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那人痛得痉挛,充血赤红的一双眼睛却死死剜住了不远处的郁鸿,满是吊诡的快意。 郁鸿能有今天,离不开他的功劳。 废了郁鸿,就是去了郁濯半条命,死了也值当! 然而下一秒,被他盯着的郁鸿若有所感,慢慢抬起头来—— 他眼底一片清明,哪还有半分先前旁人在时的痴傻模样。 那人骇然地盯着他,仿若活生生见了鬼。 郁鸿用他遍布伤痕的手抚摸着娃娃脑袋,不徐不慢开口道:“你将家人藏在翎城,尽数托给布侬达照顾。你如此替他卖命,可知自己前脚刚被捉住,他便派人将你妻女老母尽数抹了脖子?” 那人倏忽双目圆睁,全身抖若筛糠,仿佛见了鬼,在冷热夹杂的痛楚里不停挣扎,发出“啊啊”的声音,将铁链晃得直响。 渐渐地,他乱蓬蓬的脑袋慢慢垂落下来,再也没了动静。 郁濯冷眼瞧着前尚且温热的尸体,将沾满血水的修长指节用巾帕细细擦干净了,听得郁鸿略显无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阿濯,你不该这样冲动。” “他既然还敢提当年对兄长所为之事,开口时便已是死人了。” “更何况——兄长以为这样激他,他就会说出布侬达的下落吗?”郁濯面无表情道,“若真如此,布侬达怎会派人杀他全家。” 布侬达何等奸诈狡猾,此人既已是废棋,他定然不会向其吐露真实行踪。 郁鸿看着敛眉垂目的弟弟,不再说话,只是倚回椅背,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擒住一个,线索却又断了。 二人一时无言。 郁濯处理好了手上污秽,慢条斯理地朝郁鸿走去,给兄长倒了一杯热茶暖手:“兄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老皇帝竟然直接将我召到他身边去。” 郁鸿捧着茶水的手细细发着抖,说:“阿濯,赐婚诏令来得这样突然,明日你就要动身前往煊都,此去一别,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你我心中虽有这血仇,可并不急在一时,哥哥只盼你在煊都平安无事。” “兄长大可放心。”郁濯颔首,声音夜雾一般笼在郁鸿耳边,“我怎能叫他轻易死了?他当年如何冷血行事,我便一点一点,慢慢从他身上讨要回来。” 郁鸿捧着茶水,仰头叮嘱弟弟:“谨慎行动,万事小心。” 郁濯倾身在他耳侧,轻声安抚道:“这是自然,别的都可以舍弃,兄长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我走之后,平日里不要瞎跑,要实在想出门逛逛,就让那小子......就让‘郁涟’和米糖陪你同去。” 郁鸿应了声,郁濯方才起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朝外走去。 快至地牢门口时,牢门外的两名看守府丁已经隐约可见。郁濯眼见着自家兄长抱紧了破布娃娃,痴傻的神色重新浮现在他眼眸中。 郁濯喟叹一声,将地牢大门打开前,他朝大哥道;“我今晚去看看阿涟。” 冷风随着他轻轻的呢喃一起灌进郁鸿的耳朵里,很快被外头呜咽着的北风吞没了。 *** 抚南侯府白日里活人气就不算多,临到了晚上更是一片死寂。 米酒下午刚被郁濯罚了一个时辰的顶水缸,晚上还要颤着腿肚子,头晕脑胀地清点郁濯要带去煊都的物什——也就是他家主子的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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