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偏差,不过召州篇也说得明白,召州的郡县数量虽与其它州差不多,不过由于历史原因,召州一个小郡一个小县的地盘也比得上南边的大郡大县,那便是真的很大了。 这些天住在城中,去茶楼听书,也常听说召州的故事。人文风景,江湖妖魔,还有盛产的淫祠邪祀,道人也听了个大概。 心里有数了,便伸手从三花娘娘捡来的木柴中折下一根小细支,放进火里烧,烧燃后又抽出来吹熄,在地上一磨,便有了一根尖尖的木炭笔。 三花娘娘则扭头把他盯着。 神色和变成猫儿时候几乎一样。 看见身边的人有什么异样的动静,或者不常见的行为,她都得把目光投过去,盯着看,要么疑惑要么思索。三花娘娘十分聪明,敏而好学,要是觉得别人的行为很有道理,值得学习,便会暗自记下。 为自己变得和道人一样厉害而努力。 “刷……” 道人在图上画了一条弯弯的线。 这便是之后的路线了。 “咕咕……” 锅中飘起的热气已带上了浓郁的香味,里头的汤汁也已经变得浓稠,看起来甚至有些黏糊,汤汁中则是大块的鸡肉和一根根的榛蘑。 “好了……” 道人将手中的书扔到一旁。 伸手去拿碗和汤勺。 “好了!” 三花娘娘也立马将自己精心挑选出来的叛徒木棍扔到一旁,和道士扔书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随即也去拿自己的小碗。 同时不忘仰头对树上的燕子说:“燕子你吃不吃?给你留一个鸡翅膀!” “扑扑扑……” 燕子扇着翅膀飞到了另一棵树上。 “……” 三花娘娘面露不解,不断朝那边投去目光,不过大肉当前,她也不甚在意,摇了摇脑袋,便双手捧着小碗,凑近了锅,眼巴巴盯着道士。 一人一碗鸡肉,冒着滚滚热气。 道人夹了一块,吹起一口气,便将滚烫的鸡肉放进了嘴里。 几年的走地老母鸡,鲜味不必多言,本地产的榛蘑,也是上等的鲜美,宋游差不多照着当地的做法,不过加了几片香叶桂皮与八角,将汤汁熬成了浓稠又晶莹剔透的金黄色,一坨肉带着汤汁,那味道真是神仙都不换。 尤其在这雪化时节的野外,无论滋味还是温度,都让人满足。 “呼……” 宋游好想这会儿有一碗大米饭,或者一锅汤饼面条,哪怕几个烙锅边的馍馍也行,能想象到它们裹上吸饱汤汁后,伴随着肉和蘑菇吃的美味。 一坨肉下肚,又瞄向小女童: “三花娘娘觉得如何?” “三花娘娘觉得好吃。” “好吃就好。” “三花娘娘觉得奇怪。” “怎么了?” “三花娘娘好像越来越喜欢吃人饭了。”小女童一手抱碗于怀中,一手拿筷,停住吃饭的动作,却是皱起了小眉头,一脸认真的对他说,“以前三花娘娘第一次吃人饭的时候,觉得吃着都差不多,不管是果子还是草,都不好吃。肉好吃,但是不管往里边加什么菜和菇菇,都是肉的味道,可是现在吃起来,总觉得不一样了。” “是吗?” “是的!” “这样啊……” “这样啊……” “但是三花娘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吃耗子。”宋游对小女童说。 “当然!” 小女童严肃点头。 耗子多好吃啊。 怎么会不爱吃耗子呢? 猫是铁,鼠是钢,一顿不吃心痒得慌。 宋游又转头看了看她:“三花娘娘站起来给我看看。” “三花娘娘站起来给你看看……” 小女童扭头看他,虽然疑惑,却也抱着碗站了起来,一边起身一边继续吃肉,一边吃肉,一边疑惑的把他盯着。 “三花娘娘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了。” “又长高了一点了!” “我觉得。” “长高了多少?!” “一点吧,或许多一点,具体多少,得回到长京之后才知道了。”宋游对她笑着说道,“希望那面墙还在。” “肯定很多!” “或许……” 道人又笑了笑,继续吃肉。 今天虽然只走了半天,但也是走不了了。这大几斤重的老母鸡一人一猫一顿根本吃不完,说不得今晚还得加一顿夜宵,也还是吃不完。而且这满满当当的一锅炖鸡,连汤带水,也根本端不走,怕得明天早晨才吃得完了。 这时候就有些想念吴女侠了。 或者舒大侠。 练武之人胃口大,若有他们在,一顿多半是吃得完的。 如今得在此处过夜了。 正好…… 道人瞄向远处。 远处有片竹林,自己带了大米,等下便去砍竹筒,虽然锅被占了,但等到明早,也能煮一份竹筒饭。 既然前路漫漫,便无需心急,只慢慢悠悠照顾好自己喜好,慢慢的过去。 如此才自在。 “哗……” 春风翻动了书。 正好落在地图那一页。 地图是大概,线也只是大概,将召州的版图绕了一圈,几乎呈一个开口的圈,绕到寒州,通往光州。 …… 春去夏来,召州依然凉爽。 墨竹县的茶楼之内。 许是夏天的缘故,茶楼中生意稍微回暖,少年得闲,终于又一次来到了茶楼门口,依然不敢进去,只与其他几个要么看起来落魄要么生性吝啬的人一同站在茶楼门口,向里头张望,竖起耳朵。 少年向来是有分寸的。 茶楼店家也差不多认识他。 知晓这少年命苦,无爹无娘,而他虽在门外听,但从不挡门挡路,衣服虽破旧,却不脏不臭,影响不大。反倒有时候店中需要搬什么,但凡茶楼店家来问一句或投个眼神来,这少年也舍得下一身苦力,店家倒也不常赶他。 隔壁客栈的店家就不一样了。 客栈的店家虽然吝啬,舍不得出钱,然而却是茶楼的邻居,双方是有交情的。茶楼客少之时,大可进屋去坐,客多之时,也可以不慌不忙的搬根板凳坐在门口,是与这些落魄人截然不同的待遇。 “青锋宝剑…… “座下青牛…… “……” 说书先生肚子里东西不多,翻来覆去,讲的也都是那几个故事,绕来绕去,又讲回了去年北方军中神仙高人降妖除魔之事。 所幸这说书先生技艺不错,讲来抑扬顿挫,哪怕你听过了,再听一次,也还是会觉得精彩。 尤其在这娱乐活动匮乏的年头。 少年也仍旧听得津津有味。 客栈的店家则全当打发时间了。 只是听着听着,少年身边同样站在门外的一个江湖汉子却不禁扯了扯嘴角,似是有些不屑: “都瞎编些什么……” 声音不大,却也不小。 茶楼中的听客不少都听见了。 那说书先生朝他投来目光,自己的故事几分真假心里有数,加之一个说书人,断没有顶撞听客的道理,便也只当没有听见。 茶楼店家也投来了目光,但见汉子身材雄壮,腰带铁棍,也不敢言语。 然而门外的落魄江湖人却不止他一个。 另一个人听了,心中好奇,便低声问:“兄台可有什么别的说法?” 少年瞄向他们,也竖起了耳朵。 “谈不上什么别的说法,只是洒家刚从禾州过来,从那边听说的,从言州传来的消息,可不是这老头儿讲的这般模样。” “怎么说?” “那哪是什么须发皆白的老神仙?又哪来的什么青牛幼虎?哪来的什么青锋宝剑?没听说过!都没听说过!这老头儿要么是自己编的,要么便是不知从哪道听途说一些不实在的东西!这不瞎扯吗?”汉子口水横飞,“但凡离言州近些的禾州光州,都知晓,那助陈将军除妖的神仙高人,根本不是这老头儿说的这样!” “兄台讲讲!” “听说那神仙显化的是一个年轻道人的模样,看着也就二十多岁,也没有什么青牛,是一匹瘦瘦的枣红马,带的也不是什么幼虎,只是一只生得漂亮的三花猫儿,听说是天上的一个什么星宿化作的。更没有什么青锋宝剑,倒是听说,那道人拄了一根竹杖。”江湖汉子咧嘴一笑,“基本上过了光州这些故事就被越传越假了,不过洒家这一路听过来,像是你们这些假的,还是头一回遇到。” 江湖汉子说着时,留意着众人反应。 尤其是那说书先生,还有那堂中坐着看起来像是店家的两人,以及几个老主顾——自己虽然没出钱,但是不要脸,要是别人出言呵斥,自己倒也不能惯着。 然而却只见说书先生愣在当场。 那两个疑似店家的人也愣在了原地,保持着望向他的姿势,表情却逐渐呆滞。 至于那几个坐得离说书先生最近、看起来像是老主顾的人,则已经面露疑惑与思索,随即忍不住低下头,与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起来。 身边那个半大小子同样呆住。 “那先生……可有姓名?” “姓名?在禾州的时候好像听过那先生姓宋还是什么,出了禾州,就说什么的都有了,有姓刘的有姓张的,还有和皇帝老儿一个姓的,我看也分不出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多半啊,全是假的。” 此言一出,那两个疑似店家的人,还有身边的半大小子,顿时更呆滞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光州寻舒某 与此同时,寒州寒都。 也有一家酒楼,也有说书先生在说书。 讲的却是江湖武林之事。 要问最近江湖上最大的事是什么,并不是新一届的柳江大会,而是那位以武入道的绝世剑客舒一凡。 上一回江湖上有人以武入道,已经是上百年前的事情了。 要问百年有多久? 哈哈! 对于江湖底层人来说,百年前,和五百年前,一千年前,实在差别不大。 几代下来,即使江湖上不断流传着曾经那些以武入道的大宗师的传说,有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神异,说可斩神,又可斩妖,但其实也早就没人知道真正以武入道的江湖武人是什么样的了。 这是一名新的武道宗师。 亦是一个新的江湖传说。 “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舒一凡走遍光州,光州作乱的妖魔,说被全部杀了个干净是不可能的,可十个里头,也有八个死在了那舒一凡的惊雷剑下! “要问舒一凡为何这般做? “诸位要是知道这位惊雷剑圣舒一凡以武入道之前都去了哪,做了什么,便知道他这习惯从哪来的了…… “那得从两年前妖魔肆虐的禾州说起…… “……” 说书先生在台上讲起了那位已有“剑圣”之名的惊雷剑舒一凡曾经在禾州的事迹。 底下有不少人在听,亦在窃窃私语。 “要说这说书啊,还得听董先生的,此前董先生不在,换了那位先生,我是怎么听怎么打瞌睡……” “谁说不是呢?” “人董先生可是祖传的手艺,就是讲隔壁王大婶淘米做饭,我也爱听。” “还好董先生回来了。” “诶对了!你们可听说过去年下半年董先生都去哪了?” “哎哟……”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 本身虽然闲聊,也只是一边小声聊天,一边听着台上先生的故事,可聊到这里,却是一桌的人都来了兴趣,不禁低下头,碰头交谈起来。 “听说这位董先生是去越州了,去越州之北,寻那传说中的神鸟去了。” “真的假的?那越州不是十几年前被塞北人打空之后,就再也没人了吗?听说满地妖魔呢!不是还有那什么白牛大王圈地豢人吗?编的吗?” “嗨!人家是吃这口饭的,消息灵通着呢!听说越州的妖魔早就给老天都给收了去了,那白牛大王也被天上的神仙给打死了,人家神仙吃着香火能容忍这妖魔作乱这么久吗?要不是这样,人家董先生可敢去?” “真去了呀?” “我起先也不信,可董先生说来不像假的。” “听说董先生本就是越州人,十几年前逃难过来的,估摸着路也熟。” 众人私下交谈,讲得津津有味。 旁边桌也有人被他们吸引去了目光。 “那董先生可找到神鸟了?” “听说是见到了……” “神鸟长什么样?” “我哪讲得出来啊,这事儿,你得听董先生自己说,那才叫精彩呢。” “不是说那越州之北瘴气重重,人吸一口就会头晕眼花,多待一会儿就会生病,更找不到路吗?这可是以前董先生自己说的。” “董先生自有办法呗……” “是理!”一个留着胡须的男子说,“听说董先生不仅做足了准备,也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还真差一点就回不来了,还有番奇遇呢?” “什么奇遇?” “前些天董先生还又说了一遍呢。不过他似乎不太爱说自己的事情,上次也是我们央求,才又讲了一遍。”那留着细尖胡须的男子道,“听说董先生进了青桐林后就失了方向,冬至那日见到神鸟之后,又是大雪,差点被冻死,迷迷糊糊有人救他,和他讲话,醒来之后,一身鹿毛,后来又遇见了一个神仙,你们猜那神仙是哪位神仙?” “哪位神仙?” “正是北边军中那位!”男子说得绘声绘色,自己眉目间也有几分兴奋,显然对于董先生的话,他是相信的,“董先生去年下半年就已经搁置了茶楼这边的活儿,动身前往越州,那会儿北边的消息还没传过来,董先生自然也不认识那位神仙高人,听说啊,那位神仙本是从长京经禾州到言州再到边境的,一路游历,那会儿不是打完仗了吗,估摸着正好从言州到了越州,也去了那边,这才把董先生给救了回来。” “这么玄啊?” 无论同桌之人,还是隔壁桌的人,以前没听过的,此时听了,尽皆惊讶不已。 “听董先生自己说,当初自己被鹿所救,又遇到了神仙,还以为是自己快被冻死了,死前迷迷糊糊的一场梦。哪怕走出了那片青桐林,又花了很长时间走过了整片越州,甚至走到光州,都觉得迷迷糊糊,恍如梦境,不敢相信。直到回到越州,见到熟悉的人,和他们说话,这才好像一下子醒了过来,整个人呆了很久,然后没过多久,茶楼店家便去请他回来重新说书,他打算说书了,才听说北边传来的故事,才发现救他的神仙,正是传闻中在北边帮咱们镇北军除掉了塞北妖魔的那位神仙。” “这……” 众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 是董先生的老主顾了,不好意思在这儿说董先生是编的,不过此时听来,心中也是不信的。 多半是那董先生自己编的。 一来糊弄大家,为何半年消失不见,二来编了这个故事,说不得还能引得更多听众来捧场。 “嘿……” 留着细尖胡须的男子笑笑:“这种事情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诸公听我说来,自是不信,不过若是亲口听董先生说,即便知晓董先生精于此道,想来也会相信这是真的,诶对了,听说前段时间还有位士子慕名来找董先生,听董先生讲了整整一个时辰,说这故事奇妙有趣,要把它写进书里……” 众人仍旧睁大眼睛,觉得神异,又不敢信。 直到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诸公又何须去争执它的真假呢?”说话之人是同桌的一个长得略胖、留着络腮胡子的男子,只见他拂须而笑,“要我说啊,这种故事听来起码有一半的妙趣之处,不就在于它难辨真假吗?” “是!那城中士子也这么讲!” “有理……” 众人亦是纷纷附和。 “不过这般遇仙之事实在妙趣横生,等董先生讲完这段,也得请他再讲一遍才是。” “是是是……” 正巧台上的董先生已经说到了末尾: “若是原先时候,那惊雷剑舒一凡是否真的以武入道,江湖上还有争议,可从今年柳江大会舒一凡现身之后,便已是定论!到现如今,舒一凡已回到光州开山立派,就在那光州雾山,名曰惊雷剑派,不知多少人慕名而去!” 讲完一拍桌案,这一段便算完了。 众人停顿一下,面面相觑,立马争先开口,询问董先生可是真的去了越州,见到了神鸟,遇到了神仙。 董先生面露窘迫,也如实回答。 众人便请求他在详细讲一遍。 董先生实在难为情。 虽说自己是祖传的说书匠人,也精于此道,可一代代下来,讲的也不过是别人的故事罢了。直到自己真的走入了一件奇异的故事中,众多主顾吵着要自己像是平日说书那般,讲自己的故事了,才觉得难为情。 要是早知这样,他就不说出来了。 只把它留在心里。 等自己再有了子嗣或传人,才讲给他们听,再由他们在多年以后,讲述自己父亲或师父的这桩奇遇。 “董先生……” “董先生请快些讲!” “我请董先生喝一碗上好的梅儿官茶。” “……” 董志面露无奈,暗自叹息。 众人见他松动,连忙又加了几把火。 可就在这时,董先生的目光往外一瞄,却是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整个人顿时愣住,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置信,随即立马往外跑去,跌跌撞撞,将桌子上的茶杯都撞翻了。杯子碎在地上,茶水溅出老远。 众人顿时愣住,不知缘由。 有人起身,探头看去。 却只见远方街角,正有半个马身走过,是一匹枣红马,隐隐看到前方道袍的衣角,但很快就走得不见了。倒是后头有一只花猫儿,停在路边不知低头嗅着地上的什么,慢了一些,嗅完不感兴趣,便也跑着跟了上去。 董先生则像是发疯了似的,快步往那边跑。 一路不知撞到了多少人。 众人愣愣的,面面相觑,也有几人好奇心重,追了上去。 就连茶楼的店家也不知为何。 大概过了两刻钟的功夫,那几名追出去的人才跟随着董先生一同回来,那几人神情各异,董先生则是一脸失魂落魄。 众人问他为何如此失态。 董先生过了很久才叹气说,自己刚刚无意间好似又看见了那神仙,只是看见的时候已经走到街那边了,于是连忙上去追。 神态之间,不似作假。 众人连忙问他追到了没有。 “哪里还追得到……” 董先生只长长的叹着气。 众人只得再次面面相觑。 那名留着细尖胡须的男子捏着自己的胡子,再次笑道:“要是让那位城中士子听了,怕是故事里又要再添一段了。” …… 出长京和昂州,到禾州、言州和越州,是一个远离文明、进入战争和妖鬼世界的过程,有时走在路上,道人想起曾经在长京、逸都见过的繁华,甚至觉得不是在同一个世界。可自召州之后,过寒州,到光州,便是一个从偏远落后之地重新回到文明的过程。 寒都则已能窥见几分繁华风采了。 不过此时北方到处都是道人的传闻,越靠近言州禾州,传得就越真,有时道人都不敢轻易进城。 渐渐过了寒州,暑气越发浓重。 猫儿一边走路一边与道人说话:“我们是不是到光州了?” “三花娘娘聪明。” “舒某就在光州!” “三花娘娘过目不忘。” “是路边茶摊上听见的。” “那便是过耳不忘。” “我们要去找舒某吗?” “便去探望一下他吧。” “探望一下他!” 猫儿似乎也感到有些高兴。 这年头的世界太大了,和故人一别,再见实在太难,既然如今知晓故人的位置,又顺路过去,自然要去看看。 相见难,便多给缘分一个机会。 第三百一十六章 惊雷剑派 夏秋交际,正是最热的一段时间。 宋游此前从召州寒州过来还好,那边即使是盛夏,绝大多数地区也并不炎热,一路走来,气温是很适宜的,如今进了光州,便越来越热。 好处在于人烟越来越盛,越来越繁华,一行人无论补给还是住宿,都方便了很多。 有时都无需自己做饭寻水,官道每几十里就有茶摊,卖茶之余,很多也卖些饼子馒头,可以果腹。偶尔见到卖馄饨或汤饼的摊子,那便能让一整天都称得上幸运了。虽说这样的天气,只要不下雨,随便找一平坦之处,都无需毯子薄被,羊毛毡往地上一铺,便可美滋滋睡一夜,看这个时代特有的清明璀璨的极致星空,不过也常常可以找到借宿的庙子,与来往江湖人夜谈一宿。 这种感觉有些像是当年刚下山、在逸州行走的时候了。 恰好也又是一个夏秋交际。 不过道人比之当初却变了许多。 经历的也要远比当初多了。 此刻的官马大道上,绿树如茵,光暗分明,树枝树叶都被映在了路上,一人一猫一马从中走过,身上的光影亦在不断变化,有种恍惚感。 身边行人不少,商队邮差,走江湖的,称不上络绎不绝,但也是过会儿便能见到一队。 马骡铃声叮叮当当,伴随着蹄声,不时有人的呵斥,还有打响鼻的声音。 道人走在路上,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声音。 “有位先生……” 带着明显的童音。 宋游转身一看,是几名牵着驴子的江湖人,驴子上坐着男童,那道声音便是从一名驴背上的男童口中传出的。 牵着驴的大人转头瞪了男童一眼,似是叫他不要大惊小怪,又似是指责他引起了宋游注意或是打搅到了宋游,怕惹来麻烦。 “有礼……” 宋游对他们笑了笑。 江湖人从男童身上收回目光,见宋游温和有礼,便也笑了笑,不敢失了礼节,便攥着缰绳拱手: “先生,有礼了。” “诸位这是去哪?” “去雾山。” “也去雾山么?” “先生也是?” “是。” 宋游笑容灿烂了几分。 又看了看这几人,大人要么佩戴刀剑,要么带着棍棒,都像是走江湖的,几乎每人都牵着一头驴子,若是两人牵着,则看起来像是夫妻。每一头驴子背上都有一名或大或小的小孩儿,以男童为主,都正是适宜练武的年纪。 听说舒一凡在光州雾山开山立派,一是想要将家传剑法传承下去,二也是不希望自己感悟的惊雷剑道没有传承。 那可是活着的剑道宗师。 以舒一凡当今的名气,愿意留下自己的传承,对于江湖武人而言,吸引力有多大,自不用多说。 想来多半是带着去拜师学艺的。 不过这一路上,去雾山惊雷剑派拜师学艺的人数之多,仍旧超过宋游的预料。 “先生是去做什么的呢?” “去拜访一位故人。” “哦?先生在雾山有故人?” “有一位。” 几人对视一眼,目光顿时热切几分。 “可是惊雷剑派新招的弟子,还是门中管事?” “都不是。” “噢……” “几位是去学艺的?” “是……” 那江湖汉子点了点头,表情中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势利。 正巧双方速度差得不远,他们走得略微快些,从宋游身后慢慢追了上来,与他并行,怕是要一同走上一截,赶路也闷,便和这位偶遇的先生闲聊几句,说道: “不知先生混不混江湖,也不知先生知不知晓,近几年江湖上出了一号了不得的人物,人送外号惊雷剑。哦,现在该叫惊雷剑圣了。去年这位一人一剑,几乎斩遍了光州妖魔,知州特地下令,将雾山划给他,允许他开宗立派,可招门徒千人。这消息传出去之后,呵,从去年开始便不知有多少江湖人带着子女慕名而来,想拜师学艺。” 身边的人听了,又有一人笑着开口:“也就是消息还没传到西域,要是传到西域去了,怕是万里之遥的武人,也会纷纷前来拜师学剑。” “这么多啊……” 道人倒是感觉挺有意思。 有点大贤开门广纳门徒的感觉了。 然而这却是在江湖上。 怕也很难得一见吧。 身边一直紧紧跟随的三花猫也高高仰起头,睁大眼睛把这些人盯着。 “可惜江湖门派不可坐大,惊雷剑派招人有限,听说要求极高,大多数人都被送回去了。”最先开口的江湖男子说道,摇了摇头,伸手在自家儿子的腰板上拍了拍,“也不知道我们能选上几个。” 驴背上的小孩儿转头盯着道人。 黑溜溜的眼睛清澈闪光。 “对了,听说所有送去拜师学艺的人都得先在山上选拔,为期七天,山上人多不说,爹娘也得在山下等着,选上也是先练三个月,三个月之后若是实在愚笨没有天资,也得被送回去。听说山下的茅店车马店全都满了,先生去寻故友,不知住得方不方便,总之也得早早打算住处才行。” 江湖人好心的提醒一句。 “不打紧。”宋游对他们笑道,“在下本就是一游方道人,随便挑个地方,天为被地为床即可,这天气也冷不到人。” “这倒也是。” 这群人终究要比他走得快些,也不曾为了他而改变速度。 追上他之后,很快也远去了。 几个江湖人回身对宋游拱手,便算作道别。 往前几十里,便是雾山。 燕子寻路,绝不带偏。 果然如路上的江湖人所说,山下早已人满为患,多是江湖人或当地富商,送来子女,自己便在山下住着等消息。 山上则不断有人在建房屋。 这般景象,怕是以往绝大多数江湖门派都不曾有过的。 宋游边走边看,仿佛看到了几十年后,江湖上的另一个名门大派。 江湖最重名气,有个当世唯一的武道宗师坐镇于此,从一座荒山,到一个名门大派,也许就只需要这么点时间。 期间不断有江湖人朝他投来目光。 有人只是单纯的好奇与疑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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