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听奥奇德说,摩天楼是允许人进去的,只要你知道进去的方法,只要你对摩天楼里的国王们有用。 我会有用的,如果他们认为我没用,我会杀死有用的人,我总会比死人有用,不是吗? 死亡并不可怕,能够死亡是一种福气。 ..... 有一座废弃的大楼,我认为里头没人,至少不是强盗老巢。大楼停着许多报废的车辆,也被花草攻陷了,环境不错,我决定在这儿过夜。 我听说有的人在外睡觉,被野兽咬破了喉咙,我还听说有的人在外睡觉,被强盗割破了气管。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进入摩天楼,我从口袋摸出一小瓶硬化药水,涂抹在我的喉咙处。我戴着军用安全帽与护目镜,穿着厚大衣,包裹得很严实,咽喉是我唯一的弱点。 我睡到一半,一只手掩住了我的嘴,另有一柄匕首伸了过来,在我脖子上一划。那人以为杀死了我,将我朝前一推,我扑通倒下。 那是个女人,戴着头盔,穿着皮甲,看不清容貌,她以为我是强盗。 药水救了我的命,药水让我在短时间内皮肤坚硬,她认为喉咙柔软,而且下手很熟练,自诩万无一失,所以没用多大力气,她甚至没留意到自己的刀上没有染血。 我想装死过关,她走了五米远,低头看自己的刀,我意识到她意识到了,我快跑向她,拔出我的短刀,她回身一脚踢中了我,我朝后摔了两米,她已转过身,面对着我,目光惊讶。 我们都不出声,因此尽管她穿着很可疑,我断定她不是强盗的人,相反,我们都避免被强盗听见。 她转动匕首,摆开架势,蓦然疾冲向我。她匕首很快,是个经常杀人的,我朝车后一转,她那一捅没找到我。她一跳就跃过了车顶,我不料她力气如此之大,动作如此敏捷,她如杂耍般转了个圈,匕首扎向我脑门。 我想:“她这么做是没用的,我有安全帽。” 她的匕首忽然玩了个把戏,轻轻转动,割裂了安全帽的绑带,她再一踢,帽子骨碌碌地滚出老远。她动作如行云流水,一个前冲,匕首再度命中我咽喉,这一次她用上了力气。 她在我喉咙上留下伤疤,但不深,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看,我一拳打中了她的鼻子,她一个趔趄,终于拔出了枪,与此同时,我也拿枪对准了她。 我低声喊:“我不是强盗,我只是在这儿过夜。” 她想了想,把枪塞回了口袋,但她一下子从我眼前消失,当我再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夺走了我的步枪。我以为她还要杀我,她只是把枪往地上一扔,说:“别指着我,会没命的。” 我忙不迭捡起枪,恐惧感攫住了我的心,我感到“鱼”要追来了,于是我跪地祈祷,强迫自己冷静,大约过了几秒钟,我意识到已经没事。 她说:“你打扮得像个强盗模样,品味真是烂到家了。” 我说:“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或许错不在强盗,错在这个时代,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潮流,自己的审美,在悲伤的纪元,潮流就是皮裤皮甲肩盔头盔。 她又问:“你的皮肤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有些变异了。”这是谎话,那是药水的作用。我听说有的人用了我的药后,喉咙上生出囊肿,然后死了。 因为这药水是我调配的,所以那人的朋友怪罪到我头上,但我却绝不肯背这个锅。 这是我专用的灵药。 她说:“拉米亚,黑棺的游骑兵。” 我说:“鱼骨,无水村的拾荒者。黑棺是哪儿?” 她说:“是一座摩天楼,很多人住的地方,你多半没听说过。” 我说:“怎会没听说过?”我完全抑制不住自己的颤抖,传说是真的,眼前的女人是从天堂而来!世界因这独立的天堂而毁灭,而这独立的天堂又是世界最后的方舟。 她反问:“你为什么叫鱼骨?” 我说:“因为鱼刺太难听了。” 她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我什么名儿都听过,你这个也不算离谱。” 我说:“朋友,你虽然想暗杀我,但我不怪你。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我听说过一句话,那话很有道理:“不想互相杀害,就可以成为朋友。”她是我通往天堂的钥匙,一句朋友并不过分。 她抿紧了嘴唇,双眼透过护目镜打量我。我很着急,我说:“我是长途跋涉来的,我鞋子上的泥土就是证明,我的行囊也是饱经风霜的,任何有经验的行家都能看得出我没做过坏事!” 呃....至少近期没有。 她说:“你看见过一老一小两人从这儿路过吗?” 我觉得自己否极泰来了,说:“你说巧不巧,我早上还见到。” 她表情变了,变得比我更急切,她说:“他们在哪儿?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摇摆双手,否认此罪,说:“正如我所言,我不是坏人。我只是与他们擦肩而过,我看见有强盗在追他们。” 拉米亚喊道:“什么?什么?你阻止了吗?” 我说:“当时没有,现在还来得及。你或许不了解我,我有一颗金子般的心。” 她说:“在哪儿!你带我去!快些!” 我盯着她的眼睛看,我说:“有个条件。”让金子般的心滚吧,我只要我的梦想。 她冷冷说道:“我则有个提议,你若不带路,我就杀了你。” 我说:“不,不必,先不要说的那么绝,我的条件很简单,我带你找到那两人,你带我进入黑棺。不管是做游骑兵,还是捡垃圾,我都成,我都愿意。” 拉米亚很果断地说:“那两人必须活着,如果死了,别说进入摩天楼,我会送你上天堂。” 她这话说得好,上天堂与摩天楼本质上是一个意思。 第11章 古代美食 天黑了,外面更加危险,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我也不知这一趟自己能不能活命。 我们默不作声,因为声音会引起注意,夜晚是恶魔的时间,它们比强盗可糟糕得多。 我带她到偶遇的地方,她的护目镜闪着微弱的光,俯身去看脚印,她看到了,低声自言自语:“真的,他们从这儿经过。” 我注意到一根银发垂落在她额头,那是从她头盔中落下的,问:“你年纪很大了吗?” 她说:“是又怎样?” 我说:“瞧身手不像,听声音也不像。” 她说:“快找到他们,然后找地方躲起来,遇上恶魔就麻烦了。” 我说:“不消你多说,我对地狱比你更熟。” 她问:“地狱?” 我说:“摩天楼是天堂,此外皆是地狱。” 她说:“算是吧,但别报太大希望。” 我以为她要反悔,说:“你答应过的。” 拉米亚说:“但你也答应过,会让我见到他们,活生生的他们。” 我知道争辩无益,唯有尽量顺从她。我说:“走这边,我看见他们走这个方向了。” 我们朝前走了几公里路,我的运气爆棚,总在关键时候找到脚印。即使在悲伤的纪元,倒霉如我,也会偶尔走运。拉米亚突然叫停,我问:“又怎么了?” 她说:“你并没有夜视镜。” 我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她说:“为何你看得比我更清楚?” 我说:“我住在不见天日的地下,所以....” 她问:“变异?” 答对了。 这时,我们都听见脚步声响起,于是躲在树后,屏住呼吸,是那些怪物,或者说恶魔。 月光在晴朗的夜空中,照耀着那恶魔,它算是个矮个子,一米九左右,银白色的肌肤,壮硕肥胖的身躯,透过肌肤,可以见到它的血管与内脏。它身体像是无毛的熊,脸像狮子,头上长着牛的角,却如人般直立行走。 它在我们五十米远之外,风吹过这广场,它听不见我们的声音。 拉米亚低声说:“周围没有它的同伴。” 我问:“你能确定?” 拉米亚说:“确定。”她手腕上有一块手表,手表上的屏幕显示着唯一的圆点,就是前面那个白化恶魔。 我的目光被她的腕表吸引住了,问:“你能侦测恶魔?这是摩天楼里的东西?” 拉米亚说:“对,但仅限于侦测恶魔,而且还在测试阶段。” 真是天堂的造物,超乎想象的杰作。 她取出那手枪,拨弄两下,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枪,我从未想到枪击竟能如此安静,那子弹射穿了恶魔的脑袋,恶魔重重地倒下。 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我的破枪,就算贴到恶魔脑门子上,也未必能一枪解决恶魔,别说一枪,两三枪都够呛。 我由是更羡慕,更向往,我也认定拉米亚在摩天楼里的地位只怕不低。游骑兵,游骑兵,我进入摩天楼后,能不能也当个游骑兵呢?我对荒土很熟悉,而且我也很能吃苦,我和她会是很好的搭档。 我决定调整我的目标,略微高一些,进入摩天楼后,我要很快地往上爬,至少先得到拉米亚的赏识。 拉米亚走到恶魔身边,用匕首把恶魔的两根角全割了,熟练地取出包装袋包上,她说:“本来还得割些肉,但可惜顾不上。” 我问:“恶魔的角是全身最硬的地方,你的刀这么锋利?” 她说:“是,所以你的喉咙也够硬的。” 连我也没料到那硬化药水的效果这么好,但仔细一想,以往确实没被割破过。 拉米亚看了看腕表,说:“快些离开,更多的恶魔正离近。” 我们开始冲刺,跑向一个植物疯长的花坛背后,到这里,地面是大理石的,我找了半天,暂时没见到脚印。这儿是一间废弃的办公园区,门口写着思凯福德有限公司,拉米亚说:“思凯福德?” 我问:“这地方也荒废了百年,无论曾经怎样,现在都已破败了。” 她在腕表屏幕上点了几下,说:“末世之前,思凯福德曾经是大军火商。” 这么一说,我确实可以换把好点的武器。 她闻言摇头,说:“这里是办公区,你别抱太大指望。” 我其实别无所求,只要进入摩天楼,什么就都有了。 拉米亚的掩住腹部,她似乎是饿了,她说:“就在这儿等到天亮,明天继续找他们。” 黎明确实已经不远,我已经见到了未来的曙光。那不仅仅是一缕晨曦,而是我人生转折的契机。 但为了讨好拉米亚,我必须表现得更殷勤。我走在前头,推开半掩的门,用枪左指右指,确认安全,示意她跟上。拉米亚向我略一点头,我的希望便增加了一分。 我们到了楼上,桌椅将大房间切割成一个个方形区域,各处长出一棵棵小树。我清空了一个方格,拾起一堆木柴,生了堆火。方形区域完美地挡住了火光,从外面不太容易发觉我们。 我取出两块野狗的肉,说:“拉米亚,两块都给你。” 拉米亚说:“你自己不吃吗?” 我说:“我的肠胃很耐饿的。” 拉米亚笑了笑,说:“不必,我吃不惯外面的东西。” 我突然意识到了,在摩天楼里,她们吃的一定是清洁而美味的食物,是我从古代的那些杂志中读到的各种美食,那些洋溢着脂肪与热油、鲜红脆嫩的上等牛肉羊肉,还有香甜的水果,比我摘的那些无花果甜美百倍。 她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一卷锡纸包裹的食品,我认得,书上说这是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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