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 “怎么?”宋游揉了揉她的脑袋,“三花娘娘现在对当猫儿神没有执念了吗?” “三花娘娘早就不是猫儿神了。” “三花娘娘好好修行,修成大妖,也能比很多神仙都厉害,还比神仙逍遥自在。”宋游顿了一下,搔她痒处,“若是多做好事的话,也能得到很多百姓的尊敬爱戴,被百姓奉为神灵,只是那时候从百姓这里聚来的香火,你想要就要,不想要不要就是。” “尊敬爱戴!”猫儿神情一凝。 “就像蛇仙。” “就像蛇仙!” “是的。” “那三花娘娘要多久才能成大妖呢?” “快了快了……” “要多久呢?” “定是快了……” 宋游正搓着猫儿的头,便见手中一空,猫儿迅速把头抽走了,随即一道三色影子顺着悬阶往下跑去: “三花娘娘出去修行去了!” “……” 宋游摇了摇头,收回目光。 瞄了眼远处—— 这狐妖没有将琴声弹与几位神官听,不过等神官一走,她立马就又低下头专心弹奏起来,只有身后的侍女坐着不动,仰头盯着高台之上。 宋游又收回目光,闭目沉思。 岳王神君,据说是古代逸州人,因大德行而成神,很了不起,帝君级别,但生性懒惰,贪图安逸,很少管事,自然香火也就不多了。好在逸州百姓千百年来都一直十分敬重他,在逸州及其周边受逸州文化影响的地区,甚至比赤金大帝更有牌面,这般香火,估计也能支撑他维持着天宫帝君应有的神力和神权,不至于像是青木仙翁一样,全靠不知哪来的一点点香火续命。 第三百九十六章 梦中会神君 天地一片白茫茫,但也不是纯白,而是有质感的微微透着浅灰的白,像是无尽的迷雾深处。 白雾还在随风而动。 雾的深处坐着一名年轻道人,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袍,盘膝而坐,白雾便在他身周流转。 忽有神光降世。 “刷!” 迷雾中忽然多了一位神灵。 是一个粗犷又风流的中年男子,随意的披散着头发,蓄着胡须,身披一身古典而华美的长袍,神光内敛,说随意也随意,说讲究也讲究。 “神君,好久不见。” 宋游一见到他,便起身行礼道。 “记不清有多久了。”岳王神君负手而立,直盯着他,“倒是记得你挖苦本座来着。” “已有六七年了。对于神君来说,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可对于我等凡人来说,却已经够久了。”宋游神态语气都很平静,只是下意识忽略了岳王神君说的后半句话,“六七年了,走过半个大晏,印象最深的,还是神君的风采。” “直说吧,伏龙观的传人请我来有何事?”岳王神君直言说道,“你这可真够远的。” “非是我这里远,是神君庙宇神像太少了。” “还敢挖苦我?” “非也。” 宋游如是说道,挥了挥手,面前便出现了一张桌案:“请神君坐下谈。” “……” 岳王神君负手看他片刻,这才坐下。 只是坐下之后,他左右看了看,只觉一片白茫茫,便说道:“你这里既无风景也无茶,坐着难道不嫌枯燥?” “在下对造梦之法并不精通,只能做到如此了。” “便由我来添点吧。” 岳王神君说完也挥了挥手。 身下迷雾顿时消散,显出一片青山。 青山曲线温柔,绿草如丝,皆被风吹得朝一个方向倒去。 身边白雾也消散了,显出一棵老松,老松的姿态讲究得像是一棵盆景,朝他们弯下腰,探出的树枝就如亭盖,正好挡在他们头顶上。 远处的白雾也被风吹散,显出的是一座座山,要么一团一团重重叠叠,要么高达天际,都模模糊糊,似真似幻,看不清楚,如墨一样。在群山之间与这些山下则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原先浓郁得散不开的雾,似乎一切都在雾间,又似乎本在天上。 头顶则多了一团隐约的亮光,似是天日,光芒穿透了迷雾,又没有完全穿透。 宋游低下头时,桌上也多了茶具。 一时间两人似是在一副画中对坐谈饮。 “神君好手段。” “神仙嘛,给凡人托梦是常事,多多少少都会些造梦寄梦的法术手段。”岳王神君十分豁达,“我这还不是最厉害的,听说最厉害的,能编织出亦真亦假的梦,是假的,又是真的。” “我曾见过这么一位神灵。” “本座亦见过两位。”岳王神君说道,“一位乃是天宫梦神,还有一位则是地上的一位神灵,只说梦境法术上的造诣,几乎不相上下。” “不知神君说的地上那位……” “云顶山下。” “镜岛湖中。” 两人顿时相视一笑。 岳王神君提壶倒茶,姿态优雅。 宋游则默默打量着他老人家。 岳王神君无疑是位古老的神灵。 和周雷公这种年轻的神灵不一样,世人还记得周雷公的样貌,却不见得还记得他的真容,所以雷公庙中周雷公的神像是有几分相似的,至于究竟是三两分还是七八分就说不准了。而哪怕是逸州最古老的岳王神君神像,也早在时代变换、审美更迭中丢失了神君的真容。 岳王神君无疑又是个洒脱的神灵。 和那些会根据世人想象、审美与需求来改变自身外貌的务实的神灵不同,他甚至连神袍官服也不愿意穿,只穿了一身常服。 宋游想起了古代书经诗词中的那些风雅之人,那是个相对原始单纯的时代,风雅也是正儿八经的风雅。如今的名流雅士其实也这样,在一些地方讲究又在一些地方随意不羁,不过也只学到那个年代七八分的精髓。 不知何处来的山风,吹动他的头发。 虽然满脸胡子,竟也风流无比。 “请饮茶。” 岳王神君将茶递给宋游。 宋游也举杯饮之。 十分古典的味道。 “好茶……” “直说吧,请我来所为何事,本座多年不管世事,就不要让我猜了。”岳王神君说道,“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看在同为故乡人,你家先祖也有不少与我打过交道,只要不过分,我都愿意帮。” “神君可知阴间地府?” “倒也不至于那般封闭。” “请神君坐镇地府,为阴间鬼帝。” “……” 岳王神君放下了茶杯,差一点便要起身离开,随即皱眉盯着他: “休要戏耍于我!” “呵呵……” 宋游笑了笑,转而说道:“不知神君主管什么?” “本座什么都管。” “啊……” 那便是什么都不管了。 就像仙翁一样。 不管你求什么,都可以去拜,不过几乎都不管用,去不去拜,看你心情。 “逸州之地的百姓尊信神君,因而神君香火不断,可神君乃是一位帝君,仅是逸州一地的香火,可能撑得住帝君的法身?神君有大神通,这些香火可又能撑得住神君的神力?”宋游说道,“何况以我看,神君的香火也是在逐年减少吧?” “爱供不供,少就少,死就死求,本座早都赚大了。” “在下不是玩笑。”宋游说道,“衷心想请神君坐镇地府,担任阴间鬼帝。” “你如何说服我?” “阴灵的信仰也是信仰,何况成了鬼帝,阳间也得多不少信仰,这可不限于逸州一地,而是整个天下。”宋游顿了一下,“最主要的是……” 岳王神君皱着眉头把他盯着。 “鬼帝虽在阴间地府至高无上,但无需操心政事,也没有实权,整个阴间地府的运转自有下辖几殿殿君来操心,届时神君便如现在一样,什么也不需要做,只需坐着享受香火即可。” “为何找我?” “仰慕神君风采。” “本座知道了。” 岳王神君看了看他,笑了笑说:“你是看中了本座懒散的性子……” “是神君的风采。”宋游低头诚心说道,“逍遥自在,不受拘束,有气节有风骨,有德行,有神通,还有刚直的脾气。” “天宫可能同意?” “怎会不同意?” “真什么也不做?” “要说做,也做一点。”宋游说道。 “说!” “便是守护阴间地府,保证阴间地府的正常运转,保证阴间之事阴灵来定,不受神佛妖魔侵扰。”宋游诚心说道。 “……” 岳王神君明显是心动了的,可听着这番话,却又皱起了眉头。 “不受神佛妖魔侵扰?天宫势大,西天也发展迅速,若他们非要插手,本座孤身一人,又如何能挡?” “神君勿忧。” 宋游不急不忙,端着茶杯道: “一来神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本身也是天宫神灵,帝君神位,即使神君久不理世事久不聚香火,能惹得起神君的神佛,也并不多。二来天宫与西天皆要派人进驻阴间地府,神君乃是代表天宫,天宫要靠神君牵制地府,怎会为难神君?神君背靠天宫,佛门又能如何?” 岳王神君若有所思。 “三来神君出任鬼帝,可非闲职,在天宫地位迅速拔升,阴阳两界香火愿力迅速增加,两相增长,谁又敢来招惹神君?”宋游也不管岳王神君此时都在思索盘算着什么,只自顾自的说道,仿佛不给他留思索的时间,“四来,如今的人间鬼城乃是在下建造,今后的阴间地府也是借由人间鬼城凝聚而成,多半也是在下来办,在下自会留下手段,帮助神君。” “什么手段?如何帮助?” 岳王神君此时脑中的问题太多,可时间又太短,以至于只来得及问出这最重要的一个。 “人间鬼城,人间地府,天地皆与凡间不同,又与天宫不同,鬼帝只要能得几殿鬼王共同相助,这世界,便是鬼帝的世界,如何?” “……” “神君,快天亮了。” “天宫真能同意?” “我请我家燕儿去寻神君时,天宫正遣神使下界,与我相谈。” “神使如何说?” “没有反对。” 宋游说的也是实话了。 神君便又陷入了沉默与思索。 然而这时只听道人说道: “其实前面所说,都是实话,却也都是为了说服神君,可真正原因是,天宫神灵此前并不管阴间阴灵的死活,虽说他们下派鬼帝多半也只是贪图阴间地府神职带来的香火愿力,可在下实在不想把这个位置交给一群为了香火愿力什么都做得出来的无德神灵。阴灵亦有生命。” 这段话中是满满的诚恳。 甚至道人说完便放下茶杯,站起了身,对岳王神君深施一礼:“在下只信神君,除了神君,已无别的人选了。” “……” 岳王神君愣了一下,随即表情也逐渐严肃起来,同样放下茶杯,起身搀扶于他,随即竟也对他深施一礼,回道: “本座……应了!” “多谢神君。” “信任之重,不负所托。” 梦中山影重重,似真似幻,风吹雾动,青草如丝,松下茶案热气升腾,道人与神君对礼,若能定格下来,怕也是一幅好画。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花娘娘最勤劳 “要快些了……” 宋游坐在高台上,有些无奈。 回头往下方看了一眼—— 那狐妖一直如此,闲来便饮酒,兴至则抚琴,醉了往古琴上一趴,便是一觉,随意自在,又不与任何人说话,倒是身后的侍女不知是哪一位,一直乖巧安静的坐在她身后,不睡觉,不说话,只偶尔歪着脑袋打打盹,多数时候都抬头好奇地将道人盯着。 此时狐妖仍在抚琴。 宋游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道:“足下可是修行阴阳灵法?” 女子抚琴不断,只出声答道: “自然。” 妖怪大多是修阴阳法,吸取日月精华,又以月华阴力为主,修至高深,再补足日精阳力,平衡阴阳,才为大妖。 “借一点至纯阴阳灵力。” 女子不言不答,低头抚琴。 只是身后的侍女却站了起来,仰头看了一眼高台,便由最近的一条路,缓步走来。 踏着围绕石柱悬浮的石阶,转了不知几圈,这才上了高台。 “见过道长……” 侍女声音柔柔弱弱,说完便低着头,走到了宋游身后,跪坐下来。 “你是……” “我是小七……” “麻烦你了。” “不麻烦。” 宋游差不多已然知晓了。 其实女子也好,侍女也罢,都是狐狸,都是狐妖,尾巴再不听话,也是由自己控制的,就算不是“自己”,起码也是由一个脑子控制的。 狐狸是大妖,也许是全天下最接近上古大能的大妖之一了,输出至纯的阴阳灵力毫无问题,由于不含一丝杂质,宋游取过来稍稍变换,就能毫无阻碍的直接用进阴阳四时法阵中。 …… 夏日眨眼即过,不觉已到秋初。 这段时日以来,业山的阴气鬼气没有补充,风吹日晒,加之三花娘娘象征性的吸收与驱逐,已弱了不知多少,在燕子的辛勤之下,这片土地上也零零散散的长了一些植物,只是大部分都秃着,只埋下了草种花种,要等明年春日再发芽。 业山以外数十里处,是一片阴气鬼气尚未侵扰、上古大战也未波及之处。 秋初仍有蝉鸣,越发沙哑。 荒山草地枣红马,马儿低头啃草。 不远处还有一名小女童,身着三色小衣裳,头上扎着两个丸子,脸蛋白白净净,将袖子捋了起来,胳膊亦是细细白白,她弯着腰,一只手很熟练的揪着地上的草,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匕首轻轻一割,便是一把草割了下来。 都是马儿最爱吃的草。 抬起小胳膊在脑门上擦一擦,其实是捋垂下来痒痒的头毛,接着继续割,动作熟练而流畅。 这里终究是有些远了。 不过只有这边草才多。 身后的业山周边虽然也被燕子种上了一些草,却都是燕子辛辛苦苦种的,吃不得吃不得,又不能每天都跑这么远来吃草,自己还有事忙,自己忙的时候马儿是必须要跟在旁边的,所以只好隔两天来一次,每次马儿吃饱,也割一些马草带回去慢慢吃。 正好也给道士带点东西。 “唔……” 三花娘娘忽然在地上看到一截长长的尾巴,割草的她停顿了下,两步走过去,随手一抓,便是一条长着三角头的花纹蛇。 就是它了。 提起来扇一巴掌,往怀里一揣,再次弯下腰,便继续割草。 一点不耽搁干活。 不多时,便又是一捆草。 这时一阵风吹来。 小女童却在风中闻到了陌生的味道,于是暂时停下,看向远处。 有一名身着黄袍僧鞋的僧人迈步走来。 僧人体态微胖,脸圆圆的,背上背着行囊,手上拿了一根弯弯的枯枝木棍做拐杖,杵着拐杖,小心迈步,试探着路,朝这方走过来。 僧人身后还跟着两只大鬼。 两只大鬼都长得凶悍,身披盔甲,手持兵刃,竟在大白天行于荒野。 “?” 三花娘娘歪头看向他们。 随着僧人与大鬼走近,也发现了她。 一人二鬼顿时停下了脚步。 身着三色衣裳的小女童一手夹着一捆新鲜的马草,一手拿着一把匕首,微微歪着头,面无表情的与他们对视。 两只大鬼上下扫视一眼,瞬间警惕起来。 “阿弥陀佛……” 微胖的法师笑眯眯的,率先行了一礼,又转头看了眼旁边的枣红马:“小施主是在这里打马草吗?” 女童依旧盯着他,却不说话。 倒是旁边两只大鬼警惕起来。 “法师,这小女娃不是普通女娃,她不简单,应是妖怪化形!” “法师当心!” 随着他们说话,小女童又微微转过了头,转头盯着他们。 两只大鬼越发警惕起来—— 他们虽得僧人度化,以秘法消除了阴气鬼气,不惧阳光,但看起来也与活人不同,身形是半透明的,可在这小女童的眼中,他们却只能看到对自己二人的好奇与探寻,一点害怕也没有。 小女童怀里还露出半条蛇尾巴。 “也不得无礼……” 一度法师仍旧双手合十,对女童行礼,随即看向远方业山,正想开口发问,忽然多看了这女童一眼,又细细打量一眼。 三色衣裳,白净漂亮。 面无表情,不爱和生人说话。 只一眨不眨的将人盯着。 一度法师的回忆瞬间便清晰起来。 “三花娘娘?” 小女童依然直愣愣盯着他,一言不发,表情严肃。 这已然是确认了。 一度法师眼中一片恍惚,想起了那晚与他们初遇的平原风雪夜,那扔了一床薄被给他的小女童,只是此后多数时候她都是一只猫的样子,又想起了分别那日的大雪,真是无尽的风雪,天地一片茫然,那几道迎着风雪,向着雪原妖国,决然而去的身影。 分别三四年,丝毫不曾褪色。 真是此生最耀眼的回忆了。 此后法师在归郡平息妖疫,妖疫平息之后,便听说雪原凭空多出大山,镇压盖世妖王,接着行走北方,既宣扬佛法,也传播善念,虽不得有幸与那位道长再于某地相遇,却也常常听闻他的传说。 一度法师回过神来,眼前画面逐渐变得清晰,那小女童依旧一手抱草,一手持刀,直勾勾把他盯着。 “莫非宋道长也在业山鬼城?” “!” 小女童仍不说话,只重重点头。 “阔别已久,十分想念,还请三花娘娘带路,引我去与道长见一面。” “……” 小女童瞬间便转过了身,抱着草走到另一边。 这里早已堆了一大堆草,地上还散落着几朵鸡枞。 便见她熟练的将草捆起来,挥手叫来马儿,待马儿趴伏下去之后便将草放在马儿背上,随即提上鸡枞,又把快掉出来的蛇往怀里塞了塞,便爬到马儿背上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盯着僧人。 僧人立马会意,迈步跟上去。 “三四年未见,三花娘娘好似长高了一些了,也未曾见到,竟然还能在这丰州遇上三花娘娘,一时不敢相认,还请三花娘娘多多见谅。” “!” 小女童又扭头盯着他,表情严肃,余光又瞥了眼僧人身边跟着的两名大鬼,奇怪问道:“你怎么带了两只鬼?” “回三花娘娘,贫僧原是听闻丰州以南地龙翻身、江水截断改道,猜想灾情严重,百姓受苦,这才闻讯而来。结果这边几乎荒无人烟,受灾受难的人没有贫僧想象的多。不过却遇见了这封昌二位将军,从他们口中听说业山鬼城之事,便又猜想这地龙翻身不是真的地龙翻身,可能是业山鬼城遭受了什么破坏,于是又过来看看。” 三花娘娘听完,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只挠了挠头,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了。 身后的僧人却问道:“敢问三花娘娘,此前的地龙翻身又是怎么回事?” “打架打的!” “……” 僧人顿时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 两名大鬼也互相对视,难掩心中震惊。 一行人慢慢走向业山鬼城。 翻上一座山丘时,僧人与大鬼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往远方眺望,都屏住了呼吸—— 眼前天地虽然阳光明媚,可大地依旧崩碎,满目疮痍,既有被打出一个半圆缺口的山丘,也有从中央被神光扫断的山峰,地面开裂,围绕业山遍布大大小小无数湖泊,皆是碧绿或蔚蓝的湖水,甚至地上还有一个巨大的人形凹陷,俨然神魔大战后的废墟。 一人两鬼全都怔住。 “!” 前边马儿停住脚步,马背上的女童回头严肃的盯着他们。 “哦哦……” 僧人这才跟上去。 逐渐走近业山。 看守鬼城大门的阴差见是三花娘娘,顿时便打开了鬼城大门,三花娘娘坐在马背上,只回头看了一眼僧人,便迈步而进。 僧人自是毫不犹豫,跟随进去。 身后两名鬼将互相对视,见僧人已经进去了,这才立马追上去。 光线逐步黑暗下来。 外界的阴阳之气、天地灵气也被浓重的阴气鬼气所取代。 通道中有阴兵值守,鬼差来往,穿过通道,则是一个正在修建中的人间鬼城,里头不知多少阴魂小鬼,来往穿梭,忙于自己的事,鬼城正中间一根石柱如大地之笋,围绕石柱几圈悬梯盘旋往上,上边灵光穿梭交织,灵韵无限,玄妙无穷。 僧人的第一感觉是—— 这座业山内部的空间,竟似乎比外面看到的整座业山还要大些!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中秋月明 鬼城中似有琴声,若有若无,也不知从何处飘来,能使人身心愉悦。 僧人放缓了脚步,左右打量。 看这鬼城中来往的鬼。 僧人很快发现,这些鬼大多都是年轻或中年的面容,看面貌绝对没有寿终正寝,不由面露不忍之色,似乎仅仅这样,也能感同身受。 忽然有鬼愣愣的看着他,连忙放下手上事情,给他行一大礼。 “大师……” “阿弥陀佛……” 僧人亦是连忙回礼。 可等双方都直起身来,却见那只年轻小鬼已经满面泪容,对他问道:“大师您怎么到这来了?难道您也死了?你这么高的修行和德行,怎么这么年轻就也到这里来了……” 小鬼声音哀泣诚挚。 “哦……” 僧人这才明白,是他误会了。 随即连忙向他解释自己为何来此,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又问及他的姓名,这才知晓,原来是在归郡大疫中死去的一只鬼。 自己当初没能把他救下来。 僧人反倒心生内疚,与他执手相谈,余光瞄见枣红马停在远处,女童就坐在马背上玩着毒蛇等他,这才辞别小鬼,跟随三花娘娘走过去。 依然一边走一边打量。 僧人有一颗明珠般的心,亦有一双明珠般的眼睛,灵魂在他眼中变得澄澈,似乎能看清他们生前的苦难与死时的不甘。 慢慢走近了那根石柱。 僧人在上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扭头一看,又见不远处有女子在专注抚琴,不知是人是鬼,当他走过,琴声也不曾停歇。因为这琴声,漆黑枯燥的人间鬼城似乎也增色不少,莫说高台上的人,就是鬼城中的鬼,也因此安宁平和了许多。 马儿停在石柱下不走了。 小女童则踏上了悬浮的石阶,又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僧人自是立马跟上去。 身后两只大鬼似乎已经明悟过来,这匹枣红马,就是自己曾在言州擦肩而过的那匹枣红马,这位三花娘娘,便是自己曾在言州听说的那只被神仙高人带在身边的三花猫,而此时高台上坐的那位姓宋的道长,自然便是那位在禾州以山镇水、还雪原于禾原的神仙高人。 当年自己差一点就落在了他手中。 谁曾想到,自己从言州跑到了丰州,几千里路,竟主动跑到了他面前来。 “两位将军……” 僧人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思绪,抬头望去,见僧人就在前边等他们,对他们说道:“若是不愿上去,就在这里等着贫僧吧。” “怎可如此?” “然也!” 两名大鬼鼓起勇气跟了上去。 悬阶稳固,绕山而上。 坐在石柱高台上的道人睁开了眼,身后跪坐的侍女也偏过了头,好奇的打量着他们,三花娘娘则已跑了过去,把手中捏的毒蛇递向道人: “道士,三花娘娘给你带了一条蛇。” “除了蛇呢?” “还有一只蝉。” 小女童又伸出另一只手,将手一摊,手心白里透红,捏着一只蝉。 “还有呢?” “还有几朵山麻菇。” 小女童又从怀里掏出蘑菇。 道人很耐心的等待着她,见她从怀里掏出几朵鸡枞菌来。 三花娘娘在开源节流这方面果然是有天赋的,从来没人教过她,她竟也知晓鸡枞菌在土里还有很长一截,拿出的鸡枞菌都挖了很深。 “多谢三花娘娘。” “不客气!” 小女童这才转过身,看了眼因为走得慢、才刚从高台边缘冒出一颗光头的僧人,又回头看道人:“三花娘娘还给你带了一个和尚。” “多谢三花娘娘。” “蝉和蛇呢?” “今日有贵客来,是一位僧人,也是我们的老朋友,僧人不喜杀生,不如就当作它们运气好,把它们放了吧。” “……” 三花娘娘面露不舍,但也觉得有道理。 不知如何决定,只见得她捡起菌子,带着蝉和蛇离开了此地。 便只剩道人与侍女、僧人和两只大鬼。 道人僧人一坐一站,互相对视,一如当年在禾州归郡。 “阿弥陀佛,宋道长,好久不见。” “大师,在下等你许久了。” “道长知道贫僧会来?” “丰州聚集天下冤魂怨鬼,大师迟早会来这里,年初地震,江河改道,想来也有灾情。大师行走天下,修行修心,就如蔡神医一样,哪里有苦难大师就会去哪里,所以猜想,若是有缘,大概会在这里与大师相遇。”宋游平静的对他说,“若等不到,便去寻访大师。” “此前地震与江河改道又是怎么回事?” “大师请坐下来谈。” “好。” 僧人便坐了下来,又回身指了指身后两名大鬼,对宋游说:“这是贫僧在路上遇见的两位鬼将,皆是北边战将,战死化成,贫僧曾向他们问起过道长行走北方的事情,听说还差点与道友有一段缘分。” “末将封元思,人送外号,封大耳。” “末将昌建义。” 两名鬼将忐忑的拱手,随即又说:“我们曾一时糊涂,犯下错事,当初在言州远安城,听闻仙师将至,畏惧仙师责罚,于是趁夜而逃……” “听说两位将军是随鬼差来到丰州,本已做好在丰州鬼城自首认罚的准备,结果从鬼差的言行态度中觉察到,惩罚可能会格外的重,因而趁夜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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