是真的很信任她? 三人前往客院的路上倒是没人开口说话,一路踏着静谧的月色,来到了宋从心为朋友准备的客院。太素山上鲜有人气,但宋从心让偃甲人偶提前点了灯盏,月色凄清,暮色深重。但几点明亮的灯火烫穿了黑夜,又多少驱散了那份寂寥的清寒。 推开院门时,木质的门扉发出一声吱呀。宋从心将姬既望安置在客房中后,离开时却发现明月楼主居然还倚在院墙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从心觉得他有些反常,但又不知缘由。而以明月楼主的城府,他也不会轻易将自己的心事分享。 “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宋从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他尽快回房。 兰因闻言却是笑了,他轻轻拽住宋从心准备放下的手,道:“明天还会相见吗?” “会的。”宋从心想了想,“我会让人准备早膳。” 宋从心自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惹人发笑的话语。但黑衣刀客却微微垂首,低低地笑了。 “好。明再见,拂雪。” 正道魁首 宋从心回到主院时夜色已深,从太素山往下望去,无极道门的灯火也已然寂落。 蔼蔼暮色中唯余明月当空,洒下月白的霜落。 宋从心提着灯笼朝主院走去,因为想让山巅的清风拂去身上的酒气,所以她的步伐放慢了些许。上涌的酒意醉红了脸颊,但宋从心的双眼依旧清明。她在道场四周种满了各种各样的灵植木,灵气充盈之地吸引来无数的萤火。这些照夜清在暮色中盘桓飞舞,人从坪上步过,衣摆会带起点点小光之烛。霎时间,腾空类星陨,拂树若生花的人间盛景,将这清冷寂落的黑夜都映衬得不再孤独。 宋从心看得有些出神,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回到了主院。这一整天的仪典宴席折腾下来,饶是分神期修士的灵识都多少有些疲惫。但不知道是不是累过头了,宋从心反而有种干睁着眼睛难以入眠的清醒。她在主院附近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院子的池塘边时,抬头却见池塘对面的屋檐下似乎有一道影子。 宋从心的酒瞬间便醒了。 虽然在自己的道场中不可能遇见危险,能不经通报便进入她道场的人也屈指可数,但宋从心还是被这突兀的相遇惊散了大半的酒意。她凝神朝远处望去,便见一道人影坐在长廊的台阶之上,手中一根苇缓缓地转着。上半边身子隐藏在暗影中,看得并不分明。 但即便看不清容颜,宋从心依旧认出了对方:“灵希师妹,你出关了?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 听见宋从心的声音,那坐在长廊下转着芦苇的人瞬间抬起头来,捕捉到宋从心的身影后,她才自阴影中站起。 “师姐。” 看着灵希缓步朝自己走来,宋从心才有些恍然地发觉,灵希竟然不知不觉间长高了不少。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个头开始拔高,眉眼也褪去了少年时期的稚嫩,变得成熟锋利了起来。她大概有一些北地人的血脉,五官眉眼较之常人更为深邃,加上那双金棕色的眼瞳,无端端的便显露出几分者的孤傲冷峻。 宋从心一时间有些恍惚,看着走到自己近前的灵希,她竟有种见证了书中「魔尊」成长的错觉。 宋从心感受了一下灵希的修为,有些诧异地发现灵希居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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