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们生了一小堆火。 乌云散去些许,天光微明,我和阿奶本想趁机离开,可雨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于是,这小小的破庙里,两拨人泾渭分明地对峙着。 那人的伤在肩膀,为了上药,他扯开了衣襟,半边精壮的胸膛裸露出来。阿奶见状,立刻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我的脸瞬间烧得滚烫,偏偏那人还极轻地嗤笑了一声,仿佛在嘲笑我的大惊小怪。 庙里很安静,那黑衣男子不知何时出去了。我和阿奶饿得受不住,便小心翼翼地从竹筐里掏出萝卜来啃。 清甜爽脆的汁水在口中漫开,我满足地眯起了眼。 「喂。」 我闻声望去,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他抬手一扬,一样物事便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落入我怀中。 我拿起来一看,触手生温,竟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环形玉佩。 「换两根萝卜。」他言简意赅。 玉佩,换萝卜? 阿奶见状,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不过是两根萝卜,不值什么钱的。念念,快给贵人送回去。」 她说着,便将竹筐里仅剩的几根萝卜都拿了出来。 我捧着萝卜,低着头走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放下,转身就想跑回去。 他却忽然变得极其凶恶,剑眉紧蹙,活像庙里的索命阎王:「我说了,拿玉佩换。你们若是不收……」 听到这威胁的言外之意,我立刻回身,一把抓起地上的玉佩塞进怀里。 这个人,真是喜怒无常得可怕。 幸好,雨还未停,他们便先行离开了。 我抚着胸口,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透过破败的窗洞,我的视线恰好与那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他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吓得立刻把身子缩回了阴影里。 那日的惊魂一幕,怕姑姑她们担忧,我们祖孙俩谁也没有提起。那块玉佩,也被我严严实实地藏在了衣柜最底层。 一晃三年,我已到了及笄之年。 这三年,许是吃得好睡得好,我的身量抽长了许多,竟比姑姑和阿奶都高出了半个头。 二哥回家继承了姑丈的营生,大哥则不负众望,成了正儿八经的举人,是全村人的骄傲。 又是一年端午,我提着亲手包的粽子,在书院外等候。 我来得次数多了,连看门的阿爷都认得我,闲来无事,我便陪着阿爷闲聊。 正说得热闹,一声「念念」自身后响起。 我回过头,大哥正快步向我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位眼熟的同窗。 我连忙屈膝行礼:「见过各位公子。」 他们齐刷刷地笑着回道:「念念妹妹无须多礼。」 而后一个个挤眉弄眼,面带红晕地瞧着我。 大哥的脸色却有些发黑,他顺手接过我手里的篮子:「念念,我们去那边说话。」 我只好朝那几位公子歉意地笑了笑,随大哥走到一旁的榕树下。 见我好奇地望着他,他掩唇轻咳一声,放下篮子,从袖中取出一物。 定睛一看,竟是一支雕工精巧的白玉蝴蝶双生簪。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脸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念念,你及笄那天,我怕是赶不回来。这是大哥的一点心意,你……」 他说着,便想将玉簪插入我的发间,被我侧身避过。 他的手,尴尬地僵在了半空。 「大哥,此物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还是留给未来的嫂嫂吧。」 眼角余光瞥见远处偷看的人群皆是一脸错愕,我赶忙敛衽一礼: 「大哥,我出来许久了,这便先回去了。」 「念念,我……」 他似要解释,我却毫不犹豫地打断:「大哥,你是我哥哥,永远都是我的哥哥。」 且不论辈分,大哥是姑姑的希望,她不止一次说过,盼着表哥能出人头地,觅得一位高门贵女,从此琴瑟和鸣,平步青云。 她口中的良缘,绝不是我这个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小可怜。 生辰过后,我的婚事便被各路媒婆惦记上了。 阿奶和姑姑却是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不放心,在她们的口中,我仿佛成了天上难寻、地上绝无的仙女儿。 一个平静的午后,一群不速之客踹开了我家的院门。 为首的是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容貌虽是俊朗,眼神却轻佻嚣张,一看便知是哪个府上的纨绔。 他目光放肆地来回打量被姑姑护在身后的我,而后轻佻地吹了声口哨: 「脸蛋不错,身段也够瞧。就是这双手,若是再细嫩些,就更妙了。」 话中的浪荡之意,气得阿奶和姑姑脸色发白,我更是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二哥血气方刚,冲上前去大声呵斥:「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滚出我家!」 他话音刚落,那公子身后凶神恶煞的护卫便「唰」地抽出了腰刀。姑丈见状,连忙将二哥死死拉到身后。 那人却丝毫不惧,反倒饶有兴致地在院子里踱步。 「本公子今日得见佳人,心情甚好,不与你这莽夫计较。」 他好奇地拿起墙角的砍柴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又一脸嫌弃地扔在地上。 接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 鴜镫帯皀话蹎釾躇舣鑭鵌软刨虌槬紾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强人所难。这感情嘛,总要你情我愿,才算美事。」 姑姑听出他话中之意,连忙道:「那公子怕是来错了地方,这丫头早已许配给我家老大了。」 「既未成婚,那便算不得数。」 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就算成了亲又如何?那等风韵,本公子也甚是欢喜。」 说完,他递了个眼色,身侧的护卫便拍了拍手。门外,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抬着数口大箱子走了进来。 「这是聘礼。十日后,本公子会派人来接你入府。」 他朝我们笑了笑,吐出的话却带着阴森的寒意:「你家那位大公子,文采斐然,前途无量。就是不知,他有没有那个福气去做官了。」 这是是赤裸裸的的威胁。 等他带人扬长而去,二哥连忙出门打探消息。姑丈愁得蹲在门槛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阿奶和姑姑也是六神无主,在屋里来回踱步。 我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是何时招惹了这等人物,竟给姑姑家招来如此横祸。 直到入夜,二哥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瞧他那面如死灰的神情,我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那人名叫杜恒,是本州知府的次子,此人横行霸道,但凡被他看中的女子,无不使尽手段弄到府中。据说,他的后院,几乎日日都有被折磨致死的女子尸首抬出。 「念念,是你阿娘……她那后找的男人在外豪赌欠了巨债,便把你……把你卖了消息。」 一股彻骨的愤恨涌上心头。 为什么,她到底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 「杀千刀的!我今日非要去剐了那毒妇!」 阿奶猛地站起,从厨房抄起菜刀就要往外冲,被我从身后死死抱住。 「阿奶,不要去!」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回过身,扔掉手里的菜刀,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放声痛哭:「我的念念啊,我的苦命的念念啊!」 自那日起,姑姑终日以泪洗面,一向身子骨硬朗的阿奶竟也一病不起。我急得、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 二哥本想去书院找大哥商议,却被一直沉默的姑丈拦了下来。 我不怪姑丈,心里反倒松了口气。 他却觉得有愧于我,抱着头蹲在地上,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心善的人,总是这样。 可明明,是我给他们带来了这场无妄之灾,不是吗? 阿奶病倒的第五日,又有人叩响了院门。 那日,家中除了昏睡的阿奶,便只我一人。 来者是位仪态端庄的贵妇,自称是郁州府的官媒莫夫人,此行是为当今圣上第七子,齐王赵璘洵遴选姬妾。 她迈着从容的步子,绕着我走了两圈,而后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天生的绝色。」 我紧紧攥着衣角,不安地望着她:「夫人,我如今……」 我话未说完,她便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眼神里透出一丝不加掩饰的鄙夷: 「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腌臢货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也是,她能找到这里来,想必早已将我的底细查得一清二楚。 「你若愿意……」 「我愿意。」 既然都是做妾,与其给那知府的恶霸儿子,不如给身份更高贵的王爷。我这只蝼蚁,也想有朝一日,能成为阿奶她们可以「仗势欺人」的倚仗。 我坚定的语气,倒让她有片刻的讶异,随即她微笑着颔首:「既如此,三日后,我便派人来接你。」 这件事,我只告诉了姑姑、姑丈和二哥,并再三叮嘱,务必瞒着阿奶。 姑丈听完,只是长叹一声,没有说话。二哥却激动地摇头:「念念,我不信这世上没有王法了!」 我却强撑着笑了笑:「二哥,你应该为我高兴才是。那可是王爷,是何等的尊贵。」 可夜深人静时,我总是揪着心口,睁着眼直到天亮。 阿奶依旧病得人事不知。 三日后,、我换上姑姑她们早先为我做的新衣,、在阿奶的房门前,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头。 今日一别,或许此生再无相见之日。 姑丈沉默地候在廊下,姑姑早已哭倒在屋里,只有二哥,撑着一把油纸伞,一言不发地将我送上了马车。 马车内里很是奢华,莫夫人还特意派了一名侍女和三名护卫骑马随行。 车轮滚滚,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无声地滑落。 身旁的小丫鬟见状,慌张地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我只是害怕,发自心底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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