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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久无人住,若大人不嫌弃的话,可以去那里小住些许时日。” 林德不客气地接受了:“好,我会在那里长期修炼,无事便不要打扰我了。” 饶管事拱手:“那是自然。” 饶老爷在县城的宅子三进的布局,林德一个人住显得太空了,饶管事过意不去,询问是否要配几个仆从侍女之类的,被林德拒绝,他不愿有人打扰,。 林德过起深居简出的生活,每日除修炼之外,就是读书写字,默默想着未来。 饶家时不时送来新鲜果蔬放在门口,省了他不少买菜钱。 夏消秋来,渐入冬季,细雨绵绵,微风似一把把细刃刀,刮到身上格外阴冷。 一位蓝衫老人在雨中闲庭信步,手上空空,身上衣衫却半点未湿,仔细一看,雨滴落到他离他身躯些微距离时,化成蒸腾的水汽,整个人好像笼进了一层淡淡的雾中。 他目的明确,轻捷地走到“饶府”乌沉的大门前,叩响门环,震下簌簌灰尘,登时皱起眉头:没人打扫? 过了好些时候,门后遥遥传来一声“谁啊”,脚步声渐近,并不开门。 蓝衫老人朗声道:“道友潜居许久,我等早已有拜访之心,今日宜出行,宜交友,故老夫前来交结朋友,不知道友可否赏脸进门一叙?” 原来是同城的修士。林德有些意外他们还会找上门来,初期他深居简出那么久,还以为他们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呢。 不过转念一想,县城的修行者住了那么长时间,有什么侦测灵气波动的手段再正常不过,反倒他们这么久才登门拜访有些奇怪,道声“有失远迎”,便开了门。 老者银发白须,风度翩然,真有仙人气质,一打眼露出些许吃惊神色,片刻后恍然微笑:“没想到阁下居然是东西混血。” “没把我当成妖怪,前辈厉害。”林德随口恭维,“恕晚辈招待不周,鄙人住处无茶无酒,仅有凉水,若前辈愿等,我去街上打几两酒来。” “不必不必,老夫前来是为了结交朋友,道友不方便,凡俗的招待之礼免了吧,”老人大度地摆手。 林德将他引到待客的大厅,他前些天刚来打扫过,尚且干净。老人坐下来,凝神细看他一会,问:“道友如此年轻,一月前教宗招试弟子,你为何不去?” “我修道法,仅为自保而已,总有一天要回西边老家过日子的,当然不打算进门派。” 老人露出惋惜之色:“原来如此,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不知道友修的是什么功法,看着有炼气五层的境界了?” “很普通的功法,跟随父亲游历经商买到的大路货。” “道友既然出身西方,为什么不学魔法?” “当初想学,父亲没钱,现在更没渠道……” 如是一番没营养的问答东扯西拉扯了好长时间,老人东问西问,看似讨论修炼心得,实在试探,问来历问功法问打算,林德回答十句话九句为假,你来我往打了半天太极,老人终于起身拱手告辞,看着兴味颇足的样子。 外头的雨早停了,雨后傍晚的万道霞光炽烈如虹,老人指着彩色的天空笑着说:“此等天象,这对我们修士可近似于大补之物啊。”道罢长吸一口气,似乎攫取到了什么特殊的天地灵气,满足地告辞离开。 你显摆个鸡儿呢。 一日十二时辰的天地灵气皆有一定变化,特殊的天象更会凝聚出特殊的灵气产物。林德试着吸了口——唔,不知具体叫什么,感觉不错,可惜收量微末,压根没多大用处,让老人装了一回。 他估计老人之后还会上门,怎么可能见面就为了谈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静心等待他再次拜访。 第二次拜访隔了有四天,蓝衫老人带来一本书,郑重其事地交予他:“这是老夫收藏的一本御气诀,不是稀罕货色,想来道友应该需要这个。” 林德没接:“无功不受禄,小辈受不起这么大的礼。” 老人和善微笑:“非也非也,我见你气度非凡,日后必是大材,故有怜才结交之心,不必多疑。” 林德仍是摇头:“当不起当不起。” 老人只好摊牌了:“老夫有一事需要道友助力,故赠送御气决,我助你修行一臂之力,届时你能帮上老夫的忙就好。” “帮忙?”林德犹疑了。 老人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了,原来县城有户人家突现厉鬼,将一家上下数十口人全杀了,事后寄身地下水脉四处流窜,半夜从井中爬出来,在街上游荡,吓疯不少倒霉人,闹得人心惶惶。 出了这档子事,衙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申请上级批下来一件厉害的阵旗法宝,需要十六名修士执旗坐镇城中特定的水井,一齐催动阵旗,如此才能把那厉鬼从水脉中逼迫出来。 十六个人算上林德,还差三位,不过县太爷已从外地请了三人,正在赶来路上。 “执掌阵旗至少要什么境界?” “炼气八层。”老人道,不待林德开口,他马上笑道,“如果主阵之人是筑基修为,对其他人的境界即可放宽要求,以你的天分,掌握御气诀后加紧修炼,达到要求并不成问题。” 林德浮出讶色:“那前辈你就是主阵人了?” “正是。”老人捋着胡须笑眯眯的,林德的惊讶过了一瞬就落回去,并未让他得意太久,一脸义正辞严,“既然是为了黎民百姓,晚辈义不容辞。” “好!道友答应得干脆。”老人抚掌一笑,“老朽不才,自号通华真人,不知小友尊姓大名?” “前辈叫我林德就好。” “从今往后我便称你为林小友了,若在修行上有什么疑难问题,来福兴商号报上老夫名号即可。” 林德颔首:“多谢。” 支应走通华真人,林德站着发了好一会的愣。 直觉上这次并无多大危险,只要“灾厄”不像上次那样突然应许他的愿望,一般不会出什么意外。 他拿起桌上的《御气决》翻了翻,果然是很普通的货色,一眼就能看出远比不上他正在修的,倒是末尾讲述的一些运用之法可以学学,权当多了些防身手段。 无聊看完,顺便练习了下,感觉不难掌握,聊胜于无,把书一丢,背着手上街买菜去了。 第0033章 半成内鬼 今天买什么菜好? 林德东看西看,快入冬了菜市场都是老三样:土豆白菜萝卜,从温室里摘出来菜要贵上一大截,有钱舍不得买,纠结半天还是选择土豆,炖土豆吧,再来点面粉和着烙土豆饼。 买好菜,林德拎着包裹转头去了菜市场隔壁的古玩街。不少人在这地方摆摊卖假古董旧物,还有号称卖法器功法的,林德闲来无事就来逛一逛,没指望真能淘到什么好东西。 林德走过几个天天来卖功法的摊位,他们的功法还是没卖出去,卖上周“古董”的贩子倒进了不少新货,有些造型意外的好看,要是没贴那么多绿锈就好了。 街头有队江湖卖艺人在表演武艺,草台四角挂上灯笼,招来近百人围观,稀稀拉拉几声喝彩。林德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观看,不多时便有小偷悄悄摸向他的口袋,看上了他买菜剩下的三个铜板——何必呢? 林德随人群躲了下,小偷锲而不舍地贴上来,一躲再躲,忍无可忍,夹着小刀片的手再次伸过来时,他反手打了下,回头一看,是个比他还要矮小几分的孩子,年轻小偷见他回击,低着头一言不发溜掉了。 林德觉得台上的武打没什么好看的了,提着菜慢慢踱步回去。 他习惯从饶宅后门进屋,要走过很长一段七拐八弯的巷子,入夜了,巷子没什么人走,他点起夜光术,随着他修为晋级,夜光术的照明范围大了很多,漆黑的巷子堂皇明亮。 “跟了我那么久,不出来会会?” 跟踪的有三个人,年轻小偷在内,另外两个是精壮的短打汉子,一身腱子肉,瞧着神色颇为心虚,打扮更有些眼熟:“你们是不是那群卖艺的?” “不是!”一大汉矢口否认,“我走夜路走迷了,多谢仙师照路,我们走了!”不由分说拉着二人走了。 林德一笑,看着他们三人慌慌张张溜掉,不由得思考起如果那两个汉子直接冲上来一顿乱拳会是什么结果——结果是他必定被揍成烂冬瓜,御气诀……那些小法术造成的伤害对经常习武的人来说不一定能破防到失去战斗能力, 要么尽快修到炼气后期好打开金铃,要么想法子学点别的。 话说回来,通华真人说来说去,表面那么热情就给一本大路货色的御气决,卵用没有,实在可恶。 逛了那么多次古玩街,没一次像小说主角那样从垃圾堆捡漏捡到上古奇宝,真是干啥啥不行。 林德唉声叹气地走到饶宅后门,发现有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台阶上,提着一盏已经熄灭的小灯,见林德来了,站起来局促地搓着手,结结巴巴:“仙师……仙师大人好。” 今天晚上碰上的事有点多啊。 难道是“灾厄”觉得他最近过得太闲了,不搞点事给他做不舒服? “有什么事吗?”林德和颜悦色,可对方看到他翠绿的眸子还是打了个哆嗦,说话更结巴了:“我……我儿子,得,得了怪病,想请仙师大人去看看,就看看,能治的话,家倾、倾家产荡也要偿还仙师恩情!” “……”林德道,“你让让,我把菜先放进去,再跟你去看看。” 他开门把菜丢到门后,锁上:“行了,带路,说说你儿子的状况,什么原因?几天了?” 男人抱着灯杆,不太流畅地说起事情起末,源头居然还是那个突然出现的井中厉鬼,有人说看到厉鬼在他家附近的水井爬出来了,一时大家吓得不敢在去井中打水,而他儿子上完学堂回来尚不知情,嘴巴焦渴,自己绞了桶水上来喝,当晚便开始发病,只说自己头晕,做噩梦,还看到门边窗后趴着怪影,无法安心入睡。 如今儿子熬了两天两夜,睡不着觉,请了大夫来看,亦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心急之下,四处打听,听说饶宅住着一位仙师,斗胆过来请他过去看病。 林德奇怪:“谁说我是仙师的?” 男人一愣:“这……我也不知道,就听别人这么说的……” 看他谨小慎微的模样,林德不好再追问下去,暴露就暴露吧,又没跟什么人结仇,怕个鸟。“还有多远?” “快了快了,不远!” 男人的家很普通,床上躺着的小男孩看着萎靡不振,看到林德来了,稍微起了下身,难受的哼哼唧唧着又躺下了。男人赶紧道:“娃,这是我请来的仙师,他来看你的病来了。” 林德看了好大一会,又装模作样地把了下脉,确认对方其实没事——就是非常困,熬了两天两夜,谁能不困。 男孩难受地嘤嘤:“爹,我感觉还行,衙门不是说了,过两天就能收服那个妖怪了吗,我再熬一会,没事的。” 男人心疼:“人不睡觉怎么行,别胡思乱想,让仙师为你好好看看。” 林德抿着嘴,故作严肃:“我要为令子检查身体,不太方便有他人在场,可否回避一下?” 男人愣了愣:“行。”走出门还不放心地回看了眼,关上门。 人还在门口坐着,估计不会离开太远, 林德走近男孩的床边,似笑非笑:“认多少字?” 男孩拉着被子,一脸畏缩:“认得几百个吧?” “老师严吗?学了几年了?” “刚学一年,老师可严了,天天捉着要背书,背不来竹板打手心……”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话说太多了,脑袋快缩到被子下去了。 “没事不要乱说话,万一成真了呢?”林德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好好睡,熬夜对身体不好。” 男孩知道事实真相败露了,委屈地说:“我也不想这样的,都怪老师,天天背书背书,我宁可被女鬼吃了,也不想去他那背书……” “别说胡话,安心睡觉。” “你不会告诉我爹吧?” “不会。” 男孩觉得眼前的仙师意外的好说话,顿时欣喜起来:“仙师大人,你能把学堂炸了吗?” “不行,想都别想。” 男孩失望之余,安心躺着,精神放松,不一会就睡着了,打起响亮的呼噜。 男孩睡着,林德起身出门,对守在门外的男人说:“已经睡着了,我可能要在你家里暂住一晚,防止发生意外。” 男人满脸欢喜:“当然可以!只要仙师不嫌弃!我马上安排!” 林德笑笑: “麻烦你了。” 男人和妻子腾出一间房,收拾干净时已经深夜,林德让他们回去歇着,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漫天星斗发呆。 灾厄神格总是那么不安分……他留在这是为了以防万一,不知那厉鬼什么时候爬出来,话说回来,哪爬出来不好,非要从水井里爬出来? 等得太久,他索性修炼,修着修着就睡着了,一睡就睡到大天亮,啥事也没发生。 不,有事发生。 他仔细观察,发现床边的一小块地湿漉漉的,仿佛泡透了水,散发着陈腐的气味,甚至床单上还有些许黑色的污迹,同样散发着淡淡臭气。 天色微微光亮,昏淡的光线下,能看到地上有一行清淡的水迹,一直延伸到屋外,模糊不清,仿佛人刚走没久。 那只厉鬼确实如男孩所愿从井里爬了出来,还游荡到他床边,不知盯着他看了多久。 对方似乎还没有杀意,不然他早醒了。 林德检查了下自己,全须全尾,它干嘛不下手呢?本能上觉得危险?啧,又在暴毙的危险边缘试探了一回。 他估计这一晚过去是没事了,“灾厄”真喜欢搞事啊,不知恢复完全了能不能让它安分下来。 他悄悄离开,回到饶宅,拎起昨天买的土豆放到厨房,给自己熬上一小锅粥,没事儿绕宅子逛。客厅桌上放着一封信,福兴商号的纸,通华真人的印戳,来告知会面地点和时间的,两天后,飘香酒楼附近的水井。 林德看完把信撕了,回厨房照看他的粥。 两天过去,临近子夜,林德点着夜光术,来得不早不晚,约定好的地点除了通华真人,还来了四位,三位身着官服,应该就是衙门里当差的修士,另一位……他差点绷不住自身情绪。 他本来修的就是奚存青传的教宗法门,无意看去,竟发觉对方也是教宗的,即便散发出来的气息有法器伪装,实力也大为降低,但他的神性直觉错不了,感应到他的惊愕和片刻的慌乱心虚,“灾厄”再次活跃起来——“给老子安静!”林德心里咬牙切齿地骂了声,“灾厄”老实下来,乖乖不动了。 对方自然不知道他的伪装在林德直觉中已经暴露了,安静地坐在角落,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对方还礼貌地笑了一下,看着还是挺腼腆一人。 他伪装后的境界是炼气九层,实际实力估计可以把劳什子厉鬼来回杀个百八十遍……林德心情复杂,等其他人来会面。 另外几人相继赶到,林德心里越发吐槽得厉害,鬼知道县太爷和通华真人什么迷惑运气,十六个人踏马的有三个是教宗的,每个人的实力都经过压制伪装,真开打起来其余人一起上都不够人家碾的。 通华真人一脸春风得意,他换了身丝绸道袍,手执拂尘,愈发仙风道骨,清清嗓子道:“诸位道友,今日齐聚此地,目的为何无需老夫再重复了,这套追魂阵旗需要诸位齐心协力方可发挥出最大作用,为让诸位配合紧密,我将这飞讯符分与诸位,一有消息,便会通知各位,务必听我指挥。” 他身后跟着两个皂袍小童,各捧木盘,盘上自是十五份飞讯符,由官差将阵旗分发。 林德把飞讯符收好,抬头看着追魂阵旗,阵旗比他高多了,旗帜黑红底色,绣着密密的银色符文,排列组合成小型阵法的模样,握住旗柄即可注入法力。 “请诸位一定要注意了,以我主阵人为准,我说要注入几成功力,便要注入多少,切不可随意乱来,不然各点力量不一,这阵旗很有可能爆掉,届时损失就大了。”通华真人滔滔不绝说了好久,大袖一挥:“子时将至,请各位尽快到位吧。” 第0034章 自投罗网 林德靠在自己分配到的阵眼,也就是水井边上,靠着水井壁坐下。阵旗分量不轻,他扛着徒步走来,颇为吃力,心里更是郁闷,他修到现在了,也就五感比常人强了一点,体魄方面一点进步没有,抱个旗子都能累着了。 他举了下阵旗,估计阵旗起码有三十多斤,其他人举着都轻若无物来着……一定是旗子的问题!鬼知道它为什么会这么重。 飞讯符嗡嗡振动,林德拿出来,传出通华真人的声音:“诸位准备好了吗?” “好了。”林德敷衍。 “好,请诸位先行注入炼气三层的力量,检验阵旗运转情况,无误即可继续,有意外情况及时通报。” 通华真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检验完毕,猛地一摇动主阵旗,阵旗玄光大放,喷薄出一股浓雾扑入水井,一手发动飞讯符:“炼气五层。” 任务不难,林德抱着旗杆,感觉自己像个无情的智慧灵石,听吩咐注入灵力就完事了,无所事事,不由得思考起奇怪的问题:是我使用这把阵旗,还是阵旗在使用我? 今夜应该无事,如果“灾厄”神格不突然作妖的话。 虽然它作妖后往往会带动未来产生奇妙的转变……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追魂阵旗成功锁定了游荡在地下水系的厉鬼,将它从地下水系中逼了出来,出口正是通华真人坐镇的主阵眼。既然已经逼出,主阵旗的维持自然停下,通华真人全力与厉鬼争斗起来。 林德坐得有些屁股疼,他撑着旗杆站起来,稍微活动了下,回头看了眼水井,黑洞洞的。 “灾厄”轻微地波动起来。 哦豁,这次出来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厉鬼在阵眼和通华真人打着呢,这边水井里有什么?幕后凶手?千年老王八? 什么都没出来。 水井里传来阵阵水声,听着像水井产生了漩涡,流速均匀,声音规律,连“灾厄”的波动都与湍急的流水声音奇妙地契合起来。 林德犹豫到底要不要丢个夜光术下去照清楚,又怕遇到初见杀,万一突然窜出来个怪物把他拖下去了怎么办,他现在脆弱得很,“灾厄”又不是很稳定。 然而不需丢下夜光术,井里自然亮起一点绿光,闪烁频率与水井漩涡流速相同,与“灾厄”神格一起,共鸣共振,林德恍然间好像听到了什么朦胧的声音,像机械运转的嗡嗡震动声,又像某种巨兽在水底下吞吐呼吸。 幻听消失,林德一晃神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大半身子都探进了井里,双臂悬空,脚踮着,只差一点点,他就会失去平衡头朝下栽进水里,三更半夜,即便呼救,也没人来得及救他。 淦,林德面无表情地锤了下自己的胸口。 跟僳水河有多大的关系?这片地区的地下水系应该也是僳水河补充水源的重要源头吧。 有什么大家伙在僳水河系移动? 啧,不是现在的我能探查的,如果他来了,或许能找出什么线索来……十三爷,你为什么还不来? 想想就满腹怨气。 飞讯符再次震动起来,里面传来惊怒交加的吼声:“你干什么?!”一声清越刀鸣,短促的惨叫后,飞讯符灵光熄灭,无力垂地。 通华真人那边的主讯灵符出了问题。 林德捡起失去法力的飞讯符,看了好久,想来想去,还是算了。等他扛着旗子慢吞吞跑到通华真人那边,黄花菜都凉了,通华真人能不能活下来,全看那三位教宗人士愿不愿出手了。 思及此,林德抱着旗杆,慢悠悠地往县衙走去,县衙应该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半夜起来啥好处没讨到,困死老子了。”林德嘟嘟囔囔,走一会歇一会,挨到县衙附近,“灾厄”再次作妖起来,下一刻,县衙官房爆炸火光冲天,碎瓦飞扬四溅,他躲闪不及哐哐挨了好几下,摸脑门摸到了一手的血。 “要你何用。”林德面无表情地踹倒旗子,不要了!找大夫去。 两道人影自火光中飞起,腾空瞬间霎时交手数招,拳拳到肉,刀刀欲取人命,身着官服之人一脸厉色:“敢火烧县衙,你疯了?!” “嘿嘿。”对方面罩黑气,不知是魔修还是戴了别的遮掩法器,根本不愿与官差多说废话,一心猛攻。 官差半战半退,留神观察他的招式法力,与记忆中的悬赏令比对,始终想不出对方是谁。 而敌方攻势渐缓,仿佛得到了什么消息,骤然退出数十步,抽身将逃。 官差不再保留实力,暴喝:“哪里逃!”袖中飞出三道金色锁链,疾速向对敌飞去,同时腾空而起,全力催动金煌链,三分六,六化十八,朝对敌当头罩下。 金煌链笼罩下,对敌逃循速度大缓,官差看准时机,腰间宝刀出鞘,当空斩下对敌一臂,却无鲜血喷溅出来。 “咦?傀儡?”官差愕然,似乎只有傀儡才能瞒过他的神念监视,轻易在衙中设下炸药,不过他方才交手时,分明感觉对方是人? 一晃神,一团苍白灵火从断臂中飞出,速度奇快,金煌链的锁循之力全然无效,眨眼便飞了老远去。 官差不禁懊恼不已,后悔不该斩臂,不过转念一想,傀儡主人分出一缕神识便能与他拼个不相上下,见机不妙迅速飞逃,那速度他即便有心亦无力追上,左右盘算,竟只能作罢。 “怪事,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又为何跑到这么个偏远县城来?官差自言自语地落地,收起金煌链,用刀拨动检查被斩去一臂的傀儡,愕然发现断臂此时竟然缓缓渗出少量深红的血液,再看手臂,中间仍是人骨。 官差更惊讶了:“半傀儡?” 如此便能解释得通这具傀儡为何会瞒过他的神识,打斗时又觉得是活人了。半傀儡是半死之躯,本质死物,但还留着一缕活人生气,可伪装成活人状态,因其性质特殊,炼制主人必须分出一缕神识附身方能将其操纵自如,才可让傀儡任意切换气息。 半傀儡炼造费时费力,少有人愿费这般大心力去炼制这般古怪的半傀儡。 官差想了想,今夜正好是通华真人起阵清除那只厉鬼的日子,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得尽快去通华那边看看。他看看地上的傀儡躯体,正好,前方哗啦啦涌来一帮衣衫不整的衙役,慌慌张张:“大人,什么情况?!” 他果断吩咐:“看好这里,全力灭火,保护县令!”转身跳上飞舟向城中飞去。 从半傀儡中飞出的苍白灵火飞循出去半会,确认无人跟来,速度慢下来,火光中狰狞浮现出一副模糊的五官,定在半空,“环视”四周,感知到了什么,迅速朝某个方向飞去。 林德捂着受伤的脑袋,血缓缓染了半胳膊袖子,黏在皮肤上又湿又冷。 “倒霉啊,倒霉啊。”明明是觉得蛮安全的一地,咋突然爆炸了呢?还害得他天降血灾,流血流得人都有些晕乎了。 这时,神性直觉促使他回头看了一眼:有什么东西靠过来了。 像一点鬼火,白乎乎的,速度很快,一个眨眼扑进他眉心。 “灾厄”光芒大盛,一下将灵火吞噬了进去,好像吃下了一个小甜点,口中弥漫开奇怪的味道。 林德品了又品,觉得味道实在不那么美妙,有股怪怪的铁锈味和烂木头味,“灾厄”吞完安静得很,林德猜若不是它主动飞蛾扑火,“灾厄”还懒得吃它。 意外之喜是,他感觉自己的境界好像有那么再上一层的迹象? 还是先把脑袋上的伤止一下吧。 他叩开医馆的门,用夜光术让满腹怨气的大夫闭上了嘴,悉心治疗,包扎好伤口,送上一杯暖温的糖水,询问是否还要吃些夜宵。 “不用了,你睡去吧。”他撑着额头,眩晕的症状还没缓解。 “那您歇会儿,有事随时叫我。”医师态度恭谨。 “嗯。” 林德趴在柜台上,昏沉化成了疲倦的睡意,进入混乱的梦境。烛火下僵硬不能动弹的身躯,对面是张普通的年轻男人的脸,他坐下来,在躯体上刻画阵法,快速念起法诀。 梦中没法听清他念的是什么,听着遥远又陌生,如蜜蜂震动的翅膀,缭绕着种下什么印记,随后,男人眉心透出一点苍白灵火,投射到傀儡的眉心,僵硬的身躯受到冲击,片刻沉默后,它和他同时开口:“成功了 ” 仿佛是自己的回音。 男人活动身体,傀儡与他做起同样的动作。 男人命令:“走一圈。”傀儡饶着他走了一圈。 “不错。”男人很满意。 师傅传授的半傀儡果然奇妙得很,这样一来我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那个老东西,没想到这么快就凑够了人手,计划还得提前,真是麻烦。 男人有些累了,坐下来休息,混乱的杂念里,一闪而过的各色画面,响亮的鸡鸣把他拉出了梦境,好像全城的鸡都开始高亢地鸣叫起来。 林德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是“小甜点”带来的记忆? 联系通华真人被偷袭的事,林德猜“半傀儡”的主人显然是在地下水系找什么东西,他能操纵傀儡,操纵一个“厉鬼”自然不在话下,通华真人和县令招人杀鬼,逼得他为了保护“厉鬼”只能提前实施计划。 半傀儡在县衙引发爆炸,牵扯住最强战力,拖延到通华真人那边得手,立刻逃跑。天知道他为什么想不开扑倒我身上来——哦,他不知道我是灾厄君王呢,可能单纯觉得半夜里还有走路的人?正好落脚。 第0035章 祸焉福焉 林德在饶府医馆跑了一个来回,回到饶府天光大亮,他升火煮粥,配一碟咸菜。 吃了半碗,前头大门有人在敲门,敲得很急,他心想怕不是衙门来找了,一路小跑去开门。敲门的果然是衙役,全副武装,说话很客气:“我们巡检大人找你有事,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看着他又惊愕道:“你是妖?” “不是,我是东西混血,正经人族。” “哦……”衙役半信半疑的模样,没上拘束法器,仅围着他,快步催着他往衙门走。 昨夜的爆炸碎片已经清理干净,街上可见半傀儡与官差战斗的痕迹,砍得路面坑坑洼洼。 林德被引到一处空房间,窗户钉死,还贴了符箓。领头的衙役客气地说:“请您在此地稍等片刻,巡检大人很快过来,他有话想问你。” “好,我在这等。” 门关上,林德坐着,跷着腿,无聊,惦念屋里没吃完的半碗粥,还好不是很饿。 衙门的差仆送来一袋包子,还有热腾腾的小米粥,正合他意,不客气地吃了三个包子,满手流油,小米粥喝了半碗,便撑的吃不下去了。 他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心满意足,好久没吃过这么饱的早餐了,中午还能少吃点。 等了小半个时辰,巡检大人终于来了,身形高大,方正面孔不怒自威,他看到林德头上包着布,挑眉:“你怎么受伤了?” “你拿到我丢弃的旗子了吧?没什么,通华真人出事那会,我赶不上也帮不上什么忙,想着县衙会安全一些,顺便把旗子还了,没想到突然发生爆炸,碎瓦片砸我头上,就成了这样子。”他摸摸粗糙的纱布,“巡检大人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巡检问了他的来历,再问当天晚上是否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人形或者鬼火,林德回答得天衣无缝,问了半天,问不出什么毛病,就放过他了。 “小心,有什么异常情况及时报告。” 林德笑笑:“多谢巡检大人提醒。” 他不确定傀儡主人是否能因为他吞了“小甜点”感应到什么找上门来,如果真有那般手段……噫,随机应变吧。 回到饶宅,他热了吃剩的半碗粥,配咸菜和顺来的馒头当中饭,慢悠悠度过平安无事的一天。 迎春客栈的客房里,端坐着的年轻男子睁开眼,长吐一口气。 两只傀儡,仅回来一个,另一个半傀儡的损失是预料之中的事,不过他召念了一天,居然毫无反应。 分出的魂火足可在外界维持三天,何况他设好了魂火从傀儡分离出来后,会自然附身到普通人身上暂寄,维持时间大大延长,按理来说不会出现召不回来的情况。 难道有人吞了他的魂火? 男人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节暗沉的木头,木头表面刻着一个简陋的小人,他滴入鲜血,小人浸染鲜红,诡异地活动起来,指向一个方向。 男人根据小人所指的方向走走停停,走到了“饶府”门前,小人停下不动了,血色渗进木头内里,外表再看不出血迹。 男人左右观察一阵,绕到饶府的另一面墙,纵身一跃上墙头,轻飘飘落下。 宅子内打扫得干干净净,却静得怕人,好像根本无人居住。他谨慎地走遍了宅子三进区落,发现了一些居住痕迹,厨房的土豆剩粥,一间卧室的床褥,似乎人已经走了。 他决定在此等一等,那人仍食五谷,顶多是筑基境修为,他有信心与之一战。 太阳移上中天,暖洋洋的,如果那人出去,中午也该回来吃饭了,再过一个时辰,还不回来……等等。 林德第二次从饶宅正门进屋,慢悠悠走到客厅,灌了半肚子凉水,躲在暗处观察的男人观察许久,林德有修为,炼气六层的水平,没有魂火的痕迹。 看样子是他师傅吞的?男人想着,杀心已起,不管他是不是,抓了他总能问出蛛丝马迹。 思及此,他不再隐匿身形,从扭曲的阴影走出来,阴恻恻地问:“小妖怪,你师傅呢?” 林德面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似是习以为常,不慌不忙:“在后面,一会就来了。” “带我去看看你师傅。” “好啊。” 比他想象的还顺利,林德很听话,带他走到二进的院落里:“马上就来了。” 男人环视四周,偌大的宅子那么安静,静得怕人。 骤然,铿锵声大起,砖石地表破碎腾起一条条金色的锁链,交织成天罗地网迅速收拢,将男人铰压了个结结实实。 林德在锁链声响起时跑了老远去,巡检和四方衙役从墙上翻过来:“束手就擒吧!” 男人并不答话,身躯冒出滚滚黑烟,身形顿时矮了下去,金链颤动绞紧,却没困住,黑烟无碍地透过锁链,一如昨晚那般飞了出去。 巡检大恼,气得毫无办法,金煌链只能困住实体,对魂魄等无形无质的物体飞循无可奈何,接连在同一个坑吃亏两次,他脸色愈发难看。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追啊!”黑烟循走的速度不快,巡检全力追赶之下,堪堪咬住尾巴,紧追不舍,其他人跟不上他的速度,很快落在后头。 林德翻出墙,一口气穿过数条大街小巷,跑到力气用尽,腿疼得不行才停下来,扶着墙喘气,慢慢走了一会再坐下。 那块地方砖炸了,再修不知要花多少钱。不是自己的房子,他白住不说还毁了地板砖,有些过意不去,计算着得失,他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知那傀儡主人现在死了没有,官差一般要抓活口吧……他抬头,高度相似的一幕出现了:一团黑烟冲他飞来,黑气缭绕中隐现傀儡主人的扭曲五官。 “怎么一个个的。”他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黑气扑上他的脸,随即耳边听到了一声可怖的惨叫。 宋明看到一团光。 一团奇异的灰光,光团在魂魄认知里无穷大、无穷混沌,表面生长着密密麻麻无数扭曲的触须,像纠缠的风暴云雾又像发霉的肉丸子,触须无规律地挥舞着,散发着令魂魄疯狂的强烈的负面情绪,一切灾厄与不幸压于一身,仅仅是“目睹”,满载的疯狂就差不多将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冲垮。 “别吃。”他按住胸口,“安静点,别作妖了。” 他毫不费力地读取傀儡主人的记忆:“你叫宋明?祖师爷叫……煞风老祖,什么玩意啊。半傀儡制造方法?啧。” 宋明能听到林德的自言自语,光团的丝线安静下来,自然散发的疯狂意志随之停止。他渐渐回过神来,本能的求生欲促使他拼命求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饶我一命,我终生为您做牛做马,绝无二心!” “我问你,我要是吃了你,你那个师傅或者祖师爷会不会找上门来?” 宋明不确定师傅或者祖师爷打不打得过林德,但他可以肯定,现在他的情况林德想吃他轻而易举,哆哆嗦嗦地说:“我有命牌在师傅手上,死了命牌熄灭,师傅会根据命牌找到我。” “那你现在这个状况是?” “我原本的身体还在,损失的是一具替身木偶。”宋明内心苦涩,他修炼的法门足可保他的灵魂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能逃掉,可没想会到碰到林德这样恐怖的怪物!光团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最开始想的只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官差一定想不到他又附身到了林德身上,不主动检查绝无可能探测到他的附身。 他想的是灯下黑,没想到灯下黑是最原初的混沌,一下就栽了进去。 林德摸着下巴:“这样啊。你师傅要你找的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是配合师傅的傀儡行动的,水下的情况只有傀儡知道。” “配合?那就是说,傀儡是有自主意识的?” “是的,她听从我师傅的命令。” “也是半傀儡?” “应该吧……”宋明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类型的傀儡。 “她现在还在?” “在,我不知道她去了哪,从来是她主动来找我。” 林德问了其他问题,勾勒出事情概况:宋明师傅得到祖师爷的传命,要他调查僳水河系的地下情况,而他师傅正在炼制一具威力强大的傀儡,脱不开身,于是把任务转派到他身上,并赐下一具傀儡协助他。 修士打架最忌讳小的引来大的,大的带来老的,拔出萝卜带出泥,麻烦无穷无尽。林德庆幸自己及时制止了“灾厄”,不然不知会引来多少麻烦事。 “我可以放你走。”林德思索一阵,“但是我有条件,既然你都看到了,我也不瞒你什么,容许让我介绍一下,我的眷主,原初之神……” 宋明现在命悬一线,哪顾得上那么多,一口答应皈依,发誓死心塌地,林德当然不会完全信他的话,教导他念诵祈祷,对“救主”发誓。 “不诚心,再来。” “这也敢叫皈依我主,你背台词呢?” “再不老实,我吃了你。” 宋明哭丧着脸,在生死威胁下终于老老实实、诚诚恳恳地发下永不背叛的信仰誓言,灰色光团的触须挥动起来,宋明竟能体悟出“欢喜”的情绪。 光团生出一根新的丝线,无声无息穿透了他的魂体,宋明大惊之下,却没办法挣脱——好像也没什么,那根丝线融进他的魂体,什么也没发生。 “我是救主的神眷者,你可以称呼我为灾厄信使,能与我直接建立联系的人可不多,乖乖听话哦。” 第0036章 不太听话 宋明安然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想想仍满怀惊惧,他害怕神秘光团种下的丝线,也惧怕师尊的威严,如果他叛变的消息让师傅知道了……他打了个哆嗦。 “不要瞎想,不要瞎想,你不说,谁知道你信的什么?”宋明自言自语,情绪稍稍好过了些,“再说了,这也不算叛变,师傅还是师傅,我没做对不起师傅的事。” 他缓过劲来,打坐入定,想看看那根丝线在他体内哪儿,是什么东西,结果内视体感了半天,什么都没发现。 “难道没事?”所谓灾厄信使在故意诈他? 一想到疯狂可怕的光团,他又怂了,那种感觉太可怕了,他不敢轻易试探。 思来想去,他诀定先联系上甲三,问问她那边的情况,如果事情已经搞定,尽快离开这里。 他手放在铜盘上,铜盘符文圈圈亮起:“甲三,你那边如何?” “无事。” 宋明定了定神:“找到那东西没有?” “没有。”甲三声音喑哑难听,“它很古怪,没有规律可循,我追不上。” 宋明皱起眉头:“那怎么办?有什么办法能追上它?” “没有办法,老头子来了也不行,我们回去吧,向他复命。” 也就她敢称呼“老头子”……宋明腹诽:“真的没事?” “没事。”那边主动中断了通讯,宋明呆坐了好大一会,无可奈何地叹气。 他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当天退了房,乘坐马车前往白宁县。 白宁县背靠白宁山,白宁山深处云雾缭绕,看着仙气盎然,然而主人却是一位不折不扣的邪修,那些误闯入雾的人,无一不身中奇毒,神智丧失,浑浑噩噩,被洞府主人顺手拿来做炼制傀儡的材料。 简陋的洞府中总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今日血腥气似乎格外浓厚,宋明战战兢兢地等着师傅训斥或发落。 帘后的师傅听完甲三报告,冷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也罢,等我这具傀儡炼制完,再亲自去一趟,你就老实待在这吧。” 宋明如蒙大赦:“谨记师尊吩咐。” 他正要离去,忽然想起,要不要告诉师傅“灾厄信使”的事? 万一他碰上灾厄信使,机缘巧合也想去附身,岂不是自投罗网? “师傅……” “还有何事?” “我想……”灰色光团忽然映入脑海,无穷混沌,挥舞的触须,浸入他魂体的丝线,高高在上,只要他说出任何有关的词汇,可怕的疯狂与厄运顷刻就会降临在他头上! “没,没什么,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学灵傀诀第四层?” 师傅怒气勃发:“你事情都没办好,还想让我传功!先把基础打好,造出五十个合格的傀儡来!” 五十个……宋明脸色发苦,道:“我知道了。”低头走了出去。 相较于自己五十个傀儡的任务,宋明更担心师傅贸然前去会折损了性命,如果师傅死了,他走到这条路上已无法回头,谁来教他呢? 还有个劳什子灾厄君王,他再次回想起来光团的恐怖形状,打了个寒战,不敢再想下去。 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师傅真死在了那里,向灾厄信使祈求一下,没准能从尸体上摸来后继的功法?好像只有这么个法子了…… “呼——”林德睁开眼,有些疲倦。 阴差阳错又多了一个眷者,他有点不开心。 宋明实力平平,资质平平,还不算忠心,若不是他一直“盯”着他,他差点把“灾厄信使”说出来了。 真以为誓言只是闹着玩的,还是“灾厄”对他的威慑力还不够? “你说,要不要等小蛇回来了,把他吃了怎么样?” 光团很安静,没给出反应。 什么意思呢。林德郁闷,升火,做中午的土豆烙饼。 要是我现在就吃应该也没关系吧?毕竟他已经回到了他师傅身边,突然倒地暴毙大概只会被师傅当成有仇敌盯上,无论如何想不到我头上。 吃了他,吃了他! 心念一起,一时间强烈的食欲充斥脑海,涌起奇异的饥饿感,不是普通食物能解诀的饥饿感,而是要吃点别的什么,比如曾经试图出卖消息的眷者灵魂,比如强烈的绝望与不幸——铁锅上的烙饼冒出焦糊味,林德回过神来,连忙把饼子铲了下来,还好还好,焦的地方不算多。 饼子配粥配咸菜,林德吃着吃着,越想越气,有些控制不住,感觉再不做点什么,情绪会滑向失控的深渊:底线不容轻易试探! “宋明。” 声音浩大威严,正在收拾傀儡制造材料的宋明浑身一哆嗦,强行镇定下来:“是信使大人?” “你试图背叛我神,出卖我的情报。”林德缓缓道,没再继续说下去。 宋明脸色煞白:“我,我害怕我师傅也会像我一样,阴差阳错就来冒犯您……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让师傅不明不白地死,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就不能没有师傅……”恐惧压垮了他的理智,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大汗淋漓,压力与恐惧积累到极致时,他忍不住再次痛哭流涕地求饶起来。 林德面无表情地听着,心中涌动的暴戾情绪渐渐消散了些,奇异的食欲还没解诀,他很烦躁,这会上哪去找一个倒霉到家的倒霉蛋啊? 他叹了口气,平心静气,平心静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近几天你小心些吧,不要把自己折腾死了。” 他继续吃饼子,生理上的饱腹压过了奇异的饥饿感,他开始想念在巫云山的日子了,有秘语人协助打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还轮不到他亲自来生气。 宋明从恐惧中摆脱出来,发觉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裳,踉踉跄跄走出洞府,几乎无法保持平衡,一不留神被什么绊了一跤,额头磕在一块尖角石头上,顿时鲜血淋漓。 宋明愣愣地摸着额头的鲜血,若放到往常,他绝无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一个筑基境的修士,平地走路摔跤,还正好磕在石头上,传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不对! “灾厄信使,灾厄君王……”他自言自语着,恐惧神色愈来愈浓,他终于明白了“灾厄信使”的力量,无形无质,根本不是他能够抵抗的! 他瘫坐在地,失魂落魄许久,额头上的鲜血渐渐干涸。 他不敢再出门了,捂着额头,小心又小心地返回洞府,从此闭门不出。生活用品一律指派傀儡去做,如此仍避免不了厄运的影响:修炼无法静心,制造傀儡问题频频,报废率奇高无比,最严重的一次甚至产生爆炸,差点炸去了他半条胳膊,还惊动师傅,惹来好一顿训斥。 厄运影响他整整一月,每天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修为毫无寸进,师傅的五十傀儡的任务仅仅做好了几具,还仅仅是表面完整,使用寿命不长。 师傅终于从闭关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瘦小的傀儡,看上去并不起眼。 “恭喜师傅炼制成功!”宋明等候已久,师傅一走出来立刻躬身贺喜。 师傅扫了他一眼:“你的作业做的如何了?” 宋明撒了个谎:“做了十几具,因为徒儿近些日子一直在琢磨半傀儡之法,经常失败,做的缓慢,还没什么人误闯进来。” “没人过来你不会主动去找?街上没人管的流浪汉一大堆,活着也是浪费,还不如拿来做傀儡。”师傅冷冷地扫视他,“怎么,你下不去手?” “徒儿绝无此意。”宋明低着的头更低了些。 “这次你和我一同去。”师傅背着手,“既然它逃得快,我就让它无路可逃,你好好协助,事后教你第四层功法。” 宋明惊喜:“多谢师尊!” 师傅大袖一扬,召出一只白色木舟,踏上木舟,木舟表面喷吐出滚滚白雾:“上来吧!” 宋明登上木舟,木舟腾空而起,飞入高云内云雾茫茫,天风刺骨。 他心绪不宁,斟酌挣扎许久,看着师傅默坐的背影,闭了闭眼,咬牙在心里默念:“游荡于群山的幸运幽灵……” “我向您禀告,我的师傅已经出关,傀儡制造完成,有什么样的特殊能力我不清楚。而且,他说既然那个东西逃得很快,他要让它无路可逃。” 林德没给回应。 天气愈来愈冷,小县城下了一晚薄雪,暖和的地方只有被窝。他听着宋明的祈祷,寻思他师傅有什么手段能堵着地下的家伙非出来不可,把地下水系抽干? “你师傅什么境界?” 来了回应,宋明心惊胆战地瞥了师傅一眼,师傅仍旧端坐,毫无所觉:“应该是金丹境。” “应该?” “师傅没对我说过他什么境界,他比我强是肯定的。” “那你师傅叫什么?” “我……我一般直接叫他师傅。” 你算个锤子徒弟,师傅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这也能叫徒弟?林德心想,懒懒地道:“继续观察。”睡回笼觉。 暂时结束了。宋明松了口气,飞舟再飞半个时辰,小县城在云层裂隙中露出一角真容。师傅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降落,飞舟收回,街上薄雪未消,幽幽地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意。 师傅抬头,呼出一口雾气:“这地方灵脉不佳啊……算不上修行好地,那个东西怎么会选择这里……”他皱皱眉头,抖开一份地图,是甲三绘制的县城地下水系的大概走向,与僳水河连接。 相当大的一块范围,僳水河分出的地小河有如叶脉般滋养了广阔的大地,因此这片区域即便灵脉不佳,有充足水源,足可支持种粮温饱。 结合他在高空中看到的图像,他点上了几个点,还有些不放心,范围再扩大一些,点上关键的点,如此便觉万无一失,那东西绝对逃不过手掌心了! 第0037章 趁虚而入 “我师傅布下的阵叫四方离坎阵,他在县城一些水井、邻近的小河,包括僳水河都打下了阵桩,再过几天就要铺设完成了。” “师傅往水井投进了一袋虫子,不清楚作用是什么。” “阵法明天启动。” “阵法已起。” 地震了。 开始只是轻微的晃动,随后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剧烈,全城喧嚣起来,闹哄哄地奔出屋子。街道表面汩汩地渗出水,有些地方涌成喷泉,本就寒凉的天气,湿泞的泥地泡得众人苦不堪言。 林德早知道阵法启动的消息,没想到启动起来是这么个效果,如此就能逼那家伙出来了么? 大地摇晃的烈度不高,但频率较高,安稳没一会就开始晃动,哭叫怒骂声四起,乱哄哄的。 林德躺在竹凉椅上,大地的晃动好像母亲摇动摇篮,晃动着,很催眠。他也很好奇,宋明师傅布置的四方离坎阵靠不靠谱?能不能办成他想要的结果? 晃动持续了半个时辰,很久没再晃动,估计是安稳下来了。此时传来宋明的声音:“师傅说不行,他要换个办法了。” “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师傅之前猜过,可能是一个带空间性质的遗迹,也有可能是某种异兽。”宋明如实回答,心一动,“您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只是猜想?”林德回答让人摸不着头脑,“继续观察。” 宋明瞥了一眼师傅,师傅脸色很古怪,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无奈。 灾厄信使知道那个玩意是什么吗?宋明惴惴不安地揣测着。 他和师傅变幻了容貌,在一家客栈暂住。师傅布阵失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在研究什么,平时生活起居都是他在打理。 五十个傀儡的作业还要做,他整理了剩下的材料,发觉不够用,之前的报废率太厉害,浪费了他大半的材料,不得已走上街头,观察有没有修士开的店铺。 在偏僻的地方,实力低微的修士往往低调得很,安静地混在人群里,表面开家小店铺,暗地里卖符箓灵草丹药等货物,偶尔还会组织私下的碰头,交换消息,以物易物。 这些店铺很好分辨,只需神识探查一下店内,感应到一丝阻隔之力即可——一般开店的修士都会在店内设置隔绝神念探查的法器或阵法,虽说阻隔不了神念强大的修士,但可以表明身份,店主人亦会及时察觉,出来迎接。 小县城不大,开的店倒不少,宋明一连走访了几家,只凑了三分之一不到的材料,愁得很,又觉得疑惑,他要的材料不是罕见东西,,怎么走访几家,都说货少? 忍不住,他向一位店主打听缘由,店主苦笑了下:“原来领头的通华真人死了,现在我们这些散修大多隐藏起来,都不敢进货卖货了,还有三个在争领头的位置呢,谁也不服谁。”说着神色不安,“也不知通华真人突然惹上了谁,就这么身死道消,前几天的地震也来的古怪,大家都怕不明不白惹上什么人,早关门歇业了,我是最近手头紧,没办法……”一声长叹。 宋明有些心虚,通华真人之死与他脱不开关系,不想报应是这般结果,讪笑一声:“那他们什么时候能争出个结果?什么时候聚会碰头?” 店主笑道:“据说不管能不能争出结果,春节前天一定会开,大家伙儿好多天没开张了,您耐心等一下。” 也只能如此了。宋明点点头:“多谢。”拎着布包离开。 回到客栈,师傅正正坐在屋中央,莫名地一脸煞气:“你去哪了?” 宋明忙道:“我去街上买了些傀儡材料,探听到一些消息。县上的散修如今群龙无首,畏缩不出,不过他们计划无论能不能争出首领,春节前天必须开碰头聚会。” 师傅若有所思,一下下叩着扶手,宋明试探着问:“师傅,您要去参加吗?” “参加,当然要参加!”他手臂不正常地哆嗦了下,话语中透出扭曲的兴奋之意,“我等不到春节那时候,太晚了!你继续去打听,那些打算争头领的修士是什么人,在哪里。” 宋明惊愕:“师傅,您要在这里长住吗?不是本地的修士,怕是很难让他们心悦诚服……” 师傅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你懂什么,修士界讲的就是谁拳头大谁有理。推举首领,不就是为了见证交易公平吗,只要实力足够,是不是本地人并不重要。” 宋明低头:“徒儿明白了,这就去打听。” 他再次登门拜访相熟的店主,打听消息,得知争领头人的修士有三个,都是炼气十层的境界,出于谨慎,他还问了三人各自擅长的功法武器。 他回去复命,师傅听说争领头居然还是炼气的修士,嗤笑:“我还以为有多强。宋明,此事有你出手就够了,这次总不会令我失望了吧?” “弟子绝不辱命!” 以宋明筑基境的修为,还有傀儡相助,打三个炼气确实如屠鸡宰狗,轻轻松松,一直唯唯诺诺的他获得碾压性的胜利,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大有扬眉吐气之感,连败者的惨叫听着都格外悦耳。 使刀的中年人赖以自豪的宝刀断了,一只手折了,躺在地上痛苦地喘息,狠狠瞪着他:“你这是作弊!你那么多傀儡,你根本不是靠你自己……呃!” 宋明狠狠踩上他半边脸,用力拧踏,“不是靠我自己的力量?这些傀儡都是我自己造出来的,怎么就不是我的力量了?嗯?” 中年人咳出一口血,微微挣扎之后,动弹不得。 他目光转向另外二人,其中一女子缓过劲来,平静地抹去嘴角的血迹:“现在你已经胜了,领头人是你了。你我无冤无仇,用不着痛下杀手吧。” 宋明龇牙:“话说如此,可是我……”我的傀儡材料还缺得紧呢。 “宋明。” 浩大的声音一下子打碎了他所有的满足快感,从高处跌入战战兢兢的深渊:“信使大人有何吩咐?” “你被教宗的人盯上了,注意。” 林德出言提醒绝不是因为有多好心。宋明被种下印记时他立有所感,一团浑水里教宗的人开始观察了,即便大概率是对方的个人行为,但对方实力深不可测,会不会出手尚不可知,不能不多加注意。 宋明愣愣的,教宗?他被教宗的人盯上了? 他一点感觉没有,信使却先提醒他了,他一个小卒子,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难道也是为了地下的东西? 教宗……宋明抿嘴,移开脚,丢下一瓶便宜的补气丹,色厉内荏地训斥:“今日只是给你们一个教训,区区炼气而已,还敢大言不惭,弹丸小地争权夺利,不觉得好笑么?!” 说完他扭头就走,大摇大摆,实际心虚得厉害。 始终没发觉出哪里有异常,始终没有。 教宗的人明显比他厉害太多,金丹?啊,教宗的道路与民间的不一样……他匆匆走着,又不敢走太快,防备暗中观察的人察觉出异常。 回到客栈,他向师傅报告任务完成得很顺利,师傅难得地夸了他两句,吩咐尽可能地通知到县城所有修士,两天后立刻到旧地点聚会碰头,无需等待春节。 他忙前忙后,聚会重开的消息口口相传,传到了每个低调潜藏的修士耳朵,尽管有人半信半疑,当宋明举起手中破碎的刀片——那个中年人的本命法器,再无人敢提出质疑。 宋明定了时间地点,包括见面与会要对的暗号。林德知晓清楚,也打算去参与看看,不过他没伪饰自己的能力,“陌生人”面对那么多人实在暗示不过来,思来想去,痛下决心:缠黑布,装瞎子! 时间紧张,他撇了根竹竿,摸索适应盲人行走生活,到了聚会碰头的那天,他先走到附近,再缠上黑布,借着竹竿和蒙布后朦胧的视野,慢吞吞走到了“玉春酒楼”门前。 玉春酒楼是福兴商号名下的产业,通华真人一死,酒楼歇业许久,今日突然开张,大张旗鼓,满地鞭炮红纸,喜庆热闹,酒菜飘香。 林德慢吞吞跨进店里,小二走过来,热情洋溢:“客官想吃点什么?” “有雅座吗?” “客官想订几人的雅座?” “十六人。” “客官想吃什么菜?” “荤菜六盘,素菜三盘,汤要你们店里的招牌一江鲜,再来三份小凉菜。” 小二神色一肃,躬身道:“请跟我来。” 林德随小二慢悠悠上楼,进入一雅间,雅空无一人,昏黑视野中看到小二抖了抖墙上的画轴,画上的水墨江山荡起波纹,林德前行一步,微风拂面,就来到了甬道内,墙壁烛火幽微。 “往下走,您小心足下。”小二提着灯笼在前方引路,静谧的甬道,隔着墙能听到酒楼的喧哗碰杯声,肆意谈笑。 随着喧哗声的远去,越来越下,空气变得潮湿阴凉起来,隐约听到滴答水声,小二低声道:“前些日子地震,这里进了水,大人小心些。” 林德没吭声,小二引路开门,豁然一间密厅,富丽堂皇,灯光明亮,长桌摆了些美酒水果,稀稀落落坐了好些人,林德一进来便吸引不少人的目光。 “这位道友有些面生啊。” 林德手中的竹竿换了左手握着,右手往前探了几下,摸到空椅子,扶着椅背坐下来:“通华真人聚人起围堵厉鬼,我是他邀请的十五人之一。” “这么说来,通华真人生前还提起过你。”对方顿了下,“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那个对真人动手的人是谁?” “我就来得及听到一声惨叫,飞讯符就失去作用了。” “这样啊……”对方黯然,一时间寂静无声。 第0038章 狐假虎威 人陆陆续续地来了,坐满了长桌,林德默默计算着人数,大部分人对身形容貌作了遮饰伪装,周身围绕着淡淡的光晕,少部分大大咧咧不加伪饰,瞧着颇为富态,有两张面孔他因通华真人见过。 万幸的是教宗的人没混进来,让他松了口气。 宋明在长桌一头坐下,他同样变幻了容貌身形,身后站着面孔苍白、双目呆滞无神的女子,黑发披散,似乎湿漉漉的,板结成片。 甲三? 他心一紧,看着宋明,余光往甲三身上瞥去,她知道我在吗?她上次为什么不动手呢? 甲三木木地站着,众人心里明白能站在宋明身后的估计不是善茬,看样子还是傀儡,这是在示威呢。 “初来乍到,容我先说一下。”宋明轻笑,“我是外地来的,此次前来争夺领头人的位置,不为别的,只为打听一些消息罢了。我可等不及春节再开碰头聚会,所以突兀争首,多有冒犯,等我事情一办完,立刻离开,你们届时再推举谁来当领头人,那都与我无关。” 众人神色微变,一人问:“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很简单,关于僳水河的事。一切可疑的传说,现象,我觉得有价值的,就会和你交换。”他在桌上放下一块木质八角符盘:“三个傀儡的操控权,每个傀儡都有炼气七层的实力,必要时可以引发自爆。” 宋明开出的价码着实诱人,三个傀儡,每个还是七层的实力,甚至比在座的一些修士境界还要高,在重利诱惑下,不少人露出思索回忆的神色。 一人率先开口:“我知道一个有关僳水河水鬼的故事。”不疾不徐地讲述,被欺压至死的儿媳愤而化鬼,对婆家展开血腥报复,最后被路过的高僧收服超度…… 宋明摇头。 接着一个女声讲了僳水河老龙的传闻,宋明还是摇头。 接连三人过去,宋明仍不满意,语气微愠:“还有吗?还有谁知道什么?” 片刻的寂静后,一位老人道:“我这里有个消息。我年轻时热爱观察星象,懂一两门玄门道术,曾经观察过天象大变,九星连珠,僳水河有道蓝光冲天而起,闪烁不定。之后,有象征皇子的星座位移,朝这个方向移来。” 宋明愕然:“皇子?” “在下学艺不精,看错了也说不定。”老人模棱两可地含糊过去,“但自那之后,县城并无多大变化,灵脉还是那个样子,全年平安无事,非凶非吉,不能确定。” “还有吗?”宋明精神一振,试图套出更多。 “没有了,老朽境界低微,更高深的东西不是我能碰得的。” 宋明有些失望,不过仍履行承诺,将八角符盘推了过去:“是你的了,傀儡会后交给你” 老人收起符盘,检查一番,欣喜地收入袖中。 “我的事处理好了,诸位自行自便吧。” 气氛活跃起来,按长桌座位顺序轮流提出交易请求,物品交换,或是要求招人一同去某地伏妖,交易媒介仍是凡间的银钱。林德身无分文,更无一点战斗法门,饶有兴致地专心聆听,听到了不少新鲜名词,什么草啊花啊等闻所未闻的草药,夹杂着习以为常的黑话略语,神神叨叨的,费了好大劲去猜什么意思,乐趣十足,大感此行不虚。 轮到他开口时,他想了一会:“有遮掩人容貌的法器吗?我单指长期的,注入灵力就能用的,只需要遮掩容貌就好。” “我有。”没想到宋明立即接话,“这件很适合您……我想跟你交换一件事的消息,有关,教宗的消息。”他一开始因为畏惧下意识用了敬语,发觉不对立即改口,心里慌得把之前编好的交易理由给忘了,卡得一点想不起来,急中生智把教宗拉出来当挡箭牌,说完就出了一身大汗。 完了完了,我这个猪脑子!一步错步步错!悔得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 林德既意外,又惊喜,哎呀,这个小眷者还不算是彻底的一无是处……他发觉他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变化,八成是被他们当成教宗的人了,虽然实际情况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有这一层“身份”在,他以后会更安全。 他默不作声,似乎浑不在意宋明的口误,落在他人眼里,猜想就变成了无言的默认。 除了教宗,还有什么能让新领头的下意识用敬语称呼? 至于交换消息,八成也是假的了,找个由头孝敬罢了。 “这位道友,容我插两句嘴。”一男子压着声音道,“不知道友有没有兴趣参加我们的猎妖行动?我愿用五块灵石请你出手一次。” 狐假虎威的感觉还真不错……五块灵石对他的诱惑很大,不过他现在披着教宗的老虎皮,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他想了想,轻笑:“就出手一次么?”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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