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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暗啜泣了一回。 次日,乔府又铺张地?准备宴席起来,因为是林得水自奚存青封为道子来第一次回门,仍是广发请帖,请诸多贵人登门赏宴,更让名下商铺都做起了打折活动,美名其曰同?喜同?乐。 以林得水回门之名举办的宴席,林得水也不得不出席,叫一众侍女打扮了下,抬眼看凤凰镜中人容貌昳丽,眉眼如水墨淡画中点了一点摄人魂魄的明艳点翠,乌发挽云。以手扶额,神色七分厌倦,三分慵懒,华服锦衣,翠带明羽,好一个金雕玉砌的美人。 “这?就打扮好了?” 妆娘欠了欠身笑?:“自然是好了,夫人美貌,老奴见之心倾,管叫他人看了去,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油嘴滑舌。”林得水哼了声,心里想?的却?是:如此美貌,放之也无用。奚存青那个呆子,只知道修行,修行。 他指尖滑过脸颊,不觉已怔了好久,问:“什么?时候开宴?” 老管家一欠身:“快了夫人。” 宴席开场,林得水出来走了一圈,收获了不计其数的赞美与恭维,管有?多少真?心与假意。林得水都懒得虚与委蛇,回一句“嗯”就算给面儿了。 招呼过一圈贵客,林得水忽觉有?两道方向不同?的目光黏在身上,似乎别?有?深意。目光一扫,先看到其中一道目光的老熟人:悠尔楚和。 他身形掩藏在晦暗处,奇特的有?些半透明,专注地?看着他,即便林得水发觉直直看过来,他也没丝毫挪动,看了好一会身形才慢慢溶入黑暗,好像一个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至于另外一道目光,则是来自异邦人的,生得人高马大,褐发蓝瞳,直直盯着他,好像看中了新奇的猎物,透着志在必得的勃勃野心。 林得水觉得他眼神太过炽烈,太过野蛮,心头不喜。想?妆娘的话不是没有?几?分道理,太过美貌的人出现容易招惹是非。 “这?里人多,太闷了,带我去个清净地?儿歇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搀扶他的小厮恭恭敬敬道声是,带他到了另一处临水别?院,这?个时节荷花寥落,荷叶半枯,池面上浮着好几?朵纸做的莲花灯,暖黄晕光照出池下条条锦鲤洄游。 林得水在湖边一块稍平整的石头上坐下来,临水照花,满腹心事。奚存青上任道子后,要关注的不仅仅有?修行,还要学习如何处理宗门事务,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等突破到归元境界,奚存青就该出去云游,云游阅尽千帆后,再?回来闭关修行,至少修到游神境界才能?出关,担任宗中长老职务,熟悉理事,最后接任宗主,必须是通天大修。 修行,修行,不断地?修行。 林得水想?着想?着,又觉得难受起来了。大道漫长而孤独,他算是理解为什么?那么?修士终生孤身一人了。这?条道太艰深,太枯燥,太需要专一和时间,分不出太多精力给第二个人。 如花美眷,终成怨侣。 他和他,是不是相遇得太早了点? “夫人原来在这?里。”略带点奇特口音的中原官话响起,“您在这?烦恼什么??” 林得水一抬头,认出是那个目光直白的西域男子,皱起眉:“不关你事。” “夫人很讨厌我吗?”西域男子坐下来,自顾自地?介绍说:“我叫赫尔德.柏尔.希尔伯特。叫我赫尔德就可?以。来自德兰公国,与贵府的老爷谈一桩生意。” 谁关心你从哪来的!林得水心里暗暗翻白眼,依旧看着水下慢悠悠游动的红鲤,不发一言。 赫德尔并不泄气,又试探性地?交谈了好些问题,林得水虽不情愿,到底碍着情面礼节,不咸不淡地?敷衍了几?句。 这?场宴会和偶遇的西域人并没在林得水留下多大印象,他在乔府歇了两日,便重振心情,上街游逛。 天宝还是那么?繁华,林得水走在街道上,找回了几?分当年在商场长袖善舞、意气风发的感觉,如今却?是再?也回不去了。有?奚存青道子身份的光芒在,皇亲国戚在他面前?都要低下三分,普天之下人对?他只有?恭敬,想?找个人跟他拌嘴都怕是找不出来。 他漫不经心地?走着,鼻尖缭绕过一缕香风,凝神细听,一阵阵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伴随着女子的娇俏笑?声,往声音方向一看,看到了一条开满杏花的小巷,巷里头飞檐挑着一盏绯红桃花灯笼,思?忖一会,直接转向迈步前?去。小厮一看巷子,吓得脸色煞白:“主子,这?可?去不得啊!” 林得水拧眉:“有?什么?去不得的?我想?去哪就去哪!” “不是,主子,您万金之躯,怎能?出入这?烟花柳巷,况且……”他挤眉弄眼,拼命往别?处使眼色,指望林得水能?明白,他们此行并不是完全自由自在。在林得水回来的时候,天宝夜庐就与乔府老爷打过招呼,说会全程跟踪保护道子道侣,若发现什么?可?疑痕迹,不必担心,现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乔府和林得水身边。 他们这?番出行,暗地?里也有?夜庐巡夜人盯梢,道子道侣出入青楼,怕不是青楼明天就会被夜庐夷为平地?。 林得水如何不知道小厮要表达的意思?,哼了声,义无反顾地?往巷子里走,小厮拉不住人,急得跺脚又叹气,挠着头跟上去了。 青楼女子哪认得什么?道子道侣,只觉得直奔而来的公子风采卓然,举止投足轻盈若飞仙,立刻把人团团围住,拽着他胳膊要把这?位瞧着就尊贵的公子哥牵到自己房中去。 林得水眯着眼:“你们这?地?儿,谁跳舞最好看,又谁最会奏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个妖童媛女互相对?视一眼,娇笑?着说了几?个名字:“这?位爷,您来得真?不巧,正好这?几?位姐妹都在招待恩客呢。” 林得水不客气地?说:“叫她们来,恩客有?什么?意见,尽管冲我来。来一间最好的地?儿,摆最好的菜色茶水,去办吧。” 他一言既下,众女忙去叫老妈子过来安排,老妈子听闻此事,远远望一眼,觉得这?人应当不是个好相与,然而手上头牌花魁招待的恩客也不是小小青楼能?得罪的,就另择了几?个同?样精通乐理技艺的姑娘顶了名姓去招待这?位爷。 第0914章 仙人忘忧 林得水心中烦闷, 招来几?个姑娘听曲看?舞,众女簇拥,酒喝着也无甚滋味。蓦然想起自己当年入勾栏听曲时, 身边少不得三两捧场的狐朋狗友来插科打诨, 活跃气氛, 还有老奸巨猾的对手和自?己打机锋,饮酒作乐在其次,彰显财力, 谈判事宜才是真, 林得水在外谈生意的时候,常常一掷千金。 思及此?, 他晓得自己为何那么提不起兴趣来了,扭头叫小厮过来, 说了几?个姓名:“你去叫人传唤一声,他们能不能来?” 小厮应了声,立刻出去办事。林得水躺在少女大腿上, 让跳舞的先停一停。他听着丝竹管弦之?音闭眼浅眠。 不一会?, 熟悉的狐朋狗友纷至沓来, 气氛总算活跃不少,不过仔细一瞧故人, 二十年?多年?过去,这些家伙都衰老得厉害, 满脸皱纹, 眼神浑浊,一副酒色掏空气血不足的虚样, 有些倒没皱纹,因为脸像发面馒头一样肥润起来了, 大腹便便更?如?怀胎六月的孕妇,说上两三句话就大喘气。 还有没来的,左右一问,知道去向?的说,要?么病死,要?么家里破产,再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还有被仇家谋害身亡的,不一而足。 一帮半入土的老朽凑在一块,连弹奏的乐曲都不敢过于喜悦。聊了几?句就愁云惨雾起来,这?些年?来,大部分?人家庭都开始由盛转衰,容不起像以前那样毫无节制的摆阔了,能?维持住乃至更?蒸蒸日上的屈指可?数。 一人说:“还是林兄最厉害,得了个天底下一顶一的夫君,有了教?宗做后盾,乔府兴盛个几?百年?都没问题啊!” 林得水听了这?番真心实意的恭维,不见得有多高兴,拢了拢袖子:“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几?人聊了一会?,最后林得水觉得老是谈这?个影响心情,摆摆手说不要?聊了。结果除了有些凄凉的现状,一时间竟是没什么太好的话?题。 最后还是家族情况比较好的人熟练地活跃了气氛,说自?己收到了一种珍稀的仙酒,自?己都舍不得品尝,既然林得水来了,他就特意叫人带来,请诸位品尝。 “此?酒名为仙忘忧,仙人喝了也忘忧。” 林得水颇感兴趣地闻了闻美酒气味,色如?琥珀,透若琉璃,酒香中有一丝淡淡的药香。饮之?滋味甜醇,回味余香满口,一杯下肚,酒力上来得很快,但不让人头晕目眩感到恶心,而是暖洋洋的舒缓的放松,宛如?泡在雪山温泉里,筋骨都被温水泡开。 飘飘然,宛如?坠入云端。 林得水很快喜欢上了这?口酒的滋味,忍不住多贪杯了些,酒醉人醉,自?然话?匣子打开了,话?题越来越开放。 旧友们忽然慌乱起来,往后退碰翻了酒桌,女子们也站起来一脸惊恐。林得水犹然沉浸在仙忘忧轻飘飘的熏然世界里,还不理解他们为何突然变了脸色,不接话?了。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抱了起来:“怎么进这?种地方?” 林得水还有些迷茫:“你是谁?” 奚存青把他脸掰过来:“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林得水仰着头,摸了又摸,吃吃地笑起来:“是你呀~” 奚存青一看?他这?样子就心软了,也不想计较他出入青楼的事,抱起人转身就走。 仙忘忧的效力过了林得水才真正清醒过来,此?时已经被吃了一回,林得水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明明上一刻还在青楼,下一刻一睁眼就半裸着躺在奚存青怀里,见奚存青要?走,就搂住脖子,哼哼唧唧的不让他离开。 奚存青只好再躺下来,亲吻安慰他,总算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林得水回忆了下仙忘忧的滋味,觉得还没喝够,拉着他的胳膊,说想喝仙忘忧。 奚存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抚着他手说他很快就会?把他想要?的拿来,不过既然是酒,切记不可?过于贪杯。 “知道啦知道啦。”林得水闭上眼,敷衍地应了声,奚存青摸摸他柔软的脑袋,总觉得亏欠他良多,就算林得水作娇要?摘星星摘月亮,他也愿意。 仙忘忧是青囊林酿造出来的新药酒,市面上流通极少,售价更?是高昂,一听说道子道侣想喝,当即送来了整整一车美酒,另外还有几?十坛各色美酒,足够他喝好久。 乔海印听说林得水出去玩一趟就被奚存青亲自?接回去了,赶紧送来了一堆东西,还有两猫一狗陪他逗趣解闷。不过林得水迷恋上了饮仙忘忧带来的轻飘飘的感觉,对照顾宠物这?事并不上心,只偶尔抱一抱,大部分?时间都在饮酒沉醉。 仙忘忧醉境悠妙,更?有补充灵气之?效,比林得水自?己苦修的效果要?好得多。林得水每日必饮三杯,慢慢增长到五杯,七杯。 除了仙忘忧,林得水也尝试了青囊林送来的其他口味的酒,或酸,或辛,气味滋味各有微妙不同,但共同的熏然醉境依然令人沉醉不已。 他开始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对时间的感知越来越模糊,不记得到底入了山中几?岁,只知道清醒了便喝,喝醉了便入梦。猫毛撩过鼻尖,痒痒的。 一晃居然又是三十年?春秋冬夏。 “夫……夫人……明天就是各宗来观礼的日子了,您少喝点吧。” “观礼?”林得水完全不记得这?回事,“是什么事?” 道童说:“是宗门百年?升仙祭典,您要?出席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得水哦了声:“那就帮我梳妆吧?” 道童尴尬地笑:“是明日才开的事。” 林得水怔了一下:“那存青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道童说不出话?了,林得水还是半糊涂的状态,也没细究,就继续去睡了。睡到次日起来,本来下意识地想饮酒,道童再次提醒了这?事才想起来,正式换装。 一路被道童牵引着去见奚存青。林得水眯起眼,远远看?到奚存青正面对什么人说话?,他叫了一声:“存青?” 奚存青转头露出笑容:“得水来了呀。”踏风而来,摩挲了下他的眉眼:“怎么感觉你精神不太好,晚上没睡够吗?” 林得水凭着本能?笑嘻嘻地往他身上靠:“嗯,没睡够呢。” 奚存青面色一红,揽过他肩膀:“好了,跟我落座。” 林得水路过方才与奚存青交谈的人身边,辨识出是一女弟子,生得清丽脱俗,不知是哪方门派。@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轻飘飘扫过一眼,奚存青牵着林得水落座,奚存青亲了他脸颊一下,说自?己很快忙完来找他。 百年?祭典如?何盛况,林得水全程都没太大兴趣,只有奚存青待在他身边的时候是最舒服的,等祭典结束,那名一眼之?缘的女弟子又过来找奚存青,林得水便起了微微醋意问:“存青,这?人是谁?” 不待奚存青回答,那女弟子答道:“回夫人,在下乃海音阁的舒明。” “舒明。”林得水垂眼打量了下这?人,不发一言地离开。 参加完百年?祭典,生活一如?往常,逗逗猫狗,饮酒沉醉梦境。直到齐长珏又来探望:“林兄?您怎么成这?样了?” “嗯?我能?怎么样?”林得水说着就要?饮酒,被齐长珏一把夺下酒杯,“别喝了林兄,你家兄寄给你的书?信都没看?吗?” “家信?”林得水眨了眨眼,慢吞吞地说,“还真没看?过。” 齐长珏哎了一声:“罢了,你家兄急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费功夫叫我来通知你了。你知不知道,最近奚存青和海音阁一个叫舒明的女弟子走得很近?舒明号称明玫仙子,是一等一的美人呢!” 林得水愣了好久。 百年?祭典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一样,他想起来那个舒明了,只是这?点烦躁感很快被他抛弃,他心出奇地平静,也许因为仙忘忧带来的熏然感还没退去,他看?什么都很自?在,很无所谓,说:“知道了。” 齐长珏一愣:“知道了?你就这?个态度?那舒明可?是有撬墙角的意思在里面啊!厮混了四五年?,整个道门都知道!” 林得水晃晃脑袋:“祭典……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齐长珏满脸不敢相信:“什么祭典?” “百年?祭典啊。” 齐长珏眉头更?皱得厉害:“那都是七八年?前的旧事了,你怎么这?么糊涂?” 林得水没想到百年?祭典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一年?年?的,过得还真快,沉吟半晌,从他手里夺回酒杯一饮而尽:“天地一逆旅,忽如?远行客。算了吧。” “你!”他这?般态度,叫齐长珏大出意料又无可?奈何,摇头叹息着作别。 林得水愈发沉迷美酒,不光饮用,他还拿了青囊林的酿酒方子,开始自?己尝试酿饮。乔海印送来的两猫一狗宠随主便,也染上了酒瘾,整天都醉醺醺的,阁中一片酒味药香。 眼见林得水一日复一日,酒瘾愈来愈重,从原来的几?杯升到要?喝大半坛才能?满足,醉生梦死的熏然感越来越漫长,不分?昼夜时光,形容也变得枯藁起来,连猫狗都沾染了他的食性,无酒不食饭。道童终是察觉不对,慌张起来,向?奚存青传消息请他赶紧过来。 彼时奚存青正在一处秘境寻觅突破机缘,听闻林得水身体状态奇差,恐有性命之?忧,心下一紧,对同行道友说:“诸位见谅,我放弃凤羽草了。” 他说要?放弃,周围人立刻纷纷出声挽留,而奚存青心急如?焚,去意已决,转头就走,他一走,余下道友面面相觑,有人问舒明:“明玫仙子不是与道子交好么,怎么也不说两句?” 舒明沉默不语。 奚存青匆忙赶回山门,阁内一片氤氲酒气,两猫一狗趴在地上呼呼大睡,林得水躺在床上,衣衫不整,单手垂地。奚存青上前抱住他,便觉他瘦了许多,一摸都能?摸到骨头了,揉揉他脸颊:“得水?醒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得水没醒。 奚存青慌了,尝试掐诀,用法诀,用所有自?己知道的方法去尝试唤醒林得水,统统无效,他慌张地大呼起来:“传医师!传医师!” 第0915章 酒毒入骨 “禀道子, 夫人酒毒入骨,神智昏聩,就算强行唤醒, 恐也难恢复往昔, 甚至有可能沦落为无知无觉的废人……” “青囊林他们人呢?什么时候到?!” “梅截春已经带着人赶来了, 不肖三刻定会抵达。” 梅截春亲自诊治,得出的结论也和医师差不多,不过说?中酒毒太过笼统, 确切的是中梦蝉花的毒。梦蝉花本为一种状若银丝成簇的白色菌子, 被青囊林发现?入酒酿造可以增添风味,并?且还有悠然忘忧之功, 它的毒理经过青囊林三年试药,认为属于毒性极低的药, 不过林得水的状况不同?,梅截春在他体内探知到了活的梦蝉花。 得知林得水平时会自酿自饮,梅截春便推测是林得水酿酒时手法不当?, 或许是吸入了梦蝉花的孢子, 梦蝉花在林得水体?内寄生?, 致使林得水陷入昏睡,乃至在梦中依然面上带笑, 仿佛梦到了什么极为美好的事物——“再不拔除,等梦蝉花侵入脑部, 那就是真正的药石无医。” 奚存青急切地问:“那怎样才能拔除?” 梅截春起来?把林得水拉到一边去, 告诉他到现?在,青囊林没有专治梦蝉花中毒的法子, 因为梦蝉花入药时间?太短,林得水中毒算首例。硬要治, 只能套用治肺痨的法子,看能不能让林得水把体?内的梦蝉花与血块一起咳出来?。 “有个问题是,梦蝉花的寄生?太过温和,它不像肺痨之症会把肺腐蚀出空洞。贵夫人的身体?器官还是完好的,就是神智不清,如?果一直寄生?下去,他可以一直这?样活着,沉浸在梦境里面。” “绝对不行!”奚存青断然拒绝。 “如?果硬要把梦蝉花咳出来?,我会下重药,猛药。对身体?摧残极大,料理?稍有不慎就可以撒手人寰,重药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也难以预估,即便这?样,你还是要治吗?” 奚存青犹豫了好久,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林得水,青囊林弟子正在为其采血,伸出的胳膊白得像刚挖出来?的死尸。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奚存青最终下定决心:“要治。” 梅截春拍拍他肩膀:“既然这?样,我就开药方了,待会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动手阻止。要是这?次尝试能醒,你好好待人家。你这?么早有了道侣,不能全心全意都在修行上,不然苦的只是身边人。” 奚存青默然不语。 梅截春很快开了药方,弟子拿到药方一看顿时面色骇然,不可置信地扫了少林主一眼,梅截春沉下脸:“这?么看我做甚,快去抓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抓药、熬药,一碗浓黑的,气?味都透着苦酸的药汁熬出来?,借助器具撬开林得水牙关,慢慢灌了下去。 灌下药不到一刻,林得水就有了动静,不过那不是什么将醒的征兆,而是痛苦地挣扎,僵硬地从床上滚下来?,将自己拉成诡异的绷紧的弓弦,撕心裂肺地干哑地喘气?,眼珠暴突,七窍都洇开血,完全是中了剧毒牵机药的症状。奚存青大骇,被梅截春死死扣住:“你不能过去,有梦蝉花!” 众弟子都退后,梅截春吼着让他们赶快都滚出去,带上房门。房中就剩下在地上翻滚哀嚎的林得水,和死死扣住奚存青的梅截春。林得水在地上弹动,面目扭曲狰狞流下血泪,喑哑地呼唤:“奚存青!奚存青!” 奚存青早已泪流满面。 林得水喉中迸出非人的扭曲嗓音:“五十年!五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奚存青!我恨你!我恨你!” 奚存青哭着说?:“等你好起来?,我就不做道子了,我天天陪在你身边。” 梅截春听得头大如?斗:“这?话你别乱说?!” 林得水还在地上打滚,咳嗽,七窍流血,最先?流出的血早已乌黑,人滚成了血人,哀号到嗓音干哑,进气?多出气?少,似是力竭,他终于停了下来?。 奚存青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他,颤抖着手把脏污的血衣剥下来?,关节在翻滚的时候破损破了,梅截春开始忙活疗表面的皮肉伤,忙得满头大汗,双手鲜血淋漓,总算把奄奄一息的林得水清理?干净。奚存青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他情况怎么样?” 梅截春再仔细探查过,道:“梦蝉花解了大半,不过身体?内还有残余,这?点梦蝉花日后养大仍会发作。而贵夫人的身体?短时期内再经不起这?样一次折腾了,等身体?养好,梦蝉花壮大,五十年又来?一遭,也不是个办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彻底根治?” 梅截春沉吟一会:“我听说?青浦山区,有传自太阿天帝的巫鬼之术。” “你和他是道侣,理?论上是可以换伤的。但是中原正道,不敢行此事,况且贵夫人身体?状况如?此糟糕,能不能撑住阵法仪式转换都是两说?。 “如?果借引天帝巫鬼之力庇佑,或许有一线生?机。” 奚存青一听还有这?法子,直接说?:“我带他去。” 只要有能救林得水的办法,上穷碧落下黄泉,在所不惜。 教宗上下迅速筹备起来?,搬出最好的行云辇送奚存青进入青浦山区求医。 以教宗道子的名头,进入青浦山区后几乎没费多大劲就找到了一位大巫,那位大巫说?自己并?不擅长此术,但可以引荐真正精通此道的人。奚存青再度谢过,带着林得水四处寻觅打听,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合适的人。 期间?林得水半梦半醒,偶尔清醒的时候,会以陌生?的眼光打量四周,像是想不起来?自己经历了什么,看向奚存青时,目光又有些惊奇,好像很疑惑他为什么会在这?。 但大多数情况下,他的意识不清醒,只感觉得出奚存青的气?息,态度也是忽上忽下,一会依恋无比,抱着不肯撒手,一会口口声声恨得咬牙切齿,竭力试图远离他。 奚存青心情亦随他的态度起伏,他知道自己专注于修行冷落了心爱人,此事难两全。他心乱如?麻,真正考虑起放弃道子身份这?一事来?,他的时间?既是自己的,也是宗门的,不做取舍,根本?没办法腾出时间?。 “药材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面容枯藁的老鬼公撇着眉毛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急什么急!我一把老骨头爬上爬下找药材,不知道要耗多少功夫!” 眼下奚存青全指望着他,老鬼公对他出言不逊,奚存青也不发一言。 他耐心等了十几天,等老鬼公将一切准备完毕。在凄冷的月夜下生?起大火,架起边沿都是污黑黏迹的大锅,穿上形制古怪花花绿绿的棕叶衣裳,一边往锅里扔着药材,一边似哭非笑地吟唱着晦涩难懂的歌谣,阴气?慢慢聚拢过来?,影影绰绰,似人、似狼狗、似恶熊鬼鹿,八方低唱窃窃,阴鬼簇拥讥笑嚎哭。 药材入锅,老鬼公抬头看奚存青:“东西已经备好,夫人何不入浴?” 奚存青看着锅下熊熊的大火,将信将疑:“你确定这?火不会煮死人?” “天帝保佑,油锅也下得,这?有什么下不得的?”老鬼公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敲着锅沿,“你下不下,不下就省得老子浪费时间?!” 奚存青抱起林得水,连人带衣将人浸气?味辛苦难辨的药水中,再扯走湿漉漉的衣服,笼了笼他散乱的头发。林得水瞪大眼睛,似乎被温热的药水刺激到了,惶然无措地抓着奚存青的手:“这?……这?是哪,我是不是要死了?” 奚存青握着他手安慰:“你不会死的,这?是治病,你生?病了,治了就会好的,别怕,好吗,我不会离开你,一会就好了。” 有他的安慰,林得水情绪稍微稳定了些,贴着他手掌喃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一片森然寒气?里,老鬼公癫狂地跳起了诡谲的舞蹈,一边念念有词,非人的鬼影凑得越发近,疼痛感慢慢沿着手臂攀爬到了全身。奚存青起初还以为是林得水把他抓痛了,后来?疼痛范围扩大,他恍然这?是在转移伤害。虚弱的林得水躯体?上的疼痛转移到了他身上。 林得水苍白的脸颊受热气?蒸腾,慢慢红润起来?,与之相对的是奚存青手臂突起青筋,指尖微微发抖。林得水察觉了他的异样,好奇地蹭蹭:“存青,你怎么了?是觉得冷吗?” “嗯。”奚存青低下头,努力露出笑容,“这?里有点冷,不过没事,过一会就好了。”他突然转头咳嗽起来?,强压住喉头的腥甜感,安慰林得水说?自己没事,然而刺骨的疼痛与愈发强烈的虚弱感依然侵蚀着他的感官,越来?越煞白的脸色遮掩不住,林得水惶恐地问:“存青,你怎么了?” 奚存青抚摸着他脑袋:“得水,你恨我吗?” 林得水似乎全然忘记了之前如?何哀嚎着恨他,只怕他出事昏死,拼命摇头:“你怎么了呀,到底有没有事,你说?实?话!” 奚存青捧着脸颊神色凝重:“你不记得了?” 林得水呆呆的,才想起来?一样,低声喃喃:“我讨厌你……你讨厌死了,你……不要走……” 奚存青强撑着站姿:“我不走,我不走,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就卸下道子的身份,你想要我陪你多久就陪你多久。” 林得水被他的承诺吓了一跳:“你要卸任道子?不行,不行!那本?来?就是你的,你说?什么胡话!存青!奚存青!” 奚存青仰面倒下,四周憧憧的鬼影似乎围绕在他身边低着头讥诮地笑,还有人打冷战似的怪叫:“听听,还真是痴情种呢!” 第0916章 私自安排 林得水饮下虎狼之药造成的伤害悉数转移到了奚存青身上, 饶是奚存青之前根基深厚,身体康健,骤然承接如此猛烈的打击, 还是一病不起。 林得水握着他的手呜呜咽咽:“奚存青你发生什么疯, 你这样?子还不如让我死了, 省得遭这么大的罪。” 奚存青气若游丝:“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事,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他睫毛颤了颤, “我体质尚可, 过几日自然能恢复了,不用?担心我。倒是你, 你体内的梦蝉花尚未除尽,还要?服下猛药, 这次换我照顾你。” 林得水哽咽了下:“不用?了。” 奚存青拉住他的手,好?声道:“得水放心,就是吃一会的苦, 服药过后?, 我还会把你身上的遗患转移过来, 这样?你就能彻底好?起来了。” 林得水眼睛通红:“我是说,你不用?再为我做到这个地步了。” “奚存青, 我们和离吧。” 奚存青呆了呆,猛烈咳嗽起来, 咳出了一口口血。林得水又慌张起来, 后?悔自己不该挑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个问题,禁不住泪流满面?。 奚存青好?不容易喘过气来, 一双眼通红:“和离?你为什么想要?和离?是我……”他一口气没?上来,眼神悲戚又绝望, 死死地抓住林得水的手:“你是不爱我了吗?” 林得水张了张嘴,心乱如麻。 几十年感情与契约,哪是一句和离就能轻飘飘斩断的。林得水纵有万般不舍,爱意已经化为依恋的本能,也对动辄数十年起步的空守感到恐惧,且随着奚存青境界进益,日后?的闭关?可能就不仅仅是几十年,而是百年起步。 百年的孤独守望,林得水想想就遍体生寒。 他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也不敢再去尝试了。 奚存青等了好?久,还是没?等来他的回答,胸脯又剧烈地起伏起来,咳嗽着呛出污黑的血。林得水看不得他这样?子,心也好?像被捅了狠狠一刀,血肉都绞烂了,又丧失了和离的勇气,收回之前说的话?:“你……你别这样?,我看你难受……你不要?想着卸任道子的事,这怎么该呢,我哥也会不高兴的,我乱说的!我是乱说的!” 奚存青没?有接话?,他依旧咳嗽着,面?色灰白,低低地道:“叫人进来清理下吧。” 之后?林得水再未提起过此事,奚存青也不说,仿佛此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奚存青在青浦山寨内休养半月有余,梅截春日日来扎针理气,内调外?养,总算慢慢恢复起来,但他说如要?彻底恢复,至少还要?一年时间。至于林得水,除了残余的梦蝉花,身体可以说完全康复了。 奚存青给老?鬼公留下大笔钱财及灵丹妙药,说一年后?还会再来找他。 出山的日子,两人相对无言。 过了许久,奚存青说:“我要?出去寻觅一些机缘。” 顿顿:“你陪我一起吗?” 林得水觉得有点好?笑,之前他不论是修炼还是寻觅机缘,都没?带上他的意思,现如今忽然提起此事,好?像特意补偿似的。 但是他终究没?说什么,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处的机会,尽管短,也弥足珍贵。 奚存青带着他去他口中的机缘,说是寻觅机缘,更像毫无目的抱着试试看的运气在山野与村镇之间乱逛,打听消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刚开始林得水还有些狐疑,修士寻觅机缘真是这样?子吗?后?来发现虽然奚存青的足迹和去向貌似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实?际目的颇为明确,都是围着一种名为珍兰珀的药材迹象展开。 他寻觅起来慢悠悠,一点不着急,不知不觉,踏过了春夏秋冬,就是一年过去了。 奚存青带林得水回乔府,用?府中的厨灶做了一碗暖胃的老?鸭汤,舀一勺白汤吹散热气,送到林得水嘴边,林得水一口喝下,心里?又温暖快活起来了。 奚存青含笑让他多?吃点,人都瘦了——虽然林得水觉得自己并不瘦,但是他这么哄着,叫他很是受用?。 吃了肥美的大鸭腿和小?半碗汤,暖阁里?热气烧得又足,脸颊烘得红彤彤的。奚存青自己喝了几勺汤,就把人拉到怀里?,挠着他的小?耳朵吹气,问他这一年来高不高兴。 林得水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想了想说:“自然是高兴的。” 奚存青靠在他肩上,喟叹:“只恨我不能天天这样?与你在一起。” 林得水心猛地一沉,说不出来的复杂滋味:“你又要?去闭关?静修了?” 奚存青嗯了声:“这是必然的事。” 林得水就知道会这样?,本来微微喜悦的心情荡然无存。奚存青揉着他脑袋说:“等你病治好?了我才会去静修,你放心吧。” 林得水一点高兴不起来,但他早知如此,也不说什么,沉默以待。 奚存青安静了一会,又问:“得水,倘若我因为一己之私心,特意安排你的命运,你会怨恨我吗?” 林得水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他这问题问得实?在指向性太明显了,他直接问:“你要?做什么?” 奚存青盯着他看了许久,终究没?给他答案,扭过头:“等你治好?了,自然就能明白了。” 气氛就此冷下来。 林得水也懒得思考他究竟要?干什么了,只知道他很快就要?接受“复诊”,饮下那毒性猛烈的虎狼之药。第一次服药时的惨烈记忆他已经不太明晰,唯有那种战栗的惊惧让他本能地对药感到害怕,又不得不喝。 奚存青带着他再次拜访了那个老?鬼公,老?鬼公还活着,因着奚存青留下的仙丹灵药还回春了不少,白发生乌,对奚存青的态度更客气了。 待龟公把一切药材准备妥当,梅截春上门把脉复诊,望闻问后?,重新开了一张药方?。 饮药,挣扎,哭号。一切体验记忆在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扭曲模糊,接近崩溃的理智五感中,他隐约听到有人哭着说:“快好?了,快好?了。” “得水……你等我。” 你一定要?等我。 倘若因我一己之私心,特意安排你的命运,你会怨恨我吗? 林得水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回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你要?怎么安排我的命运? …… 颖白郡,天水县。 天水县地方?不算大,也称得上是一方?富饶的鱼米之乡,县上有个温老?爷,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温大善人。温大善人经常接济乡里?鳏寡孤独,资办学堂,铺桥修路,他做这些善事不为别的,矜矜业业,就是攒功德,偿报业,向菩萨求一个麟儿继承香火。奈何?后?宅妻妾如云,愣是只有女娃娃,一连求了十几年,愁得嘴角上火起燎泡。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膝下女儿们也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龄,麟儿的影子一根毛都不见?,温大善人的头发胡须先白了一大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有一日,温大善人从外?地接回来一个面?容俊秀的青年,说这位是自己从远方?亲族膝下过继得来的儿子,以后?他就是温府的大少爷。 这一消息震动了十里?八乡,温大善人有了儿子,张灯结彩,大开流水宴席,凡来者路人皆是客,道一声恭喜就能上桌大吃大喝。 在宴席开张的第一天,有人窥到了这位尊贵大少爷的惊鸿一瞥,下宴席便说,这位过继来的大少爷好?不了得,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生着一对碧眼儿,面?貌骨相似有几分胡人血统。 一言既出,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入各家各户,成为老?百姓闲来无事时最热衷的谈资。很快扯出了好?几个像模像样?的故事。有人说这儿子是温家姬妾与胡人通奸生下的贱种,亦有人说这是其人生父与胡姬私生,惧内不敢认亲,让挚友温大善人将其过继为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论什么样?的故事,过继来的儿子看着年龄太大了,貌似已过弱冠之年,在外?长那么久,真的能对温大善人产生什么父子亲情吗? 温大善人与过继得来的儿子确实?没?什么父子之情,也不敢有什么父子之情。 林奚窝在堆满锦绣的高背椅上,一下下拨动着手腕上的金镯,镯上吊着一只铃铛,拨转一下,铃铛便泠泠有声。 林奚神色惘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温大善人指定照顾他的姬妾瑞珠走进来看到这一幕,想起老?爷的叮嘱,扬起笑脸:“好?弟弟,又在发呆?” 名义上林奚是老?爷的儿子,可私下里?林奚与后?宅姬妾只能以姐弟相称。 林奚有点闷闷的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没?想起来。” 瑞珠柔声劝慰:“想不起来就算了,老?爷叫您记得按时吃饭呐。” “唔,吃饭。”林奚揉了揉太阳穴,“把菜端上来吧。” 一顿饭五荤三素二汤,林奚从进温府起就胃口不佳,每道菜只动几筷子而已,吃过之后?便撤了吩咐分给仆从们吃。 然后?继续发呆。 林奚性情沉默,总是飘忽的神情,盯着窗外?的树发呆,瑞珠劝他才会出门走一走,晒晒太阳,他才勉强动一动。 他既不读书,也不学习经手家里?的生意,更几乎不与温老?爷打交道,仿佛是来温府做客的,寻常外?人想见?他一面?都难。 瑞珠很快明白,她跟着“照顾”是最没?前途的,这位大少爷看着也不像来继承家业,而温老?爷似乎注定生不下儿子,她决定兵行?险着,借种生个儿子。 但温府对后?宅女眷的看管何?其严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是逢年过节根本别想出去,想勾引身边男人的话?,瑞珠又有些发憷不敢。对温老?爷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严防死守,把所?有姬妾的日常规程看得死死的。如此想要?借种,似乎只能从外?界引个色胆包天的新人进来,以林奚需要?一个身强力壮的粗人干活为借口。 第0917章 宅中春事 “你的任务, 就?是给少?爷烧热水的,明白吗?”老?管家?走在前?头引路,李斗牛恭谨地连连点头:“明白。” 烧热水的耳房和少?爷洗澡的地方隔着一堵又高又厚的墙, 墙上开一斜向的孔洞, 插一根打?通的竹管, 热水从热水房高处开口顺势流到洗澡的汤池中。这烧热水不难,倒热水有大讲究,不能一气猛灌, 不然热水落池飞溅, 烫着人?了,马上就?要收拾包袱滚蛋。也不能太慢, 不然热水涓涓滴流,池中蓄不起热气, 也得收拾包袱滚蛋。凡事取其?中,徐徐不急方为上佳。 李斗牛进温府跟着老师傅练习了好几天才把握好度,照老?师傅说, 干这活就?是要有力气, 扛着一桶十几斤的热水胳膊稳得住, 不然一下失力就?玩完了。 刘斗牛年轻力壮,一双肌肉臂膀铁打的一样, 很快能和老?伙计配合稳当,毫不出错。试用的日子一满, 他就顺顺当当留了下来。 少?爷洗澡的日子并不固定, 有时三日,有时五日, 平时也需要时常看着火候,少?爷洗手?洗脸也是需要随时温水伺候着的, 李斗牛作为新来?的,倒热水的技巧一熟练,白天看火候的事?自然落在了他头上,寸步不离。而热水房其?他伙计自然乐得悠闲,整日与老?友一道在后宅角落里偷偷打?麻将,推牌九,玩得昏天黑地。 李斗牛对此要说没一点气性,那是不可能的,奈何人?家?都故意这样,为着不出错,只能忍气吞声。 一日午后,少?爷侍从突然传令要洗澡,热水房里除了李斗牛没得旁人?,他只好自己一人?扛起沉重的水桶,幸好平时练多了熟能生巧,五六桶热水倒完,他坐下来?休息了会,挠挠鬓角,出了一身臭汗,也不敢洗。这热水都是给少?爷备着的,下人?不能染指。 他突然起了偷偷往热水里撒尿的念头,混着水量大了,应该闻不出来?,还能偷着乐。不过他也不确定尿液入热水是不是会把腥臊气味扩大,万一突然进来?个人?闻到了,可就?不止是收拾包袱滚蛋的事?了,以温大善人?在十里八乡的名头,干的缺德事?一传出去,铁定要背井离乡。 “小杂种,你享富贵,我吃糠咽菜!”李斗牛愤愤地骂着,到底意难平。瞅瞅四?下,没一个人?,心里直骂同间的伙计也是吃猪屎尿烂心眼的,把活都扔给他一个人?干,自己躲一边去玩得乐呵。 不行,他还是想整整那个没事?儿就?洗澡的小少?爷,进温府那么久,名义上是大少?爷的仆从,可见都还没见过。 听说温家?的大少?爷长得甚美,还是碧眼瞳,有胡人?血统,那是不是身上都长长毛卷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从窗户跳出去,热水房与隔离高?墙内间距极狭窄,少?爷洗澡地那一侧的空地上种着一株老?梅,雪日清香隔墙幽幽。 他夹在两?堵墙之间,轻巧地把自己往上挪,然后翻过墙头,就?进入了种着老?梅树的一边。小时候他就?惯于爬檐走壁,这两?堵宽度正合适的墙爬起来?更不费力。 人?落在厚厚的雪地里,没发出一点声响。李斗牛探头看了看,洗澡的地方开着六方形琉璃窗,正对着雪地红梅,洗澡时也能观赏窗外清景,实在讲究。他走到琉璃窗附近,斜着往里看,看到了半边湿漉漉的黑发,发丝交错间肌光如雪,一时间叫他疑心是看错了。 林奚泡在热水里,用葫芦一勺勺地从头上往下浇自己,热气水流包裹流淌全身,他的意识半醒半寐,时常突然怔住,要花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为什么在这里,刚才我在干什么。 记忆好像是断断续续的。 奇怪的是,他的身份,包括“林奚”这个名字,都像是被刻意安排的一样,感觉很假,又出奇地自然。 他时常思考几个问题: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肯定不是林奚。 麻木机械地浇了半天热水,水有些?凉了。他站起来?拢了拢湿黑的发,扯下一边搭在竹架上的长巾,裹在身上,用另一条麂兽皮巾草草地擦拭过水,娴熟地用一条新的毛巾盘包起头发,再接着擦拭身体?上的水珠。 擦过大腿时,他停了下。他腿上有一道淡银色的纹路,不知是什么,不像胎记,像某种符咒,印在白嫩的腿肉上,还是如此偏上的暧昧位置。 不疼也不痒,只有在情绪稍微激动的时候,这条环绕大腿的纹路还会微微泛光。 他觉得这圈纹路也许是像放在弃婴竹篮里的书信一样,可能蕴含着他来?历身份的秘密。奈何他翻过无数书籍,始终摸不着头脑,找不到破解思路。 洗澡后的擦身一向是他自己来?,旁人?不敢掺和,等上下擦得差不多了,他赤着脚走出去开门?,迎面就?是热烘烘的暖阁,侍女迅速呈上整洁的新衣和一碗暖身的甜汤,再进去收拾。 李斗牛赶在侍女进门?时翻回了墙,原路返回,热水房的其?他伙计都没回来?,他心怦怦直跳。 不为别的,就?为那一具白若雪、纤如柳的身躯,一个娇贵的公子哥儿,怎么能比窑姐儿的身段还要白嫩诱人?? 热水房里热气烘烘,他觉得自己脑袋有些?上火。 痴痴呆呆坐了好一会,他回过神来?,搓了搓鼻子,往炉灶里添柴加火,无聊地戳着地上的火星子。 不一会有人?走进来?,是个拈着绣花帕子的姑娘,直接问他:“刚才你出去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斗牛脑袋空白,本能性地扯了个慌:“我昨天吃坏肚子,窜稀了,蹲了好久。” 姑娘冷哼一声:“惯会偷奸耍滑的奴才!晚上十八夫人?还要洗澡,这次你可不能怠慢了,完事?之后,再来?厅堂给夫人?请罪。” 李斗牛喏喏称是,心里直骂晦气。 明明热水房里就?他一个人?干活,还要他一个人?来?请罪? 什么十八夫人?,左不过是富人?养的一条母狗!他恶狠狠地磨着牙,在洗澡水里里掺尿的念头又强烈地涌动起来?。 怀揣着各式各样的恶毒计划,李斗牛晚上干完活,不情不愿地跟着侍女步入前?堂,十八夫人?新浴出来?,隔着一道珠帘,几个侍女正仔细擦拭梳开她黑润的长发。李斗牛跪下来?听她在那叨叨,训斥他干活不不仔细,倒出的水把少?爷烫出了红印子。李斗牛听得莫名其?妙,明明我看过了,浑身白得玉雕一样的人?物,哪有明显的红印?这睁眼说瞎话?的,怕是另有所图吧?他脑袋一下灵光起来?。 “我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没有?” 李斗牛左右看看,才一晃神的功夫,那些?侍女居然都悄无声息地退下了,偌大的闺房除了十八夫人?一个都没有。 十八夫人?坐在紫檀木喜鹊登枝绣凳上,裙下白嫩纤足一晃一晃的,隔着珠帘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奴才倒水烫了主子,罪该万死。不知十八夫人?想怎么罚奴才?” 十八夫人?轻笑:“你过来?。” 李斗牛明白了,没想到这样天降馅饼的美事?能砸到自己头上,当即掀起珠帘,一把抱起身娇肉贵的十八夫人?,瑞珠惊喘一声,给他肩膀来?了一拳:“大胆奴才,有多大的本事??” 李斗牛狠狠揉了下他屁股:“有几分本事?,夫人?亲自试过不就?知道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从这一晚后,李斗牛每天爬墙来?战。瑞珠正值芳华,偏偏困顿大宅,还要指定照顾一个性情冷淡的大少?爷,生活过得无望,好不容易得了个李斗牛,便如干柴遇烈火般熊熊燃烧起来?,每日如胶似漆。 李斗牛夜夜提枪来?战,纵使?底子再好,十八夫人?再娇娆貌美,身体?还是有点吃不消了,眼底下发青,热水房的其?他伙计一看他就?笑起来?:“李斗牛,你是不是天天去窑子混了!有钱啊你!”李斗牛耷拉着头不说话?。 他觉得要歇几天,最开始的兴奋与窃喜早已荡然无存。心里暗骂这个□□□□,索求无度,莫不是妖精变的,专来?吸他精气的吧?这么一想,立刻有些?怕了。 从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这天晚上,李斗牛听着外头的促织叫,理也不理,翻个身睡觉。 一连歇了几天,还上药坊买了根参切片含着,气色总算慢慢恢复了过来?,隔了三四?天,听着外边一声接一声的喜鹊叫,犹豫了会,还是爬墙去了。 瑞珠渴盼已久,见面就?一帕子摔在他肩上埋怨:“冤家?东西,叫你怎么不应!” 李斗牛挠着头:“这不是最近气色不好吗,脸快成鬼了,担心吓着心肝宝贝你,就?歇了几天,含了好几天人?参。现在小爷我啊,是龙精虎猛,夫人?要不试试?” 瑞珠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李斗牛上前?抱住他,熟稔地解开衣裳进去,麻木地打?桩,看身下皮肉白花花的女人?咬着嘴唇眼泪汪汪,他有些?走神。他真怕有朝一日体?力不支突然倒了,没成家?立业就?和温府的姬妾偷情,这事?儿一旦抖露出来?,可别想混了。 想到一旦暴露的可怕后果,他就?有些?萎。 好不容易把瑞珠伺候舒服了,李斗牛累得满头大汗,心想以前?不是这样的,身子是真的虚了不少?,光含几天人?参片还不太行,起码要歇上一大半个月才行。 他坐着休息,很想抽口烟。瑞珠缓过来?了,爬过来?又来?舔,李斗牛头皮都炸了,小牛牛颤巍巍地站起来?,瑞珠不管不顾坐上去,李斗牛面色发苦,由着她动,动了没一会就?泄了身。 瑞珠有些?不满:“今儿个怎么了?还说什么龙精虎猛,净吹牛!”躺回床上,懒懒地卷着发丝,“叫小芳过来?收拾,你回去吧,仔细着点。” 李斗牛啥话?也不敢说,溜之大吉。 第0918章 一年冬春 李斗牛总算拿到了求之不得的喘息机会, 喜鹊叫声好久没来了,他也乐得清闲。 这天他又在热水房里?看着火候打盹,房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李斗牛觉得有点不对劲, 怎么伙计进来半天不出声啊, 抬眼一看,陡然吓了个激灵:“大少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奚笼着狐裘,领边软软的狐毛衬得脸仿佛只有巴掌大小, 秀气又明润, 奇特的碧色瞳注视着他:“你和瑞珠有关系?” 李斗牛猝不及防,骇得三魂丢了七魄,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搓着手尬笑:“大……大少爷, 你这说的什么话,平白无故的,怎么说这个?” “瑞珠怀孕了。”林奚眼睛眨也不眨, “你还打算在温府做?” 李斗牛一想, 果断下跪磕头:“请大少爷救救我!我是?被迫的, 进门只是?想混两口吃的,从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啊少爷!” 林奚没说话。 本来他只是?想问问是?不是?, 也没什么告发的念头,但是?李斗牛向?他求救, 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给我抬轿子?吧。” 李斗牛如蒙大恩, 不住叩头。 林奚在温府内久住了大半年?,昏昏聩聩的状态好了些, 老是?对着四方檐角的天看着也呆闷。正好这几日风住雪晴,他破天荒地吩咐要动轿出门赏雪, 一下全府的人都紧张起?来。 管家接了林奚的吩咐,特意来叫李斗牛给大少爷抬轿子?:“大少爷赏识你,正好府上?人手不够,你来给大少爷抬轿!” 李斗牛早知结果,只不过没想到林奚能信守承诺,当即作出感激万分?的神?情,换了一身稍微整洁些的衣裳,准备给林奚抬轿。 林奚被侍女搀扶着步入暖轿中,李斗牛在抬轿前问:“大少爷,您想去?哪?” “去?湖边看看吧。” 天水境内的第一大湖是?天水湖,寒冬腊月早冻得结结实实,宽广的冰面上?有好几个?小孩在滑冰玩耍。暖轿行到湖边,林奚喊了声停,钻出来:“我想在湖边走走,你们觉得冷,就靠近暖轿取取暖吧。” 李斗牛马上?说:“大少爷,这寒冬腊月,雪地路滑,您一个?人走太?危险了。万一摔着了怎么办,要不我来陪您走吧?” 林奚抬眼看了他一会,又好像困得睁不开眼似的垂下:“可。” 一言既出,同?是?抬轿子?的人都露出嫉妒和嫌恶的表情,还没多熟呢,就上?赶着巴结讨好主?子?了。 李斗牛才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待自己。十八夫人怀孕,大少爷貌似还是?个?温和良善的人,到时候要是?事情暴露出来,全指望大少爷站出来说几句好话,能保下命来就行。 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林奚在湖边慢慢行走,低首看着他白底皂靴,狐裘之下是?一件颇厚重的织锦棉袍,绣着春日的花枝翎羽与海水纹。 慢悠悠走了大半圈,林奚说想去?冰面上?走走。李斗牛顿时面露难色,林奚仿佛是?听?他意见似的问:“不行吗?”眼神?纯澈无暇,李斗牛喏喏的,狠不下心来劝阻他:“您仔细脚下。” 林奚露出笑容,恍若春花秋月,明媚皎然。李斗牛脑海里?又翻出那白白的身子?,直觉这大少爷比那十八夫人还要貌美些,犹如百爪挠心,不上?不下。 林奚身体不算孱弱,走上?冰面更像解放了几分?童心,自然而然脱下狐裘,与幼童们玩耍起?来,推冰壶,溜冰,帮孩童推着木板滑来滑去?,手脸都被冻得通红,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冰面上?。李斗牛看着看着,不禁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也这样玩过,不过磨破了珍贵的袄子?冻得脸色青白,娘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就不敢再玩了。 回忆起?童年?,李斗牛既有些感伤,亦有怅然。 他呼出一口如雾的白汽,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荡,左看右看,蓦然发现?远处站着一个?人,他不与孩童玩耍,也没孩童在他身边打转,似乎只是?眺望着这边,像一尊石像。李斗牛顺着他目光看去?,发现?他看的正好是?大少爷的方向?,再一转头,那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确实是?消失了。 不会是?鬼吧?李斗牛心里?打鼓,光天化日,太?平年?间,哪来的鬼呢。只当自己是?看冰雪看得太?久,眼睛一晃看错了。 林奚陪孩童们玩闹了半天,头发眉毛上?都沾了碎冰雪,脸不知是?动的还是?热的,红润得很,比十八夫人往脸上?搽的胭脂还要色艳几分?。李斗牛看得心怦怦直跳,蹲下来拍了拍他身上?的雪:“少爷冷了吧,咱们快些回暖轿那暖着。” 林奚轻轻嗯了声,鞋面润湿脚冻得僵疼,慢慢走回暖轿,立刻脱了湿得难受的靴袜,翘着脚趾踩在银球炉烤火。 等暖轿抬回温府落地,林奚说:“拿一双干净的靴袜来,我走不了路。” 李斗牛抢先去?办,其他人没争过他,皆是?一脸悻悻。 很快李斗牛抱回来一双崭新?的皂靴白袜,掀起?暖轿厚厚的帘子?,就看到林奚一对光足踩在暖烘烘的球炉上?,脚面纤长,足弓弧度优美,趾头圆润如珠玉,白里?透粉。 李斗牛低下头把?新?袜贴在球炉上?熨热:“少爷先等一等,这袜还是?凉的。” 林奚唔了声,等凉袜暖热,李斗牛再撑起?袜口,作势要给林奚穿上?,林奚脚往后缩了缩,还是?捻着脚趾让李斗牛伺候着穿上?了,再套上?靴子?。李斗牛躬身退出暖轿,抬起?帘子?让林奚出来。 林奚又回宅里?窝着了,好像这一次出行就耗费了他不少精力。李斗牛从热水房的伙计升任成林奚的贴身仆从,瑞珠被移置到另一处别?院养胎。靠上?大少爷这条大粗腿,在宅里?走路都能昂起?头了,李斗牛觉得心下清净不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他还是?经?常不可自抑地想起?大少爷的身子?,还有赤裸的白里?透粉的足,一想就生出隐秘的欲望,蓬勃待发,想入非非一阵就扇自己耳光。已经?沾上?了一个?十八夫人,再染指大少爷,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我不喜欢男的,捅□□算什么男人。李斗牛如是?想着,用手解决了回,再安然睡去?。 冬去?春来,天水湖化了冻,点点的绿意从湖岸边的杨柳上?冒出来,风清气朗,正是?出游觅早春的好时候。林奚再次出门,依旧是?绕着天水湖走了一会,湖上?摇船靠近,船头上?有人高声呼道:“可是?温府的少爷?” 林奚停下脚步,扬声道:“是?,你认得我?” 船头那人拱手笑道:“如何不认得,林兄风姿,见之难忘啊。春光正好,美景无限,何不来与我两三好友来把?盏同?游?” 林奚想了想,还礼:“那就麻烦贵兄招待了。” 他不记得船上?的这些公子?哥儿都是?谁,偏偏他们都好像认得他,态度热络得不得了,一番介绍下来,总算全记住了姓名和脸,推杯换盏,一来二去?,无话不谈。 座席中地位最高的公子?叫齐长玉,刚从外地修行回家探望父母,被从小的知交好友拉扯到湖上?游船游玩,对林奚之名只有听?说,今日方得见。拱手对林奚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林公子?果然风采斐然。” 林奚觉得他长得有点眼熟,甚至名字也很耳熟,就是?想不起?来缘由,心里?直道古怪突兀,面上?不失礼节:“齐兄谬赞。” 众人闲聊,不知不觉话题就牵扯到齐长玉修行的宗门起?来,在座公子?中只有齐长玉是?修行人,一走就是?数年?,其他人都对他在宗门的修行生活好奇得很。齐长玉神?色骄傲地说起?自己的修行体验和一二感悟,他在天水县的本土宗门天水门里?早已当上?了大弟子?之位,教导好几个?小弟子?,师父们都说他日后前途远大。 林奚听?着心里?微微意动,出声询问齐长玉在天水门主?要学什么,是?法术,还是?剑修? 齐长玉谦辞道:“吾乃符修,符箓之学深奥复杂,初初入门而已。” 林奚想,既然他知道符箓门道,说不定能破解他大腿上?那一圈符文的作用秘密,便说:“齐兄有空吗?” 齐长玉一愣:“这个?……要看什么时候。怎么,林公子?有话想问我?” 林奚点头,齐长玉失笑道:“看来是?很重要的事吧,一定要私下说?” 林奚再次点头,齐长玉对左右道:“赶早不如赶巧,就今日把?事情说了吧。诸位友人,先失陪一下。”他再对林奚说,“我们到附近的茶楼谈。” 游船靠岸,林奚和齐长玉一步踏上?岸。齐长玉在前头走着,一边闲聊:“林弟有没有尝过窃忧茶楼的茶?没尝过?哈哈,今日你就能尝到了,味道不是?一般的美妙,茶水窃忧,怡然忘怀,在没进天水门之前,我能在茶楼里?品茗一整天。” 进了茶楼,一切费用齐长玉豪气地买了单,点一壶茶水,两碟茶点心,送到楼上?雅间。在进雅间门时,林奚忽然停步,冲着李斗牛使了下眼色。李斗牛一愣,猜测他大概是?要自己守门的意思,乖乖站在门边不动。 林奚和齐长玉进了雅间,门一关,齐长玉问:“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林奚不语,撩起?袍服开始脱裤子?,齐长玉登时大惊失色:“你!林奚,你这是?干什么!你……我……不必,大可不必。就算你心慕于我,也不用使如此下流手段,吾不好男风,请阁下自重!” 蹲在外边的李斗牛听?着一愣。 “我腿上?有圈符文咒记,我想请你看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长玉背转着身,仍是?摇头:“阁下用这种谎言骗我回头,太?拙劣了。” “不是?骗你。”林奚小声说,“既然齐兄自诩君子?,又何必对男子?躯体避之如蛇蝎?” 第0919章 粉白芍药 齐长玉犹豫半天, 僵硬地转过身,目光下移:“你……” 林奚笼着宽松的上衣,露出笔直白皙的长腿, 面色神情泰然自若, 只不?过此情此景, 实在像极了女子?挽裙求欢。齐长玉脑袋嗡嗡的,好一会才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腿上一圈银白色的咒文来,看着看着眼睛越睁越大, 不?自觉地走近蹲下仔细看, 看一面不?够,转着看。 林奚由着他看, 半晌问:“有什么门道么?” 齐长玉没有回答,伸出手想试试看这道咒符会对灵力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指尖距离肌肤不?过三寸的地方,咒符银光微闪,一股沛然巨力将他掀飞出去, 狠狠拍在了墙上, 砸碎了桌上好些瓷器。 巨大的破裂声吓得?李斗牛霍然站起, 拍着门喊:“少爷,你们没事吧?!” 齐长玉咳了口血:“我……没事, 咳咳,别进来!” 林奚同样有些慌张:“齐长玉, 要不?我叫大夫过来吧?” 齐长玉摸摸后背, 有些碎瓷片扎进肉里了,他忍痛拔下来, 后背衣裳血染得?通红,林奚不?住道歉。齐长玉尬笑着说:“没事, 看着吓人?了点,不?过小伤而已,我静修一会,一会就好。”脸色煞白地给自己喂下一粒丹药,开始打坐静修。 林奚默默把裤子?穿上,出门叫李斗牛赶紧跑个腿,把家里的老人?参切一片过来。自己看着沉静修行恢复伤势的齐长玉,心里对腿上的咒符越发迷惑起来。 就是一个护身咒吗? 但是一个护身咒,为什?么要布在大腿上……怪怪的感觉。 齐长玉果然有几分本事在身上,很快伤口恢复了些,对林奚送来的人?参,他客气一番也含下了,说:“你这符咒的层次很高,不?是一般人?能设下的。”他好奇地问:“你当真对这个没有印象?这么细致的咒符,要布置下来不?是瞬息的事。” 林奚面露难色:“我真的……一点记忆没有。” 齐长玉沉吟一会:“既然这个咒符是为了保护你的,下咒人?应该没有害你的心思。不?过……”他挠了挠头,“只有摸大腿才会引动咒符,这下咒人?莫不?是把你当成禁脔了?” 林奚默然不?语,这种事说起来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可有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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