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那满头满脸的血,乍一看十分可怖,细看之下,才发现血大多是鼻血,不过额角也有伤,大概是被薅着往墙上撞了几下。 安知山老实不客气,直接把他当了个板凳,坐在了他背上。这时正捏着根香烟,放在鼻端轻轻地嗅,听了动静,他抬头,见了来人,他笑了一笑:“哟,师父。” 赵实甫怔了足有两秒,磕巴着:“怎、怎么是你?你来干什么!” 旋即,他看清了被当成把椅子的陈雨,后半截话就不问自答了。 二人关系虽然没好到要比翼双飞,但好歹当了一宿的露水鸳鸯,现在陈雨被打成了这样,赵实甫自觉脸上也火辣辣的,仿佛被人凌空甩了一巴掌。 赵实甫咬了牙,挤出半截“你他妈的”,揎拳捋袖就要上去打,而安知山兴致勃勃摁着双膝,做了个要起身的姿态,身还没起来,赵实甫就扬着拳头,没动弹了。 拳头扬了半天,安知山饶有兴趣地等了半天,最后就见那拳头忿忿地往身旁一甩。 赵实甫想起来,自己应该是打不过这人的。之前一起玩的时候,几人一同去拳馆找过安知山,目睹了他将个大几十公斤的沙袋锤得砰砰作响,又震又荡,许久晃晃悠悠落不回原处。事后面对了他们的瞠目,安知山撩起脖子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说这只是热身。 自那之后,赵实甫就不大想惹这人了。 他跟陈雨是睡了,但为了这一睡就把自己也送上去挨揍,似乎是不大合算。 私下不愿上阵,赵实甫便要去找手机,嘴里不罢休:“你他妈的牛逼啊安知山!到人家里来揍人,你以为家里有点儿钱就是大爷了?我……” “报吧。” 安知山坐回陈雨背上,冲赵实甫一扬下巴,微微一笑:“警察到这儿,少说也得五六分钟吧。你猜猜这五六分钟里,我能把你揍成什么样。” 赵实甫钉在地上,又不动了。 他不动,陈雨被压迫着也是动弹不得,往日挺利索的嘴皮子,这时也气得颠三倒四了。 “安知山!你为了那种东西跟我动手!你以为你是真喜欢他?你这种人他妈的能喜欢得了谁!你不就是没睡过,贪个新鲜……” 安知山:“睡过了。” 陈雨一顿,极力向上扭头,去看安知山:“什么?” 安知山也往下扭头看向了他,因见陈雨这个模样特别像个长脖大王八,就乐了:“昨天睡过了。” 陈雨愣了片刻,咬出声冷笑:“哟,当你是个什么情种呢,刚睡完人家就来找我乱……” 安知山:“他睡的我。” 此话一出,不但陈雨傻了,赵实甫个看戏的,也傻了。 陈雨结巴了:“你……你不是不当0的吗……” 安知山挠了挠鬓角,这地方远离了小鹿,他瞎吹胡侃起来,就更口无遮拦,无所顾忌了。 “嗯,本来不当的,但是我老公太厉害了,把我睡服了。” “老公”两个字,安知山由于不要脸,故而说得坦荡,却是听得其他二人猛得一抽,鸡皮疙瘩滚了一地。 他说一句嫌不够,俯看着陈雨,还要说第二句:“你把我的宝贝老公弄哭了,你说,该不该揍。” 良久良久,陈雨哂笑一下,也听出这人是在犯神经,瞎扯淡了。但是心里不服,真不服,并非不服那小店员夺走了安知山,而是不服安知山这么个背负了狼藉秘辛的人,怎么也配像个正常人一样谈恋爱。 他卸了力气,泥巴一般地软在地上,说:“安知山,你这么个不把人当人的东西,学人谈恋爱,你他妈谈得好吗。” 安知山点头:“我是没把他当人,我把他当眼珠子供起来了,怎么了?” 陈雨张口欲言,到底什么也没说出来,满腔的欲念烧到现在也烧净了,终于什么都不剩了。 在总算清明了的视线中,他艰难地扭过脖子,再度瞟向了安知山。 这次看清了,看懂了——哪有什么变了性子,只不过是安知山遇到了陆青,把本色埋得更深,埋到了人皮底下,乍一看去,只能看见装模作样的漂亮人皮相。底子里,还是个疯子,还是个混账,很难变,兴许一辈子都变不了。 再说了,安知山以前已经够漠然够目中无人了,现在多了颗眼珠子,他对待旁人,定然要比先前还不如了。 安知山今天回家得晚,回来时拎了满兜的菜。 陆青趿拉着拖鞋迎上去,帮他拎了袋子,又撑开来一看,笑了:“买了这么多东西啊?” 安知山从兜里掏出三块包着金箔的巧克力,塞到了陆青手里:“子衿一块,你两块。她少吃点,吃多了又要蛀牙。” 陆青受用了这点儿小礼物,将巧克力剥了填嘴里,一边的腮帮撑得鼓囊囊,蹲下身子翻看他买的东西:“你今天回得这么晚,就是买菜去了呀?” 安知山将东西一样样地往外拾,口中作答:“嗯。” 陆青:“这芹菜还挺新鲜,在哪儿买的?” 安知山一挑眉毛,有点儿得意:“菜市场。” “嚯”,陆青很捧场,捧场到站起身来,偷偷亲了他一下:“小安不错嘛,都学会去菜市场了。这些一共多少钱啊?” 安知山不假思索,报了个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的价格。 陆青僵了,捂住了脸,长叹一声,叹过之后,他又去捧住了安知山的脸,满目怜爱:“我这被人坑蒙拐骗的傻男朋友啊,乖,咱下次还是去超市买吧,你这也被坑太多了。” 安知山并不在乎被虚抬高价骗了钱,但从善如流地,他装了可怜样,二人去沙发坐下了后,他往陆青单薄的怀抱里一埋,听小鹿将蔬菜肉类的正常市价逐样道来。 聊了一会儿,陆青想起昨晚的事,笑说:“昨天迷迷糊糊的,都忘了看你纹身纹的是个什么了,我看看……” 他去撩安知山的衣摆,安知山不挣不动,任由他动作。安知山今天难得没穿衬衫,而是穿了件宽大卫衣,卫衣下摆掀起来,陆青几乎是把脑袋都探了进去,满拟着去看看纹身,却猝不及防溢出一声惊呼。 陆青从卫衣里出来,头发被弄得乱糟糟,他错愕地看向了安知山:“你的纹身……” 安知山笑了笑:“嗯,今天下午去洗掉了。” 原本纹在后腰与前腹的一串花体英文,如今只剩褪了色的墨痕,痕迹之上,是骇人眼的密集血斑,瞧着仿佛是按着笔迹,将纹着色彩的皮肉一点点剜除了。 陆青心焦意乱,翻着卫衣去看内衬,就见里面果然零星抹上了血点。 他没去文过身,可却也知道纹身挺疼,洗纹身更是比纹纹身疼上许多倍。陆青凑近了看,愈看愈觉得疼,替安知山害疼,自己的心也跟着发疼。 他倒吸一口凉气,眉眼都被揉皱了,抬头看安知山:“疼不疼啊?你干嘛去洗掉呢,我……我又不介意这个了。” 话到一半,陆青有些难过,认为安知山是因为自己当时反应过激,才去白遭了这么一趟罪。想往安知山怀里靠,又碍着他的伤,便只是埋着脑袋,好半晌,他叹气,哀哀地叹出句对不起。 安知山依然是笑,浑不知疼一般,将陆青抱到了大腿上。子衿还在屋里,随时都会出来,陆青原本想挣扎,可想了一想,他乖乖不动了,像只大玩偶一样,任搂任抱。 安知山说:“我之前纹的是Somnambulist,意思是‘梦游症患者’。” 陆青靠在他肩头,闷声问:“那怎么又去洗掉了?这个不是挺好的吗?” 安知山不会告诉他洗掉的原因,因为原因说来很矫情,令他难以宣之于口——有了小鹿后,他不必再终日浑浑噩噩地梦游了。 他只是将卫衣领口往旁扯了一扯,露出锁骨上一只堪堪收翅,正伸出一只爪子要落地的青色小鸟。 “纹了个新的,旧的就不要了。” 陆青微微瞪了眼睛,扒领口细看了纹身,疼惜之余,简直要哭笑不得:“你把自己当画布啊?左纹一个右纹一个,不嫌疼吗?” 安知山亲了亲小鹿的下巴,牵着他的手,说:“只纹这一个,有寓意的,一个就够了。” “寓意?”陆青看了这只小青鸟,没瞧出什么寓意,只觉得像个简单的线条画,倒很适合安知山:“那这个是什么寓意?” 安知山一派正经:“寓意是,好你个鸟玩意儿。” 陆青被逗乐了,嘻嘻哈哈一通,笑过闹过,他又严肃下来,拿了手机去查洗纹身后该怎么养护。 安知山看着他忙碌,心里明白自己又不肯说实话了,青鸟的寓意只有他懂,而只有他自己懂就够了。 恋爱的这段时间里,他时常觉着陆青是如此的生动而活泼,衬在死气沉沉的他旁边,仿佛墓碑上停落了一只小小青鸟。 安知山今天将陆青纹在了身上,要他歇在自己的锁骨上,要当他的陆地——又或者,陆青本身也是陆地,单薄地支撑起了行将坠落的人,是无脚鸟不必死亡的着陆。 眼下,小鹿正嘁嘁喳喳地跟他讲话,讲了什么,安知山其实并没听清。他凝望着为他忧心,为他哭也为他笑的陆青,满脑都是自己想问的问题。 他想问,你会不会永远都这么喜欢我? 可他没问,没敢问。没问出来的话,陆青自然就也没听见,没回答。 他没答,安知山就当他答了好,所以拥抱着小鹿,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52章——一天 到了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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