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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乱,皇帝宝座差一点落入顺王手中。陈子毅接了调令南下勤王,夺下长京,迎回大统,这才有了今日登基的新皇,可谓只手挽天倾。若论对当今皇帝的功劳,比之开国元勋也不差,甚至因此身受重伤,卧病不起,却也是不得不封赏的。 宋游甚至都没有去茶楼打听消息,还在楼上没有睡醒,便听楼下嘈杂,路人兴奋的讨论,说陈子毅被新皇封为护国公。 倒确实只有皇帝才能封得了。 第五百零三章 暗示 “道士!道士!” 楼下声音依旧嘈杂,不知多少话语混在一起,许是往日里太过枯燥,节日便显得弥足珍贵,新年的气氛直到现在也没有完全退去,反倒因为新君上位普天同庆而多了许多兴奋。 就如前文所说,普天同庆不是光喊口号,朝廷会有实实在在的惠民政策,施粥散米、减免房租,都是常规政策。 一时全城的人都在讨论。 讨论已持续了数日,就连新皇的登基大典都已结束,人们的热情却并未消散。 然而宋游还睡眼惺忪,只是在床上坐了起来,静听楼下行人交谈讨论,便听见从楼梯口传出一道轻轻细细的喊声。 一名身着三色衣裳的女童走了上来,才在楼梯口露出上半身,便已对他说道: “下面有人来拜访你! “是三个人! “都是见过的!” 女童并不走上来,只在快出楼梯口的时候便停了下来,只将半个身子探出二楼,伸长脖子将道人盯着,一脸严肃。 “三个?” “有一个姓鱼,好像在逸州见过,上次回长京也见过一次。三花娘娘记不清了。有一个刘知县,又叫刘郡守,在逸州和禾州都见过。上次我们回长京也见过一次。”小女童说着一顿,板着一张小脸把他盯着,“还有一个是逸州的邻居,给三花娘娘带过鱼,忘记叫什么了。” “原来如此。” 宋游摇了摇头,真不想起床,却也不能再在床上赖着了,只扭头对自家童儿说:“既是故人,便先请三花娘娘替我们好好招待他们,就说我穿好衣服洗漱完就下来,烦请他们多等片刻。切记,莫要失了礼节。” “知道了!” 小女童答得干脆。 本身就没有完全走上二楼,此时只一扭身,便听老旧木梯被踩得叮咚响又吱呀叫,她迅速走了下去。 宋游则开始穿衣洗漱。 楼下隐隐传来女童的声音: “我家道士是个懒鬼,现在才刚起床,烦请你们坐着稍等片刻,他穿好衣服洗漱完就下来。 “三花娘娘给你们煮壶茶。 “对哦!你们吃早饭了吗?三花娘娘煮了饺子,刚刚煮好的! “……” 女童的声音很有条理,不失礼节,只是猫儿有猫儿的社交习惯,不管他们怎么说,她也不听,非得把饺子给他们端上去。 宋游沉默不言,泼水洗脸。 等洗漱完毕,他才走到窗边,打开窗往上下一看。 天空蔚蓝,阳光灿烂,清冷的空气顿时涌进来,伴随着外头街上摆摊卖菜带来的些许味道。下方则是几名读书人,年纪也都不小了,聚在一起不知道在等哪位同窗或好友,方才听见的讨论声,多数来自他们。 宋游就不关窗了,正好换换屋中空气,只整理一下衣服,便下楼了。 下方木板门只开了一扇,小女童虽然长得不高,却很勤快,正在将门全部打开,好使得屋内亮堂。 桌案前坐着三道人影,只有三人,没有带别的仆从,也没有穿官袍,反倒穿得很朴素。一人从容自若,一人略显拘束,一人坐得端正。桌上摆着一壶茶三个茶杯,还有一盘刚煮好的饺子,三双筷子。 三人拗不过女童热情,都用筷子夹着尝了一颗,像是吃点心一样,只是之后就不好意思再动了。 见到宋游下来,他们立马起身。 “见过先生。” “先生,别来无恙。” “见过先生。” “既是逸州故人,就不要客气了。”宋游连忙说,“几位还请坐。” “此前忙碌,知晓先生回京时,已是快新年了,一年头尾事务繁忙,开了年又忙于陛下登基之事,却是直到这时才来拜访先生。”当年的俞知州如今的俞相对宋游拱手,还保持着如当初一样的恭敬,“先生勿要见怪。” “先生勿要见怪。” “罗某进京两月,却是昨日才知晓,先生竟也在京城,惭愧惭愧。” “哪里哪里。在下这次回京,虽未曾见到三位,却常常听说三位的忙碌。去年多事,倒确实该比往年忙碌许多。”宋游也温和说道,“为官者应当为国为民,在下唯有敬佩。” 宋游说完,又转过身,特地看向阔别最久的罗捕头,微笑着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班头过得可好?” “托先生的福,一切都好。” “原先逸都一别,本没有想过还能在此时此地相见,还以为要二十年后再回逸都时才能相见了。”宋游拱手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罗某也没有想到。” “班头也沧桑了几分了。” 宋游说着又看向其余两人,见他们没有白发的添了白发,本就有白发的越来越多,不禁叹息着道:“故人都有些变化。” “年纪大了。” “已是近十年的风雨了。” “先生还和原来一样。” 三人对此都各有各的感慨。 不过这时,开完门的小女童走了过来,默不作声的将一双筷子和一个茶杯放在道人面前,还给他掺满了茶,随即便沉默的站在一旁,用一双灵动而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断来回打量着他们,虽一声未吭,却实在乖巧可爱,冲淡了几分故人重逢的唏嘘。 见四人不说话了,她才开口,一开口就是:“你们怎么不吃饺子?” “吃了,吃了。” 三人连忙回答着道。 “道士你怎么不吃?”女童又看向道人,“这可是三花娘娘特地给你煮的。” “三花娘娘去外面给我买一碗元宵吧,最好是醪糟汤底的。”宋游摸也没摸筷子一下,“今天已经是上元节了,应该吃碗元宵的。” “你不吃饺子吗?” “三花娘娘吃就好了。” “为什么不吃?” “我想吃元宵。” “那你先吃饺子!” “快去吧,我饿了。” 宋游摆了摆手,使她离去。 桌上三人不敢插话,只转头看着小女童身上的三色衣裳,都没有说什么。 直到女童走远,才收回目光。 心中却不免有些疑惑。 却见道人一脸平静的对他们说:“我这童儿一切都好,只是有个癖好,爱吃鼠肉。当然,倒不是说今天的饺子里包的就一定是鼠肉,只是今后若她给几位吃什么,几位品尝之时,还请三思。” “……” 三人闻言俱都一愣,随即表情变得复杂,不由得都瞄向桌上这盘饺子。 饺子还冒着热气。 饺子馅全都剁碎了,还混杂了白菜与木耳进去,谁吃得出里边是什么肉? 他们只知道那名仙童刚将饺子端上来的时候,热气腾腾,他们吃着都觉得很美味,亦很开心,只是觉得吃太多有些不雅,这才浅尝辄止,谁能想到先生身边的童儿、那么漂亮可爱的一位仙童,竟会给他们端上一盘耗子馅的饺子来? 可神奇的是,此时再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咳咳咳,吾曾听闻,余州有人爱吃蛇鼠,将之奉为美味,吃点鼠肉,倒也没有关系。”俞相终究是俞相,很平静的道。 “对对对,罗某年轻落魄时,也曾吃过蛇鼠,倒也并不在意。”罗捕头更为豪迈,说着干脆又拿起筷子,再夹一颗,放进嘴里大口嚼,以示自己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如今已是朝中要员的刘知县也连忙点头,手忙脚乱之下,一面附和俞相的话,一面又学着罗捕头夹着饺子吃。 “几位不必勉强,反正在下是从来不吃的。” 宋游如是说着,心中想的却是,若是三花娘娘见到这一幕,知道他们明知是鼠肉而猛吃,多半会感到十分开心。 只是那样一来,她就又有了个劝说自己吃耗子的依据了。 “先生可有听说填北之事与陛下对武安侯的封赏?”俞相忽然问道。 “填北之事昨天就有听闻,陈将军受封国公一事,倒是今早睡梦之中才刚刚听楼下行人说。”宋游一边举杯饮茶一边说着。 茶很苦,相当苦。 应是猫儿觉得茶叶是好东西,自己要待客,生怕客人喝不到滋味,就多放了许多。 苦中却又有明显的甜。 是上等的蜂蜜,也放了不少。 因此夹杂出了一种苦和甜并排的复杂味道,若先尝到苦,便是苦中回甜,若先尝到甜,便觉得甜中泛苦,奇奇怪怪的。 “听说护国公伤势愈重了。”俞相淡淡的开口说道,顿了一下,“这是陛下身边那位妙华子出的主意,哦,这位道长也是国师的高徒。” “怎么说呢?” “大晏一朝惯例本就与前朝不同,先生可知,已经一百余年没有活着的一品大员了,除了开朝时,更没有活着受封的国公?” “这倒知晓……” 宋游平静的点了点头。 大晏对于爵位和品阶向来吝啬,不说别的,就是面前这位宰相,若说品阶,其实也只才三品。当然了,他的权力并不受品阶的限制。 若是爵位,除了开朝之时,那一批开国名将被封了国公,此后莫管功劳再大,只有死了被追封国公的,还未有活着的国公。 “若是仅仅如此,倒也无关紧要。武安侯先有千古奇功,后又重夺京城,扶保太子正统,功勋不亚于开国名将,就算被封为护国公,就算这二百年里没有活着受封的国公,也没人敢说什么。”俞相说着一顿,“然而陛下听从妙华子献的计,只封国公,未有任何实物赏赐,反倒将陈子毅尚且年幼的子嗣也给封了一遍,叫他安心养伤。” 宋游听了,算是明白了。 “这是暗示啊……” “是也。” 俞坚白也不禁叹着气。 既惋惜英雄备受君主忌惮,也叹息新君遇见此事,不与大臣宰相商议,反倒单信一名道人。 只是这法子也确实巧妙、管用。 不愧是鹿鸣山奉天观出来的。 第五百零四章 流言 “陈将军呢?” 宋游端着茶杯,神情不禁复杂。 虽然这一天早有预料,想来也早就做足了准备,可还是忍不住几分感慨唏嘘。 “昨日护国公上表宫中,谢恩于陛下,说自己身受重伤,已然不治,恐怕无缘承受天恩,只请陛下在他死后,照顾好他的子嗣后代。”俞坚白的语气也很平静,如实回答道,“陈子毅功劳盖世,若他承国公而身死,子孙定然几代无忧,只是唯有一点……” 俞相说着顿了一下,抿嘴不言,似乎也在想该如何表述。 身边二人,一人微低着头,只盯着桌上茶杯中漂浮的茶沫,好似里头有无数看头,一人干脆扭头看向外面,好似在审查长京街头的治安。 “护国公在上表中请求,让他族弟陈义陈不愧接替他成为北边三镇统帅。”俞坚白停顿片刻才开口,“这本身没有问题,自他回京后,北边三镇的兵权本身就在陈义手中,自他以下,北边军中威信最高者也是这位陈不愧,二者又是族亲,若是护国公伤势过重而亡,于情于理,让陈不愧接替他的三镇兵权都不算过分的请求,只是护国公有一件事不知晓……” “何事?” “如今宫中不知为何,有一些流言,大抵是说……” 俞坚白左右看了看,也看了看外面,只看到一名抱着碗走来的身着三色衣裳的小女童,便迅速开口:“大晏将衰,取而代之的是陈氏。” “这个传言……” “俞某也不知从何而来。”俞坚白猜测与那妙华子有关,但没有证据,也就没有说,免得显得像是无端的攻讦。 “看来这引起了皇帝的警惕。” “应是如此。” 俞坚白长长叹息一声,新君刚刚继位不久,他就感慨着道:“不知将来又有多少风雨……” 宋游坐在原地,亦是沉默不语。 恍惚之间,未来之事真像风吹雨,透过门窗纱帘洒落进来,似有似无,模糊不清,又在他的眼前逐一呈现,翻动历史的篇章。 模糊间窥的是一角当世的风云。 是千百年后人们揣测探寻的史诗。 直到女童抱来一个斗碗,哆的一声放在桌面上,碗中是一大碗汤圆,飘着醪糟与蛋花,而她一声不吭,又连忙跑去拿了四个小碗和勺子,将大碗的汤圆分到四个小碗里,分别交给四人。看她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真像是个道童,又像个小大人。 “快吃吧。” 三花娘娘对四人说完,又抱着斗碗离去了。 斗碗中还剩不少汤底,她端了一张小板凳,独自坐到门口去喝,只给四人留下一个娇小的背影,抱着比自己头还大的斗碗,不时低头喝一口并发出饮酒般的叹息或喝汤般的咂嘴声,不时扭头左看右看,不知在看什么,只知她似乎比屋中四人更悠闲自在。 “元宵节,该吃点元宵。” 宋游当先拿起汤匙,对三人说道:“就当甜点,勿要客气。” 三人闻言也分别拿起了汤匙。 长京的街边小食很出名,有时即使是宫中贵人也会派人出来采买,甚至深夜叫人出去买夜宵,点名要吃某一家。 这家的酒酿汤圆做得也不错。 俞相这等上了年纪的人,尤其喜欢吃这种耙软又甜糯的食物,连着尝了三颗,这才稍微停了停,没有忘记正事,继续与他请教着道: “此次移民填北之事,本是数年前北方初定之时,朝中就有的提议。只是那时北方虽然兵祸初定,却一直听说有妖邪祸乱,很是猖獗,加上当时国师离朝已经数年,陛下也不理国事,就搁置了下来。如今新皇登基,这才重新定下。然而去年以来,各地皆有怪事发生,疫病横行,此次大规模移民填北,亦不知是否顺利,俞某只怕又有乱子滋生啊。” “北方?应是以越州为主吧?” “确以越州为主。” “在下几年前曾行走北方,当时北方的妖邪便被平定了大半,大妖倒是不见得再有了。”宋游一边回想,一边如实答道,“然而北方数州的妖邪精怪终究是比南方要多不少,尤其北方人少,人少之处,精怪滋生。何况如今天下怪事增多,恐会更多一些。” “这可如何是好呢?” “俞相勿忧。不过都是些小妖小怪,能为难人一时,为难不了人一世,能为难一个人一户人,为难不了一群人。”宋游淡然说道,“只要人们意识到它们并不可怕,有了对抗它们的勇气与狠劲,这些妖邪也翻不起多大风浪来。” 说着他一转头,看向了罗捕头:“这一点班头应当体会很深。” “没错!” 罗捕头没料到他会突然与自己说话,也没想当朝宰相与人间仙人交谈,自己也能有插话的机会,难免有些慌张,却也答道:“一点没错。罗某当捕头这些年来最大的体悟便是,那些妖邪鬼怪并没有人想的那么可怕,只是人把它们想得太可怕了,可人只要胆子一大,内心坚定,不惧怕它们也不被它们迷惑,便会发现,有些妖邪鬼怪比山间野狗厉害不了多少,乱棒照样能打死,一刀照样能砍死。” “那就好那就好……” 俞坚白是文人,少有听说这些,只是听得罗捕头话语中的豪气,也受其感染,心中便多了几分自信。 “当初承蒙先生指点,罗某此后再遇上妖邪鬼怪,难以捉摸对付的,往往遍寻它们的弱点及克制之法,这些年来,也有不少心得。”罗捕头对俞相拱手说道,“若俞相需要,罗某可将之整理成册,好帮助北迁的百姓应对北方妖邪。” “如此便甚好了!”俞坚白先是一喜,随即又皱眉,“只是班头公务繁忙,还要整理成册,会不会有些麻烦?” “俞相若想为罗某人省些力气,就请派一位文曲到衙门住处来,罗某口述法子,文人记录,不仅省力气,也比罗某这狗爬字更能入眼。” “便麻烦班头!” “举手之劳。” “在逸州任职,能遇上班头这般神捕,真是俞某的一大幸事。” “不敢不敢……” “若班头能将毕生应对妖邪鬼怪的法子整理成书,便应广传天下,说不得也能藉此流传青史。”宋游也说道。 “罗某一介武人,流传青史不敢想,只愿能助填北之事顺利一些。” “如此应当忧患不多了。”宋游手握汤匙,平静说着,稍作一顿,忽将眼睛一眯,“若说大妖,北边应当确实还有一位。” “哦?” 桌上三人皆是一愣。 无论是已经贵为宰相的俞知州,还是逐渐身居高位的刘知县,亦或是常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罗捕头,都从这一刻的道人身上看出,他对那位大妖应是十分警惕的。 “不知……” “哈哈,无妨。” 道人忽然又展颜笑了,摆着手说:“在下很快就将离京,正好随同北迁的百姓,再去越州走一趟。上次未见的前辈,这次要去见一见,上次未看到的风景,这次也要去看一看。” “先生何时离去?” “过几日就走,时间不定,这次就无需几位再送了。”宋游一边说一边拱手,“几位皆是能臣,又有为民之心,此时天下正需要几位。如今正是公务繁忙之际,还请几位莫要管一名山野道人。” 众人又聊了会儿,将一小碗的酒酿元宵当做了甜点,真像是故人好友闲聚,只是所聊的多是大事,直到日头升高,三人这才向宋游告辞。 此时小女童仍坐在门口小板凳上,抱着比头还大的碗,每当抬碗低头,喝醪糟汤时,几乎将整张脸都埋入了碗中。 见到三人在自家道士相送下走出来,她虽然没说什么,也没起身,却扭头一眨不眨的将他们盯着,像是猫儿独特的送别礼。 等三人一走远,她便端起斗碗,仰头咕咚两口,一饮而尽,随即起身,去收拾桌子了。 “咦!饺子吃完了!” “吃完了。” “谁吃的?” “罗捕头吃的。” “你吃了吗?” “我吃元宵就够了。” “唔……” 女童仰头晃脑,不太开心。 道人则坐下来,陷入沉思。 “天下大势,呵呵……” 伏龙观历代祖师对于风水气运、天下大势都有自己的看法与态度,这取决于他们身处的时代和亲历见闻,宋游也是如此——他向来不觉得命运强大到让人无法反抗,或者说命运蛮横到不允许人反抗,他则更倾向于天下大势与人为相辅相成,本无所谓谁主谁客,只看谁更厉害。 人弱则被天所影响,人强则人定胜天。 二者关系纠缠更加复杂。 说大晏国运衰退,说天下大势已定,说林家将衰陈家将兴,在他看来,其实都不见得。 皇帝听了自然不喜。 无论君主是否有雄才大略,有与天下大势一争的本钱,都不会坐以待毙。 只是若君主内心强大而坦然,有对此不屑一顾的自信,听后励精图治、保国安民,说不得哪怕无意与天斗,也能轻松胜之。可若是君主因区区一道流言便辗转反侧,忧心不已,忌惮生疑,惶惶不可终日,甚至谋害忠良,滥杀无辜,那么即使再怎么挣扎,恐怕也只能顺应大势浮沉。 第五百零五章 还当年善意 天色刚暗,满街灯火。 小楼中也点起了灯。 三花娘娘的小马儿灯笼受过灵力温养,只比原先旧了一点,仍旧保存完好,此时她用法术将之点亮,提在手上。宋游原先在平州大山妖鬼集市上被小鬼赠予的灯笼也保存完好,此时也请了三花娘娘来点亮,将之交到燕子手上。 两只小妖怪一人提着一个灯笼,老老实实跟着道人出门。 “长京一年中最热闹的两次灯会,应该就是上元灯会和中秋灯会了,既然来了长京,上元灯会是怎么也不能错过的。”宋游开口道。 “燕子上回就没有去!”小女童也说。 “莫要看灯会人多,其实都是陌生人,这一生也许就只有一次擦肩而过的缘分,此后你与他们不会有交流,不会有接触。他们终其一生也不会了解到你是什么样的人,最多因为你长得好看,多看你几眼,可一旦回家,便如同从来也没有见过。”宋游说道,“没什么好怕的。” “没什么好怕的!反正都不认识!”小女童说着,举起自己的灯笼,“三花娘娘的小马儿灯笼就是以前在中秋灯会上猜谜赢来的!” “知道了……” 燕子少年握着灯笼,紧随其后。 晚上光线昏暗,纵使满街灯火,可油灯与蜡烛又能照得多远? 昏昏暗暗中,却有另一种氛围。 无数人拥挤着,在其中行走。 人头攒动,如黑暗中的河。 燕子只觉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看自己,那一双双目光,实在让他忍不住局促。 不过先生说得对—— 长京繁华,天下闻名,最繁华热闹的时候,莫过于中秋上元灯会与每年的庙会,既然来了长京,怎么能不体验一次呢? 四周来往,皆是陌路,这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便与路边草木区别也不大了。 于是他鼓起了勇气。 而这也怨不得路人—— 精致的女童,俊美的少年,提着灯笼在夜色中行走,跟着一名道人,灯光映照,仿佛神仙一般,实在让人忍不住侧目。 何况上元灯会与中秋灯会不同。 上元灯会更有情愫色彩。 像是情人节。 若是心有所属的人,这晚早早的就会约好,出来相会。 若是没有婚配的适龄男女,尤其是大家闺秀与文人学子这等读过书的,从小在诗词文章与地方传闻中听说上元节有情人成眷属的故事,压抑了一整年的情愫难得有一次释放的好机会,自然心生向往,各个三五成群或带着仆从婢女,提着灯笼行走于街上,目光都往异性身上瞟。 少年生得俊美,莫说年轻女子中年妇人,就是有些男子,也忍不住向他投来目光。 少年只好眼观鼻鼻观心。 或者朝旁边的女童投去目光,看见熟悉的人,总让他舒服些。 “看那些小人儿,都在看三花娘娘的小马儿灯笼。”小女童眼睛很明亮,得意道,“但是只有三花娘娘有。” “……” 听她无所谓的说话,燕子也好似被其感染,轻松了些。 “这里三花娘娘好像记得,快到以前三花娘娘和道士猜灯谜的地方了。”小女童直盯着前边,“要是还有猜灯谜的,我们又去赢一个。” 燕子闻言也看向前头,又抬头往楼上看。 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河边。 此处灯火尤其通明,沿途几家,都是花柳风月场所,小楼修得极其漂亮,楼上窗口往往倚着美貌女子,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盯着下边,既欣赏灯会的绚丽与热闹,也招揽客人。 前方便是青红院。 青红院仍旧灯火通明,前面围着一大群人,在猜灯谜。 宋游领着女童与少年过去看了看,场景大概和数年前差不多,只是主持猜灯谜的换了另一个妙龄女子,脸蛋青春,姿容出色,已陌生了。 灯谜比当年复杂许多。 一个年轻书生在一众好友拥护下,很自信的听着谜题,在别人苦思之际,他只稍稍一想,便给出答案,可谓才思敏捷。再伴随着一些轻佻的言语,引得旁人侧目又大笑。 宋游站在人群中看了看,倒是在妙龄女子身后看见另一名女子,才短短几年,便已是人老珠黄,面容却仍旧透出几分熟悉。 这名女子几乎站在灯光的最外围,只看着妙龄女子,似是在指导新的接班人。 与此同时,她也看见了道人。 好像也觉得道人有些熟悉,不禁将目光停在他身上,微微偏头,露出思索,随即目光一垂,看见道人身后女童手中的灯笼,这才想起来。 “……” 宋游则向着她略微行礼。 女子依旧盯着他,又转头看了眼前边更年轻的女子,见她应对得从容,风采不输自己当初,便不再担心,转而莲步款款,走向道人。 青红院是长京一绝,当初的她也算是青红院的名人之一,这可不是光靠容貌身段就能做到的,还要有一身才艺、与人交流的技巧,当年的她也是被长京不知多少文人士子追捧的,只是这才不过六七年的时间,她从人群中走过,竟然已经没有多少人将目光投向她了。 大家都看向灯光下那名谈笑自若的妙龄女子。 一代新人换旧人啊。 女子笑得从容,来到道人面前,这才小声问:“道长可是多年前中秋灯会上的那位?” “难得足下还记得我们。”宋游也行礼道,“多谢足下当年赠送灯笼。” “……” 女子闻言笑容也不禁浓郁了几分,目光低垂,眼眸比当初更平静,看向道人身后的女童与她手中提着的小马儿灯笼,灯笼上还写着“长京青红院”几个小字,竟是丝毫也没褪色。 “这是道长猜灯谜赢得的,和小女子又有何干?”女子只是说道,“倒是未曾想到,竟和道长还有再见之日。” “皆是缘分。” “可惜如今的青红院不比当年了,虽然今年也有灯会猜谜,却不送灯笼了,只送店中一壶浊酒。”女子摇头笑了笑,神情也很唏嘘。 “怎么了呢?”宋游不禁问道。 “还不是去年顺王进京,那些军爷可没有饶过我们,我们这些不是良家子的,也不算是他们口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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