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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听见遥远的吆喝,我在胡同里像个没头苍蝇四处乱走。 经过朱家胡同时,我看到那个跟我和六子打架的小乞丐躺在墙角。 破烂的麻衫上满身血污,气若游丝。 不打不相识,强喂给他一口馍馍后,我们反而成了朋友。 没什么人愿意跟龟奴和乞丐做朋友,所以我们珍视对方,时常偷着接济他一口饭。 可他已听不见我的呼喊。 「救救他吧!」 我哀求着路过遛狗遛鸟遛蛐蛐的王公大人们。 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看老鼠。 小老鼠不多时就咽了气,和我另一个朋友在同一天。 命啊,我认,从来都认啊。 你是老虎,你要吃我的脑子还是脚或者心肝脾肺肾,都请便呀,我会乖乖的。 我乖乖地又扛了七年还是八年,肩头的头牌变换了三位。 受男人的磋磨久了,再好的妆粉和华服修饰,也挡不住容颜衰老和花柳病缠身。 最终换来了如是姑娘。 她款款踏进满春院时,我才幡然醒悟,命啊,你从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苦命人。 认出她的那一瞬间,我那条「她一定是被大户人家看中好生相待了」的借口,那点为自己的软弱无能开脱的心思。 被命张大的血盆虎口嚼得稀巴碎。 11 刚来的时候,她还不叫柳如是。 院里的姑娘,按照这一行的传统,皆不许有姓氏。 怕和贵客的姓氏相撞,拂了别人雅兴。 「柳」,是如是姑娘凭自己本事挣来的。 满春院的头牌,她一当就是七年。 比前面几任长太多了。 她面容姣好,从一等的小班来,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了几年,仍在往外面透着那股清丽的气质。 没怎么沾染风尘女子的习气。 反而像一头难以被驯服的小兽,在男人的胸膛上扑腾乱跳,引发着他们的好奇心和征服欲。 还吸引着不少稀客从一等妓院转到我们二等里来。 特别是到了第三年,有个姓宋的富商为她一掷千金,破了院里的打赏纪录。 刘妈妈满意极了,为表彰,特许她选个姓挂上。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让我一慌。 我以为她认出我来了,我以为她要选陈,选回她的本姓。 但并没有,她说要姓柳。 她也没有认出我。 姓柳,只是因为我陪她走过的许多次南护城河旁的小径,岸上旁种着两行柳树,常年随风摇曳。 而我从她进满春院门的第一步,就认出她了。 她给垂死的我灌热梨汤时候,那闪烁的眉心痣。 她跟我说她的名字时,那如画眉啼鸣的声音。 还有,她转身替父亲挡死时,决绝的视死如归的一去不返的眼神。 隔了这么多年,还留在她的眼睛里。 一下就能认得出。 刘妈妈给她介绍院里的人员,到我了:「赵三儿,院里最老实最忠心的龟奴,以后就专给你差遣了。」 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看似是在履行一个龟奴的本分——低眉顺眼,不善言辞。 实际是在心虚,怕她认出我。 是我没敢说出口要带她先走,是我抛下她离开,是我冲出来说她爹在春燕房里的啊。 「谢过妈妈。」 她声色不改,从容道谢,像什么也不知道。 我转而觉得庆幸,幸亏只是匆匆两面,幸亏当时情况紧急。 不记得才好。 不记得,她才会允许,一上一下,让我陪着她走过这七年。 夏天的薄绸子,冬日的厚棉裤。 凉鞋和棉靴。 雷电和雪。 嫩芽和黄叶。 糖葫芦的叫卖和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 卤煮下面燃着的煤球呛人的味道和她口中哈出消散在空中的白气。 宅子和宅子。 各形各色但心思一致的客人和倚着墙一直等待的我。 这样的七年,我很知足。 她和客人们觥筹交错抚琴唱曲时,我蹲在雪地里想: 我们这样,也算是文人们所说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肌肤相亲吗? 应该算吧,隔着薄的衣衫,我能感觉到肩上她的体温。 晴天雨天,都比我的低一些。 这就够了,感受到偌大的北京城里,我们都还继续活着。 我又岂敢多想呢?在梦里都不敢。 她是下九流的最后一流。 而我连下九流都没入流。 我怎么敢奢求她能给我牵她的手,能亲上我一口,能当一当我的妻子。 可是现在,竟然比梦还离奇。 她真要成为我的妻,虽然是火烧过的。 那又如何。 我倾慕的从来不是她的面容。 而是她一整个人呐。 12 醒来的第一件事,柳如是就声音虚弱地要我找镜子给她。 可我没有镜子。 当了龟奴后,我省了照镜子的习惯。 洗脸时,在起波纹的水盆里胡乱看一眼就行。 龟奴就是要乱糟糟,不能讲究,不能像六子那样。千万别抢任何人的风头。 她拿手在脸上乱摸,我慌忙制止。 「疼是吧?你脸烧到了还不能碰。镜子也先别照了,我这里没有。我先出去给你买药。」 「不行,拿镜子来,我房里有。不然我就撕破这烂皮。」 她作势要去挠。 我说好好好,还没出门,就看见年轻力壮的龟奴金水抱着大团行李过来。 「赵三儿,刚刘妈妈说了,今儿起,晴月姑娘提前升为头牌,柳如是的房间由她住了。 「以后的头牌由我护着,你老人家,不再驮姑娘出去了,做什么,再听她安排。」 金水把行李丢到地上,又补了一句自己的猜想。 「八成,是要赶你俩出门了,早点收拾收拾,到大街上给自己找个好窝棚吧。」 昨日还一口一个赵三哥,转脸就不认人了,我回呛他:「那房子里闹鬼,你让晴月姑娘小心点,别睡太死。」 柳如是住的就是春燕曾经的房,睡的也是她爹和春燕一起睡过的床,那张床下,她爹被抓出来做了刀下鬼。 行李里就有段副参领送她的一面顺德府造的水银玻璃镜子。 光彩照人,根根汗毛都看得清。 我拿给她,她照了没有尖叫,似乎心里做足了准备,只是无力地把手垂了下来。 镜子跌在旁边。 想了很久后她说:「我怎会在你房里?」 「罚她嫁作你的妻。」 我很想复述一遍刘妈妈的话,却发觉自己怎么都开不了那个口。 一上一下一尊一卑太久了。 我说不出,做不到,没那个勇气,成为和她平等的人。 我嗫嚅着,出口的话却变成了:「如是姑娘,你伤了暂时不能待客,妈妈说先给你找个僻静地方先养养伤。」 她还想问,我夺路而逃。 「我去给你买药,再耽搁下去可不行了。」 到大街上一走,我才发现,四处都乱了套。 连着走了几家药铺,都大门紧闭。 成千上万人在街上游行,群情激奋喊着很多口号。 「外争主权,内惩国贼。」「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誓死力争,还我青岛。」 …… 准是洋人又搞什么幺蛾子,害得所有商铺都不敢营业。 我一筹莫展之际,走错进了个死胡同,意外发现有一个红脸黄发的男人倒在地上。 听到有人靠近,他抱着头反复喊:「我,好洋鬼子,好人好人,没有占你们的土地,来帮你们的。」 许久,见没人打他,才睁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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