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嘶哑到听不出是人声:“我知道那个僵尸的弱点是什么了。” “是降书圣旨!快挖,这个圣旨道具肯定在这两个洋道人的墓穴里头!” …… 这边白柳也在看牧四诚丢出来的黄历,他举着黄历一页一页地摊开,站在村口,旁边就是那个一动不动的道人僵尸,没有旁的僵尸厉鬼敢靠近白柳。 牧四诚精神值跌破之后杀得兴起,被白柳摁住之后用鞭子捆住手脚,倒在村门口靠在村牌坊上,一开始还对白柳龇牙咧嘴的,但白柳根本没当一回事。 过了一会儿牧四诚就不动了,双眼直直地看着前方,表情各种奇怪,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存在这里的东西。 白柳一只手举着黄历,一只手拴着牧四诚,右脚踩在牧四诚的肩膀上让他老实一点,眼神垂落在黄历上,一目十行地扫过,自言自语: “原来是这样,墓里的阵法不是墓里的道人布置的,而是正派道人联合阴山村后人布置的,聚拢阴气也不是为了炼尸,是为了修补被天雷劈折的道人僵尸的魂魄,免得其在百年之后魂飞魄散,入不了轮回。” “……墓里的新嫁娘和溺死的老人,都是当年为了抗击入侵的外敌,他们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办法,跪在道人面前求道人用最烈的邪法将自己变成厉鬼,护住阴山村。” 白柳轻声念黄历上的字句:“我辈惨死,只因做人护不住大好河山,护不住家中亲眷。” “但死,我辈也是有家鬼,而非亡国奴。” “邪术有云,未出阁之女子可成为红煞,死于出嫁路中,为当世之厉鬼,威力不可言语,此然也,于是阴山村五十一名闺中女子收敛出嫁,戴双喜盖头,上花轿,持一剪刀自刎于出嫁路中,化为红煞,左位护村……” “五十一名女子名为:王一熙(王五之女),江平绿(已订亲)……” “邪术有云,垂朽之老翁老妇掐溺于水塘中,可为当世之厉鬼,煞气不可言语,此然也,于是阴山村两百七十一名老妇老翁收敛赴死,穿白衣白裤,跳水中自行掐溺,双腿蹬蹬,拒不上岸,化为白煞,右位护村……” “两百七十一名老妇老翁名为:张以山……” “红白双煞已全,道人开祖坟厚葬其尸,汇聚阴气,忍万千之苦痛,将自己活炼为尸,成不人不鬼之形,护村正位,举村拜服,为其大丧,跪拜其为神,决议修庙宇以供之……” “不日,开村门迎敌……” 白柳念到这里的时候,旁边那个一直没有动静的道人僵尸忽然睁开了双眼。 它身上的符咒无风自动,黄衣道袍的衣摆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夜风吹得凌凌颤响,右手两指并拢朝天一竖,背后的桃木剑自动飞出,交叉落地插在阴山村门口前,成了一个阻拦人前行的路标。 这黄衣道人平声静气,双眼看向村门外,问道:“来者何人?” 漆黑村门外山林攒动,就像是有大批什么东西在行进,黑影里隐隐传来断续,尖利,又嘶哑的笑声哭声,连成模糊不清的一片,让人脊背生寒的阴气从地面蔓延过来,一路蔓延到白柳脚下。 从黑暗里缓缓地露出了举着蜡烛的一个人,是孔旭阳。 他半张脸映着蜡烛的红光,喉咙里止不住发出低哑的笑声,神色已经有几分癫狂,举着蜡烛右手上随意用撕下来的衣服绑了一层绷带,还在渗血,平举身侧的左手上攥着一个金灿灿的卷筒,外面包了一层布料,看起来很像是清宫戏里的圣旨道具。 他的后面跟着一堆额头上贴了符的僵尸,再往后面,是一些摇摇晃晃的骨头架子,这些骨头架子手里握着生锈了的枪械火炮,披着款式老旧的西式制服,看起来很像外国人。 杨志跟在孔旭阳的身后,脸色从容缓和,之前的慌乱一扫而光。 “没想到吧?”孔旭阳大笑出声,他张开双手,“白柳,看看,我扮演的身份拿到圣旨之后有什么?” “军/队,战/备,什么都有了。” 孔旭阳轻蔑地看向阴山村里的白柳和那个僵尸道人,嘴角的恶劣的笑意控制不住地越来越大:“一百年前,你和你旁边的那个僵尸也不过是的手下败将,是靠着我的施舍才活下来的。” “现在的可不会这么仁慈。” “如果不是百年之前这圣旨被有意篡改,你们这些阴物早就该魂飞魄散了!” 孔旭阳的神色冷下来,他抬手用毛笔划去圣旨上那个被小心添加上去的限定之期,厉声念出圣旨上的内容:“阴山村人不忠不义,不仁不信,攻讦他人,修炼厉鬼,几次三番抗旨不遵,天地道法不容,理应株连九族,魂飞魄散!” “攻村,把村里这些伤过我的妖魔鬼怪都给我杀了!” 第 367 章 阴山村 圣旨上“百年”二字被划去一刹,天边隐雷阵阵,紫光匿在乌云后,闪电绽开,雪亮一片,黄豆大的雨点顷刻就落了下来。 孔旭阳猖狂后仰大笑,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高举圣旨畅快不已:“时候还没到,这圣旨果然还有效,等着被天雷劈死吧,你们这群乌合之众!” 阴山村门内的道人僵尸不慌不忙,右手摇铃,抬眸缓声道:“列阵迎敌。” 雨水将地上散乱的往生钱,祭奠的红白蜡烛,还没燃完的香砸得瞬间熄灭,阴山村内家家户户亮起晦暗不明的油灯,映照着窗户上残缺不全的人影。 这些人影看轮廓都是正值壮年的男人,他们或缺胳膊或少腿,有些被炸得头颅只剩半颗,行动迟缓地从屋内一步一顿地走出,正当这些男人走出来,要被雨水淋到身上的那一刻,他们的头顶忽然撑开了一柄泛黄的油纸白伞,替他们挡去了这上天降下,代表罪罚的倾盆大雨。 穿着白色寿衣,头在桥墩上撞得碎裂的女人不言不语地跟在男人身后,寸步不离地为男人撑着伞,两人的手在伞下紧紧交握着。 身着红嫁衣的新娘子头戴盖头,一手摇着囍帕,一手持着滴血的红剪刀,被弓着腰的喜婆背着,一摇一晃地从山林里走出,怡然自得的娇笑从盖头下传出。 “红煞列于左位。”道人抬手,一道黄符从袖口里飞出贴在排头那位新娘子盖头上。 那新娘子身下的喜婆子抬起没有眼珠子漆黑眼眶,嘿嘿应笑,垂头一晃,立于左方不动了。 浑身湿漉漉的老人从堰塘里爬出,青白浮肿的脸上沾满了翠绿的浮萍,口中一张,漆黑的泥沙源源不断地流下。 “白煞列于右位。”道人立腕,掐了个手势,这些老人便不动了,黑窟窿一般的乌青眼睛死死地盯着村门外。 大雨越下越大,孔旭阳看着那两柄插在村前泛着金光的桃木剑,心中急得有如火烧火燎,咬牙暗骂了一句。 这百年之前的桃木剑挡在村门口,他和他身后这些阴煞攻都攻不进去,只能等天雷劈开。 云层当中嗡鸣一声,紫电闪烁,宽逾一尺的惊雷轰隆甩下,狠狠砸在阴山村门口的那位道人身上。 刺目的雷电闪光中这道人身上的符纸顷刻飞灰湮灭,桃木剑眨眼之间粉碎成木屑,写着阴山村的牌坊被天雷劈得摇摇欲坠。 立于左右两边的红白双煞被天雷的威压压得俯身跪地,在泥泞里挺直脊梁,挣扎着想要立起。 数百怨鬼凄厉嘶吼,阴气四溢,喜衣寿衣在凄风冷雨中翻飞,鬼影鬼音重重: “天地不仁!” “天道不公!” 孔旭阳长松一口气,喜不自胜,更是大声地念出圣旨上的字句:“阴山村诸人妄用邪术,造成无辜死伤不计其数,其罪状罄竹难书,是否伏罪?” 天雷散去,道人脸上身上的黄符被劈了个干净,脸完全展露了出来,那是一张白柳一模一样的脸,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我认罪。” “你不认也无所谓……”孔旭阳笑容越扩越大,结果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愕然看过去,“你刚刚说什么?!” 那面貌和白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道人平静重复了一遍:“我认罪。” 地上红白双煞皆惊异抬头,殉桥鬼也放下了伞,和僵尸一同死死盯着道人。 道人望着孔旭阳:“这百年来,你先祖为保阴山村之人魂魄用墓穴积蓄阴气,蓄养厉鬼,窃用后人之生气强转轮回,让无数阴山村后人枉死。” “这墓穴阵法排列至今,阴气才足够让我们这些鬼物魂魄合一,恢复神智,也将阴山村全部清空,让我们这些戴罪之人避过圣旨当中的魂飞魄散之责罚。” “但这数百年来……”道人缓缓抬眸,“墓穴当中的阴山村诸人当年被我炼成了厉鬼,魂魄分离,毫无神智,只记得我给他们所下的死守阴山村,不得放一个外人进入的命令,这让他们滥杀了不少无辜过路之人。” “你所言的确不错,我的确妄用了邪术,滥杀了无辜民众。” 这黄衣道人上前一步,跨过阴山村正门,掀开膝前道袍,于大雨之中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一只手接过愕然当中的孔旭阳手中圣旨,仰头直视孔旭阳,平声道: “无论百年之先后,邪术杀孽皆为我一人所酿成之恶果,理应我一人承担,于阴山村诸人毫无干系。” “我愿伏诛,被天雷劈至魂飞魄散,换阴山村百年安宁,众生平安,人走人途,鬼入鬼道。” “但是在这之前……”道人接过孔旭阳手中的圣旨,收拢膝盖,缓身站起,夜间狂风大作,吹得他束于头顶的三金发冠左右摇晃。 天地之间青紫雷光一闪,亮如白昼。 在闪电的光亮里,道人抬起被雨水淋湿的脸,缓慢地转身看向阴山村内的白柳:“你是我的后人?” “从脸来看。”白柳语气尊重,“应该是的,老爷子。” 两张相差无几的脸隔着阴山村被狂风暴雨打得摇摇欲坠牌坊相望。 一个穿着白衬衫西装裤,姿态闲散,仿若看戏,一个穿着制式整齐的道袍,眉眼沉稳,煞中带正,两人一高一低,一内一外,身后是凄厉嘶吼的厉鬼,身前是举着洋枪火炮的洋人白骨,旁边还有两个看呆滞了的孔旭阳和杨志。 这道人忽然笑了,那笑舒朗大方,耀如日月,如果牧四诚还清醒,他多半会被这个浮现在白柳脸上的笑给吓到,白柳是绝对不会这么笑的 “老爷子?我死时才三十出头,你这叫法……”这道人笑得止不住,眉眼柔和地下垂,“你这后生,生性倒是顽劣,借到阴财了吗?要老爷子我帮帮你吗?” 白柳诚实摇头:“还没,您能帮忙再好不过。” “我可以帮你。”这道人笑意吟吟,“你是我的后生,我百年以来,阴气的积蓄颇多,走之前借你一笔横财也无妨。” 他抬脚,仿若游龙飞风,几乎是眨眼间就落到了白柳面前,道袍在被从身体里冒出来的巨大阴气震动得鼓鼓作响,在空中散开。 道人头顶的三金发冠散开,脸上萦绕了许久的青黑阴气散开,露出一张清隽英俊,生机勃勃的脸,手上黑色的指甲回缩,变成了干净圆洁,活人一样的手指。 他眼帘半垂,俯身在白柳耳旁低语,话语声在巨大的阴气冲荡中若隐若现,带着一种仿佛怜惜般的温柔: “百年之前阴山村要沦陷被交出,我毫无办法,走投无路之下和一个突然出现的邪神做了交易,他许诺我会护住阴山村百年,不让任何外人入侵,赐予了我这本邪术,而作为交易,我要把魂魄给他,然后在此地受百年苦楚。” “但百年之期已到,说好来结束这一切的邪神却未来,但阴山村的时间却突然停滞了,停在我即将被困百年之时,一旦要到百年之期的那一刹,就会回到七天前。” “阴山村被困在了一个七天的循环里面,再也无法向前,而一些奇怪的生人开始源源不断地在这个七天循环的开始第一天进入阴山村。” “来阴山村那么多人,无人敢唤醒我,我眼睁睁望着这些生人来了又走,只是玩弄屠杀村人厉鬼,这些受我庇佑的村人被这些充满戾气的生人来客激发怨气,愈发地控制不住自己,变得越来越滥杀无辜,不人不鬼,我想结束这一切却不得其法。” 道人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从道袍里伸出,指尖轻轻地在白柳额心一点,阴气从他的身体里如洪涛海流,疯狂地倒灌入白柳的身体里,他眼眸含笑地轻语: “多谢。” “无论是你进入墓穴却没有伤过任何一个村人,还是唤醒了我,都多谢。” 白柳望着道人:“你不恨那个玩弄折磨你的邪神吗?” 长得和白柳一样的道人闭上了眼,面露回忆,喃喃自语般低声说: “……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当初是我自愿求他,事到如今,我从未悔过,我只记得当时我跪在他面前,背弃祖师爷信仰,说——”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 天空中云浪滚动,裂开一隙,紫光攒动,雷声轰鸣,势如山崩地裂,雨如波涛横生,裂隙中亮闪两下,聚成一圆团状的雷光,对准地上那缥缈的黄衣道人,犹如有千钧之力般狠狠劈了下去! 黄衣道人猛地睁开眼睛,转身过去直面天雷,挥袖展袍,护住阴山村的厉鬼和他身后的白柳,厉声喝出最后三字: “——度阴山!” 第 368 章 阴山村(完结 180) 雷霆落下,砸在地面上发出轰隆巨响,一阵让人站立不稳的地动山摇后,耀眼的光束将一切笼罩。 一切的阴魂怨煞都在这毁天灭地的天雷中烟消云散。 红白双煞在紫光中化为残影,洋人骷髅在烈雷中烧成灰烬,阴山村的牌坊摇晃倒地,被雷劈得燃烧起来。 那道人握着圣旨在雷光中发冠散落,他张开双手,在这将人魂魄烧灼融化的天罚中恍若释然解脱,他侧身看向自己身后没有被天雷所责罚的白柳,双眸仿若盈着水光般对着白柳温柔一笑。 “……百年后得有后人如你,也是我幸。”道人含笑轻语,“且听我一言,来路漫漫,莫要再偏执顽劣,一味追逐镜花水月,不如珍惜眼前人。” “水底月便是眼前月。” 语毕,这道人略微一顿,轻抚白柳头,笑中带叹:“你这后生看着年纪不大,记性倒不太好,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忘事,这次千万莫要忘记我这老爷子给你的劝慰了。” “不过有些事情对于你而言已经过去了,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说着说着,这道人便一点一点化为云烟星点,消散不见。 等到雷收雨住,阴山村地面上一片漆黑,只余傻眼的杨志和孔旭阳,昏迷过去的牧四诚,以及面色沉静,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的白柳。 孔旭阳呆愣的眼神先是扫向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然后又缓慢地看向空空如也的阴山村,最后落到地上昏迷过去的牧四诚的身上,喜色一点一点浮现在他的脸上,最后几乎到了一种癫狂的地步: “关底boss怪死了,整个村里的怪全被清了,白柳的队友也昏迷过去了……” 孔旭阳张开双手,在空气中翻飞的灰烬里仰天疯狂大笑:“如此形势,天助我也!” 经历过这种种变故,大起大落,杨志没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神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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