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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陆凪和卿序皆是一意孤行,他的小命不也握在你手中么?大哥,我说咱严家本就没啥良心,自小将孩子往死了逼,这孩子养大着实不容易,你倒也不必杀人诛心。”严长蔺耸耸肩,“至于我嘛,纨绔无赖子,别的没有,贱命一条,倘你要向我讨,我绝不摇头。这待遇,严家独你一份,都是小弟的心意,还望你莫嫌弃。” 严胤冷哼一声,垂着眸子,并不言语,那是送客的意思。 “信我已送至沈大哥手中了。”严长蔺敛去笑意,弯指叩起桌来,“帮与不帮也并非他一人说了算,你和那群老头们使阴招若是闹出什么事来,我可绝对不会掺和。何必呢……” “你可有同他说多余的话?”严胤冷着脸瞧他。 “我能说什么?说千万别帮严家?说这互利相安的局还是破了好?大哥!我是真不明白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你弄死了柳家的探子,可是巴不得同白家撕破脸么?如今百权陌成二地唯有谢氏一族站在我们这边,然而这几年来柳家在陌成的势头已然压谢家一头,你难道不明白么?” “褚远死了。” 严胤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竟令严长蔺额间霎时淌出冷汗,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却只觉如鲠在喉,张开嘴半天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 “你杀人无踪,柳家亦可杀人无形,这会还不试探沈家,逼其择营,更待何时?沈家与萧家因其少公子之缘已成同盟,白家倚仗陌成柳氏,不与我们相安,你可有更好的法子?”严胤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忍不住将话都挑明来。 “他是怎么死的?” “那柳家暗卫怎么死的,褚远便是怎么死的,柳家要能看出来自然更好,沈氏帮与不帮,都无有区别,终究不过是让他们掂量着利弊择选盟友罢了。” 严长蔺听了那话这才明白,严胤找沈家帮忙不过打着幌子试探沈家,他要的只是一个不能再简单的答复。 他忖量半晌,禁不住冷笑一声:“原来是大哥耍我呢!您这算盘打得响,这回可是也要借顾於眠之手换得禮间顾氏之盟?” 严胤冷冷瞧着他,又不说话了。 “好啊!真他娘的有意思!”严长蔺哈哈大笑,像是疯了,“也是,卿序如若遇不上於眠,他便也只有联姻的命!” 严胤忍无可忍,手一抬便将茶水都泼在了严长蔺面上:“你在这发什么疯?滚出去!” “大哥……”严长蔺擦去顺着他面下淌的茶水,眼底微红,”我今日便掏心掏肺赠你个警醒,日后严氏如何我都不会再管,你要用我这把杀人剑时便尽管使唤,但其余的事,我一并不理会。这世上已经够乱了,别总想着再打一场墨门仗,没有人受得起,严氏的破脸面更不值得任何人赔上一切。你没有能力打赢每一场仗,倒不如好好看看西北出了什么乱事。” “生是严家人,死亦作严氏鬼,你莫要再一意孤行了。” “若非要这样说,倒不如早死早超生。” 不等严胤再说,严长蔺已经到了门边:“哦,对了,尘吾来了。我一会再遣他来同您‘请安’。” “什么?” 严长蔺背对他招招手,没用自己那双通红的眼对着他:“你自个问尘吾去,别忘了帮人写封信……哎呀!小弟差点忘了,您要找我算账来着是吧?小弟就不奉陪了哈,那客栈血债你自找罪人讨去,可莫要给我‘戴高帽’了,我没那癖好亦无有兴致。毕竟啊,我这杀起人来,一向是神不知鬼不觉,可不会让你寻着。” 言罢,他又回过身毕恭毕敬地朝兄长推手行礼,这才跨出屋子,高呼一声:“宁承,走咯!” 严长蔺看似洒脱的背影装满了严胤的眸子,初生之阳自大敞的木门中照入屋内,在他身后拉了条长长的影。那影子随主人晃荡着,终于在他摔门而去时,散了个干净。 “忘忧林风”可曾真正忘过忧? 在每个漠然擦去面上血污的深夜,他早就想不起何时恣意过了罢。 第87章 痛楚 教我知恩图报,叫我以怨报德。…… 严地是块极凶之地, 是自古便不受苍天庇佑的荒野。 平意之争以前,位居百权之北的严地只作打仗的边疆沙场使。渭于的精兵,蛮夷的铁骑常踏过那荆榛满目的鼪鼯之径, 欲破开关口一路向南,杀入白氏皇帝的城,摘其头颅, 乘胜而归。 只可惜, 险路逢虎狼。百权北的严氏堵住关口, 不让寸土, 杀出的血路更绵延至渭于清溪, 以敌军兵将之血灌了荒野。 严氏本嗜血为欢, 做了皇帝麾下臣, 这才敛了蛮荒的暴戾,假心假意推手作揖成了不知何日便要举兵而反的奸臣。 只是,过往滥杀的债早便还不清了。冤魂被掩于茫茫旷野中,荒郊的乱葬岗与万人坑里还埋着无数的死尸与白骨, 以至于夜里狼嗥总让人误认作野鬼哭叫。 幽魂讨怨债,亡鬼寻命来,以血肉养肥的瘠土生出极阴邪的毒草,也育出了一代又一代薄凉的子孙。 严四爷严长蔺少年时总想不明白自己为何生在了这该死的宗族,打小便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严氏的孽果。 他恨金台铜柱杀人刀, 他恨所谓天则束其行,却无可奈何离开严家便成了随风去的蓬草,飘飘荡荡,不知何所归。 也曾远去万里,不知莼鲈思,可恨命运弄人, 他到底温顺跪在了严氏宗祠中,再抬不起头来。 旧时,他曾有三位挚友,也曾是清风高谊、八拜之交。其一为当年的许三公子许临,其二为萧家三小姐萧楁楹,其三为凡辈邰靳。 可惜,自十年前许临亲手杀了邰靳起,这交情烂成泥,沾到一星半点他都嫌脏。 十年前的那场瓢泼雨中,他跪地叩首,恳请十五族严惩杀人者许临。他犹记那夜风雨掀天,惊雷乍起,一时间映夜如昼。 族人挠头不解,长兄大骂不义,而许临只木然瞧他,眸子空洞。 他二人的缘分自那时起便到了头,夹在二人中间的萧楁楹顾此失彼,不愿再纠缠,于是同二人都淡了交情。 若要问严长蔺悔么,他终归还是有悔的——这许临杀了人却仍旧活得自在,谁人能舒心?他看错了人,认虎狼为友,他如何不心烦? 其实莫逆之交不当贱如草芥,若非亲眼看见邰靳死在他面前,若非那男儿郎胸腔中的污血溅了他满身,他绝不会如此薄情寡义。 只是,他本以为许临是极光明磊落之人,应是知罪认罪才是,谁料他竟也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严长蔺其实早便清楚十五族人多是如此,板上钉钉之事非要矢口否认,杀人偿命的道理非硬装不懂,但也不可说不是大失所望。 如何不能敢作敢当? 他不明白,但许临该死,十年来,他不曾犹疑。 “这乱世,你什么都没做。” 严长蔺仰躺在床上,漠然瞧着顶头梁木,琢磨着许临口中言,心中竟莫名绞痛。 他其实不明白为何现下这般疼,疼得他几近窒息。 他该信命么?苍天由他不信么? 世人只知金台铜柱,白烛囚徒,不知恨种苦酒、朽草尸毒。 严氏有规矩,每十年须于族中择出一铮铮佼佼之辈植“恨种”于心,以其心头血饲邪物,美其名曰,养血性。其实族中人皆清楚那不过是严氏寻刀找剑的把戏,恨种一旦种下,便再也不能论他事了,只若是自废耳目,屈为严氏足下狗。 这是要他们放下所谓苍生大义、红尘情|爱,做这严家的杀人剑,做这宗族的傀儡! 每至月中,心头植恨种之人倘对严氏心存恨意,必将受恨种所噬,痛不欲生。 严长蔺本一身反骨,他并无奴性,做不得氏族忠心的死侍,若食了恨种必然月月受折磨。族中人是知道他性子的,自小桀骜不驯,野物似的,便也不曾将他作人选。 可惜,他那年少有为的侄子严卿序成了严家的靶子。 五年前,含着恨种的“长恨丹”被扔在年方十六的严卿序面前,一碗绝情断欲的苦酒随即被端上来,要叫他成一具只知杀人的行尸走肉! 严长蔺并不多情,但眼瞧着那端方的温润小君子面上淌下浊泪,双目红得要滴血般,他竟莫名心软。 许是因为他第一次瞧见严卿序卑如蝼蚁般苦苦哀求的姿态罢,他是最看不得君子落泪的,椎心泣血一般。 “放过他吧。我替他植恨种。” 言罢,严长蔺一只手接过碗,又笑着附身拾起药瓶,手一抬,将那长恨丹和着苦酒一齐入腹。 从那时起,严氏落拓儿不再,他肩上扛起了山,近乎颓丧地在曲径上留下深而泥泞的足迹。 每至夜不能寐时,他便去野地里食枯草断木,像个怪物般满口碎末,更被枯枝扎得鲜血淋漓,然而他将血咽下去止渴,真正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严氏要杀的人,皆由他替了。 朝曦中行的富贵纨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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