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炼的时候好冷。” 宋游也不惊奇,小猫总是想一出做一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小声回答道:“因为汲取的是冬藏灵韵,有静气。” “那是什么?” “说来话长。” “唔……” 三花猫低头舔一舔身子,没有要听的意思,只说道:“三花娘娘只需自行吐纳。” “比不得三花娘娘。” “你这个修得快吗?” “有人快,有人慢,即使是我,也有时快有时慢。”宋游说道,“原先在道观,修行便中规中矩,下山之后,天地开阔,便一日千里。” “为什么?” “说来玄妙。不过三花娘娘是妖非人,无需学习这些,只需照常吐纳即可。” “知道了。” 宋游露出微笑。 也许是两世为人,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他已越来越不喜欢复杂的东西,越来越喜欢简单的事物。虽然这福清宫中诸位道长都很友好,可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和三花娘娘说话更轻松有趣。哪怕说的话毫无营养。 “三花娘娘。” “嗯?” 三花猫正舔毛呢,闻言顿时抬头。 “我们后天回去怎么样?” “你决定就可以了。” “你我既结伴而行,这么大的事,还是要和三花娘娘商量一下。” “后天……” “是。” “唔……” 三花猫盯着宋游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好像不太喜欢他们。”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天天都有肉吃,你不喜欢这里。” “只是觉得和他们玩耍没有和三花娘娘在一起有趣而已。”宋游摇了摇头,“况且也不能天天吃人家的肉。” “是哦。” “怎么样?” “那我们明天就回去!” 三花猫立马出声,十分果决。 “那也不好。” “为什么?” “明天要去帮人家解答一下道法疑难,这是别人招待我们几天的回报。” “是哦……” 三花猫若有所思。 “睡吧。” 宋游吹灭油灯,散落灯花如星。 次日清晨,出云与应风又来寻宋游,竭尽所能想好生招待于他,可终究没有几十年前的缘分,如此强行相处,倒也不是说不好,只是短时间难以结下如几十年前那般的情谊。 宋游只为道长们解了疑难,晚上便向光华子表明了明日就将回程的想法。 任众人挽留,他也毫不动摇。 倒是出云与应风对他仰慕不已,大抵已在心中将他奉为人间仙了,想追随他而去,随他云游天下,但他也只说他们无缘。 又过一日,宋游清早摸黑下山。 明月清照我,只与猫同行。 从凌晨走到黄昏,夕阳西下时已离逸都不远,宋游想了想,此时已然入冬,夜里借宿寒冷,不如趁月光再走一程,于是一口气走回逸都。巧之又巧,刚好赶在晚间关城门之前进了城。一回院中,小曲声起,心中便是一片安然。 …… 逸都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宋游每日也很清闲,除了常去瓦子听书,多数时候便在家中烤火、修行,与猫闲谈,过着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的生活。 偶尔会有人慕名前来求一纸符箓,或是开光的护身符什么的。开光的物件宋游是没有的,可符箓也就是画一笔的事,他是有求必应,多多少少也能换些钱财来给三花娘娘买肉吃。 有时也出去走走,看冬季的逸都城,看人们冒寒寻着生机,穿着单衣行色匆匆,见天气一寒盛世面纱就掉了个干净,倒是也有不少收获。 院中黄梅渐渐冒出了花苞。 宋游常在树下看它,不知它几时才开,但凑近轻嗅已能闻见幽香了。 “笃笃笃……” 院中又有敲门声响。 宋游开门一看,外头是罗捕头。 寒冬腊月,罗捕头还是穿着一身皂衣皂靴,只是里头加厚了些,脸颊被风刮得通红,手上提着一条小鱼,用过江藤串着腮: “见过先生。” “班头不冷吗?” “习武之人,又走动不停,不冷。” “快快请进。” 罗捕头跟随宋游走进院子,还反手关了门,已然很熟稔了,边走边说:“我家妻弟游手好闲,最近又迷上了钓鱼,今日去钓了半天,回来的时候冷得直打摆子,却只钓了这么条小鱼,还没有二指宽,竟敢说拿回来我们煮汤喝,哈哈,我干脆拿来献给三花娘娘。” “你有心了。” “三花娘娘……” 罗捕头说着取下过江藤,并未将小鱼扔在地上,而是放在了干净的石桌上。 原本他来小院拜访先生是不会给三花娘娘带礼物的,只给先生带些东西,只是偶然有一天,他来找先生求问魇鬼之事,忽然见到先生院中多了一名粉雕玉琢的小女童,可他此前从未在先生这里见过女童。之后陆续又来几次,有时能见到猫,有时能见女童,见猫就不见女童,见女童时便如何也见不到三花娘娘,日子一长,再联想起三花娘娘平日里的神韵举动,他便也渐渐明白怎么回事了。 在逸都当了多年捕头,没少遇见关于妖啊鬼啊的东西,也处理过动物成精的案子。说实话没那么玄,这些畜生成精也只是多了智慧,能口吐人言已经算是很骇人的了,没有故事里化成人形的本事,在武人手下,一刀照样砍死,最多只是它会在被砍的时候以各种方式求饶罢了。 会化形的妖他却是第一次见。 罗捕头一时又是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 惊讶的是自家对门居然就有一只化形的妖,自己还这么久都没发现。可转念一想,她出现在先生这等高人身边,又似乎很寻常了。 哪个故事里的高人身边没有个不是凡人的童子童女,成了精的坐骑? 先生自然也该有一个。 从那以后,他每次前来便都会给三花娘娘带些礼物,三花娘娘则保他家中无鼠,粮米无灾。 眼见得三花猫已经吃了起来,罗捕头又看了会儿,这才转头与宋游说:“先生,过几日就是岳王庙的庙会了。” “过几日?” “过三日,初三。” “啊……” 宋游这才恍然,已经是腊月了啊。 “现在岳王庙那边已经有很多人到了,不过还是要初三过后才最热闹。”罗捕头说道,“先生可有什么想买的?这庙市鱼龙混杂,可需要在下为先生当个向导?在下手下还有一群人,可给先生做个苦力。” “到时看看再说。” “先生若有需要,来敲门就是。” “那便先行谢过班头。” “先生客气了。” 又聊了一会儿,才将罗捕头送走。 宋游脸上已带了笑容。 庙会又叫庙市,起因是宗教聚集人群,尤其在各大节日或宗教特殊节日,会有大量信徒聚集于此,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在这交通闭塞购物不便的年代人们又有着采购的需求,于是便有人开始在庙会摆摊促销。聚集的商人越来越多,来的顾客也越来越多,形成良性循环,后来庙会便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香客了,而成了一个大型购物节,成了一年中最热闹的盛典之一。 庙会其实也有大有小。 小的庙会也就附近村庄或是同一个县的人会来,大的庙会可就了不得了,最夸张的,影响力能够辐射好几个州。后世人是很难想象的,有人用半个月的时间跨千里而来,就为了上一炷香,在庙会逛几天热闹,然后又用半个月回去。 在这期间,有人能增长见闻,有人能赚个盆满钵满,有人能结识一生好友,有人能邂逅佳人或郎君,也有人独身来独身走,还被偷了钱。 岳王庙的庙会就是逸州影响力最大的庙会,虽不能辐射几州,但州中偏远之地也会有人来,有些州外的把戏人、客商也会赶到。 而之所以定在腊月初三这一天,是因为腊月初三是传闻中岳王神君的诞辰。这种规模的庙会已经不再局限于岳王庙了,只是挑着这个时间开始而已,通常会延后几天结束,好完成这一盛典。 宋游期待这场庙会已经很久了。 出去走了一圈看看,果然如罗捕头所说,今天已经有很多客商、把戏人到了逸都,就聚集在岳王庙附近的街巷里,乱腾腾的,好不热闹。 三花娘娘自是看出了他脸上的兴奋,可她对此却是有些不解的: “道士,庙会很好玩吗?” “不知道。” 宋游如是回答,又补充了句: “希望有趣。” “你好像很喜欢庙会。” “很热闹呢。”宋游对三花猫说,“三花娘娘见过热闹的场景吗?” “这城里就很热闹。” “不……” 宋游摇了摇头,大晏人口再多,逸都城再繁荣,可受限于这个时代,也许城内住民还没有后世跨年时聚集在省会地标建筑下的人多,也许还比不上黄金周热门旅游景点一天的接客量,只有这庙会,才是真正的热闹。 那是这个时代最盛大的人间烟火。 也是可以比拟后世的热闹。 宋游眼光闪烁着,却不给三花娘娘解释,只是说道:“庙会上有很多平常见不到的东西,像是会把戏的奇人,奇花异草,珍禽异兽,我们不仅可以去看几天的热闹,还可以买到很多好吃的,嗯,再买匹马骡。” “买马?” “是啊。” “我们?买一匹马?” “怎么了?” “我们要买马?” “买一匹马,也可能是一匹骡子。”宋游对她说道,“以后才好游历天下。” “好!!” 三花娘娘眼睛亮晶晶。 宋游盯着她看了又看,有些疑惑。 这猫好像格外兴奋。 第三十二章 江湖把戏人 腊月初三。 三花猫很早就站到了宋游的床头,先是蹲着不动,对着他那一张脸看了很久,见他没有要醒的样子,想叫他又怕吵着他,不叫他也不行,于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开始压低声音,很小声很小声的道士道士的喊。又怕他听见,又怕他听不见。 突出一个纠结。 没有办法,今天要去庙会上买马诶。 而且道士说的不是“我”,是“我们”。 谁能想到,一只丁点大的猫儿,竟然有能买一匹大马的一天? “道士道士道士……” 宋游终于是被她叫醒了。 睁开眼睛一看,那猫头快钻到自己眼睛里来了。 “三花娘娘你干嘛?” “唔!” 三花猫顿时缩了回去,一时并不回答,直到眼睛闪了几下,才说道: “看你怎么样了。” “我只是睡着了。” “快起来,去逛庙会了。” “不急不急。” “早点去,不然马都被人买完了。” “那就算了。” “!!” 三花猫扭头直盯着他,表情严肃,过了几秒才又出口,连声催促:“快点起来!快点快点!” 说完咬着被角往旁边拖。 “……” 宋游只好起床。 穿衣洗漱,才花了一刻钟的样子,那只三花猫就一直跟在旁边,寸步不离,目不转睛的看着,像是监督,又像是催促。 “三花娘娘是变成猫的样子出去,还是变成人的样子出去?” “你说呢?” “庙市人多,猫太小了,恐怕会容易踩到三花娘娘。”宋游顿了一下,“三花娘娘若化成人形,便可与我同行。若用猫的样子出去,便只好由我抱着三花娘娘去逛了。” “化成人形。” “请去你屋。” “好!” 三花猫一溜烟就跑回了屋。 “道士!” “……” 宋游无奈,怕是又把衣服忘哪了。 “给我找找衣服!” 真是一点也没猜错。 折腾一番,终于出门。 岳王庙在东城,要走一段,正好走远一点,找家没吃过的店吃个早饭,接着在三花娘娘的紧盯式催促下,往东城走去。 宋游揣了半吊钱,两块官银,一路怀里都是沉甸甸胀鼓鼓的。 越往岳王庙走,人气就越重。 身边行人多数都顺路。 在这年头,祭祀是天大的事,少有事能比祭祀更重要了,碰上当地广泛信仰的岳王神君的诞辰,又碰上这盛大的庙会,无论封疆大吏、贩夫走卒还是养在深闺的千金,这时都出门了,往岳王庙赶去。 更是不知有多少走江湖的远道而来。 宋游便偶然遇上了来赶庙会的俞知州,只是他没有上前招呼,而是如其他民众一样停下脚步,看着俞知州和他的从人们远去。 隐隐听见身边人在讨论: “那是知州大人?” “还能有谁?” “知州大人的仪仗就这么点人?今年这是怎么了?去年可都牵了半里地那么长!” “谁知道呢。” 宋游听着,只露出微笑。 让过知州仪仗,再往前几步,就能看见岳王庙了。 只见岳王庙外人挤着人,满是攒动的人头,庙顶青烟如云,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也由那个方向飘来。街道一下变得十分拥挤。而以岳王庙为中心的每条巷子都满是商贩,摆摊设点,不然就是耍把戏的,人潮汹涌,几乎挤得走不动路。 人还没到,已先听见了吆喝声。 “走江湖闯江湖,卖钱不卖钱,摊子先扯圆,大家走过赏个脸,光是看不收钱。 “途径宝地,怀里无钱,肚皮乱叫,先来卖点草草药。 “草草药,长得高,十个人去采,九儿把命消……” 宋游跟其他百姓一样,忍不住在原地驻足,听着那顺口溜一般诙谐幽默的吆喝声,嘴边露出笑意。 就是要有这些,才热闹嘛。 “三花娘娘跟紧我。” “在哪里买马?” “不知道,先找找。” “好!”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走。 这一路真是开了眼界。 有耍杂技的。 抛碟丢碗,立杆上爬,走钢索,钻火圈,铁枪插喉,铁索勒颈,多是苦练的本事。 有耍猴的。 耍猴人与猴儿配合默契,一个教猴做事,一个装笨搞笑,耍猴人用刀威胁,猴子立马认怂,等耍猴人一不留神,又夺刀反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早就编排好的戏,可演得自然,也能逗得大家哈哈直笑。 有玩神仙索的。 一根绳子丢上天,立马便有烟云遮挡,绳子也变得笔直,而人竟能顺着这根绳子往上爬。等人渐渐看不见了,爬到了云雾当中去,那绳子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掉下来,烟云散去,头顶哪还有人,只留下一片惊惧呼声。 有喷火的。 起初喝油喷火,只让大家觉得热闹,给庙会的热闹又添了一分热闹,可很快围观者便发现不止如此——那人嘴中的油早就喷干净了,但只消他凑在火把前大喷一口气,便又是火焰如龙。 到后来干脆不用火把,空口吐火。 众人这才明白,那是真本事。 于是满地铜子儿叮当。 有变戏法的。 一个空盆,转眼就能变出鸟儿鱼蛇来,再一挥手,又能令其无端消失。与后世的魔术差不多,这位变戏法的师傅也得要一块布来遮挡,不是取巧的障眼手段就是精妙的迅捷手法。 宋游每到一处都会驻足片刻。 而三花娘娘起初还心心念念着买马,渐渐也被这些戏法吸引,只乖巧跟在宋游身边,睁大了她的眼睛,盯着这些热闹看。 每当有人托盘来求赏钱,宋游也都从不回避,多少也给几个铜子儿。 一般江湖人才这么大方。 倒不是江湖人有钱,是江湖人知道走江湖的难,又讲究这些,所以要么不看,要是看了,当下再窘迫也要给个一子半子的。 只是看完刚准备走,宋游忽觉异样,伸手往怀里一摸,那半吊子钱还在,可两块官银竟是不翼而飞。 “……” 这倒有趣。 宋游又转回来,看向那仍在变戏法、表演搬运之术的中年人。 再看周边,喝彩连连。 即使旁边客栈上也有人往下丢钱。 他没说什么,只在此稍事等候。 逛了这么久,早已过了中午,这些耍把戏的、变戏法的江湖人一个接一个的停下,说要准备吃食,围观群众也逐渐散去。 宋游这才走向那名江湖艺人。 这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生得膀大腰圆,满脸横肉,此时和几个手下人一起,端着碗大口干饭。 吃得还挺好,有大块的煮的肉。 “足下餐食丰盛。” 宋游在他面前站定,微笑着说。 江湖艺人顺着影子抬头一看,见是个领着女童的年轻人,不由愣了一下,一脸憨傻的问:“看官找咱何事?咱们要吃完饭才会开场了。” “不是大事。”宋游客气说道,声音不高,“就是方才在此处看足下戏法时,身上掉了些银子,不知足下看见了没有。” “嗯?” 江湖艺人摸不着头脑:“看官掉了银子,该去报官才是。这庙会人多杂乱,难免有些贼人混迹其中……看官不会见咱会使些戏法,便真以为咱能将东西凭空变无不成?莫不是要诬陷咱们?” 说到后边,他已有些怒了。 本来体格就壮,面色也浑,一旦挑眉瞪眼,便连半分憨傻也无了,只剩下吓人的凶厉。 宋游却依旧温和从容: “在下只是见足下一手招来挥去之法虽不算出神入化,却也是登峰造极了,比在下造诣高深许多,所以前来请问一下。” 江湖艺人顿时神色一凝。 其实变戏法的时候,他并未用招来挥去之法,而是纯粹的手上功夫,但他此时也没辩解否认,只打量宋游几眼,随即拱手: “敢问阁下来路?” “在下阴阳山伏龙观,宋游。” “原来是位道爷,失敬。” “不敢。” “道爷所失财物几何?” “二十两官银。” 江湖艺人立马转身,对身边人挥手,既没有大方承认财物为自己所盗,也没有再否认,就连一句诸如“与先生相逢就是有缘,那么先生所失财物由咱们来补上就是,就当交个朋友”这类的客套话也没说,只让手下人拿钱。 两块束腰蜂窝银,不是丢的那两块,数目却是对上的。 宋游掂量了两下,将之收起。 只能说江湖中人,善恶难讲,但多少都有些讲究。 “多谢。” “多有得罪。” “不过在下还有一问。”宋游问道,“足下既有此本事,为何做这行当呢?” “道爷说笑了。”中年男子一笑,竟也有几分洒脱感,“这招来挥去之术本就是江湖戏法升变而来,再说这年头,我们就这一样本事,除了这一行还有更来钱的行当吗?还是道爷觉得,装作个高人大师去骗那些贵人,比这更光彩更轻松?” “……” 宋游不由想了想: “有理。” “咱们也有咱们的规矩。”中年男子又端起了饭碗,边刨边说,“咱们只取官银,不取铜钱碎银。若被高人看穿,或是有人有所猜测,但凡能找到咱们面前报上个来路的,一概退回。” “原来如此。” 宋游不由得想了想。 大晏官银十两起铸。只取官银,不取铜钱碎银,一方面是方便携带,一方面也可以由面值来排除掉穷苦人家,是一种劫富济贫的心态。 后面一条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别人报官。 江湖人讲究是互相讲究。 这年头不比后世,平头百姓尚且对官府信任度不高,江湖中人遇事更是有江湖中人自己的解决办法,报官的话,会被同行耻笑的。而寻常富人既难以发觉自己竟是被这隔着两丈远的汉子偷了银子,就算看出了,只要钱回来了,也会忌惮江湖人报复,不会再接着报官。 其实风险已经降到很低了。 再流动作案的话,风险就更低了。 不过宋游站在他面前,还是问了一句:“足下就不怕官府盘查吗?” 听见这话,中年人眼睛一眯,刨饭的动作也顿了一下,抬头盯着宋游:“道爷莫不是在与咱说笑?” “我是好奇。”宋游表情一如往常,“足下变的就是这类戏法,若遇上有经验的捕头,出了这档子事,恐怕会第一个怀疑足下吧?” “道爷被自己的所识困住了。在多数人眼里,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法罢了,就算知晓其中有鬼,又有几人能想到隔空取物呢?就算,就算有人能反应得过来,我们早已离去。” “原来如此,多谢指教。” 宋游若有所思,便答边点头。 “道爷可还有事?” “那便告辞了。” “道爷!” 宋游正待要走,又被那汉子叫住了。 却是那汉子仍不放心,一边打量着他,一边问说: “可不敢报官!” 迎着他的目光,宋游想了想,才点头。 “好。” 这汉子很生动的告知了他,不要被所识困住。这汉子又是个讲究的人,宋游虽不是江湖人,却也愿意陪他讲究一回。 这次就不报官了。 只是讲究归讲究,也不能化黑为白,混淆了是非对错。 罗捕头经验丰富办案得力,必有所疑,届时必来请教他,却还是要说的。 就是不知是他跑得快还是罗捕头追得快了。 第三十三章 斗胆问神君 “道士,你刚才在和那个人说什么?” “他偷了我的钱。” “嗯?啊?” 小女童一下停住脚步,不再走了。 看那样子,似乎想去抢回来。 “我已经找他要回来了。” “把他咬死。” “人不能这样做。” “打死。” “这不是咬死和打死的问题。”宋游摸摸她的头,以她的身高,一伸手就能摸到,倒是正好,“犯多大的错,受多大的罚,不能说别人偷了你一些钱你就把人打死,那样不符合人类的规矩。” “哦。” 女童点着头,若有所思。 正当宋游以为她明白了些什么、或许又有收获的时候,只见她将手一伸,对自己问道: “你吃不吃仙丹?” “什么?” “仙丹。” “?” 宋游不解。 低头一看—— 小小的一只手,白嫩嫩的掌心,漂亮极了,正中间躺着一粒小丸子,极小极小的一粒。 女童抬头盯着他,面庞白净,表情严肃。 “这是什么?” “仙丹!” 女童仿佛对此深信不疑。 “哪来的?” “找到的。” “从哪找到的?” “鼻子里。” “……” 宋游顿时一阵无语。 而那女童还在催问: “你吃不吃?” “不吃。” “为什么?” “以后别找这种仙丹了。” “不吃我吃!” “啪……” “咦?你怎么打掉我的仙丹?” “以后别吃这个。”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越行越远了。 找了一圈,终于找到骡马市。 顾名思义,这里主要交易骡子、马和驴。 一进来便是一股粪便味道。 有很多人讨价还价,既有伸进袖子摸手的,也有正常交谈的,不少江湖人也来到了这里,要选一匹中意的坐骑。 相马是个技术活,好马配英雄,若谁挑了一匹好马,自是如虎添翼,若马被英雄选走,也能沾一些光,只是千里马难求,英雄也少见。可若是千里马恰好碰上了英雄,便是互相成就,今后有谁写个传记演义什么的,说不得双双名留青史。 宋游不是个会相马的,但他也有他的挑选方法。 只是他也没打算今天就买,这年头买一匹马好比买车,骡子也便宜不到哪去,即使是大户人家也要慎重一些的,草率不得。 “三花娘娘记得跟紧我,这里江湖人太多了,不要被人拐走了。” “哦。” 三花娘娘的眼睛早已被路边那些大马大骡所吸引,也不知听没听见他的话,宋游看她多半是没有听见,这小猫儿就连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宋游只好拉住她的手。 一大一小边走边看。 逸都是茶马互市的重要节点,这里的马大多是从西南方向来的马,生得矮小,不算夸张的说,比一些大型驴子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这世间本没有劣马。 各有各的用处罢了。 即使是常被当做劣马的西南马,要说山路行走,也再没有别的马种比得上它。 只是马儿精贵,要精饲,要刷洗,饲养成本较高,好马售价也高,优点只是善于奔跑、容貌英俊。可长途行路本没有多少奔跑的时候,它爆发力强的优点似乎不太能派上用场,性价比就不高了。 除非能买到北元马。 北元马生活在北方高原,条件恶劣,因此极度皮实,耐寒抗热,耐粗饲,耐力强。可这马虽然也算不得高大,爆发力也不算强,却也一直是大晏朝廷最常用的军马马种,市面上不太多见。 驴子就恰好相反。 耐粗饲,耐力强,役使价值也不低。 这年头文人流行骑驴,是雅事,前几年当朝宰相就曾骑驴上朝,以标榜自己文人清贵,道人骑驴也很流行,有飘然仙气。 骡子就在中间,吸取了二者的优点。 不过骡子也分两种,驴骡和马骡。 二者相比,驴骡体型更接近驴,力量和习性也更接近驴,皮实耐粗饲,矮小一些。马骡体型更接近马,高大,甚至有不弱于马的力量,好的马骡价格不比一匹马便宜。二者都有着超过驴的役使价值,也都比马更皮实耐用。 这么看来,似乎骡子才是个更好的选择。 奈何近来天子似乎又有对北方用兵的打算,马匹和骡子都是重要军事物资,据说官府在庙会开市前就已买走了大量马匹和马骡,这不仅使得庙会骡马市上的马匹骡子价格大涨,一匹西南马动辄二十多贯,而且好的几乎都被选走了,留下一些不那么好的,还都被江湖人骂骂咧咧的争抢着。 宋游选了一圈,实在没选到中意的。 “我们还不买吗?” “没有中意的。” “三花娘娘叫你早点起来吧!” “是我错了。” “别人都在买……”三花娘娘指着一个牵着马骡走的人,“那个人都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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