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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之后,殿中就安静下来。 王玉珍没想到钱绮月她们也在宫里,这才明白自己或许打搅了棠宁,她连忙起身朝下一跪:“玉珍贸然进宫,打搅了皇后娘娘,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棠宁连忙道:“快起来。” 她让人起身后才说道: “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若无要紧事情断然不会这般进宫。” 从年前封后开始,往日那些沾亲带故偶有交际的命妇贵女就有不少人时不时的递帖子进宫想要求见的,论理她与王玉珍也算相熟,但她一次都没来过,就算年后朝拜时她也是规规矩矩的。 棠宁又看向一旁:“而且我了解阿茹,若不是你有什么要紧事情,她也不会直接带你来永昭宫。” 王玉珍闻言低声道:“是惠王。” 棠宁诧异。 薛茹在旁说道:“我刚才带蕊姨进宫的时候,在丰林街那边遇见了王姊姊,瞧着她神色焦急的样子就停车问了她一嘴,她说是有急事要进宫求见阿姊,说是跟惠王还有她父亲有关。” “王姊姊言语间提及了英王,我想着这几日朝中的事,就擅自做主带王姊姊进宫来了。” 惠王和王怀鲁没什么要紧的,但是英王不一样。 阿姊前几日命人杖责英王,将人扔去了太庙之中,听说英王伤重没熬过去昨天晌午时没了,那太庙之中英王府的其他家眷哭号怒骂声音震天,朝中那些人也暗中议论阿姊心狠。 薛茹担心惠王他们有别的打算,王玉珍又不肯跟她直言,所以便直接带着王玉珍进宫来了。 棠宁挑眉,她是知道英王之死让得朝里一些人坐不住,却没想到还牵扯到了王怀鲁,她看向王玉珍:“惠王去找王大人了?” 王玉珍点点头,有些迟疑地看了眼薛茹。 棠宁说道:“无妨,阿茹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 王玉珍这才开口:“皇后娘娘可还记得,我父亲为何接触世家之人?” 棠宁:“记得。” 当初世家抱团,梁广义固执至极,那些世家朝臣更是想尽办法打压清流一派,对萧厌更是咄咄相逼。 萧厌原就有意在冯秋荔之外再送一人去世家那边,好能配合冯秋荔尽快瓦解世家联手,恰好那时候王玉珍因得罪纪王府郡主跟她多了几分“联系”,王怀鲁又因为些原因得了梁广义的眼,与世家朝臣开始亲近,萧厌便索性用了他。 后来萧厌夺权,世家被打压,冯秋荔几乎成了梁广义之下世家第二人,王怀鲁便一直如故。 萧厌既没用他,也没让他做多余的事情,只让他一切如常。 王玉珍抿了抿唇:“我发现父亲他或许已经违背了初衷。” 第808章 棠宁原本听着王玉珍的话不甚在意,之前杖责英王的时候她就知道,宗室里那些人未必会全都老实。 纪王心思敏慧,她那番话后只要他有脑子,知道她是在杀鸡儆猴就该懂得见好就收。 宗室里头大部分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也能震慑,给了他们锦衣玉食富贵荣华,又有英王的下场在前放着,他们自不会豁出命去跟她作对。 可并非所有人都是如此,宗室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不怕死的。 更何况那日纪王他们逼宫的身后,还有一些藏在暗处之人的手笔,那些人本就不服萧厌,妄图搅乱朝堂。 如今试探出萧厌不在京城,他们更不会收手。 王玉珍刚才提及惠王,棠宁只以为是英王死后那些人按捺不住,利用惠王动了起来,可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薛茹忍不住看向王玉珍,她今日进宫居然是来“检举”王怀鲁的? 棠宁也是眸色微闪:“玉珍,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玉珍指尖蜷紧,神色有些苍白:“臣女知道。” 棠宁看着他:“你父亲当初接近世家的人是得了陛下授意,亦是陛下让他留于世家身侧好能及时知晓世家那些朝臣举动,可你如今说他违背初衷,那就意味着他背叛了陛下。” 王玉珍听着她刻意压低的声音,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只是哪怕脸色苍白有些害怕,她却依旧还是说道: “臣女明白,当初父亲吃罪废帝,亦被人算计,是陛下帮他得了梁相看重才能保住己身还得了晋升。” “父亲为此一直感激陛下,也屡次与臣女说起陛下英明,他对陛下绝无违逆之心,王家上下更是忠于陛下,父亲他……他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受人蛊惑走错了路。” 王玉珍面容清秀,跪在地上时背脊挺直,嘴里说的话和她表面温顺全然不同,可惟有不断轻颤的眼睫和苍白的脸色能透露出她“大义灭亲”的决绝和害怕。 她说完之后,见棠宁不语,脸上强撑出来的坚强有些维系不住。 “娘娘,臣女知道您与陛下一样英慧,您对臣女更是有恩在先,臣女才斗胆进宫求见于您。” “臣女不愿让父亲成了他人手中利刃,让王家成了那些人与陛下还有娘娘博弈的棋子,求娘娘能救父亲。” 王玉珍说完之后直接叩头在地,整个人跪伏时行了大礼。 棠宁看着王玉珍因为害怕隐约发抖的身形,那撑在地上的指节都绷的苍白,哪怕低着头也能知道她脸上怕是同样没了血色。 棠宁没有让她起身,只是平静说道:“你先说说,你父亲做了什么。” 王玉珍叩首在地:“之前英王他们大闹宫中,娘娘杖责英王那天,每日都按时从府衙下职的父亲不知道为何久久不曾归府,一直到夜里过了子时后方才回来。” “那天父亲回府时脸色极为难看,臣女担忧询问了一句,父亲只说是因为陛下不在京中朝堂乱的很,他衙中有事耽搁了才回来的晚了。” “他百般叮嘱臣女,说北陵战局不稳,皇后娘娘掌权朝堂怕是有人会趁机作乱,还交代臣女和母亲这段时间不要出门。” 王玉珍声音缓慢说着那天夜里的事情。 王家只有王玉珍这么一个独女,因着她喜爱读书不愿困束闺阁,王怀鲁又疼爱于她从未将她当成寻常闺阁女儿家去养,朝中政事和京中的一些事情时常都会讲给王玉珍听。 她自然也是知道之前北陵南下之后朝中局势紧迫,更知道那日朝臣“逼宫”的事情。 骤然听闻陛下居然不在宫中,王玉珍诧异之下就跟着追问,想要知道宫中情形,照着往常王怀鲁定会跟她说起宫中之事,还会考校她一番。 可那天他却一反常态,只草草说了句英王遭了杖责被送进太庙,皇后暂掌朝权后就不愿意再多说。 王玉珍低声说道:“王家无子,父亲总说将来要靠我继承门楣,而且他也说女子与前朝未必无关,多知道一些才能头脑清醒免得行差踏错,所以朝中政事他从不吝啬告知于我。” “皇后娘娘掌权,朝中必然变动,皇室宗亲闹腾之下,世家朝臣那边怎么可能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臣女知道父亲与世家走的近,也负责替陛下探听世家那些朝臣的动静,所以就想问他关于那些人对于皇后娘娘掌权的态度,可谁知道父亲却一反常态不许臣女打听,还再三交待让臣女这段时间少与世家那些女娘走动。” 王玉珍原本跟那些女娘交情平平,是因为王怀鲁入了梁广义的眼与世家亲近被他们接纳之后,王玉珍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世家的“一份子”,那几家的女娘跟她也亲近起来。 王怀鲁知道后只叮嘱她行事小心,却未曾阻拦她与那些人相交。 可这次他却是郑重其事让她与那些人断了往来,还让她和母亲留在府中减少外出,王玉珍自然察觉出不对劲。 她想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王怀鲁却闭口不言,她追问得紧了还遭了训斥。 王玉珍捏着手心:“臣女当时便察觉父亲有事瞒着臣女,后来几日父亲频繁夜里归府,每次回来都心事重重。” “臣女怕父亲是出了什么事,今日就一早去了府衙想要等着父亲下职之后接父亲回府,好生跟他谈谈,可谁知道本该当值的父亲却从衙中出来,上了马车直接去了丰林街。” “臣女疑惑便让人跟了上去,亲眼瞧见父亲被人请进了丰林街的一家布庄,在里面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等他走后又过了半个时辰,那布庄里面陆陆续续出来了不少人。” 棠宁眉心紧锁:“有惠王?” 王玉珍低声道:“不止是惠王,还有好几个朝臣,而且臣女还见到了几个不该在京城的人。” 她垂头吐出了几个人名,一旁的薛茹闻言脸上错愕,就连棠宁原本闲适的目光也凝重起来,眉宇间瞬间紧绷。 第809章 王玉珍说的那两个朝臣都是世家的人,一个是范家家主,一个是莫家如今在朝官职最高的,他们会跟惠王搅合到一起棠宁并不觉得太过奇怪,但是她后面说出的那三人却不一样。 当初萧厌夺位之后想要整顿朝堂,第一个就是拿世家开刀,但他同样明白不能将世家逼上绝路,否则世家鱼死网破之下朝堂也休想安稳。 所以他就与梁广义“交换”,以允许世家之人继续留于朝堂,允诺让梁广义担当右相之位,世家与清流、寒门之人一视同仁为前提,世家那边则是要从朝中要职之上撤走一部分人,作为他们投效的诚意。 世家那边当然不愿,他们盘踞朝堂多年,怎肯轻易退却。 但是梁广义不知道用了些什么手段,居然让那些人服了软答应“致仕”,还有一部分人心甘情愿被贬黜官职下放到一些闲职之上,更有甚者直接离开京城。 而王玉珍刚才提到的那三人,就在这些人当中。 棠宁没了之前闲适,沉声问道:“你确定你亲眼看到惠王和窦敬、段文骞他们出现在那布庄?” “确定。” 王玉珍跪在地上抬头时脸色苍白,说话却格外笃定: “废帝还在位时,父亲因奉陛下之令与世家交好时,他就曾跟臣女说起过那几家在朝中最重要几位朝臣,还有他们各自与府中以及其他几家的关系,父亲说既是为了让臣女增长见识,也是怕我平日里与人相交时无意间得罪了人。” “臣女见过窦家和段家那两位大人,所以认识,剩下的那位虽然没亲眼见过,可是臣女听到惠王唤他闵三爷,臣女记得闵家年前被贬黜离京的那位大人在府中就行三。” 王玉珍说完之后抿了抿嘴唇,声音有些沙哑。 “臣女虽然不知道惠王他们寻父亲到底是做什么,可是父亲明知道那三位不该出现在京城,却对宫中隐瞒形迹不报,而且又恰逢英王暴毙皇后娘娘独掌朝堂之时,惠王私下与他们相见也定然没安什么好心。” “如今南境、西北都有战事,陛下又不在京中,我怕父亲他当真做错了事惹了大祸,所以才来求见皇后娘娘。” 棠宁静静看着眼圈微红的王玉珍沉声说道:“你父亲与他们勾结,说不准做的是什么谋逆大事,你就这么将你父亲的事情告诉本宫,就不怕本宫查出真相之后要了他的命?” 她顿了顿, “本宫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英王的尸骨还没下葬。” 王玉珍垂眸说道:“可皇后娘娘帮过臣女,您不是恶人。” 棠宁面色不动:“玉珍,本宫不信你会只因为本宫当初帮过你一次,就拿着你父亲乃至整个王家上下性命做赌。” 王玉珍身形僵了僵,半晌才哑声道:“因为臣女知道,陛下英明绝伦,断不会拿大魏江山冒险,他离京前定会做好万全打算,就算娘娘临时执掌朝堂也不会让京中乱起来。” “陛下定是给皇后娘娘留下了足够自保和震慑朝臣的手段,否则那日英王他们逼宫时,娘娘就不会那般雷霆果决直接处置了英王。” 她伏在地上,身子隐隐发颤。 “臣女不觉得宗室刚闹过之后,娘娘会忽视了他们,惠王与那些人所做之事未必就能瞒得住娘娘,到时娘娘只要顺藤摸瓜查探下去,连父亲也会露于娘娘眼目之下。” “父亲比不过陛下娘娘,臣女也不愿拿王家冒险,更何况如今战时,北陵、南齐左右掣肘,朝中若是不稳,边境必定生乱,臣女不愿父亲成为大魏的罪人,更不愿意看到战火燎原生灵涂炭。” 王玉珍被棠宁看穿之后,不敢再有半点隐瞒,只重重朝着地上一磕头。 “臣女怕死,更怕父亲一时糊涂带着整个王家上下去死。” “臣女不敢隐瞒私心,只求皇后娘娘能够看在臣女主动坦诚的份上,饶了臣女父亲一命。” 她说完又是重重两个响头磕在地上,那地上瞬间就见了血渍。 王玉珍整个人都伏在地上,额头刺疼,背脊绷紧,可头顶上方久久都不见棠宁言语,随着时间过去,她心神逐渐紧绷,脸色也越发苍白,额头有冷汗滴落在地上,身形忍不住隐隐颤抖。 棠宁终于出声:“你先起来。” “娘娘。” 王玉珍蓦地抬头,红着眼圈满是希冀地看着她,只是棠宁的话却是让她神色黯淡下来。 “因为还不知道惠王他们具体想做什么,你父亲又参与了多少,所以本宫不能给你任何承诺。” 王玉珍脸色惨白。 “不过……”棠宁话音一转:“皇权争斗本就不择手段,他们想要算计陛下本宫也能够理解,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底线。” “本宫可以答应你,只要他们所做之事不曾危害大魏,危害百姓,不曾以将士性命和边境战事作为谋算陛下之物,且事后查清你父亲并非主谋,本宫可以做主饶他性命。” 王玉珍闻言却丝毫没有轻松之意,反而脸色更加惨白。 因为她很清楚陛下夺权之后,朝政军权尽在他手,他远比废帝更得人心也更为强势,加上皇后娘娘先前手段,惠王他们若想要乱了朝臣趁势做什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在战事上面动手脚。 “皇后娘娘……”王玉珍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 棠宁正色看着她:“你该明白,有些事情本宫和陛下能够容忍,但是有些事情他们一旦做了,就必须付出代价。” “还是你觉得偌大的江山,数万万百姓的性命,还有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就活该枯骨成山血肉糜烂成为他人手中棋子,成为他们可以随意算计丢弃之物?他们的命就不是命?” 王玉珍惨白着脸被她看得身子摇晃:“臣女不敢,父亲……父亲他也不会的……” 棠宁看着她几乎跪不住的身形,看着她半丝血色都不剩下的脸,轻叹了声上前扶她起身。 “本宫会让人留意惠王的事情,只要你父亲没越底线,本宫会尽量保他。” 第810章 王玉珍是个知道分寸的人,哪怕她再想替王怀鲁求情,可听到皇后有了决断之后也没再试图痴缠。 见她恪守本分的行礼告退,棠宁眉宇微松。 “阿姊。”之前一直安静在旁听着的薛茹突然开口:“王小娘子她恐怕没说实话。” 棠宁扭头:“哦,怎么说?” 薛茹秀眉紧拢:“我也说不上来,可是直觉告诉我她刚才没跟阿姊说实话,或者是说,她刚才跟阿姊说的那些关于王大人的事情里面含了水分,对阿姊有所保留。” 棠宁见她小脸皱成一团,因为想不通透真相眼底满满都是凝重,她忍不住笑了一声,朝着她招了招手。 薛茹不解走到她身边,就被棠宁拉着坐到一旁。 “她的确没跟本宫说实话。” 薛茹蓦地抬头,脸上顿时露出气愤之色。 棠宁安抚地拍了拍如同炸毛的猫儿似的小姑娘,在她想要开口说什么之前就继续说道:“但是她也没欺瞒本宫。” “啊?” 薛茹糊涂。 棠宁摸摸她脑袋上的头发,那软软的发丝清爽顺滑,早不似当初干枯模样,她轻笑着说道:“王怀鲁的确忘了本心,他跟惠王还有几个世家朝臣私下勾连,帮着他们隐瞒了一些私下谋利的事情,陛下登基后没两日他便收过一箱子金子,那会儿南齐、北陵都还没乱。” 薛茹张大了嘴:“王怀鲁那么早之前就背叛了陛下?” “也说不上是背叛。” 棠宁轻声跟身前的小姑娘解释:“陛下还未表明身份的时候,曾以贺家子的身份从世家手里拿走一大笔金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薛茹点点头,她知道,当初陛下和世家较量,世家棋差一招输给了陛下,被陛下捏着当年贺家被灭的把柄狠狠剐下来一层血肉,此事知道的人不少,但知道世家具体赔了多少金子的人却是不多。 世家那边对此事三缄其口,陛下这边也无人敢打听,但是任谁都知道那笔“赔偿”绝不会少,否则世家不会元气大伤。 棠宁说道:“那时候陛下从世家足足掠走八十万金。” “八十万?!” 薛茹瞪圆了眼,她如今打理着整个荣晟书院,连带着棠府的私产,加上跟着顾家的人“见世面”,每日手中所过银钱极为庞大,可依旧在听到“八十万金”时震惊不已。 棠宁笑谑:“下巴掉了。” 薛茹连忙摸了摸自己脸,然后娇嗔:“阿姊!” 棠宁笑起来,片刻才正色:“是不是觉得八十万金很多?可实际上这笔金子放在朝堂民生之上却是远远不够。” “废帝耽于享乐,大魏国力衰减,国库常年空虚,户部根本拿不出银钱,莫说一些天灾人祸的开销,就连之前藩王之乱时若不是陛下暗中添补,恐怕朝中就连讨伐平山王府的粮草都筹措不出来。” “陛下既要平定藩王之乱,又要安抚朝堂民心,加之废帝早前允诺出去赔偿当年枉死荣江那些百姓抚恤银钱,还有年前大雪弥漫各处雪崩赈灾所需,加上战前囤粮囤军马器械,那些金子还没焐热就已经出去了过半。” 棠宁轻叹了一声,她和阿兄看似宽裕,实则穷得厉害。 朝中处处伸手,处处都要银子,谢天永之前捅出来的那些窟窿无一不需要阿兄来填,而且阿兄本就不是走的正统路子登上皇位,当年东宫和贺家毁于一旦,萧家固然对他庇护,但萧家并无太多恒产,他真的可以说是从一无所有爬上来的。 萧厌上无遗产承继,下面又一堆人张着嘴嗷嗷待哺,那八十万金看着很多,可实则根本维系不了多久,萧厌自然得另辟蹊径继续弄钱。 而朝中上下,京城内外,谁的钱最多? 那自然是世家的人。 薛茹听着棠宁的话嘴角忍不住一抖:“所以王怀鲁,是奉皇命捞钱?” 棠宁点头:“世家家底极厚,王怀鲁接近他们,他们自然想要招揽,而且王怀鲁在梁广义帮衬之下得了实权,他那位置能做的事情太多,世家那些人若不安分有些心思的自然都会朝着他示好。” “王怀鲁对此事从未隐瞒,几乎世家送他什么他转手便送进宫中,所以陛下对此默许。” 薛茹皱眉:“那他……” “他也贪了。” 棠宁神色平静,世家那些人也没几个好东西,想要利用王怀鲁又怕他会反水,所以他们送给王怀鲁的东西都是留了证据的,王怀鲁大概也没想到世家的人会这么蠢,做了坏事居然还自己留尾巴。 他从中截留的那部分东西宫中早就知道,只是萧厌向来不苛责自己人,王怀鲁表现的又足够“坦荡”,而且他能从世家手里弄来银钱是他的本事,萧厌并不贪那一星半点儿。 水至清则无鱼,萧厌从没想过让朝中所有人都去当那毫无私心的圣人,只要他们不过分,不越界,他几乎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可如今王怀鲁,越界了。 棠宁抬眼时眸色清冷:“王怀鲁和惠王他们并非第一次接触,和世家那几个人也早有联系,王玉珍应该是知道此事的,她今日进宫并非当真是因为意外发现王怀鲁违背初衷背叛了陛下,而是察觉她父亲做的事情已经威胁到整个王家。” “她怕事情收拾不住,自己又拦不住王怀鲁,所以才会进宫来见本宫。” 薛茹瞬间炸了毛:“她敢利用阿姊?!” 小姑娘眼睛溜圆,眸子里全是怒火,就连向来温软的脸上也紧绷了起来满是寒霜。 “阿姊当初帮过她,替她解围护过她,后来还特意允她入书院学习,对她百般照拂,如今她居然跟阿姊使心眼?!” 棠宁将人拽住:“也不全都是使心眼,她担心王怀鲁和王家是一部分,但心中未必真的全然是私心。” “眼下正是战时,英王的例子又在眼前,乱世用重典,若我知道王怀鲁背叛陛下,与惠王还有世家勾结,说不得会快刀斩乱麻直接处死了祸根。” “她冒险将此事告知固然是有私心,但同样也是真的怕朝堂大乱会殃及边关。” 第811章 棠宁拉着炸了毛的小姑娘温言安抚:“她进宫寻我的确有一部分是为了朝堂百姓,虽有私心,但能理解。” “阿姊!”薛茹顿时着急:“那阿姊还真打算饶了王怀鲁?” “怎么会?” 棠宁神色淡淡,王玉珍想护着生父折中隐瞒一部分事情她能够理解,但这不代表她因为王玉珍的主动检举,就能饶了王怀鲁所做的事情,就如她刚才跟王玉珍说的那般。 王怀鲁如果没有越界,没做伤及大魏殃及边境战事的事情,只纯粹是贪渎或是欺上瞒下,她或许可以和阿兄饶他一命,不牵连王家。 但他如果真做了不可饶恕之事,那就算是有今日王玉珍主动请罪在前,王怀鲁和王家也要承担他们应得的罪责。 该打该杀,决不轻饶。 薛茹见棠宁没有因为王玉珍的原因而心生柔软,脸上焦灼怒意这才散了些。 棠宁伸手挠了下她头发:“好了吧,这下可满意了?” 薛茹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心底却没觉得自己方才所言有错。 她家阿姊是心肠再柔软不过的人,她怕阿姊被人哄骗,也怕阿姊为了与王玉珍那点交情轻饶了王家,让那些别有所图、心怀异心的人觉得做错了事情也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那对阿姊代掌朝政和坐镇中宫极为不利。 棠宁见状手中重了几分,将小姑娘额发揉的乱了几分。 “小小年纪,别心思这么沉,阿姊心中有数。” 她起身说道: “走吧,你钱姊姊她们还在后殿等着呢,去瞧瞧她们。” …… 棠宁领着薛茹回了后殿时,钱绮月她们正和蕊姨说着闲话,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熟悉的人,蕊姨显得放松了许多,见棠宁过来时也不再像是刚才那般紧张。 钱绮月她们问起了王玉珍的事情,棠宁只随意找了个借口将事情敷衍过去,并没告诉他们王怀鲁的事。 钱绮月她们见状也没多问,转而就说起了别的。 蕊姨在宫中待了一会儿,随着棠宁他们用了饭后就先行离开,周玉嫦和薛茹也跟着一起出宫,倒是钱绮月留了下来。 “天这么晚了,你不出宫?”棠宁瞧了她一眼。 钱绮月正色:“陛下不在宫中,这京里头又乱的很,我不放心你安全,我跟我爹他们说了,这段时间都留在宫里陪着你,直到陛下归京……” 棠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说话,那双眼睛像是能将一切都看透似的。 原本还义正辞严的钱绮月逐渐心虚,说话声音小了起来不说,眼神也跟着飘忽了起来,半晌才低声嘟囔:“好嘛,我就是不想回去,府里这几天乱糟糟的,阿宁,你就让我在宫里住几日好不好?” 她伸手竖着手指, “我发誓,我绝对不捣乱,而且我真的也担心你。” 棠宁瞧着满眼恳求恨不得原地摇尾巴的钱绮月,忍不住说道:“你就算躲在宫里也躲不了几日,你和傅家那婚事可是当初你自己答应人家的,也是你同意让傅老夫人上门提亲……” “那是傅来庆那不要脸的糊弄我!!!” 钱绮月柳眉倒竖,“他当初跟我说我两只随便凑凑,说是为了替我解围,还跟我说他因为傅槿柔的事情牵连被京中贵女嫌弃,傅老夫人为此伤心难过,说跟我成婚就是个形式,事后我们各过各的,可是他后来……” “后来怎么了?”棠宁满眼好奇。 钱绮月却是话音瞬间收住,脸上涨的通红,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切齿不说,眼里更是羞恼至极。 “没什么,反正他就是个骗子!” 烦人精! 钱绮月说起傅来庆的时候整个人气冲冲的像是火药桶子,一碰就炸。 见棠宁瞧着她不说话,她凑上前拉着她胳膊就是一阵痴缠。 “好阿宁,你就让我在宫里住几日啦,让我躲躲,我娘昨日差点没把我耳朵揪掉,爹也差点打我板子,阿宁,你就让我住几日,就几日……” “阿宁~~” 棠宁被她晃着胳膊险些都快站不稳,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能投降:“住可以,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你如果真的不喜欢傅来庆,就早些与他说清楚,让府中好好退了这婚事,别闹到后面大家都难堪。” 钱绮月闻言鼓着脸闷声道:“我知道。” 棠宁见她低着脑袋的样子也没再多说:“那这几日你就留在永昭宫里陪我,晚些时候让月见将偏殿收拾出来给你住,待会儿也让人去跟钱大人他们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钱绮月这才高兴起来:“阿宁最好了。” 钱绮月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心里藏不住事,情绪来得快走得也快。 见棠宁答应她留在宫里,她瞬间高兴起来,转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的:“对了阿宁,我听说傅槿柔死了。” 棠宁挑眉。 钱绮月顿时将知道的消息吐了个一干二净:“之前陛下不是将她刺字流放,本是念在傅家的份上饶了她一命,可没想到她流徙途中作死,出卖身子勾上了押送的官差。” “那官差原见她有几分姿色将人留在身边,谁曾想她自己不清白就见不得其他人干净,居然唆使那官差强占那些犯人之中的女眷,结果那些人拼死不从,闹起来时乱中杀了那官差,还将傅槿柔也给活活打死了。” 棠宁闻言不在意傅槿柔是不是死了,她只是眉心皱起看向一旁月见。 月见似乎明白她想问什么,低声说道:“那些流放犯人几乎都是家中获了重罪的,除了仍有亲眷愿意帮忙疏通的,其他很少有能安稳活着走到地方的。” “男子便也罢了,顶多受些罪死在半道上,倒是那些女犯……” “押送的官差都是男人,女犯又都获罪无所倚仗,若无银钱疏通保身,大多都难以安好。” 月见虽然没说的太过清楚,但棠宁却明白她的意思。 她脸色有些不好看,获罪之人流放罪有应得,就算死在半路上那也是他们的命,可是强夺女犯清白,借此满足私欲,这却是她不能容忍的。 棠宁说道:“晚些时候,让刑部的何埕进宫一趟。” 第812章 钱绮月看着棠宁:“阿宁,你要管这事?” 棠宁“嗯”了声。 钱绮月有些迟疑,她虽然也极为厌恶那些官差行事,更看不惯他们折辱女犯,可是……“现在南齐、北陵正乱着,朝中忙着边境战事,这个时候整顿刑部差吏会不会有麻烦?” 棠宁诧异看向钱绮月。 钱绮月顿时瞪她一眼:“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只是脑子转的没你们那么快,我又不蠢,要是平日里朝中整顿这事儿我定然是双手双脚的赞成,可是现在不是特殊时刻嘛。” 官官相护的事情从来不少,那些官差敢这么明目张胆索要好处欺辱女犯,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么多年朝外流放的犯人不计其数,有那胆小懦弱的忍了下来,可也不是人人都是软骨头,总不能一个上告的或是拼死揭发走漏消息被朝中知道的都没有。 可是消息从来没有传到明面上,甚至就连这次死了官差的事情都未曾上禀,她还是意外才从别人口中得知了此事,显然那些官差上面的人都是默认不管这些事儿的。 钱绮月小声嘟囔:“下面的人胡作非为,定然是上面有人护着,说不得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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