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正仰头看向他。 一人一猫似乎有些同感。 “那是自然。” 宋游则笑了一声,缓缓说道。 这位山神倒也粗中有细。 假设这座山要在此处镇压雪原妖王五百年,这五百年中,山神自然香火不断。若是要还,自然也就这五百年香火,若是无需归还,等到此处的雪原妖王不需要这座山的镇压之后,山神仍旧能继续享用禾州百姓香火,也许千千万万年。 只是计较自然有计较,人情也是实打实的人情,做不得假的。 宋游该欠平州山神一次。 未来也当再去喝一杯茶。 “那你可有从店家口中听过南画城外的尼姑庵?”宋游继续问道。 “听说过。”剑客会意,立马说来,“听说尼姑庵里原本有几位尼姑,只是现在都不在尼姑庵里了,尼姑庵也废弃了。不过倒又听说,那李大官人准备出钱将那尼姑庵改成义塾,还拿出了田地,当成学田。而那几位尼姑,现在有的在自己织布,有的在城里做小生意,卖腌菜。” “南画的布可是一绝。” 宋游看了眼身边的三花猫。 可惜今天三花娘娘是三花猫,自她领悟了变化衣服的神通之后,也再没有穿过那身在南画做的三色衣裳了,只是宋游依旧把那身小衣裳留着,一直搁在被袋底下,舍不得丢掉。 而后来三花娘娘化作人形时,衣服无论厚薄,基本都是三种颜色,样式也都和南画那身三色衣裳相差不多。 想到了布和三花娘娘的小衣裳,便又想到了那晚的腌油菜花。 “南画的腌油菜花也有特色,你去的时候,油菜花应该正好开放,尼姑庵里有一位做得很好。” “那我倒是错过了。”剑客笑了笑,也没多遗憾,继续讲述,“那位李大官人则成了南画县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家里人开了一家布庄,专门请城中穷苦人家的妇女去做工,待她们很好,做的布也很好,各地的人来买布,都愿意从他这里买。原先他是在县里有官职的,听说新来的知县不仅不介意他原先做过的错事,反倒对他十分看重,也算有几分气魄。” “也是好事一件。” 宋游如此说着,心中却很感慨。 世事真是难以预料,这才四年时间,旧事旧人便都有了变化。 谈话间的功夫,远方的山又长大了一些,只是如今的它已经很大了,加上离得远,增长的幅度便不如先前那般令人震撼。 倒也明显看得出来。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禾原妖魔已伏,积雪已化,小草都已钻出了土层,然而飞禽走兽一时半会儿仍旧没有回归此地,夜里一片寂静。 二月的禾原,仍有凉意。 宋游已是许久未睡了,如今一倒,垫着毛毡,裹着毯子,便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 连梦也不忍搅扰了他。 醒来时正是清晨,天将亮不亮,头顶和西边还黑着,东边却已显出了光亮。几乎睁开眼没有一会儿,便有一缕晨光射出,自平整的大地边沿一直斜斜的射向头顶天空,是透着勃勃生机的红。 晨光慢慢往下,镀染了石山。 一夜之间,前方大地之上已多出了一座巍峨雄壮的石山。 第二百五十七章 古老的神话到了面前 石山巍峨雄壮,又并不粗陋,占据了视线里的大半区域。 偏偏此处一片平整,视线所及之处,连一丝起伏都看不到,这不仅是大地之上唯一的起伏,也是唯一的一座山。 这山又不是土山,也不是矮山,它就像是一块灰白色的巨石,若说有多高,自然远比不得那些高原山脉和连绵重叠的群山,可它拔地而起,既不站在高原也不站在别的山上,分明只是平地上一座独立的峰头,如此便算是很高了,若是大雾天,山顶恐能穿透云雾。 山体并不光滑,又很陡峭,上边除了一些扎根于石缝间的古松,几乎没有植物。在这片辽阔的平原之上,它既显得突兀,又觉得是点睛之笔,宛如此方天地的中心,给人以极强的视觉震撼。 这么一座山,即使在别处看见,也会为之惊叹,何况是在此处。 何况是一夜之间长出来的。 “……” 反正剑客眼中是充满了震撼。 道人见了,亦是不免惊叹。 平州山神是用了心了。 “过去看看。” “好!” 一行人立马起身,收拾行囊,往前方那座巍峨石山走去。 原本昨日是走了挺远的,然而今早起来一看,这座大山却似乎已经到了面前,占据了视线中的一大部分,有一种近乎扑面而来的压迫感。 远远望去,只觉气势雄壮无比。 走近一看,才觉险峻难以攀登。 绕山一圈,才知占地有多广阔。 这么一座山,真是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名山盛景的,却被道人一封书信便从平州数百里大山深处,借到了这从无大山的禾州归郡来。 剑客震撼,道人亦然。 然而送别千里,终须一别,此时雪原事已了,便也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了。 “舒大侠。” 宋游转身对剑客说:“此处已是禾州边缘,你去光州,要南下折返,我和三花娘娘要继续北上,便就在此山脚下别过吧。” “好!” 剑客也很干脆,与他抱拳:“便祝先生北上一路顺风!” 在此别过,倒也是好事一件。 “也愿足下寻亲顺利,早日找到自己的剑道,我和三花娘娘会在江湖中留意着你的传说。”宋游说道,“多谢相送。” “但愿有缘再会。” “舒某有缘再会~” 这一路走遍整个禾州,何止千里,无论是剑客的陪伴与护送,或是道人的指点,都并不简单,一路降妖除魔,经历也不寻常,只是两人与三花娘娘都没有多说道谢或扭捏的话,互相行了礼,便算道了别。 “彻!” 剑客翻身上马,往身后来时路去。 大山边上只留下一人一马一猫,马儿仿佛没有感情,低头吃草,猫儿目送着那离去的一人一马,道人则收回了目光,仰头看向这座大山。 “呼……” 只见道人对着山吹一口气。 “哗……” 山上碎石滚落,原本凸出的一块山石变成了一块石碑,生在此山中。 石碑上写着一行字: 明德六年二月,舒一凡与黑马自平州山神处借来镇妖。 “走吧。” 道人收回目光,也转身离开此处。 却是仿佛已经预料到了,当归郡人再次鼓起勇气走入禾原,当年长的客商再次从此经过,见到这座突然出现却又险峻巍峨的大山的震撼。也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未来千百年间文人墨客来到此处,见到此山后写下的诗词文章。 又仿佛预料到了今后这里的香火。 敬山为神,本就是世间传统,何况这么一座独特的神山。 而道人已经走远了。 枣红马默默跟在后头,三花猫则停在原地,多看了那石碑几眼,待认清字后,这才转身小跑着追上去。 一行人往北而行。 …… 金姓小吏在北城门已等待了将近两月。 这将近两月以来,他每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常常站上城头,眺望北方,一看就是许久。 毕竟离得远,即使地势平坦,借助城高,也远远看不到雪原中的景象,但却可以看得到那方的天空。 寒酥大疫直到前几日才被彻底控下,自己就算有胆量过去看,也不能随意出城,倒是从外地来了一支赠药的队伍,还有大夫,据说是在别地听闻了蔡神医的事迹后自发前来的,他们住在城中,有时会从城中出去,前往各地村落看病赠药。有些村落距离雪原并没有多远,能从他们口中听说雪原的动向。 前面十几日,那方风起云涌,夜晚偶尔可以看到光芒闪烁,似乎有雷霆,但是离得太远了,已经听不见雷声了。 十几日后,又听出城赠药回来的人说,雪原一下冰雪融化,一下大雪纷飞,又常常雷霆肆虐,十分神异。 听闻消息,即使城中贵人也忍不住到了这方城墙上,眺望北方,只以为是又有神灵下界,在雪原除妖。 寒酥人深受其害,自然希望这次能将雪原妖魔彻底剿灭。 然而这种事好几次了,谁也拿不准。 直到正月过去,二月到来。 那方天空的阴霾明显散去,听去赠药的人回来说,雪原之上始终萦绕的暴风雪也在停息,甚至积雪都在融化。 后来随同先生一同前往雪原的舒大侠到了城下,问自己要了些干粮,便又匆匆忙忙策马而去,不知前往何方。似乎正是自那以后,便听说雪原的暴风雪已经彻底平息,上空的阴霾也彻底散去,积雪一日比一日薄,有雪水从雪原流出。 城中无论官吏百姓,皆是大喜。 金姓小吏自然也是大喜,只是大喜之中,又多几分震惊。 二月下旬。 寒酥大疫被除,城门再度开启。 虽仍旧少有人进出,但城中还幸存下来的人也都走出了家门。 街道上终究是见到有人影了。 人们互相慰问,感慨交谈,仿佛共同走过一场大难,便有种莫名的情感。 自然无人忘记去年冬日那场灵雨,无人忘记托梦的社神,更无人忘记走入病迁坊为病患消灾解难的道人与僧侣。 当日人最多的地方,便是城中庙宇。 香火最盛的不是正殿中的神佛,而是门口左边将将半人高的小庙,庙前泥方摆了一块又一块,插满了草香,烟火如云。 然而说来也巧,也就正是开启城门的当天晚上,寒酥县的百姓又都同时做了一个梦,梦中仍是当初来提醒城中百姓外出沐浴甘霖的社神,乃是名为罗盈花的一位慈祥老妇,只是身材比上次梦见时高了些。 社神告知他们,今年正月初一,有仙人踏入雪原,在雷公协助下,耗时七七四十九天,已然镇压了禾原妖王,今后的禾原回归太平。 人们醒来,自然又是大惊。 还在大清早,城中便沸沸扬扬,明明人没剩下多少,却大街小巷都是互相佐证与议论之声。 愿意相信,又有所顾虑。 想要查探,又不敢前往。 县衙之中也是一样,一片议论之声。 有人说该派人去看一看,有人想再等一等,有人对土地婆充分信任,又有人更为谨慎。好不容易决定好了要派人去看,可是多年以来,雪原妖王在寒酥官民之间的形象已是极为可怖,谁又敢带队前往? 金姓小吏原本只是城中一个无足轻重的胥吏,地位很是低下,因为大疫之下,城中胥吏死了不少,兄长又因为主动接管病迁坊而染了病,这才慢慢在县衙里有了说话的地方,听闻贵人们的纠结犹豫,稍作思索,咬了咬牙,便主动站出来。 “大人,属下愿往!” “你愿前去?” “愿意!” “好!太好了!便由你带人前去,查探回来,本官再记你一大功!” “多谢大人!” 小吏这便应允下来。 带队的人有了,又带谁前去,换了别的胥吏,或许为难,但他却也觉得好找。 自家兄长虽说痊愈,但痊愈之后身体也不太好,一直在家养病,是不便前往的。然而当初病迁坊中亦有别的胥吏班役,有的病轻,才刚到红眼的第一天就被控制住了,现在已经回复原职,这些人都知晓那位先生与大师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去与他们说清,大概会有人愿意同行。 不出所料,仅仅次日,小吏便带上了几个人和一头驴子,出城往北而去。 半天时间,到了雪原。 和传闻中的一样,此时的雪原头顶早已没了阴霾,暴风雪也已经停歇,大地积雪融化,已经长出了青草,沐浴在阳光下,恍然如梦。 那些庙宇依旧矗立着,仿佛一条线,说明此处曾经禁锢过了不起的妖王。 众人面面相觑,在小吏的催促下,才胆敢跨过庙宇,走进雪原。 一切如常,却又让人心惊胆战。 一行人一路往前行去。 冰雪果然一点都见不到了,重新融化成水,填满了路边的沟壑溪河,不仅青草钻出了土,而且有些看似已经枯死的树,竟然也发了芽。若非所有从冰雪中露出的房屋都空空荡荡,常有白骨,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让人觉得这里不是雪原,只是归郡很寻常的一片地方。 直到再往深处走一段…… 那路边巨大的飞禽走兽尸体,有的已经腐烂,有的只剩白骨,有的则才刚刚开始烂。有的还很完整,有的则被捶得破破烂烂。这一切都昭示着这里曾经有过很多场令凡人心惊的大战。 一行人看得害怕不已。 胆子稍微小些的,没走多远就提出想要回去了,只是金姓小吏壮着胆子继续往前,众人这才越走越深。 然而没多久,他们又惊住了。 远方天际出现了一座山。 从无山丘的归郡,居然有了一座山。 起先模模糊糊,随着众人走近,这才慢慢显出真容来,整个靠近的过程,亦是众人逐渐震惊的过程。 直到一行人来到它的面前。 这是许多禾州人一生也没有见过的大山,人在它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这一刻众人心底的震撼无以言表。 仿佛古老的神话到了面前。 第二百五十八章 言州军营 雪原另一边也建有庙宇。 到了此处,大地也终于有了起伏。 数十上百丈高的山丘,却有着温柔的曲线,临近阳春三月,已长满青草,想来即使最陡峭的山坡,马儿也可以斜着走上去。 庙宇便建在这些山丘上。 禾原冰封十几年,雪化之后,原先的官道自然显现出来。 一人一猫一马便沿着禾原通往言州的官马大道前行,一直走到山脚下,便已经看见了原先设立的禾州与言州的界碑。然而再往前看去,道路十几年没有人走,早已经被青草覆盖,辨别不出来了。 道人带着枣红马继续往前。 猫儿在草丛中小心迈步,不时停下来,看向身边,不知被什么动静吸引。 依稀能看出原先道路的方向。 因为两旁都是连绵的山丘,中间只有这一条通道,道路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翻山而过,自然也是从中间经过。 总共花了一日,走出禾原。 又花半日,见到了关卡。 关卡据山而建,有精兵把守。 守军既守北方,又守南方,如今这个时候,无论是哪一方,都不敢掉以轻心。 城楼上的兵士远远看见有一人一马从禾原的方向走来,既警惕又惊骇,甚至弓弩都已经上了弦,待得仔细一看,又慌忙去禀报校尉。 校尉一看,又立马去叫守将。 将军来时,道人已到关下。 低头一看,这才看出,来者不仅一人一马,脚边还有一只三花猫,只是猫儿太小,隐没在草丛中,隔得远了实在看不清楚。 守将没有立马让身边的人放松警惕,稍作沉思,这才对着下方喊道: “来者何人?” 宋游仰头与守将对视,抬手行礼,诚实答道:“在下姓宋名游,乃是一游方道人,自禾州来,要去言州,有度牒与普郡太守手书为证。” “哪里的道人?” “逸州灵泉县。” “……” 将军闻言不禁左右转头,与身边人交换了下眼神,这才继续问道:“禾州与此有禾原相隔,禾原已是妖魔盘踞,你又如何过得来?” “禾原大妖已除。” “大妖真被除了?” “雪原已化,将军难道不知?” “……”将军目光闪烁,“先生在禾州之前,又从何处来?” “回将军,从长京来。” “可是榆树街?” “回将军,是柳树街。” “果真是宋先生!” 将军喊了一声,立马挥手,身边便有一人大喊开城门,将军则对下方喊道:“宋先生莫要见怪,妖鬼狡诈,常有善于骗人的,我等虽早已知晓宋先生可能会来,也早已知晓禾原冰雪已化,却也怕有妖魔未被除尽,想以诡计过关逃脱,不得不多些谨慎!” “不敢不敢。” 门内逐渐传来沉重的推门声。 宋游则四下打量。 这座关口还挺气派,城门也大,能想象得到雪原妖魔作乱以前,此处作为禾州通往言州的交通要道,不知有多少人从此处进进出出。如今关口朝南的一端不仅长满了杂草,自己一路走来,也见到过没被清理干净的碎骨,有些能明显辨别得出不属于人,因此又能想象得到,偶尔也有小妖小怪混过庙宇神灵的警戒,意图从此往北,被官兵发现,击杀在关口前。 就如城中捕役平常查人案,有时也要捉妖鬼一样,此处守军除了防备塞北草原十八部,也要防备雪原的妖怪。 大晏走的是精兵路线,边军精锐以武人为主,本就血气旺盛,武艺高强,在军中磨练出了一身胆气煞气,再加上一身甲胄,强弓硬弩,寻常虎豹豺狼或是得道不久的小妖小怪,还真的不够看。 “嘭……” 眼前城门已经彻底打开。 关口左右各站着一队甲士,全都长得一边儿高,一身铠甲怕有几十斤,头盔连脸都看不见。领头一名高大将军,身后站着几个小校,无论将军还是小校都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却都是重礼相待。 “末将蒲正业,多有耽搁,先生还请见谅!” “将军言重了,正是将军这般尽忠职守的人,才能守得大晏安宁,又哪来的见谅?”宋游与之行礼。 “先生请进!” 蒲将军对他做出请的手势,随同他一同走进关城门洞,这才说道:“我等去年便已接到陈子毅陈将军的来信,若有一名道人,带着一匹枣红马与一只三花猫从禾原而来,要从此去言州,禾原妖魔便已平定,命我们务必礼遇放行,我等已在此恭候多时,不过真当等到先生来时,还是险些不敢相信。” 一句话里,既讲明了自己为什么知晓他会来,又讲了为何陈将军书信在前,自己等人却还是格外谨慎。 恐怕当初接到陈将军书信时,他们也是不敢相信的,只是由于陈将军的威信,便也不敢轻慢,通报了全军。然而等啊等,却由夏入秋,又从明德五年等到了明德六年,如今都开春了,才等到。 怕是早就觉得那道人不可能来了。 “陈将军有心了。”宋游道了一句,随即又问,“不知陈将军可安好?” “应当安好,前两个月才接到从边境传来的陈将军的将令,说要严守关卡,免得有塞北的小股游骑或妖魔鬼怪从此经过,进了雪原去,又与雪原的妖魔里应外合搅起更大的乱子来。” “边境战事又如何呢?” “具体不清楚,似乎十分激烈,不过陈将军既已回到北方,自然能胜。” “原来如此。” 宋游听着若有所思。 蒲将军不敢怠慢于他,又想知道禾原之事,便命人杀了牛羊,要在大帐中摆宴席,盛情款待他。 此次没有上次北风关那般急切,加上宋游初到言州,人生地不熟,也有些想问的,便应了下来。正好在雪原两个月来,不仅没睡过床,也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吃过一顿饭,也该歇息一日。 当天晚上,大帐之中,除了蒲将军、宋游和三花猫以外,只坐了几个亲信小校,有士卒端来好酒好肉。 酒都是大坛的酒,用大碗来装,肉都是大坨的肉,既有煮的也有烤的,在中间点起了火盆,映得大帐火晃晃的,将军小校说话嗓门都大,一下子便有了几分军营分炙的豪迈,亦是宋游没有体会过的。 主客先敬酒,说几句客套话。 用刀子切肉,宋游照旧先给三花娘娘。 “先生这猫可有讲究?”将军看出了道人对猫的态度。 “将军有所不知,此非凡猫,乃是三花娘娘,原本就是逸州的猫儿神,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在下一路走来,多亏了她。”宋游解释道。 “哦?原来是三花娘娘!”将军和小校皆是大惊,“不知三花娘娘可能懂人言?” “自然懂的。” 这位将军镇守于此,想必见过不少妖魔鬼怪,与南方人不同,宋游也没必要在他面前隐瞒。 “那便是末将失礼了,该给三花娘娘添一张桌案才对!” “这倒不必,三花娘娘与我在一起就好。” 宋游低头看向猫儿。 猫儿则一只爪子按着他的腿,仰头直勾勾的盯着说话的将军。 又过了一会儿,宋游才问道: “不知此处距离北方边境还有多远?从此处过去又是什么地界呢?” “这里距离边境也就六七百里,从此往北,乃是一片草原,名曰多达。大部分地方被划作了官家牧场,为军中养马,也有牧民。先生若是沿着大路走的话便没什么关系,只是春天野草疯长,有时候我们都找不到路。要是先生进了草原深处,若是遇见牧民,不要慌乱,大概是要请你去帐篷里喝一顿酒的。”蒲将军说着哈哈大笑几声,心中豪迈,随即才又说,“言州早在虞朝便归属我中原,牧民有北人也有中原人,要是语言不通也没关系,他们定会拉着先生你说个不停,你听不听都成,只要有个活人,他们就高兴了。” “此处百姓很热情啊。” “那是!” 蒲将军说着顿了一下:“不过若是不慎进了官家牧场,先生那匹马,嗯,末将一会儿便给先生写封书信,自然也没人敢为难先生。” “那便多谢了。” “先生此时倒是来得正好。”下边又有个小校说,“下月初八乃是多达的赛马节,整片草原的人都会聚在一起,热闹不已,特别是,特别是草原上的人和南边的人性子不同,能歌善舞,又好歌舞,从南边过来的人,若去赛马节上走一趟,定会震惊不已。” “如今也办赛马节吗?” “自然要办。”小校说道,“妖魔是妖魔,战乱是人祸,赛马节是天大的事,只要塞北十八部还没打过来,都是要办的。” “那倒真该去看看。” “先生若想前往,我们倒可以派个人带先生去。”蒲将军说。 “这倒不必,随缘就好。”宋游笑着说道,“在下正好在草原上多转转,领略一番南方见不到的草原风光。” “哈哈,便依先生。” 众人把酒言谈,又说起雪原。 只是宋游实在不好意思太过吹嘘,只讲个大概,点到为止,具体的,想来过两日关卡自会派探马去看。 再说起归郡的瘟疫,说起蔡神医,说起长枪门的江湖好汉,皆令人感慨不已。 此处条件不好,没有专门从事歌舞的人,唯有一名偏将弹得一手铜琵琶,用破锣嗓子唱着豪迈的词,像是今日傍晚草原上的落日,映在了在九曲十八弯的溪流里。有小校喝醉了,也高喊两声,亦或拔剑舞来助兴,剑术比不得舒一凡,却也都是有武艺的人,若不从军,混迹江湖,恐怕也能在一方地界有些名号,一时也引得喝彩连连。 宋游与三花娘娘在军营中吃喝了一顿,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蒲将军还赠了他干粮,这才道别离去。 前方已是言州,道路也已显现。 第二百五十九章 确实多亏了三花娘娘 几日之后,已是阳春三月。 山丘之间,一条溪流缓缓流过,溪流边上有两棵树,两树之间被拉了一根绳子,上边搭着道人的衣裳,道人则坐在树荫下,捧着一本书,面前的篝火上正熬着小米粥,如今草原越来越绿了,亦长了不少野菜,道人找了一些,洗净撕碎扔进了锅里,与粥同煮。 三花猫在远处扑腾来扑腾去。 身影在草丛中时隐时现。 宋游也不知自己走到了哪里。 只知此时耳边溪水潺潺,锅里又咕噜噜冒着泡,声音令人心静,他便低头专心看书,思索未来的路线。 言州已是大晏最北之州,到了此处,若是往西便是大西北,可以通往西域,若是往东则可通往东北,总之都沿着最北方的边境线走。 自己自然是要往东的。 言州南北窄而东西长,有草原但不光是草原,也有沙漠、森林、山地与平原,沿着这条最北的边境线走,往东正是越州。 听逸州说书的张老先生说,越州之北有一地生满青桐,每一棵皆有千年万载的岁月,高耸入云,若是夏至冬至时节去,便可能见到凤凰。 再往东走,便是召州。 这便是大晏的最东最北了,和西域一样,是离长京最远的地方。 到了召州,便该往南走一点,下至寒州,再往西便是光州,光州挨着禾州,走一点回头路,便能回到昂州长京。 心中有底了,宋游便收回了目光,转而眺望远处。 眼前的草原几乎一望无际,山丘有着温柔的曲线,环顾四周,见不到任何一点人烟,除了蓝天与白云以外,大地全是绿色,绿得纯粹。这样的地方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若是往前,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尽头,又要怎么走才能找得到有人的地方。 远处山线上还有一匹枣红马在奔跑。 宋游这才想到,自家枣红马是北元马,大晏境内的北元马,应该大多都出自言州,说不定这里还是它的故乡。 想到这里,嘴边便有了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身边也有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宋游转头看去—— 只见一只三花猫拖着一只几乎长得和她差不多大的肥硕巨鼠,正费劲的朝他走来。 见到宋游看向她,她立马便停了下来,松开了肥硕巨鼠,抬头看他。 “吃兔子!” 这哪里是兔子?分明是鼧鼥鼠。 读作坨拔,也有叫土拨鼠的。 这草原辽阔,有不少野兔和土拨鼠。 这种体型肥大又长相独特的动物初见之时让逸州来的土包子三花娘娘感到十分震惊,分不清这是兔子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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