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其实大学时那几年,也远远没有描述里这么鲜活有趣,他们也有很多时间被埋在困苦、焦虑和茫然里,不过被淘了一圈,记忆里留下的就只有最放纵潇洒的片段,和当下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一对比,更显得闪亮而璀璨。 大概就是在这个时候,喻衡冲动地给周维轻发了条微信。 按理来说他不应该在周维轻外出工作时打扰,他还记得曾经方树安委婉的声音:喻衡,轻哥现在很忙,你可以稍微权衡一下吗? 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出差的周维轻。 但酒精作用下,喻衡心里难耐,像有一滩积水在里面来回波荡,他迫切地想要速战速决。 真正散场的时候已经超过十一点,喻衡喝得不多,算是走得最直的几个。他和当年宿舍里的大哥把人一一送到门口,帮忙叫了代驾。 大哥姓陈名然,本科四年里,喻衡在寝室年龄最小,和陈然是最亲的。住一起时,陈然大事小事都顾着喻衡,开学总是给喻衡带一堆家乡特产,每周定点提醒喻衡作业截止期限,喻衡生病时连翘一上午的课给他买药倒水。 当时宿舍的人都笑他俩,说喻衡是然哥的心肝,捧在手里的宝贝。 陈然只会一脚踹在那人屁股上,狠狠骂道:“滚蛋,纯洁的父子情都被你给说恶心了!” 后来,当喻衡第一次对着舍友坦白,说他跟周维轻在一起后,其他人大惊失色,说天啊,原来你真的是传闻中的同性恋! 而陈然只是蹙着眉,面露忧色地问他,你跟他在酒吧认识,还没相处多久,周维轻真的靠谱吗? “你还记得那年期末考试前,你放着大半本数据结构没复习,晚上零下五度穿一件破夹克出门,我怕你被人拐去卖了,一晚上打五次电话你都没接,后来宿舍熄了灯你才跑回来,我做贼一样溜到楼下给你开门禁。” 把一波醉鬼都送走,街上只剩了他们两人,陈然搂着喻衡的肩,边走边说。 “你回来之后还魂不守舍的,我又担心你是不是被灌酒下药了,我从小就想有个弟弟,但计划生育没得搞,我那些年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当时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开口,我急得快要揍你的时候,就看见我那便宜弟弟像个傻逼一样笑,对着我说然哥,周维轻可他妈真帅啊。” 冬夜的风刮得喻衡双颊刺痛,他顺着陈然的话努力回想这些布满灰尘的琐碎片段,令他惊讶的是,他原以为把这些旧事忘得一干二净,但只要略一检索,它们就急不可耐地翻涌上来,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 于是喻衡又像当年一样痴痴笑起来:“然哥,你永远是我哥。” “你记得就好,”陈然把他的衣领翻正,“我每次见你,都觉得你没长岁数,别人发福发得亲妈不认,你还跟个瘦猴儿似的。最近怎么样,跟周大师还好吧?” 可能是这个整理衣领的动作太过熟悉,喻衡霎那间体会到久违的依赖感。 以至于喻衡有一种孩童般的冲动,想要将心底的郁结对着这个知根知底的人全盘托出,好像只要说一个字,负担就能少一分。 他想说然哥,我后悔了。 他想说然哥,我跟周维轻到头了。 然而无论喻衡在陈然心里几岁,他现实里依然三十二岁,没办法口无遮拦,将自己的破事拉人分担。 “我跟他还能有什么事,”喻衡最后说,“倒是你,跟嫂子结婚一定要请我当伴郎。” 风灌得他双眼生理性地发红。 - 喻衡刷牙时,昨天的种种像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放了一圈,头还是隐隐作痛,他有些后悔昨晚喝的那两瓶啤酒,既伤身又让人变矫情。 下雨的工作日尤其难打车,就算喻衡提前在软件上叫了车,半小时后排队的还有五十号人。 他无聊地环视了一圈屋子,他跟周维轻的东西摆放得泾渭分明,一个靠北一个靠南,互不打扰。喻衡躺回自己的营地里,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他突然想起大概四年前,自己给周维轻提过买车的事。喻衡不是本地人,户口也没有迁移,排不了号。周维轻出行都有助理接送,没有用车需求,因此喻衡只是尝试问问对方想不想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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