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陌路天各一方,有名无实了。” “这么准?”林德嘀咕着,突然变得没信心起来。 奚存青伸手捏了下他?的脸,笑道:“紧张什么,我猜先祖们断姻缘是靠八字断的,你这连八字都?没有,他?们想不同意也?没办法?啊。” 林德噗嗤乐了,接着看奚存青盖上?朱红私人钤印,属于奚存青的告祭帖正式写完。 “你想好该怎么写了没有?” “咳咳!”林德清了清嗓子,“敬告混元……”“是上?清混元玄天教。” “啊啊啊,上?清混元玄天教,上?清混元玄天教。诸位先门?祖辈、道门?仙祖,我想和你家第二百二十七代的道子成婚,就这样!” 奚存青哪好意思照着他?说的写,黑了脸:“你真就写成这样啊?” “呃……是有点不礼貌,我再想想……” 想了半天,在原来的话上?添了一句:盼诸位先祖成全! 虽然是变得更诚恳了些,可还是显得太简单了。奚存青写好后,和自己的告祭帖对比一看,一个写了大半张纸,一个简简单单就算连上?名字凑不成五行。 林德看着有点心虚:“写大点应该可以?吧?” “你当这是箩筐呢?”奚存青左看右看,算了,心意到了就行,言语只是形式。 “对了,你好像还没个人的钤印?” “啊……真没有哎。” “我帮你刻一个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你连这个也?会啊!” “我会的可多了。” 鉴于林德真名全称字数太多,小?方刻印不好安排,询过林德意见后,仍以?“林得水”三字作为刻印。 奚存青会刻印,不过水平略一般,只会刻篆文,排布篆文照着印刻就行了,挑选的一条芙蓉冻石,印首琢盘螭古兽,底部蒙纸勾线,凝灵化刀。芙蓉冻石质软,切削塑形十分容易,很快一字线条便?凸了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石粉簌簌,林德托着下巴看得饶有兴致。偶尔奚存青会吹去刻印削下来的粉尘,不断调整刀刃刻向角度,刻得比林德想象的快多了,最?后用?软刷刷去残余粉尘,泡一泡水,擦拭干净。 “喏。”奚存青把印泥推给他?,“你来印。” 林德蘸蘸印泥,带着微妙的兴奋敲下朱红印章,两份告祭帖并在一起,用?五彩丝绑起打结,“这样就行了。” “然后呢?” “然后带去守萤楼的火盆去烧啊。” 一般而言,山门?内子弟只要想,都?可以?以?想得到仙祖护佑之名带着告祭帖进入守萤楼,叩请许可护佑姻缘。“许可”一事?,对门?下普通弟子几乎没什么约束力,只有长老或是道子决定要结成道侣了,才必须进入守萤楼叩问。 “今天会有别的人来叩请么?”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入夜,林德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比第一次在玄颜山上?正式见到宗主还要紧张。 “平时不会有什么人的,可能就七夕的时候来的人多点。不过叩请一事?,讲个先来后到,后来的人看到里面有人在,当然不会闯进来煞风景。” “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是不是紧张了?” “我没有!” 林德死犟着不承认,奚存青也?由着他?了。先清理了一下手头要办的事?务,确认不会发生什么突然事?件,看看滴漏时辰,觉得差不多了,道声:“得水,走了。” 林德魂不守舍,茫然地嗯了声,奚存青干脆去牵他?的手,腾空而起,直奔青槐谷。 “这次不能直接飞进去了。”奚存青在谷口停步,“必须徒步进去。” “嗯?为什么啊?” “嗯……这是规矩,很久很久的一门?规矩,久到已经无法?考证第一个立下规矩的是哪任宗主,但是……照着规矩做吧。” 不是第一次来到青槐谷了,上?次有奚存青挟风轻行,谷内丛生的野草荆棘伤不了他?,现在却要因为莫名其妙地规矩非要徒步行走,很快吃到了沉重的苦头:青槐谷内根本没什么路,一脚踏下去都?不知道是平地还是坑洞,若是不小?心踩到坑洞边缘,草茎湿滑,根本来不及收回?脚,崴两下林德还不至于走不动路,可也?着实疼得够可以?。深厚的杂草内储满了晚间凝结的露水,没走出几丈远的距离,鞋袜和衣裳下摆全部湿透。 更有打结的草茎结实得像绊马索,一不留神?就被绊得差点摔倒。 奚存青的状态比他?好不了多少,拿出珍藏多年的木棍儿戳戳打打,试探坑洞,有些地方草长得平平齐齐,戳下去却能淹没大半根木棍儿,真的难以?想象铲去野草后,青槐谷地面是何等的坑坑洼洼。 上?次奚存青带着我飞的时候,用?了多久,走了多远来着?怎么走到现在还是黑漆漆一片,别说守萤楼了,萤火虫都?没瞧见几只。 “离守萤楼还有多远啊?” “守萤楼在青槐谷的另一头,还有很远,很远。” 林德吁了一口气。 得吧,慢慢走。 荒草漫生的地带还只是青槐谷的最?外?层,往里走了很久才到真正的坟地,这里稍微好走了些,至少树下没那?么多绊人的野草。林德脚步轻快起来,只是湿透了的鞋袜和裤子依然让他?觉得有些难受,靴子内似乎进了石子,在脚尖滚来滚去,扎人得很,暂时停步脱下来倒沙子,然而走了没几步又有,索性放弃了。 不光走路走得不顺心,周围还多了很多奇怪的声音,像是某人的窃窃私语,凝神?一听又无影无迹。他?感?觉应该是在青槐谷里滞留的鬼魂在暗中窥探,评头品足,东瞧西看,猛然看到奚存青背后团着一团怪异的黑气,隐隐约约浮现出一张人脸,想也?不想扑过去打,酷肖人脸的黑雾却好似幻觉般倏然消逝,没有一丝踪迹。 奚存青愣了下,握住他?的手:“没事?的,他?们闹着玩呢,不要计较。” 林德略略放下心来,仍是不可避免地抱怨:“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鬼缠上?了。” “缠上?我的不是你?” “你这都?从哪学来的浑话!” 林德嘴上?抱怨着,心里还是有点乐。鞋袜带来的一点难受也?不算什么了,憋着一口气走了好久,随着渐渐深入,粗壮的古槐树越来越多,株株叶荫遮天,一点光漏不下来。 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远处星星点点的萤火带来了即将?抵达的希望,那?些淡绿的荧点似远似近。终抵荧点之间,在漆黑的林地里豁然出现了一溪潺潺流水,似乎是珍惜这一曲溪歌,古老的槐树都?让出了枝叶,让月与星的光落在破碎的溪面上?,水光灼灼碎烁。 林德觉得自己得救了,马上?脱下了干巴巴的靴子,甩掉臭袜子,奚存青帮他?捡起来:“别乱扔!”再抬起头,他?连裤子都?脱了,明晃晃地敞着两条白腿,跳进溪水里溅起老大的水花。 奚存青吸气:“成何体统!” 林德转头笑:“怎么了?这里又没有旁人。” 奚存青连连摇头,林德一屁股坐下来,脚踩在光滑的卵石上?摩挲,放松一路走来积累的疲惫,水光被他?搅得更碎了。奚存青在他?身边坐下来,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大腿,透白细腻的肌肤连皮下浅青色的静脉都?清晰可见,在夜色溪光下如?玉般泛着光,虽然白得耀眼?,肌肤色泽中仍带健康的粉红调。 林德往他?脚边踢了一串水花:“你不觉得难受啊?” “还好。” 林德抿着嘴笑:“要摸的话也?可以?哦。” 第0672章 元阳融汇 又?来了。 奚存青凑近捏他鼻子:“好了伤疤忘了疼?” “不摸就算了。”林德哼了声撇过头, 架起腿一晃一晃地泼水玩。 奚存青平心静气?,等了好一会,问休息好了没。林德脚泡得有些冷, 两腿缩起来, 直接扯了奚存青捡起来的裤子擦脚, 再换一条新的。 “鞋子不穿了?” “你背我。”林德相当理直气?壮。 “哎,你真是。”奚存青无奈,还是蹲下来让他上来。林德笑嘻嘻地扑上来, 奚存青抓着腿让他抱紧了, 沿着溪流稳步前行。 萤火虫渐渐繁密起来,守萤楼确实要到了, 远远望到了一塔晕黄的光明。 守萤楼附近的萤火依旧如星似海,感?知到有人靠近, 萤火纷纷散开逃避,分让出?一条路来。 林德自觉从奚存青背上滑下来,就?套了个?白袜子走上台阶。 楼内除了烛火燃烧的毕剥声再无其?他, 奚存青摆正了牌位前的蒲团, 先跪下来, 想到林德身份问题:“你不跪也没事。” 林德想了会,还是在蒲团上跪下了:“没事, 我?自己可以决定。” 非必要不跪,眼下这个?场合情?景, 必须给道门先祖足够诚意的尊重。 他跪下来听奚存青低声复述了一遍吿祭帖的内容, 他自己写的吿祭帖内容简单,也照猫画虎复述了一遍, 叩拜之后,再把吿祭帖放入铜盆里焚烧。 火光跃起, 林德看着摇曳的火焰,疑惑这结果会怎么显现出?来,同意火烧得更旺,不同意就?熄下去? 他侧头看了看奚存青的脸色,他神?色紧绷,还很?严肃。 林德不敢问了,也不知道会迎来什?么样的结果。 铜盆里的火势一直很?稳定,正常几张纸的量烧了没一会就?会渐渐小下去,而火盆里的火灾吿祭帖已经焚尽的情?况下依然在燃烧。 奚存青屏气?凝神?等了许久,铜盆火焰陡然“砰”的一声,变得更加明亮旺盛起来,强烈的灵气?波动扩散开来,甚至从火中透出?一股奇异的馨香气?味,恰似龙涎香、檀香与花香的混合,林德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这么明显的征兆,想认为是不同意都不可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奚存青紧绷的神?色终于柔和下来,再次拜谢列位先祖,转头笑起来:“走吧。” 林德抿着嘴:“放心啦?高兴啦?” 奚存青张开手:“抱一下?” 林德顺从地扑上去,奚存青抱起他转了一圈,林德畅快地大笑起来,与奚存青额头相抵,小声说:“存青,我?好高兴。” “我?等这一刻好久了。”奚存青亲亲他,兜着他膝盖窝往上一抬,林德惊笑一声,扑腾着腿:“抢劫啦!绑架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奚存青一拍他屁股:“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私自跑到教?宗要地,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林德听他这般装腔作?势乐得不行,也愿意配合着含冤:“冤枉啊,在下只是无意闯进来的,绝无非分之想!” “好你个?小贼,既自辨没有非分之想,那就?是有了,快说实话,进来是图什?么?” 林德笑得快肚子疼:“哎呦,我?……哈哈哈哈哈……”屁股又?挨了一巴掌,他只好“招了”:“我?招,我?招,我?进来是偷东西的。” “偷的什?么?” 林德一板一眼地瞎扯:“听闻教?宗山门内有件举世无双的珍宝,法力高强,能应许百愿,十?分灵验,笑得想偷来试试……” 奚存青出?了守萤阁,一步便是百步距离,说话间的功夫就?已经出?了青槐谷,来到一处月光潺潺的溪流旁边,芳草如甸,幽香弥漫。河岸边生着不知名的夜光花,在山门充沛的灵风循环里飘逸出?点点梦幻星光。 奚存青将肩上扛着的林德一把薅下来压在草地上,跪地俯身圈住他一脸严肃认真的问:“那你偷成功了吗?” 大哥这演技真是太强啦,要不是这环境这气?氛,还以为是夜庐夜游神?在审问犯人呢。林德瞧着他眨巴眨巴眼:“好像偷成功了呢。” 奚存青握住他十?指,慢条斯理:“什?么叫‘好像’?” 林德不自在地扭了扭,脸慢慢红了:“还没许愿呢,不知道那宝贝肯不肯听我?的话。” “许的什?么愿?” “许的……许的白头偕老的愿。” 奚存青笑起来,俯身亲下来。林德抬起腿缠上他的腰,他对这事有过一点经验,但是……或许……经历上一次梦中神?交后,也许存青会找书去看吧?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只知道笨笨地配合。奚存青极尽耐心与温柔,让林德接受起来痛感?不是很?强烈,只是一直哼哼唧唧的,像小猪一样。把奚存青都逗乐了:“哼什?么呢?” 林德脸色红红白白:“有点……有点怪。” 奚存青突然加重了力气?:“这样怪不怪?” 林德被陡然加重的力道撞得腰一弓,呜呜咽咽:“啊呀,还是好怪……噫!咿呀!你不要那么快……呃……”很?快他的话语被撞得支离破碎,拼不出?完整的话。 魂魄荡漾,他看着漫天的星辰与月,恍恍惚惚。直到充沛的灵气?与元阳一并灌入体内,涨得脐下三存丹田温暖涨热。林德摸了摸自己汗湿的细白的小肚子,犹如梦呓般呻吟:“好像……怀孕了一样……” 奚存青比他还热,肩颈荧荧地流淌着光,亲了亲林德微隆的肚皮:“得水想怀孕么?” 林德害臊起来:“存青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怀不了……呀!” 奚存青把林德翻了个?身,跪伏在地上,附在他耳边吐气?:“那就?好好修行。我?的元阳还没泄完。” 奚存青折腾了林德大半个?晚上,到最后林德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腰痛得难受,肚子更是如是,膝盖也冰冰凉凉像块石头,更可气?的是奚存青往他体内塞了个?玉窍塞,说不能泄出?来,不然白白浪费损失修为。林德气?得咬他皮肉,到底因为没什?么力气?,挣不过他,回到玄颜山就?一头睡死了过去。 针对奚存青的感?情?非议在守萤楼的结果出?来之后彻底平息,连仙祖都没反对,他人反对有什?么用,一下子好像全接受了,就?算再有所不满,也只能私底下颇为微词。 奚存青的姻缘一事传得颇广,在确定道门仙祖没有反对这件事后,各大宗门和知名修士纷纷寄来了恭祝百年合好的祝帖,有祝帖就?有祝礼,玄颜山上每天都会收到大把的祝帖和各式各样的礼物,除了一些耳熟能详的大门派,还有不计其?数的小门小派,乃至于一些江湖势力,每天拆礼物都拆得手软,起初林德拆着东西,看祝帖还会害羞,后来拆多了也没什?么太大感?受了,后期寄来礼物的大都是一些听都没听说过的门派乃至个?人,翻看这些祝帖看如何吹牛成了他打发?时间的最大乐子。 在一干稀奇古怪的礼物中,只有白堵族的赠礼是最独特的,没有写了一堆客套话的祝帖,礼物外包装上贴着一张纸:“白都族大西勒赠。” 赠送的是一些耐储存的食品特产,以及一粒有单独盒装的奇特种子。林德认不出?来种子是什?么品种,去问奚存青,奚存青看了一会:“种下吧。” “嗯?大哥你不说明一下这种子是什?么用的吗?” “种下后你就?知道了。” 看奚存青的坦然态度,他好像从未把大西勒的感?情?视作?威胁。如此从容,林德就?不怀疑他了,种就?种吧。 种子种下土壤,浇透水,他把花盆往能照到太阳但不是直射的地方一放,转头就?把这事忘了。 各家的祝礼祝帖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减少,中原局势也迎来了更进一步的变化,在华云府和周唐联军的数次交手后,终于力有不逮,节节败退。 在华云府实力缩水到一定程度后,周明润设宴邀请唐松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唐松却没有赴宴,自此,周唐联军名存实亡,华云府主力部队向周明润投降后,两方瞬间大打出?手。 人间战事激烈,玄颜山上安静地飘起了雪花。 大雪来得突然,林德从暖呼呼的被窝里醒来,眯眼看了一下外面被白雪漫射得耀眼的山景,搓了搓被暖气?熏蒸得有些发?烫的脸:“今天又?是谁赢了?” “唐松赢了。”奚存青回头一笑:“还不起来?” 林德脑袋缩回去:“不想起来噢……” “不要躺太久了,对身体不好。” “哼……要你说。” 窝了好久,林德穿衣起来了,不是因为他想通了在这冬日如何浪费光阴是多么可耻,而是看奚存青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要兴致勃勃地拉他出?去玩雪去。 山门步入了漫长的冬季,风雪一日比一日紧。被窝的约束力也越来越强,林德有考虑过要不要回到更温暖的天宝或是卫血峒过冬,被奚存青劝住了:“唐松现在局势不妙,天宝日子在变得难过,卫血峒更加不安分了,有不少散修堕修集中在那里,随时都可能产生暴乱。” “暴乱……”林德被他说着一下打起了退堂鼓,算了,还是玄颜山上最安稳。 只是他偶尔会担心乔海印他们的状况,乔海印绝大多数生意都在天宝,战事冲击极其?严重,从旧四雄垮台后吃到的分红也不太够在乱世中大肆挥霍,即便与唐松有层关系,底下做生意的还是难免遭到吃拿卡要,层层打点,费心费力,无奈时局就?是这样,能保住基本盘就?很?好了。 唐松面对的形势的确越来越严峻了,他和周明润的实力比起来不算弱,也不算太强,武将方面是个?劣势,靠他一人撑着排面,而这点排面即便有诸多谋臣出?谋划策的情?况下对上周明润也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林德只知道今天唐松赢没赢,后来听着似乎输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有时候唐松会靠主动退让来达成一场胜利,但杯水车薪的胜利不足以扭转大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也已经很?久没倾听到来自唐松的声音了。 第0673章 备用无极 林德对军事?指挥半窍不通, 随着奚存青说的“败”的次数增加,再加上唐松本人怪异的沉默,他主动联系了唐松:“唐松, 你?还好吗?” 唐松应该听到了, 但没有答话。 “回答我!” 他终于有了心念上的回应:“不太好。” 唐松觉得自己要失败了, 自己拼尽全力去争取的,还是敌不过越来越强的周明?润,敌人之间是不会讲什么情面的, 输了就是输了, 败者出局,身败名裂。 即便想到了这个道理, 真要?去做好这样的觉悟,还是会觉得不甘心啊。 很不甘心。 唐松默默抽着烟, 烟叶辛辣呛得他剧烈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周无歧走过来端着一碗水:“将军休息一下吧,别抽了。” 唐松摇摇头:“我没事?。”继续抽。 他低声问:“下一步我们去哪里?” “我还没想好。” 当?初那些被迫投入唐松麾下的年轻学士们似乎发觉投错了门, 人心浮动?, 想着改换门庭, 可是无法确定周明?润是否还会那么?大度地接纳他们,就算接纳了, 能?不能?重振门庭的荣耀都是两说。 “有人想杀我,用我的项上人头邀功。”唐松说得轻松写意, “对那些人来说, 这是唯一能?赚到姓周的信任的法自。” 林德轻笑:“谋杀旧主,向新主邀功, 我不觉得周明?润真会信任他们。” “嗯,说的不错。” 唐松不知道他们何?时才会下定决心铤而走险,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就算他真的要?败,他也会先把那些见风使舵的恶心东西杀了出最后一口气。 “你?的手下……” “我不知道。” 就算对命运的终局早有预感,唐松仍然想要?自己扭转抵达结果的过程,他还有时间,可以?做成很多?事?。 他和鹤避烟抱酒畅谈彻夜,先为?鹤避烟安排好了出路。 再和周无歧通了声气,周无歧不知是真没听懂还是不愿意听懂,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唐松拿他也没什么?办法。接着再找其他心腹将领一个个谈过。 走到这份上,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投降的话结局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多?活一时,还要?承受随时被清算的提心吊胆的代价,还不如撑住死战,保留一份最后的体?面。 明?知道结局是必然的死亡,那么?一步步撑过去还有意义么?? 唐松不知道,连林德也给不出答案。 “我不看未来,我也不想看。” “又下雨了啊今天。”下的还是贼冷的雨夹雪,雪粒子密密地打在帐篷上,噼里啪啦像冰雹落下。周无歧拨了拨火炉,添入几块煤炭,火炉散发的热量弥补了开帘时散失的热量。 “将军吃点东西吧?” “我先不吃了,没啥胃口。” 周无岐罕见地没再劝他。 唐松沉默地望着窗外直坠的密密麻麻的雪粒子,想自己为?什么?会败,想来想去,不得不承认自己手下和周明?润比起来是有差距的。长孙旭、赵小路,都是早已经打出大名气的武将,无论是谋略还是武艺都是人中豪杰,赵小路身负“小阎王”、“七杀星”之?名,在江湖中的名气甚至能?压过周明?润一头。 反观自己,就算竭力想拉拢或培养出一位将才来,也无奈地发现,天才不是那么?好找的,现实中普通人不知凡几。放眼军中,完全是矮个子里拔将军,勉强凑合用而已。 在气运上,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丝。 “将军,这是周明?润传来的信。” “哈!都这时候了,还给我传信?怎么?发现的?” “应该是过内谍的手传进来的,放在我桌上。”周无岐把信递给他,唐松拆开扫了两眼,又是无聊的劝降之?语,美名其曰“重修旧好”、“为?天下早日安定着想”,一长串倒履相迎、封王封侯的肉麻话,信这不如信鬼。 “切!”他冷笑一声,直接把信丢进火炉,跳起一点耀目的火光,“羞辱呢这是。” 周无岐沉默不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松揉了揉头,顺着搓脸颊,这时候发觉,胡子又有好久没刮了,摸着扎手:“老周,帮我刮刮胡子吧。” “将军稍等。” 周无岐打来热水皂块,如之?前千百次服侍过的那样,先用热巾敷熨,再搓皂块揉搓出泡沫抹在下巴上直到覆盖大半张脸。 一刀一刀慢慢刮下碎须与泡沫,杂乱的胡茬逐一修平整,最后再润湿擦洗干净,唐松揽镜自照,臭美了一番:“要?是我还年轻,多?少也是个风流公子。” 周无歧听着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 局势越来越分?明?,林德再度考虑起出山的事?来:他有预感,唐松即便说要?死,也绝不甘心。 谁会真的坦然赴死呢? 他之?前是修士,为?了争位才不得已了断了修为?,现在大势将去,之?前又是林德出手将他从垂危的境况中解救出来,那么?,是不是也有别的办法重启修行之?路? 林德觉得,如果唐松没傍上自己,他可能?真的就此认败服输,一了百了,但有他在,有一个来路神秘且总有意想不到的解决办法的人在,唐松就认为?,自己不是全无退路。 表面上他依然正常的忙碌自己的事?,为?最终的结局做准备,实际他已经在祈求过他,等待应许愿望的时候。 该不该出手帮他? 林德很犹豫,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占卜方?案,都没得出想要?的答案。平心而论,乔海印能?在乱世中稳住自己的基础盘,白淳门的一夜暴富,都离不开唐松的影响力,救了他一命后,他再没表现出什么?叛意,可以?算是放心了。现在局势将定,卸磨杀驴,不管不顾,有点说不过去。 风险在于保下唐松,就意味着要?与新朝皇帝周明?润作对,哪怕他出来作保唐松不会再揭旗举事?,也不如死人令人放心,之?前一系列资助与努力可能?统统白费,还会连累到赵小路。 保,还是不保。 林德扯着松针计数,在选项中摇摆不定。 最后实在是纠结得头疼,他不得已问了奚存青,问他会如何?着手处理这件事?。 奚存青沉吟半晌。问他:“你?想保他吗?” 林德有点说不上来那感觉,于理抛弃唐松这枚棋子,心安理得享受赵小路挣来的一切利益才是风险最低的方?案。 奚存青轻轻呼了一声,摸摸他脸颊:“你?且放心吧,如唐松这般人,怎么?可能?轻易言败,吉人自有天相,且慢慢观之?。” 林德感觉有点为?难,实在无法完全作壁上观:“你?说……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奚存青思索一阵,忽然笑起来:“倒有个妙法子。” 林德一下子高兴起来:“我就知道大哥有主意!快说说,是什么?法子?” “来,我带你?看一样东西。”奚存青笑盈盈地拉起他的手,林德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很遥远的地方?,没想到出门就是左拐,往后花园走去。 山腰小院的铺陈装饰很多?都按着浣沙堂的布局审美来,并栽种了不少珍稀灵草奇花。奚存青牵着他走到一堵墙前藤架前,指点着说:“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德看着那一藤架陌生的绿油油的嫩叶子看了半天,恍然回忆起来:“这是……大西勒给我的种子?居然能?长得这么?快?!” “这种子为?极为?稀有的无极藤之?种,生命力顽强,无土亦可用灵石栽培,它的果子可以?长期温养隐匿灵魂,效用非凡。但是无极藤性状特殊,有些藤种永远结不了果,有些结的果子无法用作法器。现在能?稳定结果的无极藤株都掌握在青囊林手上,据说用了特殊的秘法催化得来。” 林德啧啧称奇:“没想到还有这么?珍稀的东西,呃……它能?结果吗?” “向我许个愿试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林德乐了,锤他肩膀:“存青你?怎么?这样!许了愿它就能?结果吗?” “有八成可能?会结果,如果唐松能?支撑得够久,可以?等到,无极藤的果子就算离枝,有水泡养一样能?维持蕴养灵魂的功效。如果等待时机合适,就等于有了一现转机。” 虽然有无极藤可存灵魂,但是……日后躯体?是个麻烦。借尸还魂可不是随便找具新死躯体?就能?解决的事?,教?宗对修士界借尸还魂的行为?追查严厉,就是因为?以?前不缺乏有邪道修士为?了逃避仇人,先下手为?强抓来合适的活躯,提前转移一部分?修为?,自主“借尸还魂”。 林德考虑了下,鉴于寻找合适躯体?并不容易,唐松甘不甘心在当?个果子那么?久都是两说——非要?强行等待合适的暴毙躯体?借尸还魂的话,可能?还不如转世重生来得快呢 他决定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唐松自己抉择,写一封快信告知情况,如果他同意等待借尸还魂的机会,就给予他精血与顶发,他会安排好。 唐松看着林德寄来的快信,看了许久,他很抗拒这不得已的后手,总觉得自己命不该绝。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自己要?沦落到这种结局? 一定会有办法的……唐松不觉得自己到了该死的时候。 无极藤之?果,只能?用作最后的手段。 第0674章 不是终结 唐松接受了林德的条件, 但是他明言不?会把这作为唯一的手段。他还想尽力争取。 唐松深根在?骨子?里的反叛天性注定了他不会坦然地接受死亡。林德觉得这样也好。论能?力,唐松其实不?逊于周明润,只是周明润气运更强一点, 拉拢的将才又实在太多了些, 时势造英雄。 有这么个强力的人在, 很多事可以放得更开?。 唐松安排得很快,他的血与?发单独装好,混在给乔海印的报酬里, 早有所?知的林德不?动声?色地?吩咐了句, 乔海印就把这批报酬给了他,对管家的说法是给他的零花钱。 林德屏退他人, 费了老大的劲一箱箱拆开?,从大把排布得整整齐齐的银交中找出唐松深埋在?箱内的盒子?, 用寒玉打造,摸在?手里冰凉得吓人。 连保存在?琉璃瓶中的血还?保持着刚滴下来的新?鲜的血红。 林德晃了晃透彻的瓶中血,把它放回?寒玉盒。 接下来, 就等天下这场纷乱的棋局落下最?终的帷幕。 然而这帷幕落下花费的时间, 比林德预计的还?要长。 唐松在?一次次败退性的转进中, 以“意外”或是毫不?掩饰的理由直接处决了那些曾经想过要用他人头去向周明润投降的人,没有一个漏网。 他最?终的行径威慑住了剩下所?有人, 没有人能?背叛他,任何背叛的想法都会被看穿。剩下的部?队在?仅存的地?盘休憩, 当地?官员为他们送来补给和新?衣服。 唐松沉默地?看着鹤避烟大口地?扒拉着饭, 思考着该怎么说——等所?有人差不?多狼吞虎咽完了,他站起来,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诸位弟兄。能?陪我唐某人打到这份上,到头来落到什么都捞不?着的地?步, 在?下实在?是心中有愧。” 片刻的沉默后,有人笑了起来:“将军这是什么话,起码跟着你混了,吃到了以前做梦都想不?到的东西,也能?混个头目当当,怎么能?叫什么都没捞着呢?” “我曾经想过要跟诸位共富贵,裂土称王,如今看来,唐某气运不?济,实力不?济,才学不?济,兑现不?了给大伙儿的承诺了。”唐松惨然一笑,“事已至此,再?做困兽之斗毫无用处,我知道你们也不?是肯甘心投降的人,投降更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背后被戳嵴梁骨的滋味不?好受。所?以我想,给你们布置最?后一项任务。” 他看向鹤避烟:“这个主意,我和老鹤之前就商量过了,由他带着你们去下一个地?方,之后的计划,他会向你们说明的,总之,不?会亏待大家。” 片晌的沉默后,周无歧问:“那将军您呢?” “我在?这里会会姓周的。” “我跟你一起。” “少他妈放屁!”唐松干脆利落地?否决了他的妄想,“服从命令!” “可是……”周无歧少有地?想要反驳,被唐松一眼瞪了回?去,“我再?强调一句,服从命令!” 死寂,周无歧看着似乎服软了,颓丧地?坐了回?去。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巡梭,下达了最?后的命令:“去吧,老鹤会带着你们离开?的。” 众人沉默地?整理最?后的家当,唐松说:“武器盔甲什么的就不?用带着了,不?带更方便。” 周无岐说:“不?。” 唐松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目光移开?:“随你。” 事到最?后他忍不?住催了一下:“快走?吧。” 周无岐没再?惹乱子?,顺从地?跟着鹤避烟离开?。唐松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松了口气,转头回?到屋子?里,拨了拨炉子?里所?剩无几的木炭,除了靠近炉子?边上有点温度,稍微走?远一点都冷如冰窖,他沉重地?呵了口气,等待周明润的到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将军?”第一个来拜访的人有些意想不?到,县丞畏畏缩缩地?探头看他,唐松犹豫了下:“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外边冷。” 县丞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大官儿”,唐松部?队刚败退下来的时候,县衙里为数不?多的官员听到风声?立马跑得无影无踪,县丞后知后觉,慌慌张张收拾点细软打算跑路的时候,已经能?从远方看到群马奔腾而来的烟尘,无奈之下只得放弃,还?得一人扛起伺候这些兵大爷的活,低声?下气去讨粮食煤炭。 刚从大爷大娘那讨来了一盘馍馍和一碗咸菜,没想到出去忙活一会儿的功夫,屋里就剩下一个人了,还?是官儿最?大的那个,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即便唐松和颜悦色,哆哆嗦嗦进来放下食物,没一会就呜呜地?哭起来。 “哭什么?” “将军,我,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啊?” “死并不?可怕,不?过是另一种开?始。”唐松有林德兜底,面对死亡态度超然了许多,不?过他也知道,这样的道理跟市井小民说没用,拍了拍他肩膀:“你放心啦,我别的办不?了,让你活下去还?有的是办法的,说不?定还?能?保住你这官儿呢。哎,不?如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当上这县丞的?” “小的,小的从前是个普通书吏……” 不?在?官员名?册,只是个外聘打杂的。粗通文墨,啥事都要瞎忙,迎来往送,少不?得受气,不?过看在?好歹算是混上了官饭,说出去有几分面儿,至少在?老婆孩子?面前能?抬起头,就一直忍着做下去了。倏然局势大变,原来的老爷被莽夫一斧头砍在?肩颈上,一命呜呼,衙门群龙无首了好一阵子?,纷纷逃跑,直到唐松的一支部?队路过,整顿了县内秩序,看他办事干活还?算老实,就指定了他来做县丞,一步登天。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啊。”唐松半是感慨,半是说不?清的复杂情绪,问县丞:“你觉得这些日子?还?算太平吗?” “还?……还?可以,还?可以。” 唐松接着开?玩笑说:“以后你就要换主子?啦。” 县丞哪敢随便接他的玩笑话,尴尬地?说:“我等市井小民,唯望日子?过得安稳,能?混口稳当的饭吃……” “我知道。” “我本来想着,能?做到这样的也算是不?虚此生了。”唐松揉了揉脸:“现在?看来,该没资格的还?是没资格。” 县丞想到了之前在?官场混迹锻炼的本事,拍马道:“将军做得很好了,我觉得之后的人未必有您做的好呢。” 唐松只是笑,拿起馒头:“不?吃要冷了,快吃吧。” 两人就着咸菜吃了四五个馒头,吃的喉咙发干。县丞说锅里还?有一点小米粥,他去打两碗,出去没多久就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将军,将军!他们追上来了!” “慌什么,先把粥端来,吃饱了再?说。” 县丞喏喏称是,瞅着愈逼愈进的林立旗帜,心里越发慌得厉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厨房,拿了两个海碗,把锅里一点稀薄的小米粥刮到碗里,再?端着往回?跑,一进一出没多久,似乎敌军已经抵达了街口,鸡鸭慌张地?咯咯哒,扑腾乱飞。 “将军!粥来了,粥来了。”明明几步路,县丞却心跳得极快,满脑门虚汗。 “坐下吃。”唐松反而更加从容不?迫,伸手端过一碗粥,吸呼了一口:“嗯,有点冷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么冷静自在?的样子?,县丞怕得要死的心绪稍微和缓了些,仿佛有他在?,天塌不?下来。 “他真就放弃抵抗了?”紧紧尾随而来的周明润在?县衙街口勒住马,瞧着不?远处还?有刚丢下的武器,再?加上一路追来畅行无阻,没有断后没有埋伏,出乎意料的顺利。 除了放弃抵抗,想不?到别的情况。 赵小路沉默不?语,他感觉师父会保——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肯定会保。 在?唐松攻打天宝后,收益最?大的无疑是白淳门和乔叔叔,唐松现在?要死了,师父会对他不?管不?顾吗? 赵小路觉得,不?可能?。 师父不?是这么绝对理性冷血无情的人,他的无情只针对有仇的人。 师父会怎么保唐松?会不?会现在?他就和他在?一块儿? 赵小路脸绷的紧紧的,主动向周明润请示:“末将愿先去探查情况。”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明润扫了他一眼,容色冷肃:“去吧,注意安全。” 赵小路不?语,一扬马鞭,数十位心腹侍从紧紧跟随过来,疾驰而去。 县衙门过不?了马,几人下马把赵小路围在?中间,大步前行。赵小路高?声?喊:“唐松!你在?里面?!” “在?。”唐松的声?音平静坦然,丝毫没有败军之将的颓丧,赵小路目光一凝,冲身旁的卫兵打个手势,立刻有一人脱出队伍去向周明润报告。剩下几人纷纷握紧长枪预备,缓步前行。 为了避寒,唐松把门关了,在?外可以看到屋里一点属于火炉的微弱黄光,除了唐松,还?有另一个人,他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难道师父真的要为了唐松公然与?周明润为敌? 也许不?会,也许……他思绪短暂混乱了一会,决心还?是要看了再?说。 他大步上前,暴力地?推开?门,围坐在?火炉边的一个是唐松,一个陌生不?认识。 紧张的思绪顿时放松下来,不?是师父就好,不?是师父就好。 唐松手里端着喝剩的半碗粥,笑道:“这么紧张兮兮的干什么?”笑得眼睛眯起来了,目光却更锐利,扎得赵小路心头一紧。 “你当真肯舍弃一切了?” “不?然呢?” “我总不?太信。” “信不?信那不?是你的事?”唐松从容地?喝两口粥,本来没多少,这两口下去直接见底,遗憾地?啧啧,“姓周的呢?” “主公马上就到。”话音未落,身后的脚步声?陡然密集杂乱起来,转头一看是周明润带着大批护卫将领跟过来了,唐松呵呵笑:“嚯嚯,好大的阵仗,前呼后拥啊。” 周明润站定,半晌道:“唐松,你怎么就孤家寡人了?” 第0675章 为何求死 这话无异于赤裸裸的羞辱, 唐松淡然地笑了?声:“这不是看您怕死怕得厉害,少点人让您安心嘛。” 周明润坐下来,并?未因他的反讽感到一丝恼怒, 有?的只是作为胜利者从容的放松:“想?不到唐将军还如此巧舌如簧。” “哪里那里, 千言万语不?如行?, 哪比得过您的城渊似海呢。” 论语言交锋的阴阳怪气,周明润还?是略逊一筹,脸色稍稍难看了?些, 旋即恢复正常。属于最终胜利者的气度回?到?了?他身上, 自然而然地看向火炉边坐着的陌生人,县丞战战兢兢, 被他目光一扫,顿时如冻头鹌鹑般头一缩。 “这位是?” “这位是此地县丞。怎么, 周公想?秋后算账不?成?” 周明润神态从容:“我一路过来,见此地居民还?算安居乐业,略有?余粮。在这乱世中?殊能可贵, 既有?能者, 何不?让他为己效力?” “哦?想?不?到?周公还?真能容下敌人的手下?” “有?何容不?下的。”周明润话题一转, 露出诚心诚意的恳切神色来,“唐松, 你?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这是何苦呢?我欣赏你?的心气与才华, 我相信你?就算不?当?将军, 从文亦有?宰相之才。” “哈!宰相之才!姓周的,你?能别胡咧咧了?么, 还?宰相之才呢,你?乐意让我当?宰相?”唐松嘲讽性地笑了?声, 神色厌倦,“收起你?假惺惺的那一套,要死就赶快给我来个痛快的。” 周明润不?为所动:“你?的那些手下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想?死不?代表他们?都想?死。”唐松哼了?声,“想?追就追吧,反正你?肯定找不?着。” 周明润沉静地看着他:“你?真的会死?” 这个疑问自从唐松部?队表现出毫无斗志的溃败起就开始怀疑了?,现在看到?真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唐松面对死亡的态度太洒脱,太豁达,反而让人感觉有?点不?对劲。 “人生在世,命只有?一条,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周明润倏然改了?主意,“你?好好想?一想?吧,失去了?修士身份,再不?挣下人间富贵,未免太辜负一路来的辛苦了?。” 唐松瘪了?瘪嘴:“假惺惺!” 唐松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没有?死成。 事后思来想?去,唐松觉得周明润没第一时间杀了?自己,还?是因为林德的存在,尽管他没有?任何证据,但是他就是怀疑林德已经预先做了?某种安排,死亡反而是成就他们?计划的第一步。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更安心些。 姓周的老壁灯有?时候也能怀疑到?点子?上去嘛。 既然暂时死不?了?,索性顺其自然了?。周明润给他安排的“监狱”在云湖故抚岛,四?面环湖,独门独院,好吃好喝,生活无忧,除了?不?能出大门,时刻都有?人看着防止一头撞墙自杀,晚上湿气重了?些,什么都挺好的。 林德拿着奚存青帮忙做的无极果法器等来等去,没等到?唐松的灵魂窜进来,疑惑之下,询问唐松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了?解详细之后哭笑不?得。 周明润的怀疑可巧怀疑到?了?点子?上,现在唐松短时期内是死不?成了?。林德看了?看手上的无极果笼,绿意浓厚,被环刻符文的金环扭结成金笼,琉璃器内无极果浸泡在盈满的高纯度灵液里。奚存青叮嘱过,这法器内的灵液浓度太高,忌讳强烈的灵能震动,否则会爆炸。 这么一件好宝贝做好了?却空置实在可惜,但是,总不?能现在催着唐松想?办法赶紧去死吧? 还?只能暂时搁置不?用?了?。林德无奈地把它收进金铃镯里,想?了?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唐松被软禁,没准还?会被关到?死。现在天?下主要的势力是都被平定了?,还?有?一些偏远小地方还?有?自封为王,华云府的残余部?队做起了?流寇,兴风作浪,承宣更有?一些愚忠之士,跑到?靠近重潮海的荒僻地带拥立了?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皇族子?嗣为王,搞得赵荣轩很是忧心,生怕他们?一时想?不?开要找他们?开刀。征潮宗现在在重潮海一带名气也不?小了?,又是出了?名的富得流油,在这般情况下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尽管有?个强者梁枫坐镇,对凡人也不?好大打出手。 四?方仍未彻底平定,周明润有?得搞。 林德揉了?揉眉心,整理思绪,想?起安排去接鹤避烟和周无岐的秘语人,现在安排得如何了?? 林德心念一动,秘语人立有?所感,抬起头看向远方冥冥的青空。 “怎么了?秘语大人?” 秘语人收回?目光:“信使大人叫我了?。” “他问什么?” “问情况。” 唐松事先和鹤避烟谈过一次,鹤避烟何等聪明之人,尽管唐松只字未提假如他死了?的话之后该怎么办,鹤避烟还?是想?到?了?,他可能有?极其不?一般的后手在。 唐松的生死不?用?担心。但周无岐就不?一样了?,他自被唐松勒令撤退,又跟着秘语人一路走来,心里无时无刻不?想?着召兵复仇,整日神色阴沉,窥伺机会打算逃跑,那点心思几乎写在脸上了?。 秘语人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有?点不?耐烦暗示解释,他考虑过要不?要干脆把周无岐打晕运回?卫血峒,又觉得这样实在麻烦,强扭的瓜甜不?了?,到?了?卫血峒周无岐肯定还?要想?着逃跑,不?在眼皮子?底下看管更麻烦,也不?确定到?底要不?要向他说明情况好让他安心。 林德了?解情况后,沉思一会,忽然有?了?新的主意。 “他想?举兵报仇,就让他去吧。”林德告诉秘语人,“不?过,得先把唐松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他。唐松现在被囚禁在云海郡云湖里一个孤岛上,让他去救。” 秘语人讶然,迅疾想?明白了?林德的用?意。倘若周无岐救成功了?,周明润再领兵追杀一次,乱箭之下,死亡概率极大,没救成功,反复骚扰损失人力,周明润也会考虑再把唐松囚禁下去是否划得来,更可能以人作饵,将周无岐组织起来的人一网打尽,为防类似例子?,他肯定不?会再留着声望极隆的唐松继续活下去了?,省得再有?人打着他的名号起事。 “好,我会告诉他的。” 精神联系断开,静坐的秘语人睁开眼思考了?一会该如何对周无岐暗示,嗯……天?快黑了?。 “时候不?晚,两位都饿了?吧?不?如就在此地扎营休息一晚再走?” 鹤避烟没有?意见,秘语人动手画圈生活,扎起营帐,在火堆上悬上锅具,掐诀引水,隔一块木质的孔板水蒸年糕。 水很快沸腾起来,滚烫的蒸汽逼出了?年糕质朴的香味,三人都沉默,秘语人也找不?到?由头说话,他本来就沉默寡言,一时间找不?出话头来。 年糕在沉默中?熟透,秘语人挑飞锅盖,撤去火源,等待年糕凉到?合适的温度,忽然说:“要是油炸后再滚桂花糖蜜会更好吃,可惜我没带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不?到?秘语大人还?对美食颇有?心得?” “少爷在冬天?里喜欢吃这个。”秘语人有?了?话头,稍微自在了?些,“在新鲜现做的年糕上嵌果干红豆,蒸熟洒桂花蜜,或者切小块滚白糖黄豆粉,都是不?错的吃法。” “是妙法儿。”鹤避烟应和,“对林少爷的由来,我一直有?些疑问,不?知秘语大人可否愿意为我解惑?” “但说无妨。” “林少爷为何知道我要带人撤出来?秘语大人单独带我们?走,是又有?什么安排?” 秘语人沉吟一会:“他知道唐松的一切。” “他的死活,他现在在哪,他全都知道。” 这话像是说给我听的。周无岐本来一直心不?在焉,突然接到?鹤避烟的目光,似乎别有?用?意,回?忆了?下方才听到?的话,不?由得问:“将军现在还?活着?!” “还?活着。”秘语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周无岐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砸晕了?脑袋,张着嘴好半晌才说:“姓周的没杀他?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这样不?安全,不?放心。” 周无岐大为疑惑:“还?有?什么能比死人更让他不?安心?” 鹤避烟脱口说了?句:“当?然是死人复活。” 周无岐被鹤避烟的话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如果真是如此……那就意味着,将军有?手段复活? 不?过他仍然没想?明白,为何将军一定要死? “为什么一定要死?” 秘语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短暂的沉默里,周无岐自己想?开了?,将军这么坦然地接受死亡,是因为有?……非死不?可的理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他现在还?活着。 他有?些理不?清,想?不?通,思绪复杂得要爆炸了?,鹤避烟沉静地思考了?会,很快猜出了?个设想?,如果林少爷真有?能让死人复活的能力,那么看到?未来也不?是难事,既然未来结局已经注定,为何非要硬碰硬呢。 他还?猜测,林少爷想?从新朝攫取利益,但明面上绝对不?能得罪姓周的,所以,作为与林少爷有?密切联系过的将军,必须死得光明正大,叫他看不?出一点破绽。 那么,周明润把唐松囚禁起来也是基于同样的缘由。他害怕林少爷留了?后手,在唐松死后捣鬼,玩虚晃一枪复活的把戏。那样一来,唐松死了?都能活过来的人物,可不?得被百姓认为是得了?修仙宗门的帮助,是天?下气运所归。届时周明润该如何面对? 两人如此不?互信,明面上居然还?没撕破脸皮,真是太有?意思了?。鹤避烟想?想?,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不?知道周无岐悟到?了?背后的隐秘没有?,更怕他想?不?开直接冲动地拉兵去救,担忧地望向周无岐,周无岐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将军想?以死亡达成什么目的,但他现在没死…… 他渐渐有?了?全新的计划,一直低落痛苦的情绪振奋起来,仿佛看到?了?无限希望。 “小周。”鹤避烟说,“如果你?要干什么事,拉我一个。” 周无岐看向秘语人,秘语人戴着面具,看不?出任何表情:“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两个活下去,其他人我就管不?着了?。” 第0676章 故抚出逃 尽管秘语人的态度冷淡, 言语上无疑表达了默许,对?他而言,保证两人存活的?前提下达成信使目前最想要达成的目标是最优先的, 把他们带回卫血峒的?事可以缓一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秘语大人会跟我们一起来吗?” “既然你们决定要去做, 那我会看着你们的安全。”秘语人神色淡然, “别仗着有我保护就为所欲为就行,看得再紧,也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鹤避烟喜笑颜开:“没问题!” 故抚岛上的?唐松猛地打了个哆嗦, 然后一连打了个四五个喷嚏。 “谁在?念我?”唐松嘀咕着, 揉了揉脸,胳膊作枕仰望青天。今天云海郡天气非常不错, 阳光暖和得正好,晒得人昏昏欲睡。 这样的?日子, 还不知道要过?多久。 要说舒坦吧,他这日子外人想求都求不到,要说哪里不舒坦, 最大的?问题就是本质上还是坐牢, 待遇好的?坐牢, 再衣食无忧,也比不过?自由自在?。 “老壁灯怎么找着这地的?, 还真适合坐牢啊。”唐松自言自语,湖中孤岛, 离岸遥远, 游泳都要游半天,万一在?湖中体?力不支抽筋了, 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哎,那不是正好? 唐松开始认真地考虑起当着守卫面淹死的?可行性, 琢磨了一会觉得这不大可能,守卫中是有?修士的?,下去一捞就是。 “害!”日子过?太闲,思?考能力都退化了,一时间?居然没想出什么合适的?主意,眯着眼?继续犯困。 从日升困到日落,晚上唐松精神头上来了,睡不着还无事可做,只能玩着周明润发明的?棋。说起来就可气,周明润在?故抚岛上安排给他的?只有?这么一项娱乐,大概他觉得自己发明的?棋挺好玩的?吧。唐松对?此憋了一肚子气,真不想玩敌人发明出来的?游戏,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以打发时间?的?方式,只能硬着头皮玩下去,玩着玩着,真他嘛无聊,自己下自己贼没意思?。 他眯着眼?敲木质棋子,试图用?规律的?声音催眠自己。太闲了,闲到自己感觉要废掉了,这就是老壁灯的?用?意吗?真有?你的?。 他打了个沉重?的?哈欠,趴桌上打算就此浅眠一会,没想到还是睡不着。 “晨昏颠倒,昼夜不分,唐松啊唐松,你振作一点啊。”唐松唉声叹气地锤着自己额头。 深夜守卫都换过?一轮班了,岛上除了春生虫豸偶尔的?叽叽声外几乎再无动静。唐松思?绪在?寂静中无限徜徉,缥缈若雾气的?遥远笛声缓缓而来,柔软得像错觉。 有?人在?吹笛? 唐松听着听着,思?绪越来越平静悠然,自然而然地睡下了。 这次睡着的?出乎唐松的?意料,白天昏昏沉沉眯觉的?时间?就够久了,没想到晚上还能睡得那么熟那么长,要知道他并不缺觉,甚至有?点睡眠过?度,如此一来,便显得那笛声很是可疑。 莫非是什么法术? 一旦有?了新?目标,他陡然有?劲了,向守卫理直气壮地要茶,而且必须是清明雨前的?上好茶叶,不过?再怎么软磨硬泡也只拿到了一包,临傍晚时兴致勃勃煮了一大壶浓茶,相当奢侈的?一大撮。 茶味浓得差点入口?就吐出来。唐松被苦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一点上好茶叶的?回甘都品不出来,好在?这浓烈的?苦味提神是真提神,一点睡意都没有?了。一边小?口?抿茶一边自下棋,心?里诅咒了周老壁灯一万遍。 孤坐饮茶下棋,时间?慢悠悠走?到深夜。唐松再点火煮水泡了一壶,这次不比白日那么浓,苦味程度让人稍稍能够接受了那么一些,全力消化着舌尖上的?苦涩,等待笛声的?响起。 笛声约是子时过?后响起,一样的?万籁俱寂,一样的?虚无缥缈,笛声响起之时,思?绪灵魂都陷入沉静的?安宁。 唐松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再掐一把大腿,真疼啊,绿茶好像也不太管用?,管用?的?是苦味。他花了点时间?才想起自己这么撑着图什么:既然笛声对?自己有?效,对?别人是不是也有?效? 如果猜想是真的?,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有?逃跑的?机会? 他摇摇晃晃往门外走?去,隔着栅栏窥探,等候巡逻队伍走?过?。让他失望的?是,巡逻队正常走?过?来,看上去贼他嘛精神,一点犯困的?迹象都没有?。 我猜错了?失望拖垮了唐松对?抗笛声到现?在?的?意志,他软软地倒伏下去,脑海中划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是不是有?别的?条件? “你怎么睡在?外面了?” 唐松睁开眼?就对?上了小?队长的?质询,语气很不善,他假装迷糊地揉揉太阳穴:“啥情况,我睡外面了?” “你自己不知道?” “真不知道。”唐松摇头,又是一副想起来什么一样的?,“我昨天听到晚上有?人吹笛子,你听到了吗?” “吹笛子?这附近方圆几里都是湖,哪有?人吹笛子?” “可是我真的?听到笛子声了。”唐松认真地说:“不如你们排查下?” 他听到并且受到了笛声影响,是不是意味着,只有?听到才可以受影响?夜间?的?笛声实?在?太缥缈了,晚间?还在?行动的?士兵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边和前面的?队友,很难注意到微渺的?声音。 军官一脸不信的?神色,唐松轻笑:“你可以试试看嘛。” 他没有?说话,转身离去。唐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笑容回落,深思?起来。 又是漫长等待的?白天。 唐松晚上关门,子时煮茶,浓俨的?一壶茶,苦得撕心?裂肺,一口?都抿不下去,舌尖点一点都感觉喉咙要被割伤了,狠狠皱着眉痛苦地咽下去几口?,脑袋都被苦得发晕。 子时过?后没多久,缥缈的?笛声如约而至。唐松靠浓茶的?苦味与自掐大腿刺激着思?绪清新?,勉强站起来走?向门口?,窥视门外,等了许久,没有?看到巡逻队过?来,间?隔时长已?经不正常了,然而仍无人发现?。 机会来了! 唐松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冲向很早之前就幻想过?逃出去的?墙角。冲刺发力踩上墙壁猛蹬跳上去,抓住墙头高高的?铁刺,铁刺缠绕的?铁蒺藜一下扎穿掌心?,强烈的?痛楚让耳边嗡鸣一阵,几乎什么都听不清了,咬咬牙抬起另一只手,拨弄了一下铁刺上的?铁蒺藜腾出能抓住的?地方,双臂用?力把自己提了上去,两脚踩在?墙上,缓了缓,剧烈的?疼痛感让他神志愈发清楚,慢慢地松开鲜血淋漓的?左手,铁蒺藜深深扎进肉里,一时半会居然扯不出来。 唐松确保自己能站稳,再腾出右手来把深扎于血肉当中的?铁蒺藜慢慢拉出来,张着嘴猛烈喘气,人几乎要因为疼痛眩晕过?去,好在?双手腾出,就可以用?十指勾住铁刺,一脚一脚的?把铁蒺藜踩塌下去,踩出马鞍形状的?缺口?,再缓了缓,发力跳过?去。 摔下来的?时候唐松感觉自己一颗牙磕掉了一半,又是一阵疼得头晕眼?花,站立不稳,好不容易爬起来,他咬住衣裳下摆,撕下布条缠绕掌心?血肉翻出的?可怖伤口?,血呼啦啦地往外冒,很快把布条染成深红。 唐松也不是没受过?伤,以前每次都有?医生过?来及时包扎,内条外养不用?担心?。现?在?这般恶劣的?条件下,除了捆住手腕减缓失血速度外,没有?药物,一会还要划水。他想了想到底要不要去守卫住的?地方翻翻看有?无药物,不过?很快否决了这一想法。现?在?还在?营房里睡觉的?是轮班的?人,他们可不是吃素的?,自己动作再小?心?,万一闹出什么动静就是前功尽弃。 拼了!唐松坐在?墙角下缓过?神来,咬牙跌跌撞撞走?向夜色下漆黑的?湖水,流淌着安静的?潮声。 在?下水之前,他活动活动四肢关节,把左掌心?再包了一层,除了一条亵裤全脱,减轻累赘,然后噗通入水。 得益于季节变换,此时云湖水还不算太冰凉,风平浪静,游泳的?绝佳时刻。 真是适合逃跑的?好时候啊。 唐松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发散。湖面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能听到的?只有?湖水被自己的?动作推挤的?浪声,路过?的?鱼儿受惊游走?的?气泡咕噜破碎声,刚开始还能闻到被湖水稀释后的?血味,后来血味也没有?了,左手已?经麻木到除了机械式挥舞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可能伤口?已?经泡发了吧,如果能活着上岸,左手是不是要剁掉了? 不知道自己划了多久,从头到尾尽可能地匀速,现?在?居然还不算太累,也可能根本没划多远?要是以前在?天宝的?时候多练练就好了,天宝有?不少城中湖的?。 继续麻木地游,游,游。 游啊,游啊,游啊游。 唐松默念着游啊游,此时此刻莫名地想唱歌。 笛声不知何时起消失了,或许因为他无力再从湖水涌动的?声音中分辨出来,他也无力再去关心?了。 恍惚游了很久很久,流动的?湖水倏然静止,包裹着他飞起来,一刹那唐松以为自己的?逃跑计划失败了,看守的?修士赶过?来抓到他了,心?脏猛地停跳,短促的?啊了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是谁?” 修士声音很好听,不是看守他的?任何一个,唐松下意识地撒谎:“我闲的?没事出来冬泳的?!” 话说完他也想到自己临时编的?有?多乱扯,救他上来的?修士轻轻哼了声:“那你还真命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唐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如果修士丢下他任由他自生自灭,他也没法指责。 只是他实?在?过?于疲倦,此刻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时机,四肢百骸极其沉重?无力,闭上眼?一下睡死了过?去。 是死是活随他去吧。 容貌姣好的?修士看了他一会,颇觉无奈:“无意惹下这桩麻烦……也罢。” 以正道修士而言,不论因果如何,断不能见死不救 第0677章 既见仙子 唐松是被?热醒的?。 太阳正正洒下来一大片阳光, 晒得衣服滚烫。他艰难地翻了个身,双臂麻木到?几乎丧失了全部知觉,受伤的?左掌已经重新包扎起来了。观看包扎好的表面, 平滑得很?, 应该是最深的?伤口都被?法术愈合了, 包扎起来是防止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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