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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水膜, 街坊邻居和小孩的追打声。 半晌, 陈泊生依然维持这个姿势没动。 眼睫垂着, 问了句:“什么意思。” 简嘉的瞳仁动了下,仿佛回过神, 意识到这个姿势说话让他脖子有点酸。 他往后靠了靠, 酒劲儿依然还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让自己说话的语气变得十分的正常和自然。就像询问对方晚饭吃什么一样普通。 “问问嘛。”简嘉学他说话:“问这个问题难道也有什么条件吗?” “没有。”陈泊生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想起一件事。”简嘉靠在沙发上,喝醉之后有点儿无意识撒娇:“师哥你这样看着我, 我脖子不舒服。” 陈泊生长腿一跨,就坐在沙发上了,狭长双眼瞥了下:“继续。” 跟发布命令似的。 “我就是好奇, 追你的人应该多的, 男的女的都有吧。”简嘉大脑已经是一团乱麻,但不知道为什么说话还能说得清楚。 就很像喝醉的醉鬼, 明明已经醉的不行,但在家长面前,硬要装出自己没醉的样子一样。 “我看你好像都没答应他们, 我就想了解一下。”简嘉很真诚地开口:“在这方面, 您是有卡什么条件吗?比如学历或者是性别之类的?” 还卡学历。 陈泊生不明所以的笑了声。 这小醉鬼当是往他这儿投简历呢。 “想知道啊。”陈泊生声音低沉,跟哄骗似的。 “嗯嗯。”简嘉醉的看起来两百块就能把人给骗回家。 “那你可以来试试。”陈泊生慢条斯理道:“追我一下, 不就知道我卡什么了?” - 两人的对话没能继续下去。 一是简嘉实在头晕的厉害, 分析不出陈泊生此刻的表情含义和言语间的暧昧暗示。 二是王为进已经洗好碗了,招呼他们下去吃点儿饭后水果。 再加上天台是露天的, 看这天气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雨。 蜻蜓越飞越低,简嘉有点踉跄的站起来,把陈泊生当人形拐杖用。 门一开,王为进看到简嘉,大吃一惊:“哎哟哟,爱宝,怎么喝得这么醉?” 王为进想帮着陈泊生扶他,被陈泊生拒绝了。毕竟王为进身体不好,腿脚不便,简嘉喝醉了之后没轻没重的。 “怪我,怪我。”王为进自责了一番:“早该想到他酒量是个一杯倒的,还给他灌这么多白酒,看看,耳朵都红的要掉下来了!” 简嘉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耳朵。 总觉得自己耳朵好像不是因为喝酒喝红的。 “来来来,阿生呐,你扶着点儿,带他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一顿饭过后,王为进跟陈泊生的关系拉进了很多,使唤起他来也不生疏。 陈泊生这人虽然看着又高冷又拽,和他相处下来就知道。 他其实是一个挺平易近人,甚至可以说是随便的性格。 徐谦有时候调侃他是自己儿子,陈泊生不会生气。 翟瑞请他去做伴郎,他也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的答应了。 甚至原本觉得他特别难搞的方天,成为朋友之后。 对陈泊生的评价都是高之又高,觉得他跟自己想象中的逼王好像不太一样。 看着很拽的原因大概率可能是大少爷觉得说长句很麻烦。 要是可以的话,这少爷恨不得连吃饭都省了,直接进行光合作用来维持生命。 简嘉有时候觉得他跟世界格格不入的原因。 就是因为陈泊生看着好像连活着,他都觉得挺麻烦的。 王为进推开了一间朝南的次卧,空气中那种旧房子独有的气味扑面而来,不算难闻。这种味道往往带有记忆,简嘉觉得应该是时光的味道。 一闻到,好像就回到了高中那年的暑假。 “这是爱宝以前读书的时候住的房间,就是好久没人住了,我就拿来放了点儿家里的旧衣服和杂物。”王为进边说边铺床:“床单和被褥都是新换的,我就怕爱宝今天过来的时候过夜,早给他洗好了。” 陈泊生扫了一眼小房间,果然如同王为进说的那样,墙边放着一些纸箱子打包的冬天衣服,还有堆叠的厚被子。 房间内却十分干净整洁,被褥也散发着晒过后太阳的味道,薄薄的一层都看得出松软舒适。 陈泊生打量着房间,想象着十七岁的简嘉坐在书桌前咬着笔杆,写下那些难解的数学公式。 那时候高高悬挂在夜空的月亮,在这一瞬间竟然奇迹般的朝着自己奔来。 然后,牢牢地被他抓在手心里。 - 简嘉这个午睡睡得不是很踏实。 酒喝多了是一方面,大概是又回到了高三那年的旧房间,一些尘封在心底的记忆也开了闸,浅眠的两个小时里,那个夏天所有的事情走马观花在他梦里过了一遍。 简嘉梦到了简证南。 从简证南和那个女人住在一起之后,简嘉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梦到他了。好像自己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不刻意去想的话,他都忘了自己曾经还有一个幸福的家。 简嘉的印象里,简证南一直是一个温顺内向的男人,没什么能力,但胜在安分贴心,长得也清秀俊美,令人赏心悦目。 任书禾要强,做事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家里事事都要拿大主意,简证南向来对妻子逆来顺受,乐意当一朵攀附着妻子的常青藤。 他没有收入来源,没有工作能力,甚至连社交都没有,一心都扑在照顾家庭和妻子的身上。 所以当任书禾出事之后,简证南整个人都垮了,从云端到泥潭,不过是一秒钟的事情。 简证南也不是一开始就跟着别的女人跑了的。 刚出事的那段时间,他负责安排任书禾的后事,照料着简嘉。 对于过惯了安逸生活的男人来说,这苦难的一天比一年还难熬,每一次让他拿主意,都像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一样逼他选择。 简嘉那时候虽然痛苦,但也没有彻底放弃自己。 总想着,他还有父亲,只有和简证南好好地活下去,才能让任书禾走的安心。 直到有一天,简证南哆哆嗦嗦地回到家,在客厅里沉默的抽着一支又一支的烟。 他以前从不抽烟,简嘉看到了之后问了一句:“爸,怎么了?” “爱宝。”简证南浑身发抖:“你读书比爸爸多,你手机上找找看,云京这边有没有什么便宜的房子出租。” 简嘉下意识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喃喃道:“为什么要租房子?” “爸爸出了点儿事,可能要把咱们家的房子卖了。”简证南挤出一个笑,比哭还难看:“你别担心,就是放在别人手里过一下,等爸爸赚了钱,马上就买回来。” 简嘉觉得自己心脏凉了半截。 一字一句地问,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嘴里硬挤出来的一样:“……出了什么事,你说实话,别骗我。” “我,我。朋友带我去打了几次牌,说是能赚大钱,我就去了。然后手气有点不好……”简证南朝着他解释,急急忙忙:“爱宝,一开始爸爸真的赚钱了,赢了好几次,就这几回手气不好才输的!你相信爸爸,房子只是暂时抵押给他们,我一定会赢回来的,我肯定养得起你。” “你赌博。”简嘉脸色惨白的一丝血色都没有:“你是不是疯了你去赌博?!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了!我自己有手有脚赚钱,我让你去赌博养我了吗?!” 他说到最后几乎歇斯底里:“我让你去赌博养我了吗?!啊?!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爱宝,爱宝。”简证南一下就泪流满面的跪下:“爸爸知道错了,但是爸爸真的很想赚钱,我不想我们父子俩以后过苦日子,爱宝,你原谅爸爸吧,就原谅这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事实证明,原谅是没有用的。 跪下求饶也是没有用的,赌博是一个填不满的欲望黑洞,是魔鬼。 先是房子,后来是车子。 车子没有之后,是信用贷、高利贷。 越赌越大,欠的债越滚越多。 直到有一天,收债的人闹到了简嘉的学校里,将他堵在校门口要债,闹得几乎人尽皆知。这件事最后虽然在老师和校长的极力维护之下、警察的帮助下被解决了。 收债的混混呸了一声,骂他家欠债不还。 臭老赖的儿子,也他妈是个不要脸的小东西。 但是只有简嘉知道,那一天同学们诧异又震惊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几乎像刀一样凌迟他。 也是从那一天起,他的自尊好像被踩在了地上,碎成一片一片,再也捡不起来。 再后来,简嘉休学了。 赵芹一开始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跟王为进两个人到处打听。 把云京大大小小的学校都跑遍了,甚至连一些群租房都去找过。然而简嘉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消息。 再一次看到简嘉,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 王为进依然记得那时一个阴沉沉的雷雨天,赵芹刚从学校里回来,在家做了三菜一汤,还不忘继续跟同事那边询问简嘉最近的情况。 房间的大门就是这时候被敲响的。 赵芹去开的门,王为进腿脚不便,就坐在客厅的凳子上,透过打开的门,看到了浑身几乎湿透的简嘉。 王为进惊诧了好几秒。 赵芹喜欢简嘉这孩子,常常在家里提到他。 王为进也知道简嘉,任市长家的公子,一个前途光明灿烂,优秀意气的年轻学生。 他见过简嘉脸上似乎永不落幕的笑容,像朝阳一样耀眼。 但是却没见过这孩子狼狈的模样,天幕风雨招摇,他垂着眼睫站在门口,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小狗一样,下一秒就要碎掉了。 赵芹吓了一跳,轻声道:“简嘉,怎么回事?来来来,进来跟老师说。” 简嘉站在门口,声音比她还低,虚弱的不像话:“赵老师,你之前说我有困难的话可以来找你。” 像是极为,难以启齿一样。 简嘉的头越来越低,如同将自己沉入尘埃中。 “赵老师,我能。”少年的声音哽咽,手臂擦了一下脸颊:“我能在您家住一段时间吗。” 他说:“我没有家了。” - 至今为止,想起那个下午,王为进还记忆犹新。 简嘉已经在床上睡着了,看得出来跟陈泊生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被照顾的很好,脸颊都养出了一点儿婴儿肥。 他睡着的时候很安静,只有睫毛会轻轻颤动。 代表着他在梦里也没遇到什么好事儿。 “爱宝这个孩子,哎。”王为进给他盖好被子:“就是太懂事了,你说好好地,家里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还恰好在他高三那年,要不是后来……”王为进没说完,叹了口气:“还好他想通了,后来去复读。现在终于好过一点了,有了工作,债也还清了,我就想看着他好好地结婚,以后也好有个人照顾他。我闭眼也能安心。” 陈泊生低声“嗯”了一句。 房间里就再也没了声音。 王为进拍了下脑门,道:“哎哟,你看我。我就是年纪大了老爱回忆过去,说得都是有的没有的。” “阿生呐,我看你是个好孩子。你现在跟他住在一起,进叔就是个厚脸皮,想麻烦你多照顾一点他。爱宝这个人,你别看他整天嘻嘻哈哈好像没烦心事儿,他就是不说,什么都藏心里,觉得凡事忍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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