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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 “那要多多谢谢她。” “既然三花娘娘都这么说,那自该如此。” “对的!” “三花娘娘已经可以做主了。” “已经可以做主了~” “是啊。” “我们把这个也挂在墙上!” “既然三花娘娘都这么说,那自该如此。” “对的!” 猫儿依然站在桌上,低头认真看画。 这么一说,这幅画当然是极好的…… 你还别说,越看越像呢! “走吧,三花娘娘。” “去哪?” “去买挂钩。” 既然三花娘娘已经做了主,道士哪里敢多耽搁,趁着还没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当即便带着她出了门,又去买了一个挂钩。 回来又询问了三花娘娘,被她随便指了一个地方,道人便拿着挂钩在墙上一按,轻轻松松嵌入木墙,随即将画挂上去。 屋中便有了两幅画。 一幅横挂的大画,画上山水有如仙境,灵气生动,栩栩如生。 一幅竖挂的条幅,画上只山中一角,却是温柔的春光,道人与猫的背影相依相伴,一切和谐自然,技艺虽不比前者,却也是一幅好画了。 屋中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只这两幅画,不过与简洁的家具、床上凉席相衬,倒也风格相符,只添几分陋室清雅。 道人站在屋中,面对这两幅画看了许久,仿佛心情也舒畅了起来。 此时心中什么也无需想。 看得倦了,便去睡一个午觉。 …… 午觉之后,道人已坐到书桌前,铺开纸张,提笔蘸墨,将近日之事一一记下。 观摩苍山图已有半月,感悟实在不少。 只是太多都是冥冥中对于天道、对于世界规律的感悟,玄之又玄,说不出口,也写不下来,便只几句提一提。 安乐馆的茶名不虚传。 有意思的是,茶楼在长京传了上百年,已有四代人,恐怕这四代人都是一代人。妖精在长京隐藏如此之深,生活如此之久,也值得寻味。 写到今日中午之事时,道人顿了顿。 看似是一位道行高深、琴艺通神的大妖潜藏京城,为报大恩,被困于此,其实背后还有如今这个帝国面临的权力争端。 这就要说起长平公主了。 这一位公主虽是女儿身,却实在不可小觑,她大抵是有史以来中原王朝中权势最大、财富最高的一位公主了。 至于为何如此,说来话也长。 要从以前那位女皇说起。 大晏此前出了一位女皇,不必谈论女皇功过,只是她的出现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是巨大的,最显著的,便是女性地位的提高。 封建时代女性地位普遍低下,这个世界因种种原因,比前世略好一点,不过几千年里,也有高低之分。 这位女皇在位的时期,女性地位便达到了最高,虽仍旧远比不了男性,但也已经可以经商乃至从政,朝中宫中都有女官。哪怕到了现在,大晏女性的地位也要比历朝历代都要更高一些,这种影响足以传递百年以上。 同时更重要的是,这位女皇的存在,点燃了很多女性的政治野心。 从女皇之后,数代以来,常有女性干政甚至试图掌控大权,无论皇后、皇太后,或是公主,都比以往朝代积极了许多。 就好比这位年少之时便展现出了极高政治能力的长平公主。 说来原因还更多。 大晏皇帝生育能力普遍较差,很少有子孙满堂的,不得不说,这对于天下稳定实在大不利。 当年先皇虽仁德慈善,广受好评,不过后代却着实很不稳定——总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生下来没几天就夭折了,一个小时候摔井里死了,还有一个虽顺利长大但身体一直不好,比先皇死得还早,这么一来,宝座传承就成了问题。 当时朝堂与宗亲争论纷纷,提出多种方案,皇帝亦犹豫不决。 天下甚至因此起了乱象。 最后在当今皇帝与长平公主的共同努力下,先皇与朝廷选择了先皇的弟弟,也就是当今皇帝继承大统。 当时皇帝才三十多岁。 长平公主也才不到二十。 后来皇帝没有亏待长平公主,给了她很大的权力。这位皇帝比他的兄长更有雄心壮志,性情更为刚毅,热衷于开疆拓土,相应的,在治理国家上面就要少费一些精力,而这些地方,在国师没有出现之前,都是这位公主来补足的。 问题还是出在子嗣上。 皇帝刚上位时,皇子虽然没有她的姐姐这么精明,但也算有皇子,可是没两年,这唯一的一位皇子也病死了。 公主的心便灼热了起来。 朝中慌乱之下,也有人倒向了她。 后来这位皇帝又连着生了两个皇子,可真是老来得子,皇帝也足够坚挺,在位已经超过了三十年,年近七十,身体看起来居然还很硬朗。 两个皇子也渐渐长大了。 可是已经起了灼热之心的公主和那些已经倒向了她的大臣又如何肯甘心? 这其实是本朝的大权之争。 一位将近五十岁,有扶龙之功,在朝中经营多年的公主,两位年纪也就十几岁的皇子,还有马上就要七十岁的晚年大帝。 无论如何都将是历史中的一件大事。 道人自知天下之大,人生之短,二十年间想看遍天下并不容易,要用在长京上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而这种皇位争端的历史大戏,动辄要用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演绎得出来,其实他并没有很刻意的去关注这些,却没想到,还是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见识到了一些。 这种感觉与后人再读历史、或是当世人从书中看到、从说书人口中听说的感觉都是全然不同的。 身在这个时代,身处争端之地,即使因为某些原因不去干预,一点不插手,也还是会受到它的影响,会感受到它的存在。因为此等大事,实在是与世间的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好比长京作乱的妖鬼,好比宵禁的那段时间,好比官员调动、权力争执带来的政令,好比今日找上门来的大妖…… 都是只有身处这个时代和这个地方才能感受到的历史的真切。 不知又是多少腥风血雨。 只是道人是道人,是过客,哪怕是曾经伏龙观的历代祖师,也是如此——若非明确一个结果必定会带来好的走向,否则尽量不去干预,便让历史去做出它正确的选择,自己则从中走过,只做见证,最多记下一些文字,也许多年之后,还有后人会从他们书写的文字中探寻历史的真相。 “……” 道人摇头感慨,继续落笔。 旁边一只猫儿坐得端端正正,尾巴绕着小脚,歪着头来盯着他写。 “……” 道人回头无奈的看着她。 以前这猫儿不识字的时候,便常常在他记叙游历见闻的时候,在桌子上拨弄毛笔的挂绳玩儿。现在认字了,倒是不拨挂绳了,但就这么一副歪着头专心看你写什么的好学样子,好似比之前的干扰更大。 “你看什么?”察觉到他的目光,猫儿与他对视,竟还反问他。 “没什么。”宋游收回了目光。 “那你怎么看着三花娘娘?” “……” “你怎么不写了?” “三花娘娘认识多少字呢?” “一些认识,一些不认识。” “等三花娘娘认识的字再多一些,就不可以再看我写这些了。” “为什么?” 三花猫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因为这是游记。” “为什么?” “这怎么好说?” “……” 三花猫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表情严肃,许久才说了句: “你不聪明!” 说完她便一扭身,跳下了桌子。 跑去玩自己的布球去了。 “……” 道人摇了摇头,继续书写。 楼上的木板实在太老了,不仅掉皮脱色,还变得不平。猫儿不刻意放轻脚步时,跑动起来本就叮咚响,玩球时跑动又快力道又大,常常踩得木地板翘过去翘过来发出声响。只是猫儿不在意,也吵不到道人,双方好像都早已习惯。 道人一边写一边说道:“三花娘娘知道今天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 猫儿也一边玩一边回道。 “小暑。” “小鼠?” 猫儿停下来扭头看他,满脸疑惑。 “酷暑的暑。” “库鼠的鼠?” “对。” “小库鼠!” “过了小暑,就是大暑。” “大鼠!” 猫儿来了些兴趣,盯着他不动。 “过了大暑,就是立秋了。” “立秋!!” 三花猫彻底来了些兴趣,也不管地上的球了,转而端坐下来,直盯着他。 道人则觉得说完了,不出声了。 猫儿也不急,便在他背后盯着他看。 时间一天天过去。 小暑过后的这段时间,便是长京最热的一段时间了,大多时候都酷热难耐,少数时候闷热得不行,好在竹席凉爽,除了夹毛没别的缺点。不过三花娘娘浑身是毛都能忍耐,道人自然也能忍耐。 偶尔会起几阵凉风,道人便会把小楼窗户打开,好使凉风进来。 躺在竹席床上感受凉风的吹拂是夏日最美好的时候,午后的街道晒得连人也不愿出来,商铺也没有生意,世界一时安静得只剩下蝉鸣声。 第一百七十九章 那日不寻常 三伏天,半夜也是凉爽的。 窗户开着,有风进来。 屋子正中放了一个陶盆,里边是隔壁邻居自己编的火绳,用火点燃并不会烧出明火,只会极缓慢的燃烧,也不会起火星,散发出草药香味儿。 道人躺在凉席上,本该舒爽,无奈身上盖了一床三花猫。 自打从北钦山回来,三花娘娘的捕鼠生意便又兴隆起来了。不过为了可持续捕鼠,也兼顾学习和休息,道人与她说好,还是如以前一样,每一家的耗子分成五天捉完,每捉完一家,休息两日,有事再请假。 今日例行休假,但也不能完全放松。 首先便是要用更多时间来学习,以维持自己天赋异禀的猫设。 同时今日大暑,白日阳气极盛。 晚上月亮也好,阴气也盛。 三花娘娘同修阴阳灵力,白日晚上都要辛苦,吸取日月精华。 到了深夜,修行结束,虽然很累,精神不佳,但因为平常在上夜班,三花猫其实很久都没睡着。在房中走来走去,在床上爬上又爬下,不停更换地点姿势,直到爬到道人肚子上,才终于睡着。 此时蜷缩成一团,睡得正香。 火绳驱蚊又安神,令猫儿也做了梦。 梦里内容倒也简单。 那是一年初秋。 山下小镇,石拱小桥,河水潺潺,暗柳萧萧,她坐在桥头疑惑盯着远方,目光所及之处,一个年轻道人穿着还没有现在这么旧的旧道袍,恭恭敬敬的在一名钓叟竹篓里讨了两条小鱼,用柳枝儿穿着,提着回来,说是给她的聘礼。 三花猫盯着他。 就在这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抱住,突然离地飞了起来。 然后又放到地上。 地上冰冰凉凉。 跟席子一样。 “?” 席子? 小镇小桥不见了,晨雾初散的天气也不见了,柳树没了鱼也没了,一切好像都归于黑暗,都不见了,自己和道人也不见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用爪子揉了揉,自己正蜷缩在席子上,黑漆马虎之间,那个道人从床上起来,正往楼下走。 “唔……” 三花猫又揉了揉眼睛。 原来是在做梦啊。 应该是自己在他肚皮上睡觉,他要起床,就把自己拿起来放在旁边了。 想着时,道人已经走远。 “唔?” 三花猫迷迷糊糊的爬了起来。 …… 道人摸着黑走下楼。 月光透窗来,也不算太黑。 刚走到楼下,道人便察觉到不对。 回头一看—— 一只迷迷糊糊的三花猫也跟着他一起从楼梯上下来,脚步虚浮,一看就很没精神。 道人停下,她也停下。 道人看她,她便也抬头看道人。 “三花娘娘你干嘛?” “道士你干嘛?” “我上个茅房。” “哦……” “三花娘娘为什么要跟着我?” “快点吧……” 三花猫眼睛都睁不开了,说话也迷迷糊糊的,却是劝解他:“三花娘娘要回去睡觉了。” “……” 道人真是满脸无奈。 上完茅厕,往回走去。 猫儿却好似完全察觉不到他的无奈,一边犯困,一边跟随着他往回走,一边与他说话。 “道士。” “嗯……” “今天是立秋吗?” “今天大暑。” “那还有多久才到立秋呢?” “之前和三花娘娘说过还有三十天,三花娘娘明知道三十天是多久。”道人的声音很柔和。 “哦……” 三花猫便不讲话了。 作为一只天才猫,三十天是多久,自然是知道的,可是知道是知道,该问还是要问的。 躺到床上,竹席一阵冰凉,填充着稻壳的枕头响起一阵悉悉的声音,谈不上软和,却也感觉十分舒适。 三花猫没有再爬到他的肚皮上去,而是爬到他旁边,盯着他说: “道士。” “嗯……” “三花娘娘刚刚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了什么?” 三花猫只偏头盯着他,好似比先前清醒了一点,黑夜中眼睛睁得很大,圆溜溜的,却不肯说话。 道人转头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深更半夜,借着窗外打起来的一缕月光的散射光,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小团,而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与他对视。 “三花娘娘不想讲吗?” “想讲!” “那讲吧。” “不讲!” “那就不讲。” “唔……” “睡吧。” “唔……” “明天咱们去画里转转怎样?” “哪个画里?” “还能是哪个画里?” “去画里!” “我一直想进去看看。” “哦……” “睡吧。” 道人一翻身,便闭上了眼睛。 猫儿则在黑夜中睁着眼睛,圆溜溜亮晶晶的,忍耐长夜对于猫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次日,早晨。 道人煮了一碗粥,两个鸡蛋。 三花娘娘是个很好的蛋搭子,喜欢吃蛋黄,最适合宋游这种爱吃蛋白但不喜欢吃蛋黄的人,一人一猫一分,皆大欢喜。 吃完早饭,将锅碗都收拾了,道人便带着猫到了二楼,站在那幅画前。 面前的画仍和此前差距不大。 近处地毯般的抽穗芦苇,中间一条小路,通向远方如天墙一般的苍山,山脚下的村庄与青烟,村庄与芦苇甸交接之处还有许多块状良田,规律得像是棋盘上的格子一样,青黄不一,但与初见已有了些变化。 此外变化更大的,便是空中的大雁与地上的青牛了。 这画上的内容似乎是合上再打开便更新一次,此外每日黄昏、无人注视时变化一次,有人看着,便不会有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在画的顶上还挂了一个字帖。 上边字迹不算好,也算工整。 写的是:贼人断臂一年 说来这几日又有几次江湖贼人来访。 在城里他们不敢聚众闹事,那样禁军一来,谁也跑不掉。他们也不敢明着来找道人,便常常是在道人出门时或者深更半夜时来访,然而道人在画上施了好几重禁制与咒法,还请三花娘娘题了字,以提醒来窃画的贼人。 若不听劝,擅自触碰,不仅取不走画伤不了纸,手臂还会不听使唤,所以很多江湖人来了后都匆忙逃去,跳窗时甚至落地都站不稳。 这几日再来的人也渐渐少了。 道人盯着画出神,即使过了这么久,其中灵韵玄妙依旧使他惊叹。 不知进去又是什么模样。 “走吧。” “走吧~” 道人一句,猫儿一句。 不见道人使用毛笔,只伸出手在画上轻轻一点,玄妙勾连,灵韵大盛,画上荡开几圈涟漪,似乎已不再是一幅画,而成了一扇门,一个窗口。 “三花娘娘先吧。” “跳进去吗?” “嗯。” “你先!” “好,那我先。” “不!三花娘娘先!” “……” 道人低头看着这猫儿。 大概知晓她的想法。 “那我们一起。” 于是宋游弯下腰,轻轻将她抱起,没有多说,只往前一步,便化作一缕青烟,进了画中。 眼前天地变换,四季更替。 恍惚之间,抱着猫的道人已到了画中那条小路上,左右皆是芦苇,有人那么高,抽着雪白的穗,被风吹着,全都向同一个方向弯腰,这吹来的风也带上了泥土和芦苇的味道,隐隐有几分湿气。 道人的第一感觉便是: 凉快! 长京是酷夏,此处却是深秋,突然间从酷夏到了此处,便像是大热天走进了空调房一样。 那风偏又吹得舒爽。 道人怀中的猫儿早已睁大了眼睛,左看右看。 道人则弯腰将她放到地上,顺便用手捻了一些地上的泥土,拿在眼前,手指揉搓,仔细看着。片刻后将泥土放回风里,又伸手抓住了旁边被风吹弯过来的一片芦苇叶子,依旧两指捏着,感受它的触感与叶片的冰凉、里边的水分,以及边缘的锯齿。 道人若有所思。 随即第一时间,便是转身,去看这幅画的看不见的背后是什么。 却不是虚无。 而是一片被围起来的湖。 湖水十分广阔,凭借着良好的天气,能看到湖的对岸,也是成片的高山,离此恐怕有数十里。湖中离岸近的地方也长着许多芦苇,里面生长着的水杉在这个季节正是通红,与天空一同映在水中,一半蓝来一半红。 水面细波不断,偶尔水中鱼虾活动,荡起一圈涟漪。 许多水鸟在空中飞翔,在水上游,扎进水中捕食,不时发出叫声。 “啊~” 这哪是画中的世界? 分明是真实的世界。 道人收回目光,又抬头看向远处那片天墙般的青山。 依稀可见山下村庄。 随即迈开脚步,往那边走去。 三花猫见状连忙跟上。 在画外看去时,那堵天墙一般的连绵青山并不算远,此时到了其中,看去仍不觉得远,只能凭借经验,才知晓是它太大、地太平的缘故。 道人很有耐心,走得很慢。 一边走,一边留意这个世界。 无论是吹来的风,脚下这一条路,身边的芦苇或别的野草,草中偶尔蹿过的小动物,天上的飞鸟,乃至世间的变化,他都细细的观察记录,天地间玄之又玄的灵韵,此处与外界不同的时节差异,都在他的感悟之中。 第一百八十章 画中天地 道人时走时停,脚步缓慢。 猫儿则迈着欢快的小碎步,也是时走时停,经常还小跑一阵,时而跑到道人前边去,时而又落到后边。 若是落后了一些,待他走远便常常伸长脖子来看他,看不见就连忙小跑着跟上去。若是走到了他前边去,也常常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老是没有跟上来,便只好停下来等他。 “道士~” 猫儿又一次等到了道人,她高高扬起头,脑袋和目光都随着空中飞过的水鸟而转动,嘴上却喊着道人。 “嗯?” “我们要去找那个姓窦的人吗?” “三花娘娘冰雪聪明,在下佩服。”道人正沉浸于这个画中的世界,却也耐心回答。 “可是他在哪里呢?” “这是个好问题。” 道人也将目光从天空上往下移,看向前方的那片高山。 高山壮阔,山脚也远。 仅从画上可以看到的大小来算,从左到右至少也有数十里,此时再看,目光竟不限于画中,能到画的外头去——就如刚到画里时,回头能看见画中不存在的一片湖一样,此时往南北方向看,也有画中没有的重重高山,不知能否走出去,走出去又是哪里。 无论如何,仅就画中区域来看,山脚下数十里长,村庄散落,参差上万人家,又怎知窦大师住在哪里? “找不到就算了。” 道人如是对猫儿说道。 “哦……” 猫儿似乎也不太在意,摇头晃脑的,迈着小碎步,又去前边扑虫子去了。 宋游则抬起手来,随着步子,手指划过成片的芦苇穗。 终于也是到了头。 前边是广袤的良田沃土。 从芦苇的尽头一直通往远方的大山脚下,无论田也好土也罢,都如同棋盘格子一般,田埂与小路纵横交错,偶有人在上边行走。 看来真的有人…… 道人依然没有放快脚步,不疾不徐,沿着小路往前走着。 直到遇到一个牵着牛往回赶的老丈,他才行了一礼: “这位老丈。” 老丈听见声音,回过头来,见是一名身着道袍的道人,却是有些意外:“是位道长?颇为面生啊。” “在下初来此地,自然面生。” 老丈闻言,扭头看了看正前方的大山,这才收回目光,看向道人:“小道长是初次下山?可是小老儿也常常上山,怎的没有见过道长?” 宋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听起来那座山上也有一座道观,似乎还有种这里只有这一座道观的感觉。 “在下从外边来,寻访故人。” “从外边来!?” 老者顿时大惊,睁圆了眼睛看他。 “正是。” 道人如实答道。 老者凹陷的眼睛直盯着他,又看他身边的猫儿,这才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此地很少有外人来吗?” “此乃世外之地,外人怎进得来?” “说来也是巧合。” 宋游见他年纪大了,又惊讶得很,怕他过于激动,便只好行了一礼,说:“在下姓宋名游,在逸州修行,绝非歹人,来到此处,甚是惊奇,想向老丈问问此地情况。” “哎呀!” 老者惊讶一声。 此地有外人来,本就是稀奇之事,再看这位道长神情从容,语气间竟毫不惊讶,谈吐得当,更觉不凡,怕是一位修行高人。 老者当即多了几分恭敬。 “道长要去哪里?” “暂且不知。” “那便请道长跟小老儿来,咱们边走边说,也好招待道长一番。”老者一边抓着牛绳,一边对他挥手,示意跟着他走。 “怎好麻烦老丈?” “怎么不行?来来来!” “恭敬不如从命。” 道人不敢拒绝,只得再行一礼,随即一边跟着老丈走,一边问道:“在下初来此地,甚是惊奇,想问老丈,此地为何地?” “没有名字。” “这座山呢?” “我们只叫它苍山。” “山下有村落多少?” “大大小小怕有几十个,老儿住在小北村,往前直走就是。” “老丈既说此地为世外之地,不知你们又是何时来此呢?还是说世世代代皆居于此?” “听以前的老人说,是什么大晏初年的时候来这里的,那时候这里只有房子,没有人住。”老者一边牵着青牛,一边驼着背走路,“说是当年为了躲避什么打仗还是什么赋税,后来我们就在这里定居下来了。” 听来他们对打仗与赋税都很陌生。 “这些年可有外人来?” “听说有几次有外人来。”老者说道,“我记得两次,有一次我都还小,有几十个人从外面进来,现在好像住在娘儿庄那边。还有一次,是我年轻的时候,也听说有人从外面来,这次有一百多个呢,好像住在最南边。” “原来如此……” 道人点了点头。 看来这里的人也不是凭空画出来的,而是每一代窦家传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外边放进来的。 “这些外人都是逃难来的,要么是躲打仗,要么是躲别的什么,不过问他们怎么进来的,他们也答不上来。我们这里的人好客,地方也多,就把他们好好招待一番,安置下来。”老者对他说道,“从他们口中,可以听说很多外头的事情。” “外地想来没有这里好。” “可不是嘛,听说在外头,自己种出来的粮食还得交给别人,还要打仗,拿着刀子,要死人的。”老者摇了摇头,顿了一下,却又说道,“不过这个地方好是好,但也听说和外边很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宋游连忙拱手:“还请老丈赐教。” “这里一年都一样,没有热天冷天,也全是白天,没有晚上,说在外面,每天都会天黑,可是真的?” “真的。” “那天黑可就不能出来种地了?” “一般天黑我们就睡觉。” “全部人都一起睡?” “是。” 道人回答得很平静,好似并不惊讶。 “真的假的?” “看来这里不是?” “我们想睡就睡,想起就起,有些地方要敲钟打鼓,打鼓就睡,敲钟就醒,拉上帘子就是了。”老者似乎对宋游所说十分惊讶,“不过别的那些从外面来的人好像也这么说。” “那种粮食呢?” “粮食照样种,长得很快,只是只能种在那边田里土里,种在别地儿不长,更不能种到那后面的芦苇地里去。” “为何不能种到芦苇地里?” “那边的芦苇有神怪,只长那样,不多长也不会变少,不会变青,也不能砍,自然更没法种东西。” “原来如此。” “说来也神啊!”老丈呵呵的笑,“有人说咱们这是神仙的园子,还有人说,咱们生活在一张画里边,嘿嘿,你说,哪有什么神的事?” “是啊。” 道人笑着点头附和,随即又问:“那这里可以走出去吗?” “走不出去,从这边到那边九九八十一里。”老者从左指了指右边,又从后边指了指前边,“后边最远就到湖边,下不去湖里,前边最远最远就只能爬到那片山的顶上,翻不过去,听说有十八里长。” “只能在这里生活吗?” “那也不一定……” “为何不一定?” “听说有时候也有人走过去了,不知是为什么,只是走过去就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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