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乐道,说着当世的神仙故事。 剑客则瞬间便听出来了,故事中的神仙高人究竟是谁。 这时连着赶路,身上伤势不仅没有愈合,反倒还有加重的趋势,剑客也不知道先生的路线是怎样的,便强忍着赶回山门。 刚到山门,便听罗管事焦急的对他说: “掌门你可算回来了!先前宋先生带着一位叫三花娘娘的童儿和一只燕子来门中拜访,只是你外出除妖去了,我便请先生在山门等待,先生在山门等了七天也不见掌门回来,便去寻掌门去了,掌门路上可有遇见?” 剑客一听,顿时心急不已,连忙问道:“先生大概是何时离去的?” “已有二十多天了。” “二十多天……” 剑客顿时一愣,随即懊悔不已。 稍一算算时间,再一猜想,便知先生是先到雾山,再去闹蝗灾的及砚县,随后多半便一路游历去了那金河县。 哪里不知,定是路上错过了。 只是在哪里错过,最近时有多近,是隔了一座山,还是隔了一条街,就不知晓了。 剑客有心想再折回去,一路寻找先生,只是路途遥远,身上伤势越发严重,门中也积攒了一堆事情等他处理,却是不支持他再跑这么一趟了。 等伤好了再去,先生怕是早就出光州了。 缘分有时就是这般磨人。 这么一错过,往后先生游历天下,自己则在这光州开山立派,今生就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了。 “唉……” 一切思绪也只得化作一声叹息。 罗管事见状,哪里还不知晓,自家掌门定是没有遇见,便也不敢多问,只在心中想着,怕是掌门的仙缘在禾州借山镇妖之后,便到了头,如此再想与那般仙人见面,自然便成了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不由得令人唏嘘。 …… 然而道人却并未急着离去。 这片山林很大,恶虎不知多少,道人陪着三花娘娘一路铲除恶虎,燕子便替他们搜寻。等三花娘娘铲除一只,便取其灵韵收入旗子。 等到这片山中再也没有食人恶虎了,这才下山回城,带着城中官兵,到山上见那比牛还大又满身剑伤的山君本体,告知他们,除山君者,既非修行高人,也非天上神仙,而是世间一名以武入道的江湖剑客,雾山舒一凡也。 众多官兵皆震惊不已。 随后这才领马西去。 两三天后,便走出了光州,进入曾走遍过的禾州境内。 这时的禾州,早已没了遍地作祟的妖魔鬼怪,这两年气候也不错,道人走过时正是深秋,千里良田都已收割过了,人们空闲而满足。道人没有见过曾经禾州的富庶,但此时再走过,即使不复当初,也已经有了几分大晏粮仓的感觉了。 满地神仙高人的传说。 第三百二十五章 冬日回京 不过这次就没有必要再将禾州全部走一遍了,甚至无需从禾州穿过,只是借道禾州的一个小角,抄个近路,进入昂州。 再沿着原先的路,往长京走。 秋天的最后一天,一行又走到了玉曲河边、临江栈道上。 上次走过这里,是明德五年的早春。 此时已是明德七年的深秋。 差一季就三年了。 上回来的时候,一江春水,春雨如丝,打得水面满是细密的涟漪。这回却是秋水静谧,如玉一样的深绿,水位相仿,倒映着蓝天白云,临着这一江秋水是一条与水面几乎垂直的石壁,石壁上被人开凿出了一条栈道。 道人拄杖走在前边,枣红马跟在后头,三花猫时前时后的随意跑动,燕子则贴着江面划过,翅尖掠过江水,在绿绸中拉开一道口子。 忽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道人一边听着一边往前望去。 这声音显然不是马铃声,而像是用錾子敲击石壁的声音,清脆悦耳,在两山之间的河面上回荡。 燕子飞去看了,但回来也没说。 声音很快变得清晰。 道人走过去才发现,是有人在栈道内侧的石壁上开凿石窟石刻。 叮叮当当,时刻不绝。 整条江上都是这声音。 不知多少工人匠人在这栈道上,既有凿刻石壁的,也有负责清理石块的,还有埋锅造饭的,以及负责监督的官员。见到一人一马还带着一只三花猫沿着栈道走来,都不由奇怪的看向他。 一张张面孔,或是站在栈道上,或是站在木架子上,或是正在搬运石块往河里扔,或是正拿着凿子錾子雕刻,都转头看向他。 道人步伐不变,依旧拄杖往前走着,也转头与他们一一对视。 同时看向这一路多出来的石窟石像。 石像低的和人差不多高,高的有几丈高,凿刻的工匠须得站在木架子上才行。 石窟小的也就脸盆大,大的则有一两丈高,深达七八尺,像是一间房间。 石窟是佛门文化,刻的以佛像为主。 各种各样的佛像,众位佛陀,菩萨罗汉,护法金刚,或坐或站,或大或小,活灵活现的呈现在了这临江的石壁栈道之上。 这年头的神像,既不刻意威武,也不显得阴柔,或是竭力营造圣洁之感、宣扬神灵的无边神力,都没有,只是仿造这年头的世间人,仿造这年头世人心目中神灵的打扮,很真实的刻画出趋近于人的神像。这说明大晏人的心态是很平和很平稳的,审美也很正常,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就是当世最好的样子,不可能有别的更好了,自然也无需从神像上边来找补什么,这需要一种很难得的、极高的文化自信作为支撑。 千百年后,这便是代表着大晏的石刻文化,反应大晏社会审美与心态的文化了。 还有些不是佛像,是人像。 便是下令出资打造这些石窟石像的人的像。 道人慢慢从中走过,与之会面。 其实很早以前他也曾见识过类似的成片的石窟石像,只是那时的他是以一个后世人的角度看的。 那时的石窟石像早已布满岁月流淌的痕迹,石窟只剩下石窟,石像只剩下石像,最多在石像周围有些大大小小的方形孔洞,那时从它身下走过的游客们都不解这些孔洞是用来做什么的,现在则看得分明—— 这时候无论石窟也好,石像也罢,都是有门有梁又有顶的。 曾经作为后世人看见过的孔洞,便是插入梁柱的地方,撑起大大小小的寺顶,都精致无比,雕梁画栋,不像是石窟,而像是嵌入山体的寺庙,和后世看见的分明就是两个模样。 有匠人在为石窟安装门。 有匠人在为屋顶铺瓦。 道人不时放缓脚步,探头往里看。 “诶诶……” 终于有个身着官服的人叫住了他:“那位先生,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嗯?” 宋游转头看他:“这里不是通往长京的栈道吗?” “这条栈道早就被封了,新的官道在江对面,现在这边奉朝廷之命,在凿石窟刻石像,按理来说该有人拦路才对,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原来如此,是说怎么一路走来,竟是一个人也没碰见。”宋游这才一笑,对这官员行礼道,“在下非是有意闯入,实在是此前离开长京时就是沿着这条栈道出去的,如今也原路返回,路上却是没有遇到阻拦的人。” “这群衙役,定是又偷懒!” 官吏不禁骂了一声,随即看向宋游,也不禁皱了皱眉。 “罢了罢了,既然先生无意走入,都走到这里来了,再请先生原路回去,得多绕不短的路,便不为难先生了。”官吏摆了摆手,大晏人对于僧人道人向来是尊重的,加上看这道人,似乎也确实不一般,“只是先生莫要乱走,免得碰坏了东西,便沿着这里离去吧。” “多谢足下。” “可要什么水食?刚蒸好的菜团子,可要带上两个?” “那便多谢了。” 宋游倒也没有多客气。 官吏笑了一声,便去给他拿。 宋游跟随着他,多问几句。 说是自从此前行刺事件过后,陛下龙体便一直抱恙,底下的人也不知晓具体情况,只是长京常有隐晦的传闻,说陛下一日不如一日。当前的大晏虽更为遵从道教,然而佛教崛起得却很快,皇后娘娘便很信佛,为给陛下祈福,这才有了这玉曲石窟。 道人又谢过他,这才继续往前。 依然边走边看。 看这些新出世的石像石窟,也与这时候修建它的工匠们擦肩而过,有工匠对他行礼,道人也立马回礼。 这石窟才刚开始开凿,没走多远,就到了头,工匠和那些叮叮当当的声音便都落在了身后。 憋了一路的三花猫这才迈着小碎步跑到他的脚前边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回扭头,高仰起头看他,对他说道: “三花娘娘记得以前走过这里。” “三花娘娘过目不忘。” “以前这里和现在不一样。” “以后变化会更大。” “他们为什么把庙子修到这里?” “得问他们了。” 道人似是怕她又来一句你不聪明,低头与她对视,见她歪着脑袋把头仰得极高,也替她觉得累:“三花娘娘可以走得离我远一点,这样可以不用把头仰得太高,会轻松些。” “可是三花娘娘长得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人的耳朵不好,离得远了你听不清楚。” “这样不会很累吗?” “猫儿不会的。” “可是我会怕踩到三花娘娘。” “三花娘娘很厉害。” “那随你了。” 道人露出笑意,无奈摇头。 这条栈道不短,道人并没有走出这里,尤其是走到快三年前过夜的地方时,看见地上隐隐还有火焰燃烧过的痕迹,便又在这里停下,卸下行囊准备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一口气走回长京。 之前便是在这里偶遇邢五。 当时还有舒大侠的陪伴。 只是当年一同在此过夜的故人,一个应当还在北方军中,担任奇人客卿,另一个则应当在光州雾山,已是名满江湖、开山立派的宗师了。 今日则又多了一只燕子。 三花娘娘记性不错,还记得那晚的鱼汤,于是道人便请她又去江中捉鱼,请燕子去捡了柴来,到了夜里,便又在原先的地方升起火堆,熬了一锅鱼汤,加上官吏赠予的菜团子,便是今夜的晚饭了。 晚上无人,河水清凉,不时传来水花声。 道人下了河中洗澡。 猫儿也差不多,虽坐在岸上,背对道人,却抬起爪子认真舔着,舔着舔着,又用爪子搓脸。 洗得干干净净,明天就回长京了。 …… 长京刚刚立冬。 要问最近长京乃至大晏名气最盛的人是谁,无疑便是那位刚在北边大胜而归的陈子毅陈将军了。 此乃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的大胜,也是历朝军队从未到过的地方。 堪称千古奇功。 今年开春时,陈子毅便被召回朝中,封为武安侯。 这是历朝以来武将的顶级荣誉,千百年来,也只有几个人被封过武安侯。 这时的陈子毅自然享受着长京无数目光的关注,不管朝中那些真正掌握大权的人是否自觉与他保持距离,也不管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清流是否仰慕他的风采名声而上门与他亲近,明里暗里的关注都是少不了的。怕是侯府每日进了些什么人,管家采购了些什么食材药物布料,长京大大小小的权贵都会通过各种途径知晓。 然而近几日陈子毅行踪却很诡异。 不知为何,每天早晨他必清早出门,也不带多少人,就带几名亲卫,出城而去,到城外一站就是一天,天黑后才会回来,次日又去。 像是在等待什么人。 可是当前的大晏,除了宫中身体每况愈下的帝王,又哪还有几个人值得这位武安侯每日亲自出城等候? 长京权贵大多疑惑不已。 只不过武安侯名声在外,杀气腾腾,京官无论文武,窥探也只是暗中窥探,甚至更多只是在茶余饭后凑一群人讲着不知从哪个府邸传出来的有关侯府的不知多少手的消息,真假难辨,要让他们去城外问武安侯,或是去城门口与武安侯一同守候,大多数人也是不敢的。 只敢叮嘱亲信待在城中,留意武安侯的行踪,或是自己假装出城赏秋游江,回来时装作无意,与陈将军偶遇。 直到立冬这天的黄昏—— 一名道人带着一只三花猫、一匹枣红马,出现在了长京城外的山坡上,迎着寒风眺望下方那座巨大的城池,随即迈步往下。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将军接风宴 山上寒风不止,猫儿一身毛发也被吹得抖动,起初她还不禁皱着五官往后缩头,可山顶的风无处不在,自己行走其中,又怎能避开? 直到见到道人与枣红马继续往前,走得有些远了,她这才连忙跑着追上去,等习惯了这风,五官便也很快舒展开了,似是寒风已然不再。 “道士~” 风声中传来她轻轻细细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听不清楚。 “怎么了?” “我们到长京了!” “是啊。” “这里好像是你打雷的地方!” “是啊。” “还有那个狐狸送我们的地方!” “是啊。” “三花娘娘过目不忘!” “是啊。” 道人一边走一边看向下方。 下方山间土路依旧蜿蜒,有零散几支商队下山往城池走,那座小土坡上的亭舍也依旧是原先的模样,只是此时无人抚琴、无人斟酒罢了。 “我们走了好远啊……” 三花猫伸长脑袋往下边看去。 毛发随风而动,有几分飒爽。 猫儿心中的天地与人不同,加之年纪尚小,缺乏地理概念,也缺乏对方位、距离的认知,并不知晓自己这接近三年都是怎么走过来的,只记得一些印象较深的地名,记得一些自己经历有趣的地方,记得走过许多陌生的山和水,走过一望无际的草原和能将整只猫埋起来的雪地,只知道自己跟着道士从长京出发,最后又回到了长京。 至于这条线在她脑中是个什么样的形状,大概人是不会知道的了。 “是啊……” 道人也依旧点头附和着她,同时转头看着这只在风中迈步的猫儿:“当初在长京,三花娘娘还会被人欺负,可不知不觉,三花娘娘已经是个能击退山熊、搏杀虎妖的大妖怪了。” “唔!” 猫儿不禁扭头看他。 记忆在心中浮现出来,三年前的三花娘娘和三年后的三花娘娘这么一比对,这种变化让她觉得奇妙。于是时间和经历便像是有了实体,这种实体即使在猫儿的心中,也是有重量的。 只是她不知如何讲述,如何表达,便只能在道人前边迈着小碎步走着,同时扭头仰首,用那双反着光的眼睛将道人盯着,一眨不眨。 “很有意思吧?” 道人微笑的看着她。 “……” 猫儿这才收回目光,也没有说什么,只加快步子往前快跑一段,冲到路边,于山腰上俯瞰那座长京城。 目光游走,似是在寻熟悉之处。 随即再度扭头看向道人。 道人的目光亦是追随着她。 只听得猫儿对他说:“三花娘娘看到了我们的房子……” “只是我们住过的房子。” “我们住过的房子!” “可能已经有别人住了。” “那怎么办呀?” “换个房子住,反正三花娘娘挣的钱还没有花完,剩了不少。” “三花娘娘喜欢那个房子。” “那我们就去看看。” “去看看!” “也不可强求。” “那里有个人!” “哪里有个人?” “城门外边!” “城门口有很多人。” “我们认识的人!” “叫什么?” “陈某!” “啊……” 道人这才抬头,远眺城门口。 暮色沉沉,确实站着有人。 “……” 道人笑了笑,脚步不停。 沿着黄土路慢慢下山,途径小坡上的亭舍得多看一眼,随即道路便宽了些,由此走向那座城池。 城门口的人变得清晰起来。 果然是陈将军。 陈将军卸下了戎装,转而是一身武官袍服,也没有携带兵刃,只平静的站在门口,身材高大雄壮,袍服也被撑起,如一棵松,如一座山。 身边几名黑壮的年轻汉子,身着红袍,头戴扎巾,捍腰革带,腰佩环首长刀、弓囊箭袋,是当前大晏尤其长京常见的武官侍从的打扮。只是这些人的杀气却远非京城武官可比,想来只需给他们一身精甲,一杆长枪,便又是那群能护着主帅在塞北军中来往冲杀的亲兵了。 这群人散在四周,目光四处游荡。 直到一人看见了远方而来的道人,顿时神情一凝,转头想提醒自家将军,却见自家将军早已看向那方了,随即拍拍身上风沙,动身走去。 众人也连忙跟上。 不多时,前方走来的道人与猫与马停下了脚步,被众多亲卫拥护着的将军也停下了脚步,双方相对。 “见过先生,也见过三花娘娘。” “见过将军。”道人也对他行礼,“一年不见,将军可还安好?” “喵~” “暂时过得还不错。” “将军如何知道我们会在这时候回京呢?” “陈某听说了些光州的事情,知晓先生大致会从这边回来,便派人在官道上留意。前些天听人报回消息,便每日来门口恭候先生。” “听说将军已被封侯,怎敢劳烦将军大驾。” “没有先生,哪来的北方大胜,又哪来陈某的爵位?”陈将军十分平静的对道人说,“况且陈某也只是北边一个武人,在这长京城中,先生是陈某唯一一个称得上故人的人了。” “原来如此。” 宋游露出了一抹笑意。 上次来到长京,是吴女侠在城门等待,而她之所以如此,也只是因为在城中没有别的故人。没想到这次再回长京,又有人在城门相候,而理由也和将近四年前的吴女侠几乎一样。 “先生请吧。” 陈将军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先生远道而来,陈某自该设宴,为先生接风洗尘。” 宋游没有拒绝,只是颔首道: “便劳烦陈将军。” “正好秋末冬初,从外地送来了最好的松江鲈鱼,便去云春楼问问,请先生尝一个鲜。”陈将军说着,忽然自嘲一笑,语气一软,“正好陈某回京以来一直不敢应别人之请,也不敢宴请别人,今日倒是借先生的光了。” “将军好口才。” “真心实意。” 便见道人与将军并肩而行,过了城洞进了城,身后一匹枣红马,身边几名亲卫,天上一只燕子轻巧的从城墙上方掠过。 三花猫则跟在道人身边,用一双奇异的目光,转头看着这座熟悉的城池。 暗中不知多少人在窥视。 众多亲卫冷眼扫过他们,却也很快就将目光给移开了。 陈将军身边的亲卫哪有简单的,放在江湖上,即使比不得几年前的舒一凡,可放在江湖上,多数也能称得上一流高手了,又久经战阵,这些暗中窥视之人自以为隐蔽,也确实能瞒得过不少养尊处优的京官,可在他们眼中,就像是妖鬼混入人群一样显眼。 只不过此处是长京,才按着将军之令,当做没有看见罢了。 两人边走边叙旧,讲着道人离开后的事。 慢慢穿城而过,到了云春楼。 早有一名亲卫去订好了位置。 原本需要预定的云春楼,这时候不需要了,原本供应有限的松江鲈鱼,这时候也能放开吃了,就是原本订满了的厢房,也空出了一间来。 道人取出三花娘娘御用的小碗,放到桌上,接着便见一名名侍女款步进来,金樽清酒,玉盘珍馐,一道道的端上桌子。 “将军太过铺张了。” “难得一次。”陈将军面容平静,看向轻巧跳上桌的猫儿,又瞄了眼外头,“跟随先生的燕子呢?” “我家燕儿生性腼腆怕生,也不爱吃人的食物,便任他自在一些,不为难他了。” “原来如此。” “将军几时回的京呢?” “今年开春。” “过去半年,陛下也没有命将军回到北方的意思么?” “……” 陈将军只摇了摇头,斟酒倒满一杯。 宋游也给自己斟酒,扭头一看,猫儿眼巴巴的盯着,便也给她倒上一点。 道人的招来挥去之法虽修得不算高深,用得却越发熟练,端着的是酒壶,倒出来后已经成了装在另一壶里边的醒酒汤。 “陈某先敬先生和三花娘娘一杯。” “谢将军款待。” “喵……” “先生请用筷,莫要客气,这里虽比军中条件好,也请像军中一样自在即可。” “自然。” 道人便率先动了筷子。 松江鲈鱼正是最好的时节,没有别的复杂做法,就是加葱姜清蒸,淋了一些酱油,宋游率先夹了一块腹部的肉,却是放到三花娘娘碗中。 陈将军本已拿着筷子,见状又停了下,等到道人给自己夹菜时,这才开动,同时对道人说道:“陛下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传言是真的?” “是真的。”陈将军也夹着鲈鱼,“在北边听说时,即使陈某的消息来源可靠,也觉得或许是国师和陛下演的一出戏,直到回京面圣,亲眼看见陛下的身体情况……陛下年纪太大了,或许因西域小国刺杀受了惊吓是假的,但身体每况愈下却是真的。” “长平公主呢?” “还在羁押中,朝中关于如何处置她讨论得很厉害。她犯的是死罪,不过毕竟和陛下感情深厚,当初又亲手助陛下登上宝座,随后二三十年间也兢兢业业辅佐陛下,铸就这般盛世。陛下年老了,年老的人,容易起决心,也容易心软。” 听来此前京城中的风雨远比民间传言中闹得更大。 皇帝年迈,身体急转直下,便像个催命符,使得皇帝急切,公主也急切,与之对应的是两位皇子的成长,更加速了这一过程。 宋游还听到了这位将军的忧愁。 其实很多时候,了不得的帝王除掉功勋武将,并不是自己惧怕武将——这种帝王身上是有豪气的,也有自信,可他的自信仅限于自己,觉得自己可以轻易压得住这些名臣武将,可自己的后人,年轻继任者,是否有这般气魄和能力,他们便不见得有信心了。 于是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的帝王毫不犹豫,以雷霆手段除掉了大权在握的长平公主。 而这位武安侯呢? 这份忧愁,想来是陈将军平日里很难对别人说得出口的。 “哈哈!” 陈将军笑了两声,心中豁达:“先生才刚回京,怎好谈论这个?便请先生尽情享用美食美酒,明日之愁,等明日再愁。” 于是尽情享用美酒佳肴,说这三年长京的变化,也说朝中对于重新扶起北方数州的看法,多是感慨,不聊深了,只当佐酒佐饭的小菜了。 第四卷 地府长生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旧屋仍在 “有件事须得告知先生。” “什么事?” “自先生走后,先生原先住过的小楼便留了下来,一直无人住进去,里边的东西,应当也都原封不动的放着。” “哦?” “非是陈某的功劳,先生也莫问陈某。”陈将军笑道,“非要问究竟是谁打的招呼起了作用,恐怕只有西厢店宅务的官吏才说得准了。” “原来如此……” 宋游顿时便明白了。 “先生若还想回到故处,自可回去,只是恐怕要收拾一番了。若先生想换个别的地方住,陛下原先赐给陈某的宅子,陈某也还有空的。” “多谢将军好意,只是我与三花娘娘已经住惯了那里,尤其是三花娘娘,路上还在说喜欢那个房子。” 陈将军闻言也只是笑笑,随即举杯: “宴后送先生回去。” “好。” 两人便继续吃饭闲谈。 吃完这餐晚宴,剩了不少菜,道人觉得可惜,便请酒楼伙计打包了两样三花娘娘喜欢吃的,又向后厨要了些切细的肉丝,这才出了酒楼。 刚到门口,便不禁停了会儿脚步。 此处正是长京繁华之地。 天色早已暗了,街上却仍然人来人往,茶商酒客络绎不绝。对面则是楼房商铺,各色各样的灯笼灯箱照亮了夜,楼下商品琳琅满目,楼上女子红袖招招巧笑嫣然,有孩童尖笑着放肆奔跑打闹,有百姓与相熟的街坊邻居打着招呼,也有富贵人家的子女出来闲逛,跟了一堆侍从,也有城中身份显赫的勋贵出游,人还没到,侍从就先为他拨开了人群,街面上布满了各种声音,一片盛世繁华景象。 道人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夜晚了。 如今看着,心中更多的却是感慨。 对比起北方,尤其对比起几乎无人的越州,长京与它们像是同处两个国度、两个世界。 猫儿也不禁睁圆了眼睛,盯着外头灯火,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是不是很不公平?”陈将军站到了他们旁边,很平静的看着这幅景象,还有那些在街上行走的权贵,又转头看向道人,“北边的百姓恐怕做梦也想象不到这样的画面。” “何止北边。” “也是……” 陈将军收回了目光。 在他心中自是明了的。 构成这长京繁华的一砖一瓦,都从百姓身上来,别说刚经受了战乱与妖魔摧残的北边,就是随便指个方向,出长京几十里的村子里,也有大把大把的人过着与这里宛如两个世界的生活,他们完全想象不到这座世人皆向往的帝都有多繁华。 “先生可有解法?” 陈将军再次转头看向道人,目光依旧平静。 道人却摇头不答,迈步走下台阶,只与他说道:“将军还是先担心自己的事吧。” 猫儿见状立马跳下台阶,紧紧跟上。 陈将军也一脸平静的跟了上去。 身着红袍的亲卫皆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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