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秋水庄离得太远了,就算赶回去找爹帮忙也已经来不及了,如今能救陆景的法子只有一个――去找李凤来。 第二十二章 陆景这一睡便又是好几个时辰,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抬眼望去,只见沈若水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守在床边,眼底有淡淡黑影,分明是一夜未睡的模样。 “师弟,你昨天晚上又没睡觉?” “嗯。”沈若水哭了一夜,眼泪早已止住了,就这么茫茫然然的坐着,面上无悲无喜,神色平静得近乎诡异。 陆景叹一口气,柔声道:“你该好好歇一会儿才是。” “不要。”沈若水摇摇头,黑眸仍是空洞无神的,表情木然的念,“我要陪在师兄身边。” “这毒一天只发作一次,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我的身体还未弱到一碰就坏的地步,你大可不必担心。” 陆景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沈若水听后果然有了些反应,却只是调转视线,直勾勾的朝窗外望去。隔了好一会儿才转回头来,展颜轻笑。 “师兄,你现在可以下地走路了吗?” “当然。” “我来扬州这么久,还不曾好好玩过,你能不能陪我出去转一圈?” 陆景呆了呆,有些惊讶。他手臂上的伤还未痊愈,身体也实在倦得厉害,却仍是笑着应:“好啊。” 只要师弟开口,纵是刀山火海他也会闯,何况只是去逛街? 闻言,沈若水立刻又笑起来,好似终于松了口气,但那一双秀眉却越蹙越紧,在陆景瞧不见的角落里,牢牢握住了拳头。 陆景隐约觉得他有些古怪,但光是穿衣起身就已费尽了气力,根本来不及深思。草草吃过早饭之后,两个人便携手出了门。 一路上,沈若水东张西望、说说笑笑的,好像与平常并无两样。只是那双眼睛虽然四处乱扫,却独独避开了陆景的目光。 陆景越往前走就越觉得不对劲,等他跟着沈若水过了几座桥,彻底认清面前的路之后,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动,马上停住脚步,沉声问:“师弟,咱们这是去哪里?” “没有啊,不过随便逛逛而已。” “再往前走可就是花街柳巷了,你是打算去寻欢作乐,还是……找某个人?” 沈若水面容一僵,知道瞒不过去,便干脆点头默认了。 陆景也不多言,仅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转身欲走。 “师兄!” “逛得差不多了,回客栈吧。” “不行!你的毒很快就又会发作了,我们必须去找李凤来要解药!” “你可知道……他会提什么条件?” “当然。”沈若水说出这几个字时,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家伙故意搞出这么多花样来,为的不就是师兄你么?只要我发誓从此不再见你,他自然就会帮你解毒了。” 顿了顿,勉强笑一笑,续道:“反正咱们只是假装接受他的条件而已,等你的身体一好,我马上就找爹来救你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陆景看,眼底略带几分哀求之色。 陆景却始终没有应声,只那么静静立着,薄唇微扬,笑盈盈的与沈若水对望。 沈若水一下就明白了他的心思,咬牙道:“师兄,你就答应我这一回吧,好不好?你昨日毒发时的痛苦模样,我可再不想瞧见了。” 陆景仍旧那么微笑着,偏了偏头,轻轻吐出几个字来:“若水,我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语气虽然温柔,表情却极为坚决。 沈若水几乎恨不得跪下去求他了,好不容易才勉强稳住心绪,踉跄着上前几步,一头扑进了陆景怀里。 陆景猝不及防,刚欲伸手去揽他的腰,就被点住了穴道。 “师弟,你……” “师兄,我知道你肯定又会生我的气。不过我从前干过这么多蠢事,也不差这一桩了,对不对?”沈若水将头靠在陆景的肩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喃,“我以后会听爹的话勤练武功的,不论花多少功夫,都一定救你回来。” 话落,抬头在陆景唇边亲了一口,顺便连他的哑穴也点住了。然后在路边雇了辆马车,抱着陆景上了车,继续往前行去。 沈若水早已打听清楚了李凤来的行踪,因而没费什么气力,便在一家妓馆内寻到了正在饮酒作乐的某人。远远望去,只见李凤来跟前日一样左拥右抱,面上笑容轻佻,眉目甚是风流。而背影酷似陆景的那个青衣男子竟也在场,正低了头,专心致志的弹着琴。 沈若水虽然觉得惊讶,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只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一言不发的在李凤来面前立定了,恶狠狠的瞪住他看。 “果然来了啊。”李凤来好似早已料到他会现身,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慢条斯理的微笑。 沈若水也不多言,只冷冷吐出两个字来:“解药。” “你师兄呢?” “就在门外的马车上,你快救他。” “你既然会来此讨解药,是否证明陆景已经答应跟我回毒龙堡了?” 沈若水的面容稍稍扭曲一下,咬牙切齿的念:“……没错。” “哈哈。”李凤来听了,立刻纵声大笑起来,懒洋洋的说,“陆景中了‘幻梦’还能撑这么久,也算是厉害了。不过我若轻易解开他身上的毒,好像太便宜你这情敌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凤来眯了眯眼睛,手中的折扇朝沈若水一指,抿唇笑道:“光瞧沈公子的相貌,倒也算得上是个美人了,只不知你的衣裳底下……是否也是这一身细皮嫩肉?” 他的眼底满是邪气,语调既轻薄又下流,话一说完,周围那群花娘们便掩唇低笑了起来。 沈若水呆了呆,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若在平时,他肯定会气得拔出剑来砍人,此刻却只不动声色的立着,表情麻木至极。 有什么了不起的?对方不过是想羞辱自己罢了。 跟师兄所受那些痛苦相比,根本什么也不算。 因为李凤来刚才那番调戏的言语,妓馆内的许多人都将目光转到了沈若水身上。但沈若水却似浑然不觉,只平平静静的垂下眸,动手去解颈边的扣子。 第二十三章 指尖一直在发抖。 沈若水感觉手脚冰凉冰凉的,好似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冬日。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地上铺层厚厚的积雪,他独自一个偷溜出去玩儿,刚开门就瞧见了跪在外头的清秀少年。 苍白的薄唇,细长的眉眼――只一眼,他就想将那个人留在身边。 于是转回房去又哭又闹,最后甚至以不吃东西当作威胁,硬逼着爹破例收了陆景为徒。 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握住了师兄的手。 但后来为何没有好好珍惜? 但现在,怎么反要将他拱手让人? 眼角一片湿润。 沈若水终于颤抖着解开了衣扣,丝丝寒意泛了上来,一颗,两颗…… 正恍惚间,一直传进耳里的悠扬琴声突然停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某道清清冷冷的动听嗓音:“等一下!” 沈若水怔了怔,回头,只见那弹琴的青衣男子不知何时竟已站了起来,正目光灼灼的盯住李凤来看,朗声道:“李公子既已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何必欺人太甚?” “哈!”李凤来嗤笑一声,拿扇子遮住半边脸颊,黑眸中霎时盈满杀气,但随即便恢复如常,笑道,“哎哎哎,我不过是闹着玩玩罢了,谁叫小美人又当真了?陆景中毒已深,救起来恐怕不太容易,咱们还是快出去瞧瞧的情况吧。” 一边说,一边笑嘻嘻的朝门外走,好像刚才的那场闹剧完全不曾发生过。甚至……没有分神多望林沉一眼。 沈若水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听了李凤来的话后,也不急着整理衣裳,只木然的放下双手,跟着他往外走去。临到门口的时候,却又顿了顿,不经意的回头一望――只见林沉早已重新坐回了琴边,再叮叮咚咚的弹起琴来。他的头垂得极低,额前的黑发挡住了眼睛,几乎看不清表情。 沈若水心中一动,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但马上又被师兄的事盖过了思绪,继续茫茫然然的往前走。 很快便行到了那辆马车跟前。 车内安安静静的,不见任何声响。 深爱的那个人就躺在里面,但是,自己却救不了他。 沈若水从来不曾这样清醒过。清楚的知道自己过去有多么愚蠢,而如今又是怎样的后悔。 ……全部都是他的错! 就在沈若水走神的当儿,李凤来掀起帘子朝车内望了一眼,而后又调转视线冲着他笑。 “待我解了陆景身上的毒之后,你可再不许见他了。” “是。” “从今往后,你师兄可就是我的人了。” “……明白。” 沈若水的声音空空荡荡的,不带丝毫感情。 李凤来却极满意这个答案,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哈哈大笑。眉目流转间,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边摇扇子边上了马车,嘴里“美人”、“美人”的念个不住。 沈若水连忙背过身去,虽然拼命捂住耳朵,里头却还是断断续续的传来李凤来的声音。 ……不过是一些轻佻下流的言语罢了。 他早已知晓李凤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料得到师兄去了毒龙堡后会遇上什么样的事,但是除了委曲求全之外,别无他法。 师兄一定是极不情愿的吧? 将来,将来若有机会将人救回来,他是否会因此生气?或者,依然会微笑着原谅自己? 如此想着,眼前蓦地浮现出陆景温柔含笑的面孔。 师兄是我的! 脑海里有个声音一遍遍的嚷着,激得沈若水头疼欲裂。 他恨不能逃得远远的,什么也不用听、什么也不用想,但是双腿却似在地上生了根一般,完全迈不开步子。他只好蹲下身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咬住了牙关。 师兄师兄师兄…… 这两个字在心底疯狂的回响起来,一下一下的撞击着胸口,沈若水恐怕自己一张嘴就会大喊出声,因而抬起右手,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味立刻涌了上来,嘴里又苦又涩,即使如此,却依然压不过心头的剧烈痛楚。 正当那疼痛逐渐蔓延开去的时候,车内突然响起一声惊呼,紧接着则是李凤来气急败坏的声音:“陆景……你发什么疯!” 沈若水吓了一跳,心知情况有变,急急站起身来,一头冲了进去。 马车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李凤来与陆景姿势暧昧的搂抱在一起,一个满面邪气、怒意腾腾,另一个则面色惨白、唇角带血。 “师兄!”沈若水大叫一声,连忙扑过去将陆景抢了回来,瞪着眼睛嚷道,“淫贼,你对我师兄做了什么?” “哈,这句话该问问你师兄才对吧?”李凤来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潇洒风度,眼直直的盯住陆景看,恨声道,“你当真讨厌我到……情愿咬舌自尽的地步?” 咬舌自尽?! 沈若水听见这个字眼后,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低头望向陆景唇边的血痕。一时间,似乎整个胸口都被人掏空了,连呼吸亦变得艰难万分。 “师兄……为什么……”他明知道答案的,却还是抖着声这样问一句,脑海里尽是空白。 陆景说不出话来,只平平静静的睨了李凤来一眼,眸底无悲无喜。转头望向沈若水时,却立刻换成了似水柔情,甚至还扯动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容。 李凤来在旁瞧得咬牙切齿,死死握住手中的扇子,面容阴沉至极。 “陆景,你该明白我的性情的。”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面上终于露出笑来,目光却冰冷刺骨,一字一顿的喃,“得不到的东西,我宁愿毁掉。” 话落,转身就走。 第二十四章 沈若水怔了怔,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李凤来就这样拂袖离去了,那师兄身上的毒可怎么办? 无人……能解了…… 沈若水全身大震,恨不能立刻追上去把人拦住,但当他对上陆景那温柔似水的目光时,却又觉双腿一软,再也动弹不得了。 就算将人追了回来又如何?师兄根本不要他救! 他跟陆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该清楚他的为人的,虽然表面上瞧起来温和无害,骨子里却倔强得很,宁折不弯。 所以,只剩下死路一条了吧? 明明怀中抱着心爱的那个人,沈若水却感到丝丝寒意从背后渗了出来,冷得浑身发抖。 “师兄,为什么不让那个姓李的救你?”他低头与陆景对望,有些失神的喃喃道,“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办?以后谁来保护我?谁来陪我玩?又有谁……会像你一样喜欢我?” 闻言,陆景的面孔微微扭曲了一下,那神情竟似比剧毒发作时更加痛苦。但随即又恢复过来,张嘴,却只吐出满嘴鲜血,于是颤抖着提起右手,艰难万分的在沈若水掌心里写字。 别怕。 我在这里。 短短几个字,是陆景最常说的那句话。 他此刻虽然身中剧毒,连动一动手指都觉得吃力,却仍旧像平日那般勾起嘴角,笑盈盈的冲着沈若水眨眼睛。 沈若水呆呆望住那熟悉的笑颜,一时竟有些恍惚。 从前提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总是害怕得很,现在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 不再管什么李凤来,也不再理会什么解药了,他只要师兄一个人就足够了!若是能跟师兄在一起,生生死死又有什么区别? 只要那个人陪在身边,他便什么也不怕了。 想着,俯身在陆景颊边亲了亲,软声道:“师兄,咱们说好了要在扬州城里玩儿的,现在就去逛街好不好?” 陆景微笑着点点头。 沈若水便也跟着笑起来,又道:“等夜里月亮出来了,我还想听你吹笛子。师兄你穿一身白衣站在桥边,一定好看得很。” 陆景仍旧只是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住沈若水看,眸底好似蒙着层雾气一般,柔情荡漾。 沈若水心头一动,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面容惨白、唇角带血的师兄,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加俊美。 他终于明白师兄为什么总是对着自己笑了。 原来深爱一个人竟是这样一种感受,明明胸口传来钝痛,却还是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但使两心如一,还有什么坎儿过不去? 从来不曾如此欢喜过。 这回是真正的心意相通了,甚至不必海誓山盟,便能直接地老天荒。 沈若水一边笑一边低下头去,展转亲吻着陆景的唇。浓浓的血腥味漫上来,薰得他的眼泪一直一直往下掉。 一天的光景很快就会过去。 要不了多久,陆景身上的毒就又会发作了。 沈若水吻着吻着,右手就滑了下去,牢牢握住了藏在腰间的一把匕首,那是他生辰时沈明轩送的东西,虽然很少派上用场,但着实锋利得很。 一刀下去,应当不会有什么痛楚吧? 沈若水深吸一口气,笑得满面都是泪水,连视线亦模糊了,只能朦朦胧胧的望住陆景的脸,哑声道:“师兄,我知道错了。可是现在才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对不对?不过没关系,我保证下辈子一定好好听你的话,再不任性妄为、再不惹你是生气、也再不假装讨厌你了……所以,你绝对要牢牢记着我,下次再见面的时候,我还要跟你学武功、还要听你吹笛子、还要……” 顿了顿,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终于再说不下去了。 千言万语,最后却只剩下近乎啃咬的亲吻以及短短几个字:“师兄,我喜欢你。” 陆景无法开口说话,只得摸索着握住了沈若水的手,以眼神回应他的这句话。那一双黑眸明明灭灭的,眸光流转,柔情似水。 沈若水瞧得心动不已,整个人都软了下去,懒懒的趴在陆景身上。然后闭了闭眼睛,慢吞吞的从腰间抽出了那把匕首。 这一生实在是太短了些,还有这么多话来不及说,还有这一个人来不及爱。 不过,他至少可以陪着师兄沉沉睡去,再不分离。 第二十五章 紧握刀子的右手高高扬起,但还未来得及刺下,就听“叮”的一声脆响,被帘外飞进来的一颗石子弹了开去。 沈若水大吃一惊,转头看时,才发现帘子已被人掀了起来,一身青衣的男子正静静立在那里。 “你……” 沈若水刚想开口问他为何会在此,林沉就已先上前一步,扯过陆景的手腕来把了把脉,轻轻说一句:“人还没死,你何必急着做傻事?” “与你无关。”沈若水恨恨的瞪了瞪眼睛,俯身去拾地上的匕首。 林沉却一把将他拦住了,又道:“的确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你不想要‘幻梦’的解药了?” 沈若水闻言大惊,错愕的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的问:“你、你有解药?” 林沉摇摇头,抿唇笑一笑,道:“我手边虽然没有解药,不过大概知道那玩意藏在哪里,就算要偷出来也不算太难。” “当真?”沈若水怔了怔,面容一变,猛得扯住了林沉的衣袖,但随即又缩回手去,满脸戒备的问,“你跟我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帮我?你究竟有什么阴谋?” “帮你?”林沉又笑起来,将那两个字重复一遍,低低的喃,“我不过是……在帮我自己罢了。” 他的容貌本是清秀得很的,此刻在重重叠叠的光影下,却现出了几分妖冶诡异之色。 沈若水瞧得真切,顿时只觉毛骨悚然,但他一心挂念着陆景的安危,即使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也只能去闯了。因而不再追问林沉的目的,只道:“我跟你一去偷解药。” “你跟去的话,只会碍手碍脚。”顿了顿,眼见沈若水一脸坚决的表情,只得叹了口气,道,“算了,多一个人也好。” 沈若水原先已经决定跟陆景同生共死了,此刻突然间峰回路转,自然有些呆呆怔怔的,如在梦中。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动了动身体,却发现手脚软绵绵,完全使不出力气。他咬咬牙,挣扎着爬起来,先是将陆景的穴道再点一遍,送他回客栈安顿好了,然后才跟着林沉出了门。 这两人原本就没什么交情,此刻又因为李凤来的事搅在一起,当然完全没心思搭话。但一前一后的走了片刻之后,林沉忽然回头望了沈若水一眼,问:“我跟你师兄当真生得很像么?” “咦?”沈若水愣了一下,脱口应道,“容貌差得很远,但背影却几乎一模一样。” “是么?连你这青梅竹马的师弟也会认错,难怪那家伙当初……”秀眉一蹙,后面的话不再说下去了,只苦笑着抚上脸颊,自言自语的喃道,“无论如何,都仅仅是相似而已。” 言语之间,面上隐约流露出落寞之色。 沈若水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你跟姓李的淫贼……难道是那种关系?” 林沉一下懵住了,隔了半晌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面容立时变得苍白无比。 “你误会了,”他身体微微发抖,一双黑眸幽幽暗暗的,似含了刻骨恨意,咬牙切齿的说,“我跟他只是朋友而已。” 话落,低了头大步往前,再不言语了。 沈若水虽然不晓得他跟李凤来发生过什么事,却直觉地认为两人同病相怜,因而快步追上前去,吵吵嚷嚷的将某个淫贼痛骂一顿。 林沉皱了眉忍受他的聒噪,听着听着,心中却起了些疑惑。 初次遇见沈若水的时候,他就已觉得面前的少年有点古怪了,什么话都直接说出口来,什么心思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简直就像不曾长大的小娃娃似的。他从来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此刻却不由得开口问一句:“小兄弟,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十八。” “唔,那也不算小了。” 可做起事来却横冲直撞、不管不顾,实在奇怪得很,简直像是……被人故意娇惯成这副样子的。 沈明轩是名重天下的大侠,照理不该教子无方才对,难道是陆景……? 林沉心头一凛,不敢再深思下去,只继续低头往前走。 没过多久,便在一座大宅子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哪里?” “李凤来在扬州的别院。我曾经来过几次,知道里头有什么机关。” “喔。” 沈若水此时就像个溺水的人,只能抓紧林沉这根稻草,因而也不管里边有没有陷阱,乖乖跟着他翻墙溜了进去。 所幸那宅子里的戒备并不森严,而林沉的武功也比他料想的高强了许多,几乎没花什么气力,便顺利摸到了书房。林沉似乎对这个地方极为熟悉,随便在墙壁上敲击几下,那堵墙便缓缓挪了开去,现出一间密室。 沈若水直到这时,才相信自己当真偷得到解药救师兄的性命,顿觉欣喜若狂,抢先一步冲了进去。只见那密室当中立着两排木架子,上头摆了各种瓶瓶罐罐,瞧来甚是骇人。 “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瓶子,究竟哪一瓶才是解药?” “若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 林沉蹙眉想了想,伸手往前一指,但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轻笑。“两位这么好的兴致光临寒舍,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如何?玩得还开心么?” 听见这略带调笑的低沉嗓音,林沉与沈若水同时怔住了,回头,只见李凤来懒洋洋的倚在密室入口处,手中的折扇一下下晃荡着,眼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他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眸中却藏了冰冷杀意,浑身上下都透着邪气。 沈若水的手抖了抖,深知此刻正身陷险境,但他只一心一意的想着陆景,竟仍旧不管不顾地朝那木架子扑了过去,一把抓起某只绿色药瓶。 见状,李凤来眯了眯眼睛,冷笑数声,倏的变换脚步,悄无声息的欺到沈若水身前,毫不留情的击出一掌。 第二十六章 沈若水避无可避,刚想闭上眼睛等死,就见林沉直直冲过来,一下挡在他身前,硬生生的挨下了那一掌。 沈若水呆了呆,错愕不已。 他跟林沉只见过几次面,根本没有什么交情,对方为何要护着自己? 而李凤来亦是大吃一惊,低头望了望自己的手掌,很有些后悔的意思。但是只一转眼的功夫,便又冷笑起来,轻轻哼道:“不自量力。你既然有胆帮人偷解药,想必已知道我不会手下留情了吧?” 沈若水本就恨极了眼前这个淫贼,此刻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将受了伤的林沉推至一边,面对面的与李凤来互瞪起来,扬声道:“混蛋王八蛋!你要杀我也就罢了,干嘛对不相干的人下手?” “他这样处处护着你,怎么算是毫无关系?” “可是,你难道瞧不出来……他喜欢你吗?” 沈若水一时激动,就将自己的猜测嚷了出来。李凤来听后怔了怔,眸色转深几分,手中扇子一展,仍是冷冷的微笑:“那又如何?这世上喜欢我的人那么多,难道我非得一一回应不成?喜欢不喜欢是他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神色间甚至还带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闻言,林沉全身微震,面色立刻变得惨白无比,“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李凤来却只当视而不见,望也不望他一眼,续道:“何况,我心里从头到尾都只想着陆景一个人。” “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你也能狠心下毒?”沈若水气得脸都红了,抬脚就踢,恨声道,“我师兄永远都不可能看上你这混蛋!” 这句话显然刺到了李凤来的痛处,只见他笑容一僵,表情瞬间冰冷了起来,一字一顿的念:“我早说过的,得不到的东西,我情愿亲手毁掉,也不会拱手让人。” 一边说,一边轻轻松松的避开了沈若水踢过来的那一脚,并顺势伸手捏住他的下巴,眯了眼睛盯住他看。 “都是因为你……” “啊?” “你究竟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陆景只喜欢你?” 说话间,李凤来周身泛起腾腾杀意,目光如冰似雪,甚是骇人。 沈若水吓了一跳,挣扎着往后退去,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 “若是没有你的话,陆景应该就会喜欢上我了吧?”李凤来喃喃低语着,眸中掠过一抹奇异的光芒,神色亦随之狰狞起来,近乎疯狂的微笑,“没错,我当初应该对你下毒才是。陆景绝对舍不得你受折磨,若中毒的人是你的话,他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逃出我的手掌心了。” 说着,手腕一抖,从袖子里滑出一粒药丸来,打算硬逼沈若水吃下去。 “你这疯子!快放开我!” 沈若水无法脱身,只得破口大骂,眼看就要被迫吞下那毒药了,却忽觉一阵劲风扑面,一把长剑斜刺过来,直直朝李凤来袭去。 李凤来连退数步,虽然有惊无险的避了开去,衣袖却被剑刃划破一道口子。他蹙了蹙眉,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暗暗吃惊。 这一剑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怎么自己竟毫无所觉?光是这出神入化的轻功,就已不可小觑了。 沈若水见了来人后,却是大喜过望。原来刚才出手救他的,正是前不久在暗巷里帮过他一回的神秘黑衣人。 “前辈!”沈若水同那黑衣人根本不熟,此刻却好似见着了亲人一般直扑上去。 可惜那黑衣人只淡淡扫他一眼,便转开了头,用那嘶哑可怕的声音开口对李凤来说道:“幻梦的解药在哪里?” 李凤来凝神打量他一阵,反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向我讨解药?” 那黑衣人也不废话,只扬了扬左手握着的长剑,冷冷的应:“就凭这个。” 话音未落,已然挥剑刺了出去。 李凤来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被那凌厉诡异的剑法震住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用折扇挡了下来。但接下来的几招里,却是处处受制,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他除了武功高强之外,使毒的本事更是一绝,原是想靠这个克敌制胜的。哪知那黑衣人竟似看透了他的心思,长剑一抖,霎时幻出无数光影,一套剑法使得绵绵密密、滴水不漏,完全没有下毒的机会。 这黑衣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李凤来自出道以来,还不曾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偏偏无论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江湖上有这么一号古怪的人物。 结果他只稍稍一走神,就被那黑衣人寻到了可趁之机,左手的剑微微收了收,右掌随之欺了上来,从某个极为诡异的方位拍出,正中李凤来的肩膀。 李凤来倒退几步,顿觉体内气血翻腾,手中的折扇再无法运用自如。 黑衣人于是长剑一挥,毫不费力的抵住了他的颈子,冷声道:“解药。” 李凤来可浑然不怕,只勾唇笑笑,不着痕迹的挪动右手,打算洒出藏在指甲里的毒粉。 哪知早已受了伤的林沉却在这时跳出来,将一个绿色药瓶丢给那黑衣人,急道:“幻梦的解药在这里,你别伤他。” 黑衣人长笑一声,却并不接那瓶子,仅是反手一弹,把东西扔进了沈若水的怀里。 “咦?前、前辈?” “傻小子,解药已经到手了,还不快回去救你师兄?” “啊!” 沈若水这才醒悟过来,胡乱道了句谢,牢牢抱紧怀里的药瓶,拔腿就跑。 黑衣人收了剑,同样大步跨出密室,一边笑一边扬长离去,那嘶哑凄厉的嗓音比先前更为恐怖。 李凤来受得伤其实并不重,若是强行运功提气的话,还是追得上那两个人的。但他却一动不动的呆立原地,面容扭曲,神色复杂。 林沉盯着他看了看,伸手按住受伤的胸口,有气无力的喃:“这下你可放心了?” “什么意思?” “你明明舍不得陆景受折磨,却又拉不下脸来替他解毒,如今解药被那两个人抢了去,你可算是松一口气了吧?” 李凤来神情一凛,面色突然变得难看至极,显然被他说中了心思。片刻后,却又似明白了什么,问:“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故意带沈若水来偷解药的?” “……”林沉并不应声,仅是虚弱的笑笑,双眸直勾勾的望住他瞧。 李凤来只与他对视一眼,便气急败坏的扭过了头去,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咬牙吐出几个字来:“多管闲事。” 第二十七章 沈若水逃出密室后,眼见那黑衣人朝另一个方向行去,不觉怔了一怔,情不自禁的追了上去。 “前辈请留步!” 他嚷得极大声,那黑衣人却似听而不闻,足下轻轻一点,顿时施展出绝顶轻功,将他远远的抛在了后头。 “前辈,等一等!” 沈若水边喊边跑,费尽了气力也追不上那黑衣人,最后反而被地上的石块绊了绊,狠狠摔了一交,疼得他倒抽冷气。 这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衣人究竟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的出手救他? 沈若水揉了揉摔痛的手脚,正打算放弃的时候,却见那黑衣人又折了回来,负手立在距他几步之遥的地方,哑声问:“傻小子,你不回去救你师兄,净跟着我做什么?” “前辈接连两次出手相救,我还不曾向您请教过尊姓大名,所以……”沈若水讷讷应着,被那鬼魅般的视线盯着毛骨悚然,声音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 “你只要顾好自己就成了,不必理会我是什么人。” “可是,我与前辈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一再出手相助?” 黑衣人冷哼一声,目光闪烁,好似在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最后终于勉为其难的开口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秋水庄庄主沈明轩的儿子?” “呃,没错。” “那就对了。我从前受过你爹的大恩,一直没有机会答谢,如今不过稍微报答一二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顿了顿,嗓音又暗哑几分,“你这臭小子若再纠缠不休,我可当真不客气了。” 话落,衣袖一甩,转眼间便消失无踪了。 沈若水呆了呆,怎么也想不起自家老爹有过这样一位性情古怪的朋友。他一来追不上那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二来又担心陆景的身体,便没有再追根究底,只转身朝客栈的方向行了过去。 他这日一大早就出的门,却直到天色快暗时才回了房,放眼一望,只见陆景因为穴道被点的关系,依然躺在床上昏睡不醒。 沈若水于是取出好不容易才抢来的解药,小心翼翼的喂陆景吃了下去,然后又顺手解开他的穴道,静静守在一旁。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去,沈若水却并不点蜡烛,只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陆景那苍白俊美的面孔,胸口满满的……尽是柔情。 早在半天之前,他还当自己会跟师兄一同赴死,没想到顷刻间峰回路转,一眨眼就已是雨过天晴了。 这幸福会不会来得太快了点? 他又笨又蠢,除了任性撒娇之外什么也不会,当真配得上完美无暇的师兄么? 沈若水越想下去,就越对自己毫无信心,惟有陆景的温柔笑容,方能给他勇气,所以…… “师兄,你快点醒过来吧。” 他一边低声呢喃,一边伸手抚上了陆景的脸颊。 陆景好似略有所觉,皱了皱眉,轻轻咳嗽起来,幸好这回再没有吐血了。隔一会儿,又张了张嘴,微不可闻的吐出两个字:“……若水。” 沈若水心头一跳,连忙将头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一遍遍的念:“师兄,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就这样肩并着肩,厮守一生。 就这样手牵着手,白头偕老。 十指紧扣,再不分离。 沈若水一边想,一边将头靠在了陆景的胸口处。耳边清楚传来怦怦的心跳声,分明幸福得想笑,却又偏偏再次掉下泪来。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刚欲抬手去擦,就有人先一步抚上了他的眼角,紧接着便是那熟悉的温润嗓音:“笨蛋,有什么好哭的?” 沈若水呆了一下,猛得直起身,一抬眼就对上了陆景温柔含笑的目光。 “师兄,你醒了?” “我既然听见了你的哭声,当然不可能继续睡下去。” 陆景的声音软绵绵的,又轻又柔,听得沈若水心头一荡,几乎痴了过去。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语无伦次的嚷:“师兄,我已经把幻梦的解药取回来了!你的毒不会再发作了,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闻言,陆景神色一凛,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伸手将沈若水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问:“你真的去偷解药了?有没有撞上李凤来?有没有受伤?” “当然没有。” 沈若水见陆景终于苏醒了过来,自然兴奋得很,一股脑儿将这日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尤其提到了那个性情古怪的神秘黑衣人。 “师兄你行走江湖多年,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 “不清楚。”陆景若有所思的摇摇头,道,“不过师父交游广阔,想必结交过不少世外高人。” 他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的,似乎对这件事并不在意。 沈若水于是转而谈论起了李凤来与林沉的爱恨纠葛,最后甚至还握了握拳,义愤填膺的嚷:“师兄你说那姓李的淫贼是不是很混蛋?林沉那么喜欢他,他却反而出手伤人。” 陆景微微笑一笑,手指缠上沈若水的黑发,柔声道:“依我看来,你倒是很喜欢那位林公子。” “绝对没有!我只对你一心一意……”顿了顿,蓦地涨红了脸,拖长声音叫,“师兄,你又逗着我玩儿。” “没有啊,”陆景眨眨眼睛,无辜浅笑,“我一直很正经。” 他笑颜温和无害,确实是一副正正经经的表情,可惜那声音委实太过温柔,听得沈若水心头狂跳,面红耳热。 “谁说的?你明明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我心里只想着你一个人,除了你之外谁都不会喜欢,却还说那种话逗我。”说话间,脸红得愈发厉害了。 陆景只觉沈若水这模样实在可爱,直勾勾的盯住他看了许久,方才挣扎着坐起身,在他唇边亲了一口,温温软软的吐字:“抱歉。” 眉目含情,容颜若画。 沈若水瞧得呆了呆,心头越跳越急,情不自禁的伸手抱住了陆景的腰。 “师兄,你快点把病养好。”他头垂得低低的,连耳根亦红成了一片,声音哑哑的念,“我想抱你。” 第二十八章 陆景吃下幻梦解药之后,身上的毒果然没有再发作。不过几天功夫,身体就已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面色稍显苍白之外,其他与平常无异。 沈若水却紧张得很,从早到晚的绕着陆景打转,恨不得整个人都黏到师兄身上去。他依然是娇生惯养的性情,但经了这一番折腾之后,却再不敢胡乱闹别扭了。每日忙进忙出的,无论干什么事情,都先想到陆景。 师兄喜欢吃的菜,师兄爱穿的衣裳,师兄高兴听的话……这些从前不曾关心过的地方,如今都得一样一样的学起来。 虽然辛苦,却是乐在其中。 因为不管他干下多少蠢事,陆景都只会静静在旁看着,黑眸里含了温柔笑意,好似将这一生的柔情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甜蜜归甜蜜,沈若水始终记得还有个大淫贼在旁虎视眈眈,所以陆景的病情刚有好转,便急着赶回了秋水庄,连扬州城都没功夫去逛上一逛。 他们两人无缘无故的失踪了这么久,回去之后自然又被沈明轩臭骂了一顿。 “臭小子,前不久才刚教训过你,怎么这么快就又闯祸了?这次竟然还连累你师兄跟着受伤!你是不是一天不惹事就不痛快?看来还应该再抽一顿鞭子才对!” 沈明轩对陆景这个徒弟疼爱有加,对沈若水这个儿子却是恨铁不成钢,因而骂人的时候也口不择言,怎么凶狠怎么来。 可惜沈若水却完全不当一回事,表面上虽然唯唯诺诺的应着,心思却早已飘去了别处。 陆景深知他的性情,只瞧一眼,便知师弟已经被教训得不耐烦了,于是微微笑一笑,右手不着痕迹的绕至背后,小心翼翼的握住了沈若水的手。 沈若水呆了呆,一下就睁大了双眸,错愕不已。 喂喂,他们如今可正在他爹的眼皮子底下挨训呢,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胆了? 一转头,却见陆景朝自己眨了眨眼睛,盈盈浅笑。 沈若水心中一动,胸口立刻怦怦乱跳起来,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由于长年练剑的关系,陆景的手心里长了不少老茧,实在算不上柔软,沈若水却牢牢握住了那一只手,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明明这么危险。 明明随时都可能被发现。 他心底却反而泛起温柔的情愫,恨不能时时刻刻与师兄黏在一起。 沈明轩依然在唠叨个不停,而且反反复复的就这么几句话,一会儿威胁沈若水不许再出门,一会儿又让陆景帮忙管教儿子。 连陆景都听得有些腻了。他斜着眼睛望了望低头不语的沈若水,忽然手腕一转,从袖口滑出一颗小石子来,捏在左手里转了转,然后不动声色的弹了出去。 那石子直飞出去,恰好跌进不远处的树丛里,发出一声脆响。 沈明轩耳力极好,听见这声音后,自然转了头,循声张望。 陆景于是趁机侧过身,在沈若水唇边飞快地吻了一下,紧接着再冲他笑一笑,若无其事的恢复原样。 沈若水顿觉耳边轰得响了一声,整张脸霎时变得通红。 他跟陆景早已有过肌肤之亲,这样的亲吻更不是第一回,却还是忍不住觉得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反观陆景却仍是那副气定神闲的表情,面上笑眯眯的,心情大好的样子。 沈明轩见树丛中并无异样之后,很快就转回了头来,刚想继续训话,就发现沈若水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神色甚是古怪。他心下一惊,忙问:“若水,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 沈若水悄悄瞪了陆景一眼,并不应声。 陆景则悠悠笑起来,慢条斯理的解释道:“师弟一路上舟车劳顿,可能是受了风寒,身体不太舒服。” 他这番话说得不急不缓,面上又是一派温和无害的神情,旁人怎会不信? 沈明轩虽然看上去严厉,骨子里却是极心疼这个儿子的,当下一挥手,道:“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先回房去休息吧。以后可不许再胡闹了。” “谢师父。” 陆景仍旧笑着应一声,在原地目送沈明轩离去后,才光明正大的牵了沈若水的手往房间走。 行了好长一段路,沈若水颊边的红晕都不曾褪下去,咬着唇问:“师兄,你刚才干嘛突然亲我?” “怎么?”陆景挑了挑眉,笑容极为无辜,“你不喜欢被我亲吗?” “当然不是!” “喔?那是什么呢?” “我、我很喜欢……”沈若水的声音一直低下去,面孔又不受控制的变红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最近只要一跟师兄说话,最后就总要冒出这些丢脸的句子来。 难道……陆景是故意的? 正想着,陆景抬手在他颊边捏了一把,柔声问:“肚子了吗?要不要先去吃点东西?” “不要!”沈若水摇了摇头,毫不犹豫的答,“我要先去练剑。” 闻言,陆竟难得惊讶了一回,问:“怎么忽然勤快起来了?” 以前就算被沈明轩逼着,他也从来不肯乖乖练武的,现在怎么变得如此主动了? 沈若水握了握拳,头发一甩,下巴一扬,做出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来,咬牙切齿的说:“从今往后,我一定要认认真真的学武练剑,就算成不了武林高手,也绝对要赢过那个姓李的淫贼。然后……” 顿了顿,双眸直勾勾的盯住陆景看,一字一顿的念:“然后,好好保护师兄你。” 陆景听得浑身微震,一时竟有些失神。 隔了许久,方才慢慢勾起笑来,很轻很轻的唤一声:“若水。” 那眼底流光暗转,温柔动人。 沈若水好似受了蛊惑一般,情不自禁的扑过去抱住了陆景的腰,急切的吻上他温热的唇。 柔情缱绻,难分难解。 一番缠绵过后,陆景喘了喘气,手掌轻抚沈若水的背,软软的问:“先吃饭还是先练剑?” “唔,”沈若水在他胸口蹭了蹭,将人抱得更紧一些,眼底□起伏,哑着嗓子应,“……还是先回房吧。” 第二十九章 沈若水一回房,就扑过去将陆景压倒在了床上,使劲撕扯起他的衣服来。 陆景毫不反抗,只软绵绵的躺在那里,面含微笑。 “若水,”他张口低唤一声,嗓音又轻又软,眼角眉梢尽是柔情,“我喜欢你。” 那几个字就好像魔咒一般,震得沈若水心情激荡、情动不已,忍不住俯身啃咬陆景的薄唇,一遍遍的亲吻起来。 想要狠狠进入身下这个人的体内,合二为一,再不分离。 “师兄,师兄……” 沈若水一边含含糊糊的低喃,一边顺着陆景白皙的颈子吻了下去,双手更是动作熟练的往下摸索。 “嗯……”陆景轻轻哼了哼,眸底霎时蒙上一层水雾,清秀俊美的面孔显出几分柔媚之色。 沈若水瞧得意乱情迷,忍不住回过身去亲吻他的眼眸,而手上的动作亦渐渐加快。 修长的双腿很快就被分了开来。 火热的硬物抵住下身的入口。 陆景咬了咬牙,清楚感觉到那撕裂般的痛楚袭上心头,面容立刻变得苍白无比,连指尖也微微发着抖。 疼得这么厉害。 他却反而勾动嘴角,慢慢扯出微笑。 因为陪在身旁的那个人是沈若水,所以,无论何时何的,都只幸福得想笑吧? 陆景弯了弯唇,双手有些吃力的抬起,牢牢攀住了沈若水的肩膀。 而沈若水此刻早已被汹涌的□吞噬了理智,血红着一双眼睛,在陆景的身体里猛烈□起来,一下又一下,横冲直撞、肆意妄为。 一番□过后,沈若水累得大口喘气,懒洋洋的动也不想动。 陆景却是精神不错,不但柔声哄沈若水睡觉,甚至还披衣起身,打了水回来替他擦拭手脚。然后随随便便的往床头一坐,掏出藏在怀中的笛子,低头,专心致志的吹起了曲子来。 如泣如诉,幽怨缠绵。 此时天色已晚,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映得陆景愈发俊美了几分,精致的五官恍然若画。而那残留在颈上的点点红痕,则更衬出他的动人之色。 沈若水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斜斜望住陆景的侧脸,一颗心再次狂跳起来。可惜他刚刚才胡闹了一场,实在没那个力气继续乱来,只得伸手揽住陆景的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背上。 “师兄……”沈若水软软唤了声,语气里尽是撒娇的成分。 陆景便低下头来冲他笑了笑,黑眸幽幽暗暗的,温柔似水。“乖,睡觉吧。” 说话间,温热的手掌覆上沈若水的双眼。 沈若水打了个哈欠,果然听话的睡了过去,梦依然是那缠绵悱恻的笛声以及师兄盈盈浅笑的面孔。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已近中午了。 沈若水抬眼一扫,只见陆景早已不见了踪影,桌上却摆着替自己准备好的饭菜。他本想继续赖在床上睡觉的,但猛然忆起昨天才说过的好好练武的那番话,连忙胡乱梳洗了一下,提着剑冲出门去。 找到陆景的时候,他早已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练剑了,见着沈若水那慌慌张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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