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非要这府学里的每个人都来知微堂,这是不可能的。” 苏妙漪最不缺的就是反骨,团扇摇得扑扑响,“如何不可能?人活着又并非只靠喜好行事,我偏要让他们不得不进知微堂的门……” 说完苏妙漪就出门了,到了午膳后才回来,还满脸春风地将一沓文稿交给了苏积玉。 “将手头上的刻书都放一放,先刻印这些。” “这是……” 苏积玉一脸莫名地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睛微微一亮,“这是何人做的文章?” 苏妙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府学里的人最在乎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前程。我们在娄县卖得最好的,便是每年科考后榜首头名的程文墨卷。同理,若在我们知微堂能买到榜首平日做的文章丛集,还怕那些学子不进知微堂的门么?” 苏积玉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疑惑,“榜首的墨卷就算了,这平日里做的文章,你也有门路能拿到?” 苏妙漪但笑不语。 苏积玉往后翻了一页,瞧见末尾的署名,才蓦地瞪大眼,“容,容玠?” “这整个临安府的榜首头名,还能是谁。” 苏积玉笃定不是容玠自己给苏妙漪的,担心地问道,“……你从哪儿偷来的?”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这是县主搜罗给我的。自家母亲从儿子书房里拿出来的东西,能叫偷么?” 苏积玉愕然,“扶阳县主竟也纵着你?!” 苏妙漪笑了一声,忽地端出一幅乖巧逢迎嘴脸,“义兄涉笔成雅、斐然成章,有吞凤之才,便是平日里的习文翰墨,亦有大家风范,值得被散播传阅。若只藏在书房里不见天日,岂不可惜?况且,义兄之才,是天授地设,寻常的庸才再怎么研习效仿,也是东施效颦,成不了气候的……” 语毕,她才笑脸一垮,面无表情道,“县主听了这些话,就答应了。” 苏积玉:“……” 苏妙漪将容玠的文稿丢给苏积玉誊抄,就转身去里头看新招的刻印工人。 一掀帘,她便瞧见那几个与苏积玉年龄差不多的刻工在说说笑笑。 苏妙漪眉头皱了一下,可走过去时仍是端出笑,“师傅们可是刻得眼睛花了,有些累了?” 刻工们这才纷纷散开,继续埋头干自己的活。 苏妙漪走到其中一人身后,只往那刻出的书版上瞧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黄师傅,你为何还是不按照我写的字迹刻版?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当朝刻书,皆用楷体,肥者学颜,瘦者学欧。临安一带,大多都崇尚结构稳重、笔力险劲的欧体。 苏妙漪身前的这位黄师傅,便是来自歙县,世代都以刻工之技遐迩闻名,无论是字体还是版画,都刻得意态俊逸、栩栩如生。 倚仗着这样的技艺,他不大将苏妙漪这种黄毛丫头放在眼里,第一次瞧见苏妙漪抄写好的书稿后,就直咋舌,说从未见过如此难看的字迹,非颜非柳,无筋无骨。 苏妙漪写得,是她删繁就简、改良过后的刻印字体。她故意写得横平竖直、方正硬挺,就是为了方便刻印,提高效率。 这一用意,她上次已经耐心地解释给所有刻工听过,可这些人显然没放在心上。 “妙漪姑娘。” 黄姓刻工掀起眼看她,面上既倨傲又不屑,“我这也是为咱们书肆好。如今临安城的书肆,恨不能都在比拼谁能将欧体写刻得更精妙,你这字……就算是我们刻出来了,也卖不出去。若是卖不出去,刻得再快又有何用?你们说是不是?” 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刻工也纷纷附和。 苏妙漪勉强才压住面上的愠怒之色,笑道,“卖不卖得出去是我的事,与诸位又有何干系呢?左右我也不会短了你们的工钱。”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些书上都要留我们刻工的名字,到时候传播出去,旁人还以为是我们刻技不精,粗制滥造……” 黄姓刻工冷笑,“找不到下家还是小事,可不能坏了我家的名声!” 闻言,其他刻工相视一眼,也嚷嚷着什么不好找下家。 苏妙漪眸色越来越冷。 这才几日,姓黄的便成了刻工们的头儿,肆无忌惮地与她叫嚣起来了。若依她的性子,现在就想将这群刺头全都打发走,可刻工都走了,谁来干活? “所以我写的字你们刻不了,是不是?” 黄姓刻工连连摆手,“没法刻。” “……” 双方正陷入僵持,苏妙漪忽然听得外间传来交谈声,似乎是江淼和一个男人,且那男声听着还有些熟悉。 “你们外头写的刻工包食宿,是不是真的?” 柜台后,江淼正嗑着苏安安的瓜子,看着话本,闻言抬头,就瞧见自己面前站着灰头土脸的凌长风。 江淼面无表情地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后背着把长剑,难得提起了些兴趣,“你,刻工?” 凌长风不大自然地将壑清剑往身后藏了藏,挠头道,“我小时候很会雕木头……” 雕木头和雕字能是一回事么? 江淼对刻印这种事一窍不通,也懒得再追问,转头就要叫苏妙漪出来应付。 “哎等等!” 凌长风却以为她这是要赶自己走,“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可以试刻几个字给你看看!” 说着,他正好瞥见一旁放着的刻刀和印着字的书版,连忙一把拿起来,往柜台底下一蹲,提笔就刻。 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他就刻完了一行字,兴冲冲地递给江淼,“你看,是不是还可以?” “你给我看没用,我又不是老板。” 江淼皱皱眉,转头朝里间喊,“苏妙漪,出来管事!” 凌长风一僵,“苏,苏什么?” “凌公子连我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苏妙漪蓦地掀帘而出,周身气压有些低,“我才是这知微堂的老板。” “……” 凌长风如遭雷击,捏着书版的手一松。 苏妙漪沉着脸,直接拾起了地上的书版,默不作声地打量着。 不等她发话,凌长风已经眼皮直跳,掉头就要走,“打扰了……哎!哎!” 系着壑清剑的绳带被苏妙漪一把拽住。 “干、干什么?苏妙漪你干什么?” 凌长风被勒着往后直退,跌跌撞撞地就被扯到了那群刻工们的面前。 “砰——” 刻了一行字的书版被丢到了黄姓刻工的案上。 凌长风原本还在挣扎,被这动静吓得身子一震,呆在原地。 “妙漪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黄姓刻工挑眉问道。 苏妙漪似笑非笑,“我写的字样,本就无需刻技。便是从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也能刻得像模像样。” 众目睽睽之下,她指向凌长风,“这不,我刚刚出去绕了一圈,便已经招了个听话的新刻工。” 凌长风微微瞪大了眼,张口便要反驳,“我何时……” 苏妙漪却看也没看他,而是笑里藏刀地望着其他人,“诸位既刻不了我的字,那就各寻去处,恕、不、远、送。” 作者有话说: 大家再熬一个星期,v后的好日子很快就到了 第20章 宜叙旧 正在写稿的苏积玉听得外头一阵喧嚷,连忙放下笔走了出来,结果刚好撞上一群刻工脸色难看地往知微堂外走,嘴里还冷嘲热讽地嚷着—— “离经叛道、不成体统!我看你这书肆能开到几时!!” 苏积玉脸色微变,转头掀开里间的帘子,“妙漪,这是怎么了?” 苏妙漪转过身来,口吻不善,“他们都被我开了。” “你,你把他们开了,谁来刻书?” 苏妙漪皱皱眉,抬手将身边的凌长风转过来,“喏,新招的刻工。” 第一眼瞧见凌长风,苏积玉差点没认出来,反应了好一会儿才目瞪口呆,“凌,凌公子?” 凌长风终于从方才那一幕里回过神,后知后觉地叫起来,“谁说我要做你们这儿的刻工了?!” 苏妙漪皱眉看他,眼神凉飕飕的,口吻也刻薄得如同刀子似的,“那你刚刚问刻工包不包食宿,还动我的书版刻刀做什么?吃盐打滚,闲出的毛病啊!” 凌长风昨夜就碎了的少男心,此刻又被狠狠碾了两下。 他咬牙切齿地,“早知道东家是你,我才不进来!” 刚遣散了一群刻工,苏妙漪本就心情糟糕,听了这话更是怒从心头起,“你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还挑东家?!” 凌长风气得一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士可杀不可辱……” 他转身离开,没走几步,苏妙漪怒气冲冲的声音就自后头传来。 “食宿全包,月银二两!有本事你就出去找更好的东家!” 凌长风:“……” 有钱能使鬼推磨,落魄的凌大公子最终还是舍弃了自己的尊严,留在了知微堂。 当日下午,苏妙漪就对书肆里仅剩的刻工进行了一对一的突击训练。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来的却只有凌长风的惨叫声,苏积玉、苏安安和江淼隔着薄薄一层门板在外头听着,只听得浑身寒毛耸立,不敢靠近半步。 “他们俩……有仇?” 江淼好奇地问苏安安。 苏安安摇头,“凌长风原来很喜欢姑姑的,他身上背着的那把剑,想当初还是姑姑给起的名呢……” 话音未落,里头就传来凌长风有气无力、却恨得咬牙切齿的声音—— “苏妙漪……老子要杀了你……” 江淼:“?” 夜色将至,苏积玉借用江淼的厨房,亲自做了一桌好酒好菜,在知微堂楼上替凌长风设宴接风。 凌长风面色惨白、抖着双手在桌边坐下,十个手指有七个都缠裹着白色纱布,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而罪魁祸首就坐在他对面,若无其事地瞥他一眼,“初练刻技,哪有不伤手的。多练练就好了。” 凌长风:“……” 苏积玉一脸同情,亲自为凌长风布菜斟酒,转移话题,“凌公子不是回了汴京么,怎么如今又流落到临安来了?” 闻言,凌长风神色一僵,收回视线。 见他闷不吭声,苏妙漪替他答道,“他把家业败光了。” “才不是!” 凌长风蓦地提高音量,反驳道,“那些家业是被人夺走的,不是我败光的!” 苏积玉一愣,“被人夺走的?” 凌长风攥了攥手,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现,半晌才平复心绪,将他回到汴京后的事尽数吐露。 原来,凌氏夫妇一直有个关系亲近的朋友,两家不止有生意上的往来,还有早些年的情义恩惠,算得上生死之交。 凌长风一直唤此人叔叔,这次他回汴京处理父母丧仪时,便是多亏了这位叔叔从旁帮衬。 然而就是这个他推心置腹、从未怀疑过的叔叔,竟在他被各种杂事绕得晕头转向时,哄骗他拿出了凌家私印,在变卖产业的契书上署名盖印…… 自此,原本属于凌长风的所有产业都在一夜之间改换了姓氏,就连一间落脚的宅院都未给他留下。 知微堂里,苏积玉等人听得义愤填膺,就连苏安安都硬生生掰断了筷子,“这也太坏了……” “世间竟有如此奸恶之人。” 江淼皱眉,“他姓甚名谁,生辰八字是什么,天道昭彰,我非得叫他尝尝旁门左道的厉害!” 凌长风垂眼,眉宇间一片沉郁,“他姓裘,名恕。” 屋内倏然一静。 裘、恕。 苏家三人表情各异,唯有江淼率先反应过来,惊愕不已,“裘恕?!你说的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当朝首富,裘恕?!” 凌长风暗自咬牙,裹着纱布的手一拳锤在了桌上,“天下第一善人?我呸!”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江淼不知该说什么,下意识去打量苏妙漪,却突然发现不仅是她,就连苏积玉、苏安安的表情也不同寻常。 这祖孙三人一听到裘恕的名字,竟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似的,魂魄也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淼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苏妙漪才忽地勾了一下唇,端起面前的酒杯,站了起来。 “喂。” 她抬抬下巴,唤道,“凌长风。” 凌长风掀起微醺的眼,正对上苏妙漪那双桃花眼里不加掩饰的恶意和狂妄。 “叫我一声东家,我替你报仇。” *** 日光晃眼,空气闷热,正是午后最懒怠的时候。热闹的临安城也突然变得空荡荡,就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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