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莫要客套了,我去也。” “火神慢走。”宋游说道,“今后或有再请火神帮忙之处,还请火神莫要吝啬一些火焰。” “哼……” 火神闻言却不答,只是冷哼一声。 天地间红光一闪即逝。 下方的神灵已然消失不见,唯有道人持着得来全不费工夫的一方灵韵,站在下方,抬头与土堆上的猫儿对视。 猫儿面容严肃,直盯着他。 若有所思,似有所悟。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大漠深处滴水泉 “三花娘娘下来吧。” 宋游抬头对土堆上的三花猫说。 “好的!” 土堆虽高,下来倒也容易。 只见三花猫走到土堆边缘,低头往下看了看,随即纵身一跃,在土堆的凸起上来回几次借力,便轻轻松松的落到了地上。 “这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一块土吗?”猫儿仰头盯着宋游。 “正是。” “都不用去找了。” “正是。” “燕子不用一直在天上飞了。”猫儿又扭头看向旁边,“都把燕子累着了。” “燕安没用……” 燕子则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只是缘分罢了。缘分没让我们找到通往地底的路,却在另外的地方为我们省了力气。”宋游微笑说道,“只是另一种体验而已。” 燕子听完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唔……” 猫儿则是爬近过来,仰头盯着宋游手中的灵韵,被那团红光吸引,于是心中再无杂念,也无忧虑,一双眼睛清澈见底,只装着那团红光,不由自主的人立而起,伸长爪子——明明还隔了一尺多远的距离,却也忍不住隔空做着抓握的动作。 宋游见了不禁微笑,又看向燕子: “有时事情本来简单,本来就无所谓,想得太多,反倒自添困扰,不如多与三花娘娘学习,脑子里少装一些事情,少在意一些东西,心中空荡之下自然就清明了,清明之下,自然坦然自若,舒适豁达。” 猫儿听见道人说她,这才回过头来,疑惑的盯着道人,见道人没有后续的话,她才又将目光收回去,继续看向那团红光。 燕子也盯着她,陷入沉思。 三花娘娘确实是快乐的。 三花娘娘也确实有一种豁达。 “只是灰尘而已……” “只是下雨而已……” “只是虫子而已……” 燕子脑中回想起了三花娘娘的话。 不仅是这些,三花娘娘对身边的很多事情都不在意,包括苦难,包括挫败,不过此时细细一想,似乎除了三花娘娘,别人对此也不在意。于是那些“在意”就显得只剩下自我困扰这一种意义。 想到这里,燕子又一恍然。 三花娘娘是在潜移默化的影响自己的,不然的话,曾经的他也许都想不到这里来。 燕子沉默思索,久久不言。 宋游也没了睡意,盘坐下来,感悟这方灵韵。 “呼……” 底下红光大盛。 这方灵韵诞生于西北方向,不知算西算北,非要按五行算,应当主火,其性炽热暴躁,主力量运动、加速破坏。 若是往常的它,应该重比山岳,炽热无比,有极强的破坏力,寻常妖怪神灵、人间修士莫说触摸,莫说带走,就是走得离它近了一些,也许也会被它的高温会烧死,也许会被它的灵韵所影响,自身产生各种各样的变化,例如灵力失控,修为紊乱,道行崩解,迅速老化等等。 然而此时的它却如鸿毛一般,飘在空中,亦收敛了所有性格,变得乖巧,像是成了一盏照亮大漠夜空的灯,甚至还随夜风而微微晃动着。 红光伴随星月,照亮了一小片区域,大漠深处唯有这一行人。 只是他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哗……” 宋游取出《舆地纪胜》,小心翻动,听见那有些干脆的声响,心中却有些感触—— 不觉已是十年了,就是这本书,纸张也发黄得厉害,风吹日晒时间磨洗,纸张变得又干又脆,翻书时都不敢用力,生怕使它折了一个角。 仍旧翻到简易地图那一页。 猫儿从头顶红光上收回目光,爬到了他身边来,探出头也盯着书页。 燕子亦是落在了道人肩上。 “我们又去哪里呢?” 猫儿扭过头,一眨不眨盯着道士。 只有马儿浑不在意,沉默的卧在戈壁滩上。 “三花娘娘,看你吃鱼留下的油渍。”宋游用手背掸了掸书页,无奈的说道。 “不是……” 猫儿想要辩解,只是吸了吸鼻子,从那一点油渍上飘出的气味确实是她此前秘制的鱼干留下的,应是吃时掉落了碎屑在书上,被夹得久了就在书页上留下了一点印记,不过她也不在意,摇头晃脑的,只是嘀咕道: “只是油渍而已。” 宋游便也微笑,不与她多说。 书页上的大晏地图,他们已经走了一多半了,满纸都是回忆。 如今剩下大半个西域,却十分宽广,至少相当于大晏东边数州之地。走自然是要走的,这边有最辽阔的土地和最好的风景,塞外江南,繁华如梦的丝绸之路,异域风情,怎能错过。 只是再往前,语言就成问题了。 随即还剩下西南几州之地。 “云州……” 三花娘娘吃鱼干留下的油渍正好停留在云州之南。 “齐云山……” 宋游喃喃自语,扭头看向猫儿:“三花娘娘决定如何走呢?” “三花娘娘跟着你走。” “那燕安呢?” “燕安只为先生探路寻溪。” “……” 很好,都有自己的决定。 篷然一声,宋游合上了书本。 心中已然有数了。 天边渐渐起了一丝鱼肚白,戈壁逐渐变亮,盖过了灵韵的光。 晨光照在了最高大的土堆顶上。 此时是最冷的时候,宋游的手脚已经冰凉,却正好适合赶路,于是将灵韵收进被袋中,与其它三方灵韵放在一起,又将行囊放上马背,取出一个烤馕和一条鱼干来做早饭,边走边吃,便往远方去了。 …… 商人已从西域国度折返。 说来奇妙—— 进了西域,过了那两千里后,便是走出了大旱,顿时春景怡人,不仅丝毫也没了燥热,反倒有几分倒春寒。走过那漫长的两千里路后,当见到第一条奔流的雪化溪水,那种感动真是无以言表。 更别说此后还有雪山。 想到来时的路,若非遇见那名道人,得他赠水,商人觉得自己恐怕也不见得能走出来。 却不知那道人怎么样了。 商人不禁有些担忧。 可是自己是来走商的,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回去。 那条路终究要再走一趟。 还得抓紧时间才行。 否则到了夏日,那条路会更炎热,甚至可能会到躲在阴凉下都被热死的地步。 想想便不禁心中打怵。 商人不敢多留,只好赶快将丝绸换作香料,准备了更多的水带在身上,便踏上了回程之路。 路遇饿死骨,也有将死人。 本来无论如何也不该施以援手的,自身难保哪有救人的道理,商人也早做好了冷眼旁观的心理准备,奈何时常想起那日之景,想到那名行走几日滴水不沾却将水递给他喝的道人,再坚定的心也偶有动摇的时候。于是一路走来,多多少少也赠出去几口救命水,每次都骂自己愚蠢。 如此一来,本就紧张的水就有些不够了,每到一处地方歇息,都得花更多时间和精力来额外搜寻饮水。 而且这边的干旱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超过了他的预计。 待穿过那片茫茫戈壁,走到最热的地方时,商人已经又有了头晕眼花、脚步虚浮的感觉,口渴难耐,可四周根本找不到水,也买不到,仿佛又回到了来时路上的境地。 “遭了……” 商人感到十分不妙。 甚至于就连这种“不妙”的意识也变得模糊了,明明是理性的判断,却忍不住升起侥幸来。 上次有位道人赠水,才过了最难的那段路。 这次又有谁来救他呢? 行走之际,前方有人走来,是个大晏面孔,嘴唇还湿润着,见他似是不行了,竟主动对他开口说道: “这位仁兄,坚持一下,走到前面,花岩山有水,滴水泉,管够。” 滴水泉? 那是什么? 商人已经张不开嘴、说不出话了。 此时他的面孔已经憔悴得不像话,用尽全力挪动着步子,僵硬的往前走着,只是缓缓扭过头,将目光投向这名说话的人,心中十分疑惑。 听起来像是滴出的水汇成的泉。 难道是花岩山上裂缝滴水? 可是天干至此,花岩山哪会滴水?花岩山又哪来什么滴水泉? 一边想着,一边挪动着步子,虽不知那人是不是骗自己,却也多少有些希望。 不知走了多远,就在体力不支、意识模糊之际,忽见前方有人马聚集,抬头看去,只见一片清水浅湖,清澈见底,在日光下波光粼粼,不知多少商旅行人流民百姓聚在湖边,或是饮水,或是舀水,亦或是牵着骆驼补水,每个人都神情庄重。 “……” 商人顿时愣在了当场。 太阳能烤干大地,这一泉水从何而来? 直到蹒跚过去,几乎是跪趴在湖边,喝饱了水,躺在地上休息之际,身边才有谈话声传入他的耳中。 “兄台有所不知啊,此泉名为滴水泉,并不是从山上滴下来的水,而是此前有位神仙走到这里,见生灵疾苦,于心不忍,于是盘坐施法,听说在此一坐就是好些天,日日暴晒,也不离去。直到神仙起身,取出随身的水囊,滴了一滴水在这里,水一落地,便化作了这个湖泊。” 第五百四十三章 长京去西九千九百里 “一滴水?” “正是!也就是不久前的事情,许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要不然这大漠深处,这浅滩上怎会凭空多出这么一眼泉水来?还不是神仙慈悲,特地给我们这些商旅行人走到这里解渴用的。” “那可真是神仙啊……” “可不是嘛。那边石碑上写着呢,说这泉里的水乃是从东南海外岛上借来的,所以也有叫它借来泉,神仙泉的。若不是神仙,谁有那么大本事能从万里之外的海岛上借来泉水?” “说得有理……” 迷迷糊糊之间不断有声音传入耳中。 饮下的清泉迅速滋润着身体,此时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烈日暴晒过后的沙漠,每一寸都能储存大量的水,而清泉倒入这片沙漠中,也迅速被身体每一处所吸收,迅速变得湿润,恢复生机。 商人终于慢慢爬了起来。 前方说话的二人正在拱手道别,虽然都只是陌路相逢,可相逢本是不易,又何须曾经相识,于是双方也仍恭恭敬敬,这才互相离去。 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商人则站在原地,看向这一眼泉,随即环顾四周,脑子逐渐活络,对比四周景象,记忆这才慢慢变得清楚起来。 脑中也浮现出了当初那名道人盘坐在前方、自己与之对谈的画面。 当时这里还没有湖泊。 “……” 商人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原来这第二次救他的,还是那一位。 商人慢吞吞的牵着骆驼过来,使之饮足了水,自己也装满了水,这才顶着越来越灼热的烈日,走到那块石碑前,细细品读。 短短两句,未有姓名。 却是尽显神仙风采。 商人这才发觉,自己与之同行一段,蒙受两次活命之恩,却只说过寥寥几句话,也尚未通报过姓名,竟不知神仙是哪路神仙。 “呵……” 商人不禁笑了笑,却是已经预料到了,今后这片大漠之上,要多一个神仙传闻了。 泉水不干,传闻不止。 只是幸运的是,相比起后来者,自己算是这个传闻的亲身见历者,若是老了亲口讲给后人听,也许会多几分精彩与神秘。 “人间有真仙啊……” 如此的感慨却远不止他这一句。 就在这时,头顶轰隆一声。 天上似乎闪过一道电光。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头顶已经蓄积了一层浑浊的云,好像要下雨了。 难怪今日没有往日炎热。 众人一时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轰隆……” 雷声接连响起。 没过多久,雨点真的落了下来。 虽然下得很小,也没下多久就停了,对于这片干涸已久的沙漠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甚至只是堪堪将地面湿润,润了润大地的喉,可也已经是这片大漠近几个月来下的第一场雨了。 …… 大安元年夏。 被西域来往客商视作神仙的宋游已经走出了这片干旱之地,一路西行,依旧是一人一马,一只猫儿,一只燕子。 奇妙的是,只要走出这两千里,气候立马就变得怡人了,甚至初夏时分还能察觉几分凉意。 此行注定是个漫长的过程。 气候变化也是异常的大。 甚至气候不仅随季节而变化,随日夜而变化,随天气而变化,也随路程和空间而变化。 常常一山有四季,百里不同天。 晴时是夏,阴雨入冬。 白日造热,夜里生寒。 有时走入大山之中,高山草甸,种满了麦子,夏日正是成熟之时,大山又温柔起伏,整个世界便成了金色的浪,宛如走入童话世界。白天高山上的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一到晚上,又冻得人瑟瑟发抖。 有时走入五彩斑斓的戈壁石滩中,却到处都流淌着水,与此前走过的千里旱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有时又在湖边露宿,湛蓝色的湖水或淡或咸,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甚至周边都没有人烟,像是镶嵌在西域大地上的宝石。 有时翻过雪山,寒冷刺骨,风吹得三花娘娘站都站不稳,空气的稀薄又让她觉得脑子晕乎乎的,一下到山脚,又成了正常的夏日天气,冰雪化成的水在山间奔流跳跃,让人觉得此前走过的那几千里旱地虚假得像是一场梦境。 走到秋日,便看得到天山了。 第一眼看到天山的时候,一行人正好爬上一座雪山,三花娘娘很不解道士这种看到高山就想去爬、越高越想爬的想法,只是相伴多年,却也已经对此完全习惯了,都懒得问他,只哼哧哼哧的跟着他翻越常人难以攀登的雪山,到山顶时,雪厚得能将她整只猫埋进去,然而登上山顶便看见了远方不知多远的天山—— 这是一片由东向西的山脉,从视线的一端尽头延绵至另一端的尽头,极度遥远,遥远得看起来仿佛只是天地间的一条线。 可是又能想象到它的高大,像是分开天地的一堵天墙。 隔着这么远看过去,那条笔直的山脉根本看不见身体,因为大地有云烟雾瘴,隔得越远就越重,云烟雾瘴遮蔽了下方的山体,只有最顶上被白雪覆盖的山顶冲出云层,在一行人视线中留下一条雪白的线,仿佛山本不立于地上,本身就生在云端,坐落于天上。 甚至于三花娘娘都分不清远方是雪山的顶还是天边的云,一直与宋游争论,直到燕子趁着他们休息之际飞去看了,回来她才闭上嘴。 宋游告诉她,到比云还高的高山上,人就是会变笨的。 猫也一样。 此后迎着天山的方向走下雪山,继续前行,天山便常常相伴于旅途中,是遥远天际的一条线,一堵墙,只要视线没有遮挡,无论何时,只要抬头都能看见天山山脉,有时真分不清它是在地上还是在天上。 深秋时节,大地深红浅红,当地人只住很小的木屋,画面原始而干净,道人带着马走后,踏地满是枝叶碎裂声。 走至寒冬,又满天飘雪。 三花猫起初还很兴奋,发了疯似的到处跑跳,玩地上的雪,跳起来抓天上的雪花,慢慢的也就倦了,惧怕寒冷,常常在褡裢里缩着,只露出一颗头看向外头的道士,头顶也落满雪花。 雪最大时,燕子都飞不起来了,只能站在马儿背上,身上也渐渐被雪所覆盖。 一行人能走出一串明显的脚印。 从青葱的高山森林草甸走入金黄色的麦田,又走入布满红叶的秋日画卷,最后又走入另一片沙漠,只是这边没有大旱与燥热,寒冷刺骨。 有时天地一片辽阔,望不到边。 有时忽然大雾迷蒙,像是误入仙境,身旁雪山连绵,浓雾如海,道人一行宛如缓步行走在云端,而雪山与风景便在天上,一片壮美。 这边文化习俗与大晏迥异,语言也多有不通,虽然常常遇见懂大晏话的西域商人,也常常遇见从大晏过来的客商,或者来上任做官的,自然也有定居于此的大晏人,或是本就会说大晏话的当地富人贵族,可也多有不便。 无论是游历见闻,还是与人交际,购买商品,都要麻烦许多。 于是在这场旅途中,更多时候是一行人孤独行走,看辽阔的西域大地,在孤独中寻找修行。 自然地,这里离中原越来越远,四处都是小国,十分混乱,受中原王朝气运影响也更低,妖魔鬼怪层出不穷。 并且这里的妖魔鬼怪似乎也没有受过多少礼法教育,平常也缺乏能治它们的人,更没有一个强大的中央朝廷可以镇压他们,让他们老实,于是一个个都猖獗不已,都成了三花娘娘练习法术的工具。 大安二年春。 宋游终于停下了脚步。 此时远方大山一片碧绿,山上不知是松树还是杉树,全都笔直,立在山上,风景十分清爽。 “我们已经走到西域的最西端了。”宋游拄着竹杖,神情平静,低下头对三花猫说,“三花娘娘知道这里离长京有多远吗?” “不知道。” “三花娘娘还记得长京西城门外,立着一块石碑吗?” “好像记得。” “石碑上写着什么呢?” “不记得了。”猫儿严肃的说道,“到了和云一样高的山上,猫就会变笨。” “写着,长京去西九千九百里。” “听不懂……” “就是说,长京往西边走,可以走出九千九百里。”宋游顿了下,“我们现在差不多就在那九千九百里处。” “九千九百里!” “从长京过来,九千九百里,从越州过来,一万多里,我们常有绕路,起码走了两万里。”宋游低头看着三花猫,语气也有些感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恭喜三花娘娘,又走完两万里路。” “……” 猫儿听得迷迷糊糊。 也许是这座山同样很高,呼吸不过来,这种时候猫儿就是要变笨的,于是她只抬头愣愣盯着道人,觉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 愣了一会儿,她才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山,开口就是一句: “这座山炸毛了!” “……” 宋游摇头微微一笑。 回想这一段路,真是壮丽无比。 第五百四十四章 算当地妖怪胆大 “那我们还要再往前走吗?” 猫儿仰起头,用一双琥珀般清澈通明的眼睛将道人盯着。 “不走了吧。” “那我们要回去了吗?” “差不多了。” 宋游说着顿了一下,低头看她:“我们该走另一条路回去。” “另一条!” “是啊……” 西域实在太大了。 几州乃至十几州之大的土地,数十个藩属国,只走一条路根本无法将之串联起来,宋游行走几州之地,还得来回走两条不同的路呢。 西域更是如此。 甚至来回走两条不同的路也无法将之很好的串联起来,即使中间绕一些,也最多只能将所有藩属国都走上一遭,注定会遗落很多风景。只是天地无穷而人时有尽,二十年间看似不短,可说长也不长,注定要有所取舍。 便只好绕一个圈,从另一边回去。 “三花娘娘歇息够了吗?” “三花娘娘歇息够了。” “那便走吧。” 宋游拄着竹杖,迈步下山了。 这边的山真是青绿而温柔,山坡几乎找不出任何一点尖锐和突兀之处,曲线是那么平滑,山上也找不到任何突出的山体与散落的石头,每一寸都被春日青草所覆盖,远远看去无比平整,在阳光下青得发光。除了青草以外,唯一生长着的,便是那一根根笔直的针叶树木。或是在山上某一处成片成林,或是独自长在山上,全都一根根的,以树尖直指天空。 马儿倒是开心了。 这成山成片的青草正是最娇嫩可口的时候,它边走边吃,无论拔草声还是嚼草声,听来都让人觉得舒适极了。 生活在这里,定然十分悠闲。 宋游一边想着一边往山下走。 一行人缓缓走下青山。 这山又哪有多高?哪有和云齐平了? 只是宋游不拆穿她罢了。 前方注定又是漫长的旅程。 从沙都走到这里,花了一年时间,从这里绕回沙都,最少也要一年时间。 好在宋游很有耐心。 一行人翻越天山,从天山以北走到天山以南,又由西往东走,从春日再走到夏日,不知不觉间,天山下的草地上已经开满了油菜花,整个大地成了金灿灿的海洋,被阳光照得发亮,鼻尖全是清甜甘润的菜籽花香。 这边的大地实在太辽阔了,金黄的菜籽花绵延无边,远处天上又有天山点缀,因此相比起别地的油菜花景,便是两种不同的风格了。 别地往往以山水为画,点缀以小桥流水,或是白墙青瓦人家,是精致秀气的小画,突出的是秀美。此处则是将整个天地都作为了画卷,头顶唯有蓝天地面唯有花海,远方天地相交之处,只有一条连绵没有尽头的天山,画面十分干净,却大气蓬勃,辽阔开远。 油菜花中只有一条土路,两旁长满青草,在这幅画卷中毫无违和感。 道人带着马慢慢从中走过。 亦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想象不到,在这西域还有这么一片风景,而这片风景,是自己穿过了戈壁、沙漠与大旱走过来的。 唯一的违和感便是三花娘娘了—— 花海中有很多蜜蜂,也有不少养蜂人,三花娘娘便一路都在青草土路上蹦跶,捉着蜜蜂玩,使得这幅本该安静的画卷变得多了些活力,可当清风吹过万亩油菜花海尽皆低头瑟瑟,蹦蹦跳跳的她便又完美的融入了其中。 “三花娘娘莫要被蜜蜂蛰了。”宋游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到时候脸又肿成猪头。” “不会的!” 猫儿头也没回的说。 前方有一棵树,辽阔的大地上单有这么一棵树,是大晏不常见的树,长得郁郁葱葱,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道人便在树荫下躺了下来。 行囊放在旁边,马儿也得以解脱,沿着土路啃着路边的青草。 三花猫便更放肆的捉起了蜜蜂。 虽是盛夏,体感却仍有几分凉意,微风送来清香,躺在这么一处辽阔的画卷中午休,真是惬意极了。 此时自在,好比神仙。 只是躺着刚要睡着之际,忽听一阵翅膀扑打声,相比起自家燕子,显得有些沉闷,就停在头顶树上,随即感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 宋游睁开眼睛往上看去—— 树上是一只怪鸟,巴掌大,脸像是某种尖嘴的猴子,没有鸟喙,有一双大的圆眼,有手有足,背生双翼,站在树枝上,歪头盯着道人看。 一见道人看向自己,它就开口: “晏人!有吃的吗?” 宋游自然是不怕的,最多有些新奇,同时觉得它打扰了自己的午休,有些无奈,但也没有生气,而是耐心问道: “足下是……” “有吃的吗?” “还有两块烤馕。” “烤馕?嚼不动!换换别的!” “……” 宋游不由更无奈了。 原来除了三花娘娘,就连路边遇到的小精怪也看不上烤馕啊。 “除了烤馕,倒是还有两条泥鳅干和几只老鼠干……” “晏人!给我一点!” “足下怎知我是大晏人?又怎会说大晏话呢?” “我会看人!我和人学的!” “那倒是厉害。” “给我一点泥鳅干!” “这个恐怕有些为难……” “怎么为难?” “一来泥鳅干和老鼠干乃是我家三花娘娘的口粮,也是她自己做的,在下恐怕不好擅自做主。”宋游说道,“二来足下与我素不相识,今日到来之后既不自报家门,也不说明缘由,张口就要吃的,也实在有些无礼。” “那要怎样你才给?” “你叫什么?” “晏人叫我猴鸟!” “猴鸟……” 宋游打量着它,微微一笑:“倒是贴切。” “这边妖怪很多,经常来路上骗人,非常危险,你要是给我吃的,我就给你指路,告诉你怎么走妖怪更少,告诉你怎么分辨妖怪。” “这就不必了。” “嗯?什么意思?” “足下若是腹中饥饿,倒也可赠足下一些,只是我们带的食物也并不多,我家三花娘娘也不爱吃烤馕,便只得少给足下一些了……” “多给一点!” 这东西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也不知道礼节为何物,张口就要,实在有些讨厌。 奈何宋游已经答应了它,此时只摇了摇头,也不与它多计较,便起身从三花娘娘的褡裢中拿出一根泥鳅干,握住泥鳅的尾巴轻轻一掰—— 三花娘娘做的泥鳅干真是好极了,又干又脆,像是炸透烤酥了一样,只听喀嚓一声,泥鳅的尾巴便被掰了下来。 树枝上的猴鸟已然面露期待之色。 就在这时,前方土路上出现了一只三花猫。 方才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应是听见这边的说话声,疑惑之下跑回来查看,此时正从一丛野草后探出头,歪着脑袋一眨不眨的盯着这方。 “有猫!” 猴鸟刚想飞下来接泥鳅干,见到三花猫的身影,立马又扑扇着翅膀飞了上去。 正巧这时,土路上又传来车马声。 马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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