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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示也以奇怪的方式传播了出去。 梧州境内的还好,头子就是个女人,大家日子过得也挺美。 梧州之外,告示就散布得不那么名正言顺了。赵苏派人,先给进山贸易的商人塞了几张,由商人带下山往远处去。再派人送了一些到福禄县,让自己的父亲分发。 他爹娘也是精明人物,派了家丁先到吉远府,往客栈等处张贴分发。吉远府自祝缨经营以来,往来客商便络驿不绝,见到这么一份奇特的招贤布告,也都议论纷纷。 徐知府起初不知,过了三天听衙役议论才知道了这么一件事,下令去把布告缴来。衙役去了客栈,半天空手回来:“大人,小人不曾看见有什么求贤布告。” “胡说!明明是你说有的!” 衙役摸摸鼻子:“小人也是听说。” 徐知府很是疑心他们心中还惦记着前不知多少任的上司,故意隐瞒,气得要打,衙役们又互相求情。庞司马对徐知府使了个眼色,又假意相劝,徐知府才敛了怒容与庞司马二人退到后面密议——二人索性亲自去查缴! 也不带这些衙役了,就带自己的家丁亲随! 他们一走,衙役们就开始互相埋怨:“又闯祸了吧?” “掌柜的平日没少照顾咱们,能拦就拦,哎哟,快点儿!去报个信儿!” 信儿还是报得晚了,徐知府直扑了另一家客栈,从墙上揭下了那个招贤文榜,一看之下,大惊失色!二人面面相觑,都有一个想法:坏了!这事儿不能咱们自己担! 二人飞快回府,写了个联署的奏本,连同告示,一道递入京城,请政事堂决断。这事儿,他们是管不了的。再请相公们快点拿个主意,不然,以客商流转的情况来看,要不了久,消息就会传出去了。哪怕是现在,保不齐已经有进完货的商旅把这桩离奇的传闻带离吉远府了。 写完奏本,两人又忐忑地等着,也不去收缴其他的布告,只当整个吉远府只有这一份。 徐知府在府里直打转,恨不得第二天就调离这个地方!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与那位做邻居就是我前世不修的报应!” 庞司马也心烦意乱的:“她这是要做什么?既是羁縻,就也是朝廷官员了,如何自作主张?倒像是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这也太张狂了!况且,这男男女女的都能考试?这、这还了得?不是要反了天了吗?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嘘——”徐知府赶紧让他闭嘴,“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你耐她何?看朝廷的吧。哎哟……这朝廷,看不透呐!也不知道相公们怎么想的。她一次一次的挑衅,如何竟不理会?” 难道是要先纵容,待时机成熟再?徐知府胡思乱想了起来。 第460章 蚕食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是不肯安份守己的!”冼敬生气地说! 政事堂的官吏们收到吉远府来的奏本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丞相们的面前。彼时三人从朝上下来,一个绿袍的年轻官员就捧着奏本与折得整整齐齐的布告到了三人面前告知吉远府有奏本。 吉远府因离梧州近,政事堂不上心也上心,既让徐知府等人一有梧州的新消息就传来,又叮嘱过下面的官员,接到吉远府的奏本马上递上来。三个丞相都有嘱咐,让报给自己。论理,谁的人拿到了,谁就先知道了,今天这位很巧,是新荫来的,又很巧地姓窦,这仨,他哪一个的气也不想受。 当着三人的面就给报了上来,三位丞相只得一起来拆看。 看之前,陈萌道:“等等。”他深呼吸了一下。 冼敬见不得他这个样子,一伸手:“等什么?看!” 一看之下,火冒三丈,他是最见不得这件事的。陈、郑二人也凑过去看,看完了,陈萌喃喃地道:“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啊。不是,她不是答应要不再生是非的吗?……” 冼敬气道:“她的话能信吗?这、这简直是……荒谬!不能再纵容了!你们说呢?” 他问的是“你们”,眼睛看的却是郑熹。 我说什么?遇到她就是我前世不修的报应!郑熹心里恶狠狠地想。面上仍然一派风轻云淡:“说什么?你要用兵?为什么?因为羁縻之地要求贤?那儿的官员本就不是朝廷任命的。梧州女官自来有之,这个朝廷也是知道的。这算哪门子的‘再生是非’?” 冼敬被噎到了南墙。 陈萌想了一下,渐渐心安,道理好像是郑熹说的这么个道理:“那就……不管她了?” 冼敬道:“如何能够不管呢?这……让女子科考,也太不成体统了吧?” “又不是让你下令推行天下,”陈萌说,“她是女子,身边有些女子在侧,反而合乎礼仪吧?她要擅使宦官,才是违制呢。” 冼敬见二人一致,便不再争执,道:“即便你们坚持你们的道理,此事也不能瞒着陛下,我要报给陛下。” 我就知道!政事堂里丞相多于一个,就会这样的麻烦!郑熹想。丞相一多,皇帝的消息就灵通了呢。 然而无法,只得眼睁睁看着冼敬去找皇帝。郑熹与陈萌对望一眼,都有点泄气——可能上辈子真的欠了祝缨的,还得去御前替她遮掩。 郑熹道:“先别急着走,拿上舆图,她不是有个包夹西番的方略么?” “那么大的你舆图,你疯了?” “让他们带上个小点儿的。” 两人也匆匆赶到,只见皇帝板着一张脸,冼敬显然已经告完状了,郝大方对陈萌使了个眼色,那意思:小心点儿。 陈萌与郑熹两个也是倒霉,只因沾上了祝缨,想要壮士断腕是真的需要勇气,故不得不为她说些好话。郝大方自己,听了冼敬说的话,咋舌之余也觉得此事有些不可思议。宫中有女官,也会采择天下才女充任,其中才华出众、得帝后喜爱者也有可能在政事上发表意见。 但是,把女人跟男人一样往外朝的官位上放,还真是……等等!有,但都是看牢门的芝麻官儿。平常见不得人的,哪有这样大张旗鼓的? 它就不对头! 唉,也不知道两位相公能有什么办法转圜? 郑熹与陈萌显然是有办法的,皇帝问一句:“你们来得倒快,是为祝缨吧?” 陈萌道:“吉远府的奏本是臣等三人一同看的,想冼相公腿脚那么好,抢先过来了。” 皇帝板着一张脸:“你们怎么说?” 郑熹道:“陛下请看。” 郝大方使了个眼色,两个小宦官帮他把地图打开,立到了皇帝面前。郑熹上前,指着地图下方的一块地方说:“陛下,这里是梧州。” 皇帝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郑熹伸出手指在上面画了一道线:“这里,是原来的梧州界。” 又挪了一点,再画一道弧:“这里是新设的甘县,陛下拓土有德。” “哈,”皇帝发出了一声嘲弄,“不是祝缨的功劳么?开拓疆土、开拓疆土!说了多少年了?每次她一生事,就拿这件来堵朝野的嘴!” 陈萌道:“可也没有食言不是?” 郑熹道:“陛下,甘县在西,不在东,她确实是照着方略在办事的。” 冼敬道:“现在说的不是这个方略,岂能因一功而掩百过?” “不就是要用女官么?”郑熹说。 冼敬道:“她在梧州蛮荒之地,朝廷不管她施为,但她不该往梧州之外兴风作浪、引诱无知!陛下,人口逃入深山,向来是个忌讳。” 郑熹轻声道:“能被引诱的,都是不安份的,把不安份的人聚集在一处也没什么坏处。要是别的地方,还要怕她坏事,都到了梧头,让她祸害獠人,祸害完了獠人再去祸害西番,反而省事。” “她在蚕食道义礼法!”冼敬说,“便是科考,也该考经史律令。否则何以教化?” 陈萌道:“朝上多的是经史考出来的,开疆拓土、利国利民的事儿干他们了多少?” 郑熹对皇帝道:“陛下,梧州眼下是不足为惧,陛下想要兴兵,倒也不是不行。这场仗也未必会输,只不过是南方震动,一时难以恢复元气、应付其他罢了。 整个梧州值得忌惮的只有她一个人。其余人或有偏才,却难以执掌一州。梧州各县又是羁縻。 她已经四十三……四,四十四了,还能闹腾几年?蚕食礼法道义?她能做多少?届时她一倒,群龙无首,再难成气候。纵朝廷不以之为编户,料也难以翻以风浪了,兵不血刃,便可换一地安宁。何乐而不为?就是不时生点气,也伤不着朝廷。” 冼敬道:“那现在呢?勿以恶小而宽纵!” 陈萌道:“唯今之计,不若行文提点于她,让她专心西向。” 这一回,他们连使者也不想派了,派使者也动摇不了她,没意思。意思意思地去一封公文,让她老实一点——虽然也未必会听。但是朝廷就是这么个情况,丞相有一点公心就不会想轻易对梧州用兵。生气是真的生气,理智仍在。 郑熹回府之后仍然带着气,将温岳、姚辰英等人叫到府上商议此事。温岳大吃一惊:“您想对她做什么?万不可轻举妄动!” 郑熹没好气地说:“我像是那么轻佻的人吗?” 姚辰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幸亏她也不是什么轻佻的人。” 郑熹看着这个表弟,表弟也不怕他,悠悠地道:“还愿意为朝廷包夹西番,而不是与丁番联手……” “够了!”郑熹背上冒汗,他知道,姚辰英说的并不是不可能。一时之间,他又怀疑自己这么纵容是不是做错了,要不要趁她还没有成气候就…… 温岳道:“幸亏、幸亏。军中多有她曾经的部将,真要……恐怕……哪怕让她孤身逃到西番,也是大患。” 郑熹切齿道:“她最好一路向西,不要回头!” ……—— 祝缨在往南。 原本,林风来了,苏晟、金羽、路丹青也陆续赶到,只有苏喆和郎睿要继承家业,祝缨也希望他们先在本家寨子里熟悉情况。 才将林、苏、金、路四人分任各领一支百人队试训,祝缨又亲自请了侯五出山从旁协助。如果干得好了,接着轮训下一波,让壮丁可以抽空农闲时得到训练。如此三年下来,便能有一支数目足够的土兵可用。 武事安排好了,她又着手制定科考的细则。 定制,三年一考,层层选拔。县里选,到州里考。考完了,再学习、实习,通过了,正式授官。 三年,正好是规划里拿下西卡的时间。这里拿下,派出这一批已经练习了三年的人。有了空缺,再考下一轮,又有新鲜的人才进来,接着教、接着练。 下一轮西拓,差不多也是三年左右。如此往复,节奏上也合拍。三、四轮之后,她估计也能与西番接壤了,时间也过去十年左右了。再整合,设节度,将官职梳理,招考下一轮。建设的时候是需要增加职位的。 都说七十是古稀,实际上大部分人活不到这个年纪,差一点的五十来岁死了就不算“夭折”。又有空缺了。 考场的纪律、考试的评分,这些都是她做熟了的,提笔就来。 写完了之后觉得很满意,赵苏等人也挑不出毛病来,提建议也显多余,都默认了她的策略。唯赵苏提出的:“学校的课业仍然太浅显了,要逐次加深难度。”得到了祝缨的首肯。 一切正在顺利的时候,阿苏县却来了讣闻,一共两件,一件是给祝缨的,一件是给苏晟的,说的都是同一件事——苏鸣鸾的母亲、苏晟的祖母,去世了。 路丹青忙说:“我也要去吊唁!” 她是路果的女儿,路果又是苏鸣鸾的舅舅,死了的是她的姑母。 祝缨便将山城托付给赵苏,自己带着苏、路二人往阿苏县去参加葬礼。张仙姑也想去,花姐不放心,陪伴张仙姑同往。祝缨想了一下,道:“那让巫仁也跟我来吧。项安,你也看家。” “诶?”巫仁没明所以,“我、我不是亲戚呀。” “跟我走。”祝缨说,正好,顺便去盐场看一看。 巫仁虽然摸不着头脑,仍然听话地跟着走了。从山城到阿苏县家的路修得不错,比外面的驿路窄一些,但也平坦、结实,路面铺得很厚,每过三十里就有一个小小的驿站院子。一行人走一程、歇一程,第二天到了阿苏寨。 寨子里已经哭声一片了,人人都念着老太太的好,儿女们哭得尤其凄惨。 女儿能干,样样打理得好,老太太虽然心疼儿子,确实不曾操过什么心。后来长子也有了寨子,就更省心了。近来其他儿子也有分得寨子的。虽然也有子孙还没有得那么大的家业,但是看到女儿没有不管兄弟,老太太总算是放下心来。 自己没什么操心的事儿,人就变得和气,也不时帮一下寨子里的贫苦人家,老太太的风评愈发的好了。 祝缨从进寨门开始,就听到哭声,也有人向她们哭诉死了一位慈祥的老人。 苏晟放声痛哭,祝缨等人又要安慰他。走不多远,苏喆迎了出来,她眼圈儿也是红红的:“姥!”扑到了祝缨怀里。 祝缨僵了一下,没闪,抬手将她揽到怀里、轻拍她的背:“带我去看看她吧。” 人已经死了,也没什么好看的,遗言也没有给祝缨的。祝缨此来,一是参加丧礼、送一送这位年老的嫂嫂与阿苏家联络一下感情,二则往她的棺材里放了几件金灿灿的镶宝首饰。 张仙姑比她更伤心,眼泪不停地掉:“好好的人,这就走了。” 祝缨又要安慰她:“睡梦中走的,没受罪。” 张仙姑忽然伤感地说:“她比我也大不了几岁,我的日子怕也快了。” 祝缨与花姐吓了一大跳,都说:“你是太伤心了!别在灵前说这样的话!” 因为这一句,祝缨连花姐也不让她跟着,只让花姐陪着张仙姑在寨子里,她自己陪同苏鸣鸾等人将棺材送入山中。 直到从山中回来,张仙姑睡了半天,精神也恢复了一些,有点不好意思。祝缨只作不知,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大家围坐在火塘边上喝酒、吃饭、说话。 苏喆悄悄地走过来,趴在另一边,小声问祝缨:“姥,要开科考了,是吗?” “对。” “考中的,也可以是女孩子。” “对。” “在姥这里,一如男人做官,做好了可以一样的升迁。” “对。” “一直升下去?” “对。” “所有人,一样的对待?” “对。” 苏喆从祝缨的肩头滑了开来,坐在一边低头看着火塘里跳动的火苗,祝缨微微侧过头,看着这个打小就有心事的姑娘。 因一场葬礼,祝缨就在阿苏县呆了几天,是以朝廷快马急递过来的文书就被送到了阿苏县祝缨的手里。 祝缨打开扫了一眼,笑道:“喏,朝廷认了。”训斥就训斥,又不少块肉。 苏鸣鸾道:“就怕朝中有不服气,又要来阴招。” 祝缨道:“那又如何?哎,考试是明春,秋收还没开始,我既出来了,就去盐场看看,你们来不?” 苏鸣鸾还要处置丧礼之后的事项,苏喆便自告奋勇随行,队伍里又添了苏喆与她的随从。苏喆既回了家,再出行的行装就不会太简单,又拖了一天,终于收拾好,亲自跑去找祝缨:“姥!咱们可以动身啦!” “好。”祝缨说。 天气热,就不让张仙姑继续南下了,由苏鸣鸾派人护送她回家。苏喆又对张仙姑撒娇,抱着她的胳膊说:“阿婆放心,我一定要照顾好姥的!” 张仙姑也笑着拍她的胳膊。 正在和乐间,苏鸣鸾带着个人走了过来,脸上很是严肃。祝缨问道:“怎么了?”扫了一眼她的身后,是个年轻人,不大认得出来。苏鸣鸾看了一眼张仙姑,张仙姑道:“你们有正事呐?那我也去收拾行李啦。” 苏鸣鸾有些抱歉地说:“是一点儿小麻烦,但须姥知道的。” 张仙姑笑着说:“我懂。”慢慢地走了出去。 苏鸣鸾这才说:“他是在外面卖茶的,才回来,听到些不好的话,我想,您应该知道。” 卖茶的小伙儿有点怯怯,说:“姥!他们外面的臭书生在骂您!说您颠倒阴阳……”然后还编排了一些“妖姬”“精怪”之类话。什么她是天上的一个什么奇怪的颠倒的星宿,就是让女人作乱等等。指责她胡作非为,居然异想天开让女人做官。这么干的人死后是要有报应的。她怕不是地府看牢房的吧?专为牢门空了,诱拐女人犯错,死后下地狱之类。 “就这?还有再厉害一点儿的不?”祝缨问。 “我听到的就这些。” “让他们骂。” 苏喆气得头发都要炸开了,怒道:“他们除了挑剔您是个女人,还有别的说辞吗?您还笑呢?!!!” 她的吼声把过来找祝缨的路丹青吓得磕在了门槛上,膝盖一痛,路丹青气道:“你吼什么?” 苏喆也知道自己太激动了,讪讪地说:“怎么能由着他们骂嘛!” 祝缨道:“他们不骂得狠得一点、传得远一点,远方的人哪里会知道我的事?之前梧州的事还没调理顺,不能太放纵。如今紫袍加身,可以宣扬了。不宣扬,没有好姑娘来找呀!骂吧,骂一万句,总有一句有点儿影。让他们吼去吧,省得咱们费嗓子了。收拾好了就去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呢。” 第461章 巡回 几个人大恼,鼓得鼓、炸得炸,祝缨这个当事人却一点生气的样子也没有,表情甚至带了一点点的戏谑。她亲自动手,将鼓得圆圆的巫仁与炸得头发毛了的苏喆统统赶了出去。 张仙姑在旁边的房间听到愤怒的声音,把房门拉开一道缝儿,小心地偷窥,却只看到几个人被赶了出来。祝缨将苏鸣鸾与那个小伙子留了下来:“外面会馆情形如何?我先前问过你们,有没有受到磋磨,你们也不说。我料定必不会这么顺利的,趁早说出来,不要等麻烦变大了再费力气。” 小伙子看了苏鸣鸾一眼,苏鸣鸾点了点头,小伙子道:“是有一些刁难……” 以前祝缨在朝廷的时候,梧州会馆是比较得照顾的,如今她回来,以往的照顾没有了,麻烦也就出现了。普通商贾遇到这些事,也只有认倒霉,倔强头铁想讨个公道的,多半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咱们也都付钱了事。”小伙子说。 除了钱财上的损失,一些其他方面的歧视也是有的。 祝缨一一记在心上,不时问两句:“某地的某知府知不知道?他也不管么?”之类的。 苏鸣鸾拿起剪刀,将桌上的烛芯剪了,边说:“说得差不多了,姥也该休息啦。这些事也不在一时么,等您回到府里,咱们再细商议。眼下您还有一件大事要做,明天还要去盐场。” 祝缨道:“好。” 苏鸣鸾带着小伙子离开了,祝缨没有马上睡,而是取了纸笔,写了几页纸,分装到两个信封里。 次日起身,人人装束停当,花姐对祝缨道:“我陪干娘回家,家里不用惦记,倒是你……” “我看完盐场就回,也要到秋收了。朝廷的面子是要给的,租赋缴得少也要缴,这个事儿我得亲自回去安排。” 那就是秋收开始的前后回家了?张仙姑心里稍宽,对祝缨道:“路上小心。” “哎。”祝缨答应了,将两个信封递给了苏鸣鸾。 当下,祝缨等人往南、张仙姑一行往北,都从阿苏家的大寨出发。苏喆心中十分好奇,走不半炷香的功夫,她就鞭马上前,故意带一点让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作戏的谄媚笑容道:“姥~” 祝缨哆嗦了一下,摸摸胳膊:“干嘛?说人话。” 苏喆大声笑了起来,惊起林中飞鸟,她又咳嗽两声,才用正常的语调说:“姥,您给我阿妈的是什么呀?” 祝缨看了她一眼:“想知道?” 连巫仁、路丹青都竖起了耳朵。 祝缨道:“一些地方官的把柄、不法的证据罢了。” 巫仁心道:不愧是姥。 苏喆却要刨根问底,她惊讶极了:“您能知道他们的罪证?丞相这么厉害的吗?那个……” 她有一点混乱,突然觉得一个帝国的丞相,或许比她意识中的更加高深莫测。 祝缨道:“早先在大理寺的时候就知道,那时候牵扯一发而动全身,又要顾忌这个、又要顾忌那个,再看不惯,说出来无用也就不如不说,以免打草惊蛇。现在,呵呵。” 大理寺专门有一间屋子放这些东西,别人她不知道,但是她在大理寺的时候,是少不得翻阅这些东西的。她从评事做起,一路做到大理寺卿,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大理寺就没有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些东西,在“党争”的时候尤其的有用。只不过以前有种种掣肘,不得扫清。如今她离开朝廷了,这些案件把柄如果现在不用,过个十年二十的,大部分的价值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 正好,梧州草创、正在扩张,不能让朝廷中有的人给自己添乱。要用就趁早,好好利用,免得朝廷给自己找麻烦,自己也能有精力干正事。也因此,她这些日子不时闹出点动静来,并不惧怕朝廷。朝廷是由一个一个的人组成的,对付人,祝缨有的是办法。 那一边,苏鸣鸾拆开了信封一看,一封里是昨晚说的某知府昔年犯法的证据,另一封却是写给京城郝大方的信,让他帮忙照看一下京城的梧州会馆。 第一封信里,祝缨还注明了,不要拿着这玩艺儿就去衙门告状,这样成功的几率很低,要做两件事,先礼后兵,先敲打,他要不听,就绕个弯子,装成被人偶然间发现的证据,再暗中散布流言、推波助澜,让这事儿闹大,不好掩盖。 第二封信就简单了,郝大方与祝缨是金钱方面的往来,将钱的话题讲得明白就行。 苏鸣鸾心下叹服,拿着两封信,让人把县中识文解字的男女集合起来,宣布:“咱们县里秋后也先考一考试,学校里选出十个人来,我送你们去北山府里考试!都要争气!” “是!” 苏鸣鸾提着信,自去布置不提。 ………… 却说,祝缨等人一行往盐场去,这一片都在阿苏县的境内,苏喆自告奋勇:“这路我走过两次呢!我来引路。” 路丹青就嘲笑她:“这里就一条驿路。” “这条路今年补路还是我主持的呢!”苏喆场起了下巴。又絮絮地说着原来是有路的,但是都不太好,她重新取直、翻新了沿途的四处驿站。 她们一路上又遇到一队送盐往外的车,祝缨跳下马来,将马、车、人都打是了一番,再与押运的土兵说话。这些土兵中有认得她的,叫一声:“大人!”也有跟着苏喆混叫“姥”的。他们一部分是别业土兵,一部分是阿苏家的卫兵。 祝缨又问了他们些详情,诸如一次运多少盐、频率、辛苦不辛苦、安全不安全、都送到哪儿、如何交割等等。 土兵解答了之后,祝缨请他们喝茶吃饭——梧州的制度有一部分是借鉴的朝廷成规。土兵押送盐算公务,也有配给。但是普通的土兵配给规格并不高,祝缨笑眯眯地给他们加了菜。在他们吃得开怀的时候,突然问道:“有人在中间揩油的吧?” “噗——”一个小兵一口饭喷了出去! 祝缨仍然笑眯眯地:“来,咱们仔细聊一聊。” 与她聊天要耗时间,祝缨临别的时候写了个条子给了为首的小头领:“拿着这个去,不算你们失职。” 苏喆等人也听到了刚才土兵们的话,中饱私囊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祝缨自己从大理寺开始,也少不得干一些类似的勾当、孝敬上官、补贴一点家用。苏喆却有些担心,她小声地对祝缨说:“哪、哪里不免都有一些偷奸耍滑的人,盐场在我们家,我们有失察之过。这一回过去,一定严办。” 路丹青、巫仁更单纯一点,已经开始气愤了。 祝缨道:“莫急,先看看灶户。” “诶?” “种田,农夫农妇是根本,煮盐,灶户是根本。不伤根本,怎么都好说,如果瞒上欺下,呵呵。” 苏喆摇头道:“不对,如果只瞒上、不欺下,岂不是更糟糕?我以前看她是个好人,没想到这样奸诈!” 路丹青道:“怎么会……哦!” 只有巫仁还懵着,祝缨叹息一声:“走吧。” 一行人到了盐场,分管盐场的是个三十上下的女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个头虽然不高,整个人却透着点精明强干的味道。她一身蓝衣绣着红花,行动起来腕间五、六支银镯子叮当作响。 上前先认出苏喆,叫一声:“小妹。”她还是阿苏家的族人。 苏喆的表情不太好,板着脸给她介绍了祝缨等人,又对祝缨说:“她叫孔雀。” 孔雀对祝缨热情地叫了一声:“姥!”又自称也曾到学校学习过,不过那个时候祝缨已经不在梧州了。 祝缨点点头,四下张望,道:“不错。” 孔雀先带她们去安置,在这里,她有一处两进院落,都腾出来给祝缨等人居住,祝缨问道:“那你住哪儿?” 孔雀微笑道:“那边有客房,偶尔也有商人过来,就住那里,家具被褥一应俱全的。” 祝缨不再推辞,苏喆却悄悄把孔雀拉到一边,低声询问:“你都干了什么?” 孔雀微讶:“什么?” 苏喆冷笑一声:“你就装吧。”不再多问。 待祝缨等人都安顿下来,苏喆亲自打头,要查盐场的账目。查账这个事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干的,没有祝缨发话,巫仁是不会动的,苏喆眼巴巴地瞅着祝缨,祝缨道:“先看一看盐场。” 她看到了一大片各色的盐田,实是此生第一次见到的景致。海水被依次放到一块一块的长方形的浅池里,形成不同的颜色。不远处有一排房屋,烟囱里向外冒着烟。一些粗盐就简单地堆放在露天。 孔雀介绍道:“这些是粗盐,有泥沙。想要好盐,还要将它溶了,滤去泥沙,再熬煮。精盐放在那边的库房。” 祝缨巡视完了,孔雀又主动奉上了账簿,库房的门也没锁,随便怎么查。祝缨对巫仁点了点头,巫仁顿时来了精神,一路长途看风景,累一点她不介意,一旦到了有生人的地方,巫仁浑身不得劲儿。苏喆又因自家族人孔雀办事被告了状,正不自在,巫仁最怕这种人情世故。 一听有活干,巫仁仿佛解脱了一般,上前就接过了账簿。 她不但会盘账,盘库也懂一些。祝缨等人就在盐场住下,祝缨又与灶户聊天。起初,灶户们嘴也严,只会见面磕头、当面头问好奉承。祝缨住了三天,从这里的小孩儿、妇女起,慢慢让灶户放下戒心,灶户方才稀里糊涂地愿意与她说话了。说话的时候仍然警惕,祝缨少不得拿出坑蒙拐骗的手段,从关心他们的家庭入手,渐渐令人放下戒心。 这里有不少灶户是祝缨从盐州设法弄过来的,众人知道她是谁,却还不知道她是个女人。分明之后也都惊诧:“大人竟然是女郎?” 祝缨道:“是男是女,有什么要紧?看看那位孔雀娘子,做事难道不周全吗?” 灶户们倒夸奖孔雀:“不作践人,又会做事,也会想。咱们如今煮盐,可比以产方便多了,产盐也多。” “哦?怎么说?真的假的?我知道她能干,可这煮盐?她也会?” 老灶户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开始给祝缨讲制盐,制盐这个事儿祝缨想了小二十年,怎么会不知道大致的流程?它的原料几乎是无穷的,就是海水,但是熬煮是要柴、要锅的,耗费也比较大。 老灶户却说,孔雀改进了晒盐法,当然,这也与本地的气候有关,又热,下雨也很规律、雨水并不算多。先晒,成了浓卤,又或者结晶成粗盐,再精制。 如此一来,柴、锅的消耗少,主要原因海水不花钱,就会多产。祝缨弄明白了个大致情况,对灶户又夸了几句孔雀,才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回到住处,巫仁也算出结果来了——账面没有问题。 巫仁松了一口气,没有问题是最好的。 祝缨却笑着看孔雀:“你改进了制盐法,很能干呀。” 孔雀跪下道:“您不在的时候,五县也不是全是一心的。如今您回来了,大伙儿也还是各干各的。这片地是您给阿苏家的,我们都承您的情,您有吩咐,咱们为您做事再不的怨。可是要让他们也坐享其利,分给他们的盐,他们也没照您说的做,反转手倒卖,与其给他们,这多产的盐,不如我自己去卖!” 苏喆低声喝道:“你也不该私自行事。” 孔雀看了她一眼,没吭气。 祝缨道:“既然已经说了,就痛快一点吧。” 孔雀于是原原本本,说了自己如何被派到盐场、兢兢业业,钻研技艺,提高了产量。祝缨对所有人都不错,这个她们也没得挑剔,也按照份额,给各县分盐。可是很讨厌的一点就是,产量增加了,各县就要求按比例多给,给的他们也不分给普通百姓,就昧下来转卖高价。 孔雀本人年纪不大不小的,苏喆当年的小侍女都还能记塔朗家的仇,孔雀家也与其余几县祖上有点冤仇。忘,是不可能全部忘的,对方做个好人,她还能忍,不做好人,她就做假账了。 也不能说是假账,就是一本账今年用、明年用,增产不报或者少报。祝缨回来之后,她还报了点增产算作是对这位大人的敬意。甘县后来的盐,也是出自于此。 孔雀说完,昂着头,道:“大人,寨子里有孤寡小孩儿,旁人也会接济。可没有接济好吃懒做的道理!谁能干,也不是该死的!请大人明鉴!梧州的规矩,该改一改了。” 苏喆道:“你!” 祝缨摆了摆手,对孔雀道:“把你那本实账拿来我看吧。” “是。” 孔雀交了实账,祝缨交给巫仁去核,却对孔雀道:“以前是我没回来,许多事并不能及时去管,如今我来了,有什么想法、什么委屈,都可以对我讲。下不为例。” “是。” “这账,今年你还照着这一本交,”她晃了晃那本假账,又指指巫仁拿着的那一本,“过年的时候,你到府里来,咱们议一议明年的事。” 孔雀瞬间放松了下来:“是!” 祝缨没有马上处罚她,而是说:“这次放过你,不知道对你是好是坏。就此消除隔阂,以后都踏实用心是好。要是以为我好说话,从此恣意妄为,也不是你的福气。” 孔雀低下了头,跪了下来:“我、我谨记大人教诲!” 祝缨薅住了苏喆:“行了,甭瞪眼了,咱们在这儿够久了,该回去收庄稼了。” …… 离了盐场,祝缨才对苏喆道:“你回来也有一年了,可也没弄明白这里的事呀,给你个差使,不惊动她们,弄明白了。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 苏喆道:“是!” “记着,不许惊动她们。” 苏喆深呼吸:“是。” 虽然盐场有一点小事故,但此事非彼事,损公肥私是有的,好像又没有什么损失一般。一行人的心情还不算差。 她们先回阿苏家大寨,苏喆留下,祝缨再返回山城。 便在阿苏寨,苏鸣鸾又告诉她一个消息:“府里送来了消息,有人前来投效,表哥请您早日回去主持大局呢。” 祝缨惊讶地问:“投效?” “是,号称名士。” 第462章 名士 世间名士多了去了,也有一县的名士、也有一州的名士、也有自称的名士。祝缨见过天下顶顶有名的两位,如今对名士并没有太多的钦慕。 刘松年是个毒舌,杨静又孤高,名士总有各种缺点,祝缨没有不管不顾连夜赶路,而是先在阿苏家休息了一夜。 这一夜,苏鸣鸾过得十分精彩,她先找上了女儿,询问盐场发生了什么事,苏喆并不肯说。苏鸣鸾疑心更重:“你的样子可不像什么都没发生!必有大事!” “没有。” 母女俩对峙了小半个时辰,苏鸣鸾道:“你要不说,就不要走出这个房间了。” 那不行!当然可以逃跑,可一旦逃跑了,很多事情就要被摊到太阳底下了,苏喆无奈,问了一个问题:“孔雀私扣贩卖盐的事,您知道的吧?” 苏鸣鸾沉默了一下,道:“不知道。” “假装不知道。”苏喆说。 母女俩大眼瞪小眼,苏鸣鸾道:“没人告诉我这件事。” “您知道了。” 最后,苏鸣鸾说:“这件事我会给姥一个交代的。” 苏喆瞪向母亲:“什么时候?可别显得我太笨啊!” 苏鸣鸾半是的欣慰半是恼怒地说:“你很聪明么?不要猜姥的心思,她总能比你多想一层。怕她知道了我看了出来,嫌你不会办事?你才多大?办过多少事?就要比我高明了?我看得出来才是正常,看不出来就要出事了。这个,她也是明白的。” 苏喆道:“那我还是要查,你们多出来的盐、多出来的钱,都干嘛去了?” “干嘛去了?当然是有正项!铁不要钱?聘匠人不要钱?养兵不要钱?” “诶?” “我只有你一个,你却有几个舅舅呢!外面,行商在外,不要护卫?养兵也花钱!要修路,要养人,要打点会馆买卖、要扩建山寨、安置繁衍的人口!头人,哪是这么好当的?” 苏喆低下头,绞着衣角,苏鸣鸾道:“要查就查去吧,给孔雀留点面子。” “哦。” 苏鸣鸾叹了口气,又去找祝缨。夜深了,深夜找祝缨,总是会让人想起一些事情来。苏鸣鸾无奈地笑了笑,叩响了门板。 祝缨果然没睡:“进。” 苏鸣鸾走了进来,走近了就要跪下,祝缨口出发出一声“啧”,苏鸣鸾又站直了。两人相视而笑,祝缨道:“说说吧。” “孔雀做的事,我知道。” 祝缨点了点头:“一个家,干活儿多的难免会有些想法。” “是,给他们分些好处我也不是很介意,只当是买个消停了。可他们要是不肯消停,不划算了,我也只好先顾自己了。好在,您回来了,他们也收敛了。” 祝缨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人不在这里,你们操心,多劳多得。如今我回来,会管好的。” 苏鸣鸾深深地低下了头:“您回来了,我就不急了。小妹……” 祝缨笑了:“有干劲、不服输,挺好的。” “比我年轻的时候顺得多了,更加与您年轻时不能比。” “咱们辛苦这几十年,不就是为了她们能轻松自在些么?” 说到孩子,苏鸣鸾的心也柔软了下来,拖了把椅子坐到祝缨身边,她有无数的心事对别人都无法讲,譬如如何将家业平安、完整地传到独生女儿手中,又如何维系这样的传承。 因此,她开了个头,说起了科考:“寨子里有些孩子想到府里见世面,也不知能不能考。” “什么能不能?只要本事够了,比别人强,能被取中,当然就可以。” “男女都有。” “当然。” 苏鸣鸾道:“我很担心以后,我们像是异类。一旦有人要拨乱反正,怎么办?我只有这一个女儿,她得有孩子,想要有孩子就要有丈夫,有人要她的丈夫出头怎么办?这可是我阿苏家的祖业!” “招赘嘛!”祝缨不在乎地说,“可以定例。小妹,这不是家事。” “当然不是。” 祝缨双手一摊:“那就不能拿家事、情事的脑子去想。得之、失之,失之、得之,唯有权柄不可授人,就算死了,也要绑在自己身上。” “是。” ………… 回程,连巫仁都心情不太好,嘴巴嘟了一路,路丹青甚至担心回府之后她的嘴唇会累得发酸。 祝缨还是一如既往。 在离城二十里的地方,出来巡城的林风迎了上来:“姥!您可算回来了!亲娘哎!这都来了个什么东西!” 路丹青笑骂:“你做这个鬼样子干嘛?没头没脑的!从头说。” 林风抄起水囊喝了一口水,开始骂:“什么见了鬼的名士哟,当然我没见过呢!上来就摆臭架子,压根儿没听过他的名字。我可是在刘相公府上任过职的,有什么名士,我不知道吗?偏偏还要说‘我只与你们使君说话’。赵大哥说,他虽然可厌,却是从山外来投效的,就当是千金买马骨,给他安置在客馆里了,请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咱们又不是没见过丞相,他架子比丞相还大呢!” 祝缨笑道:“是吗?那倒要看一看了。” 二十里地,很快就赶到了。 祝缨先回府,见了母亲、花姐,花姐道:“听说,来了位名士?” 张仙姑道:“说是……不太好伺候?” 祝缨道:“我见过了再说。” 张仙姑道:“哎哟,要见有本事的先生,你这样可不行,换身衣裳、擦擦汗吧。” 天气炎热,祝缨洗漱更新,重新梳了头。因在孝中,便着素月绢衫、戴银冠,仍然是她习惯的男式装束,只在一些细节上作了更方便的小改动。 她到了前面,赵苏闻讯赶来:“姥!我看那个人,本事不大,口气不小。” 祝缨道:“先瞧瞧去。”林风等人也要跟着去看热闹,随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连给小学生教完识字课的周娓也默默地跟了过来。 一行人到了客馆,墙头上也趴了一些想看热闹的百姓——山城哪有这等许多大人物一同出行的热闹?必得围观。 赵苏又客馆的书吏将墙头上的看客们给请走你。 吩咐完了,一抬头,祝缨已经进了客馆。只见一个削瘦的白面老者盘膝坐在客馆院中的一株大松树下,双目似开似闭,也不搭理人。赵苏忙跟了进去。 林风道:“你这老头儿,好生无礼,我们使君已经到了,你客居在此,也不来拜见主人家?” 老者张开了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忽然现出疑惑的神色来——哪个是祝缨啊? 祝缨是女的,这个他知道,但是怎么看这里面也没个妖姬。要说女人倒是有几个,看着都不像,路丹青等人太年轻了,总不至于真的驻颜有术吧?别人就更不像了。 其他都是男人。最有气度的是一个素衫男子,看着年纪也不很大。 赵苏道:“这位就是使君了。” 老者瞪大了眼睛:“祝使君?” 祝缨道:“我是。” 她的声音不必伪装,但也不娇柔,老者思量再三,方才想起来自己打了无数次的腹稿的第一句话:“使者已铸成大错,自己还不知道吗?” “啥?” 老者严肃地道:“使君读过书吗?让我考考你……” 赵苏见他说得实在不像话,喝道:“你这老头,使君用你考吗?” 老者不理他,目光灼灼,看向祝缨。祝缨没理他,而是对赵苏说:“就这?你还给安排得……你弄来的,你善后。”转身要走。 老者急了,大声说:“使君如今有倾覆之危,再不迷途知返,恐要身败名裂!” 四下一片寂静,林风是很沉不住气的,但也被这话惊呆得忘了发脾气。 祝缨斜眼看了他一下,道:“是吗?我不觉得。” 老者急急站了起来,更加急切地说:“使君怎么如此执迷不悟?若使君的父母师长没有说过,就让我告诉你吧,天地之间阴阳有序!男女内外有别!你以女子之身跻身朝堂,事泄之后又畏罪南逃,难道不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所做所为难容于世? 为今之计,只有听我一言。举州献与陛下,向朝廷请罪,以期得朝廷赦免,或可一洗前耻,青史留名。圣天子发宏恩,或赐使君封号,使君洗心革命或得一士子为良配,全妇人之节、享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呸!”周娓在祝缨身后先有了反应。 林风、苏晟等人想动手打这货,这老头儿怕是疯了吧?!日子过得好好的,理会什么朝廷? 老者梗着脖子道:“使君果然是女子,连下属也管不好,让他们这般无礼,又如何能够治理好一州呢?您看看您这里,再想想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皆是英俊之士……” “我知道啊,”祝缨说,“丞相,我就是喽。” 老者一噎。 祝缨道:“你识字?” “当然,老夫自幼饱读诗书……” “来自荐的?” “呃,是……” 祝缨最后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路丹青掩口而笑,被她一带,林风等人也笑了起来。 老者脸涨得通红:“老夫陶未然,字……” 祝缨指了他一下,对赵苏道:“让他报名考试吧,怎么报名怎么考,你知会他。对了,客馆要收钱,他要没钱,告诉他在这里谋生的门路。还有你们,都没正事干了?回来开会。” “是~”众人忍着笑,蹑手蹑脚跟在她身后离开客馆。 出了客馆,林风又要嘲笑这个老头。 “咱们这梧州,名字不错,喻意也好,到底偏僻些,凤凰好像不太爱来。”祝缨幽幽地说。 林风闭嘴了。 周娓道:“大人怎么这么想?竟被一个老棺材瓤子给恶心到了?!您这儿是凤凰窝!您开科考的,有的是好女郎来!” 祝缨道:“借你吉言喽。千金买马骨,叫驴,咱就不要了。” 周娓高兴地说:“这就对喽!” 说完,又发觉自己好像逾矩了,忙要请罪。 祝缨道:“回府。” “是。” 陶未然第二天还想到祝府来游说,赵苏请示祝缨如何是好:“赶出去是最方便的,又怕他下山散播流言败坏名声,耽误了求贤。” 祝缨道:“无妨,道不同,不相为谋。忍一时,来一群叫驴。看不透迷雾的人,来了又有何用?给他盘缠,请他下山。” “是。” 此后祝缨就在山城,监督秋收之余又往学校里授课。学校里的学生秋收的时候也要回家帮忙,如四娘等人却是留在山上的,祝缨就支使着她们抄写邸报文书,往各县里发放,做一些简单的文案活计。 到得秋收结束,又支使她们与同学一道参与了收税的活儿。她们能写会算,也少了项安、巫仁不少事儿。 期间,甘县来报,西卡又来袭扰。祝青君在祝缨的授意之下,只驱赶、不追击。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秋赋收完,梧州需要有一个人押解粮草进京。祝缨与赵苏商议之后,由赵苏亲自进京去看一看朝廷的近况。 而梧州,也迎来了又一个新年,孔雀如约而至。 第463章 深谋 孔雀先从盐场出发到的阿苏大寨,正好可以顺路携带一些阿苏大寨的人前去山城那个传统的大集市去进行交易。 从阿苏大寨出发的时候,天略有些阴,走到半路开始飘起小雨。后半程,小雨又变成了细小的雪珠——这在梧州就算是很冷的天气了。 孔雀看到山城的影子的时候,勒着缰绳的手已经冻得发胀了,她呵了口气,吐出一蓬白雾,对后面挥一挥手:“都跟上!就要到了!” 后面发出一阵欣慰的声音,这见鬼的天气,可算是能停下来好好休息了。 离山城极近的时候,一队人马从另一个方向奔了过来。孔雀定睛一看,当先一个打扮得很利落的姑娘,穿着箭袖,骑着一匹矮马,在她的身后是一些披着蓑衣的高高矮矮的人,个个带着兵器。 这姑娘孔雀也认识,是苏鸣鸾的小表妹——路丹青。两人虽不熟,仍然打了个招呼,孔雀道:“这样的天气,你还要办差?辛苦辛苦。” 路丹青抿嘴一笑,她的脸也冻得有点僵,笑容略显僵硬,道:“才从那边回来,也没多么的苦。你这是?” 孔雀道:“快过年了,我总不能等大人召再为。” 两处合到一处,路丹青问道:“阿姐没来吗?” 孔雀道:“寨子里也要她管,她要过几天才来。我先来解释求情,不好叫她顶在前面的。” 路丹青小声道:“你就照实说,犯错总比隐瞒强。” 孔雀道:“我知道。”她不欲与路丹青详谈,路丹青的亲爹路果,可也是个麻烦人物。多少事,皆因路果与喜金两个糊涂蛋而起! 为打破沉默,孔雀拧身看了看路丹青的身后,没话找话地问:“你如今能带多少人啦?” 路丹青很谨慎地道:“说不好,一个校尉,在京城、在边军与在咱们这儿,能带的人物不一样。总是比朝廷规制的少些。你问小妹就知道啦。咱们这儿,是不如朝廷那么大,不过,回来了自在。对了,小妹怎么样了?” “她也是个大姑娘了……” 两人闲聊着家常就到了府前,路丹青道:“正好,我要去见大人,我为你通报。你的这些人?” 孔雀道:“他们是来赶年前大集的,还照原来的样子,只有这两个人是从盐场来的。” 路丹青道:“那让他们去市集那边先安顿下来,大冷的天,别在这儿冻着了,再晚,店家该打烊了。” 孔雀便只留下了两人,先打发其他人去集市:“你们先去,我们住客馆,明天你们先自己做买卖,我得闲去找你们。” 路丹青则进府去向祝缨汇报。 府里到了快要吃饭的时候,祝缨却仍然不能休息,赵苏离开之后,一些事情她需要亲力亲为,此时正在与项安、巫仁、项渔等人核算一年的收入、来年的预算之类,又有过年的花销等等。 祝青叶说了一声:“丹青回来了。” 祝缨抬头看看头:“哟,也到晚饭的时辰了,正好,一起吃个饭,人多了热闹。你们先去那边儿等我,这里的事儿明天再继续。青叶,你去把丹青带过来。”巫仁就手把账簿等物收叠好。 祝青叶答应一声,脚上不沾地去找路丹青,项安等人出了书房,走到中途就见祝青叶与路丹青两个往这边走。路丹青的靴底在青石地面上留下浅浅的水痕,彼此打了招呼,项安道:“一会儿一同吃饭。” “好。”路丹青说。 到了书房外面,祝青叶禀报,路丹青站在外面跺了跺冻麻的脚。 里面祝缨走了出来:祝缨道:“怎么不进来?给她拿个火盆,烤烤脚。跟你来的人呢?难道有什么不好?” “姥!” 祝缨道:“一定有事。”路丹青这姑娘,刚到京城的时候有些拘谨,后来渐渐放开了,回到梧州之后越发不在祝府做外人了。今天这么客气,必有缘故。 路丹青陪着祝缨,边走边说:“这些兵都不错,真的。我们前半晌西出遇到青君姐姐了,她也说不赖,还说,不愧是您,就是有主意,她也要试一试这样的练兵……” 祝青君与路丹青等人练兵,祝缨也不是全然不管当个甩手掌柜了,她给侯五往下的几个人都下了令,除了日常校场操练之外,还要拉出去练习野战。狩猎只是游戏,要从现在开始练习山地急行军之类,以备以后之用。 祝缨道:“一会儿看看去。” “是。姥……” “嗯?” “那个……孔雀来了。” “哦?在哪儿?” “门上等着,还带了两个盐场来的,阿苏大寨来赶集的都去市集安顿了……” 祝缨摆了摆手,道:“炭盆给你留着,走,一同看看去,哎,你带回来的人呢?” “刚回营了。” 祝缨边往外走边说:“你就为了她的事儿不自在?” 路丹青又陪着她原路返回,轻声道:“盐场的事儿,我后来也听说,我阿爸也不……” 祝缨点点头,这里面亲戚连着亲戚,难免会有挂心的。路丹青的蓑衣解在了正厅檐下,祝缨没再披蓑衣,取了柄大伞撑开,路丹青想帮她撑伞,祝缨摆了摆手,路丹青又自取了一柄,两人走到府门。 孔雀正在门房站着,见到祝缨先拜下:“姥。” 祝缨一手拎起她,道:“来了?这个天可受罪,也不等雨停。” “正遇到他们要上山,就一起来了。” 祝缨对门上说:“把这两位先请去喝碗热汤才好,晚饭了,管待好。”然后带着孔雀、路丹青先去营房看拉练回来的士兵。 孔雀好奇地打量着营房,只见守卫巡逻、兵刃雪亮,站岗的土兵一个个抬头挺胸魁梧而严肃。 祝缨这儿的士兵分男女营,祝缨一来,先看女兵,个个精疲力尽,白天虽穿蓑衣,身上的衣服也潮得粘皮肤,脚上的鞋子更是被冷雨打透。此时一个个都扒掉鞋子,搓手跺脚,还在喊着要喝热汤的,又有默默在一边解头巾梳头的。 路丹青说了一声:“大人来啦!”女兵们飞快地把房间收的收、藏的藏,勉强弄得像样子了。 祝缨道:“知道你们辛苦,回来了也不要懈怠,外面有岗哨,你们也须安排一、二人设岗。” “是!” “晚上要有热汤,加些柴炭,好好烘暖和了,不要冻坏了。以后有这样的事,都另批一份肉骨,每间营房加十斤炭。” 姑娘们从拘谨改成了欢笑:“是。” 祝缨又去男营,男营比女营还要乱一些,味道能把人熏个跟头,好在祝缨等三人也不是什么娇弱女子。好在是冷天,男兵衣服还穿着,见有女从过来,又都有些不好意思,一脚把脏鞋子踢到了床下。 祝缨看了也笑:“不错,都还挺有精神的。也与那边一样,加热汤、柴炭。” 小伙子开始鬼叫,祝缨摆一摆,含笑带着路丹青与孔雀原路返回。 …… 再次回到书房,祝缨道:“怎么只有一个?再添一个。” 祝青叶跑出去,很快带了两个人又抬了个炭盆放到孔雀的脚下。 孔雀先不敢坐,当地一跪,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个本子:“姥,我知错了!这是暗账。过家里大寨,头人也说,要老实对您说,我就都带来了。” 路丹青有些局促,她想留下来,一是练兵还没有汇报完,二也是想关注进展,万一能求个情。但又知道不干正自己的事,不方便听。踌躇间一不小心踢着了炭盆,她站了起来,道:“我……” 祝缨道:“稳住。” “是。” 祝青叶接过暗账递到祝缨案前,祝缨没看,而是对孔雀说:“你既然自己来,就是心时有数的,但你毕竟是阿苏县的人,要处置你,不能不知会苏鸣鸾。你先起来吧。” “她、她知道的。” 祝缨道:“她知不知道,都得讲道理。这件事,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拿得定主意,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担得起责任。你要是瞒着她,现在早被她扔到卤水里腌成咸肉了。” 孔雀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祝缨道:“好在她也就这几天就来了,放宽心,青叶,带她去小妹住的屋子里,换身衣裳。这一身粘在身上怪冷的。” “是。” 二人走后,祝缨又问路丹青练兵的情况。雨天山中行军会遇到的问题、需要的装备、如果对敌会有什么情况发生……等等。据此要一一准备好应对之方。防雨、防滑、保暖等等,都是接下来需要考虑的。 商议完,晚饭的时间也到了。 张仙姑近来过得热热闹闹,祝府不时就来几个蹭饭的,今天二江与女儿回家去与周娓商议她们的年终总结,路丹青与孔雀又回来了。 张仙姑道:“我看她面生。” “阿苏家的。”祝缨说。 张仙姑道:“哎哟,也不知道小妹现在怎么样了。” 孔雀道:“她们娘儿俩过年要来给您拜年呢。”过年这个风俗,也是这里最浓,寨子里其实不大讲究黄历上的新年。 张仙姑道:“那敢情好,人多,热闹。唉……”她想起了苏鸣鸾应该还在孝中。 祝缨拿话岔开了,问张仙姑今年准备了多少红包,张仙姑道:“有,都有!” 饭桌上,再没提及任何正事,孔雀这一餐反而吃得不太安心。当晚,她在苏喆的屋子里住下,屋里的小火塘也烧了起来,但长久没人住,她总觉得屋子里有点久置的味道,睡得并不安稳。次日,到了集市看了阿苏家的生意,也还如之前一样,没有受到影响。 孔雀更加不安心了。 如是数日,直到苏鸣鸾母女到来。 ……—— 母女二人就住在府内,两人手拉手在前面走,孔雀跟在后面,这一回也不是在书房,而是在小花厅里见的祝缨。 祝缨这一天的打扮也很随和——她没佩那柄长刀,只在腰带上挂了柄剑刃。坐在一张坐榻上,手里捏着根木头在刻簪子。见到她们,将手里的东西一放:“来了?坐。” 苏鸣鸾母女却没有这么心大,苏喆表情严肃,苏鸣鸾也是一脸的正经。 苏鸣鸾道:“姥,盐场的事,是我的主张……” 苏喆咳嗽了一声,声音有点不满,孔雀前所未有的紧张了起来。 祝缨道:“坐。” 苏鸣鸾道:“您就让我说完了吧。是我的主张,以前是没有主事的人,除了几件大事能有共识,其余的只好各人顾各人。我不是为自己狡辩,事实俱在,就是这样。我也没本事将各家拧在一块儿,光我舅舅就够我头疼的了。您不一样。您有什么办法,我听您的。” 祝缨指了指孔雀,道:“她的事儿,出了这个屋子,不许再议论了。对外,只当无事发生。” 苏鸣鸾道:“那……对内呢?” “路果、喜金他们,也不宜一味贯纵。分润他们的好处,是要他们把日子过好,善待百姓,不是养祖宗。是你答应过他们,挣了钱给他们花?还是我答应过他们,供养他们了?” “没有。” 祝缨道:“那不结了?只不过,大家仍然是自己人,已有的,我不剥夺。他们呢,有时候想不明白,难免要气你。为防他们夹杂不清,盐场还是孔雀主事,但我要派几个人过去,以后路果、喜金再有怀疑,推给我,我来与他们说理。如何?” 孔雀心头一震,脑子有点懵,这是…… 苏鸣鸾低头道:“这片盐场原就是您的安排,您再派了人,总好过我们苦苦支撑。” 祝缨道:“我知道你的辛苦,这么大一片家业,你不容易。这个盐场,你永远比他们多一分。” 苏鸣鸾道:“我听您的。” 祝缨道:“且看以后。” 苏鸣鸾笑笑:“好。”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孔雀有点不可思议,这不像是一个能有如此成就的女子做出来的事儿。孔雀最熟悉的是苏鸣鸾,杀伐果断,权柄捏得死紧。能让苏鸣鸾拜服的人,高低不能只派几个人到盐场与她“共事”吧? 然而孔雀却看不出这还有什么后招。 苏喆却灵醒得多,她提着两包茶叶,去找花姐去了。祝缨身边的人都知道,祝缨最在乎的就两个人,张仙姑等闲不管女儿的事,花姐或可一问、或可进言。两包茶叶只是个幌子,也就不算是贿赂。事儿有影,再准备些药材、书籍、纸张、谷米等等,送花姐。花姐平常好做点善事,这样的礼物对胃口。 花姐收了茶叶,听苏喆口气怯怯地提到了盐场的事,便说:“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怎么?担心你阿妈?” “您能帮我……问一问么?我才知道的时候,也生气,毕竟是自己家,不能不关心。又怕自己说话不妥当。” 花姐想了一下,道:“你这是关心则乱。她既然没再追究,那就没什么,她这个人一向说话算数的。这样吧,我再为你问一问,你等我消息吧。” 苏喆大喜:“多谢姑姑。” 花姐道:“青君说也是今天回来,这会儿怕是快到了,你们也有一阵子没见了吧?到时候熟人一见面,心就安了。” “她要回来了?我去迎一迎她。”苏喆识趣离开。 花姐也很快去找到了祝缨,如此这般一说:“看来,她们心里也不安呐!你是不是要安抚一下?还有路果他们,要怎么弹压一下才好,你与阿苏家,都有些惯着他了。丹青多好的一个孩子,他就那样对女儿,丹青也是,亲爹也不能不要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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