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金锭都没发现他们的招数竟是隐藏得如此之深。 事情的起因是,有一位本地的商人拿着官府打给他的欠条,找上了郡守府。 按照他的说法,既然现在的帅漕宪司都归郡守府管辖,那么在这之前他们积欠下来的欠账,也应该由郡守府代为偿还。 等到赵金锭把这位商人叫过来一问,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大宋转运司,也就是一路的漕司衙门,他们负责将地方上上交的财赋运送到临安去,在古代这可是一笔很大的公务。 虽然解运地方上的财赋上京,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操作起来却有很多不便之处。 比如说这里面有船只飘没、物资在沿途发霉变质、或者是地方上缴的财赋不足之类。 就以粮食一个品种来说,这一路上造成的损耗和运输费用就不知有多少。而且当你将粮食从夔州路运到临安之后,有时候你会发现本地的粮价,甚至比你夔州路的还要低! 在这种情况下,漕司就想出了一个巧妙的办法规避运输路程中的风险。就是直接把银子运送到临安,然后在临安就地买粮再上交。 这样一来可以节省大量漕运上的费用,比如说不用整修船只、雇佣船夫、更不用承担运输过程中沉船和霉变的损耗。 而另一方面,如果两地间的粮食有差价的话,本地的漕司衙门甚至可以利用这一点赚上一票钱。 所以有的时候,地方上的漕司就需要将大笔现银去临安购买粮食。 今天这个商人就属于这种情况,当年的漕司衙门从商人手中借贷了五千两现银,答应在当年的粮食收齐之后,用粮食折价偿还给他。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这笔钱就拖了下来,一直拖了两年。 赵金锭听到这里,他也略微犹豫了一下。因为郡守衙门总揽地方政务的关系,所以各个衙门的财政支出,如今也在他这位郡守大人手里掐着。 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商人去找漕司衙门要钱的时候,漕司衙门就直接将债主支到郡守府这里来了。 这笔银两的数量着实不小,而且赵郡守还要跟漕司核实这件事是否属实,所以是无法当场赔付的。 赵金锭便让这个人过两三天再来,他要在地方上查实这桩借贷银两的买卖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要搞清楚这里边有没有什么官商勾结的猫腻。 等这个人走了之后,赵金锭很快就发现事情不对劲! …… 就在当天,一个个商人走马灯一般纷纷来去。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捏着数千两银子面额的欠条,来找这位赵郡守大人要钱! 一来二去的,这两天之内郡守府居然接待了四十余位债主。这里边涉及到的金额加起来,总数也越来越大。就在当天,赵金锭还没等到接待到第三个商人,他就知道要出大事了! 赵金锭立刻派人去各帅漕宪司,稍稍一查就发现这些借银全都是真的。那些商人手中的借条也属实没错。可是他们如今一起过来要钱,这件事却太过蹊跷了! 很明显,当初他们在出借银两的时候得到过官府的保证,官府答应给他们高额的利息或者其他方面的好处,才让他们出借了现银。 可是今天他们不约而同的一起过来要钱,肯定是受到了某些别有用心之辈的挑唆! 这哪里是要钱,分明是要击垮他的郡守府! 眼下的情况对赵金锭来说,就相当于是把他放在了一个烧红的煎锅上。 以目前而言,他面对的这些对手全都是商人。从正常的公务角度上来讲,这些人手上有借条而且情况属实,赵金锭是应该给人家钱的。 并且赵金锭还不能试图赖账,因为欠钱不还以势压人,就实在是太过下作了。真要是他那么做的话,赵金锭好不容易在民间树立起来的威望,立刻就会开始消退。 而且他要是向人家动武还不行,毕竟你欠人钱不还打人家板子,把人家关起来,那就更是蛮不讲理了。 可是现在这么一大笔钱,让赵金锭拿出来也绝不可能。别的不说,这夔州府里有多少钱他还能不知道? 于是郡守府中的这些年轻官员,心中纷纷焦灼了起来,他们都担心这件事继续发酵下去,恐怕会演变成对郡守府信用的沉重打击。 …… 可是赵金锭却似乎并没有太过着急,他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这光头佬对于这件事并没有提出任何处理意见,他就这么拖着,反而一有空就静静的思索着。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鱼洋和李慕鱼的心里却是清清楚楚,赵金锭这在等着统帅发来的批复! 第3120章:古刹佳人暗香袭、债主催逼、疑云大起 可是统帅的批文久久不到,外面的那些商人却开始有些按不住了。 从第三天开始,四十来个商人就在郡守府衙门口那边聚集着,他们哭丧着脸议论纷纷,大声哀求着让郡守还他们的钱。 毕竟这些商人的钱也是真金白银一点一点赚回来的,借给官府后也不能就此打了水漂不是? 而这个时候,周围的不少百姓也在附近看热闹。见到这些商人们围在郡守府前苦苦哀求,他们也觉得郡守要是手头上方便的话,不妨把钱还给他们这些夔州商人也好。 可是赵郡守的心里却是清清楚楚,郡守府哪儿有这么多钱? 于是郡守府门口这些商人的声音越来越高,他们央告求饶,让赵郡守还钱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等到这一天好不容易过去,那些商人终于悻悻地离去之后。郡守府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今天外面债主堵着门要账的场面,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赵郡守紧急召集了会议,眼前的情况已经不能再等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明天一早那些商人们还会来,继续在郡守府门前堵门要账。 照样下去,郡守府的大门口每天都挤着一群哭天抹泪、大呼小叫的债主,那还有什么威望可言?只怕他们连正常办公都做不到了! 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显然衙门口堵门要债的那帮家伙,是受到四大家族的调动而来,这已经是毫无疑问! …… “这帮四大家族的人手段也真是够阴的,竟然用出了这种损招!”这时的李慕鱼皱着眉头说道。 赵金锭闻言神色淡淡地说道:“今天这件事,其实我心里早有了应对的办法……”听到他这么一说,大家同时精神一振,全都惊诧的看向了他。 赵金锭笑着看了大家一眼,无奈地说道:“这不就是元首让我来夔州的原因吗?毕竟我老赵脸皮厚心又黑,总有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可以剑走偏锋的解决问题。” “可是现在,咱们却不知道该下多狠的手来对付那四大家族……这就未免太被动了。” “要是元首同意了,我大刀阔斧的朝四大家族脑袋上砸过去。就凭今天堵门要账的事,我一个反击就可以将四大家族打垮一多半……可是那些学界领袖、官场巨擎,到底是打得还是打不得,我还真是拿不定主意!” “所以现在形势对咱们虽然不利,咱们却只能隐忍下来,看看统帅的回信怎么说。即便是难受也罢、委屈也罢,总归咱们还需再忍两天才行。” 一听到这种难受的日子还要继续再过下去,参加会议的幕僚团全都唉声叹气的低下了头。 而这时欧阳铭洲却是双眼发亮,咬着牙站了起来! 一见到他要说话,赵金锭郡守立刻挥手阻止了他。赵郡守让参加会议的幕僚团人员先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照宇凡、李慕鱼和鱼洋这几位高层。 在赵金锭的示意下,欧阳铭洲这才面色坚毅地说道:“明天就是我跟秦九娘约见在宝光寺的日子。” “如果秦九娘愿意就此跟我一起加入老师的阵营,我就让她把这一桩阴谋内外的情况全都说出来。如果她不能对我开诚布公,那赵郡守就可以向他们动手了。” “可是这件事,不一定是非黑即白啊!”这个时候,李慕鱼的脸上却带着一丝忧虑,向欧阳铭洲说道:“现在欧阳先生考虑的,只怕还不够全面。” “要知道那个秦九娘并不是只有这两种可能:第一她存心诱你上当,根本对你毫无情意。第二就是对你情义深重,甘愿放弃她的整个家族。” “如果出现了第三种状况,就是她心里喜欢你,却不得不继续跟那游家纠缠在一起,到时候你怎么办?” 一听到这里,欧阳铭洲立刻就傻了! 果然这个书生哥,在政务和经济方面全都有着盖世之才。可是在感情上却是个鲜嫩无比的新手。 眼下的情况确实是他未曾考虑过的,真出现了李慕鱼姑娘描述的这种情景,到时候该怎么做,他心里还真是没数! 这时的欧阳铭洲一阵心乱如麻,一边想着明天的约会,一边心中暗自担忧。 可是他给他一抬头时,却陡然间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情况。 原本他低着头没注意,可是当他猛然间抬起头来时,却正好看见赵金锭郡守跟情报主管鱼洋,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眼神似乎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此刻他俩有什么话不说出来,而是眉来眼去的交流,这却是为了什么? 欧阳铭洲心里不由得疑云大起,不过赵郡守和鱼洋却根本没看到他的神色,而是相互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了头。 欧阳铭洲心里左思右想,想到了赵郡守之前所说的一句话:若不是统帅不曾下令,他现在一招反击,就可以把四大家族去掉一多半!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这位赵郡守,真有这样的把握?他说的那个招数到底是什么? 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样子,难道大家都知道了内情,就瞒着我一个人?是不是因为我跟敌方的女子纠缠不清,所以他们才会有意不告诉自己? 一时间欧阳铭洲虽然有意装作视而不见,但是他心里却暗自翻搅了起来。 就他们这么一个小组,人手如此单薄,还要面对四面强敌的频频攻击。如今在他们的内部竟然还有人相互瞒着,不肯和盘托出实情! 要是再这么离心离德下去,只怕他们这个夔州小组面临的情况会越发不利! 他不由得内疚的想道:说起来,这是不是……都怪我啊? …… 就在大家各自心中暗藏心思之下,就此过了一夜。 第二天上午,果然就像赵郡守所预料的那样,那帮要债的又来了。 这次他们经过了昨天的半日之后,如今却显得有恃无恐起来。 他们似乎是知道郡守府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于是这回这帮商人带来了仆役家人、甚至还打着阳伞,带着火炉茶具,简直就像是来听戏的一样! 第3121章:步步荆棘苦相逼、鸳盟犹记、破局之机 这帮人一连串四五十个,在郡守府门前吆喝小厮摆好了座位,烹茶上点心。堵在郡守府门前求见赵大人,继续他们的要账行动。 如今这帮人的举止言语,已经不再像昨天那样可怜巴巴的,而是渐渐嚣张了起来! 他们似乎心里打算好了,一定要在欠账不还这件事上做文章,好好的寒碜一下府里的赵郡守! 时间还没到中午,郡守府门前连要账带看热闹的已经围了一大群。而这时,欧阳铭洲约会的时间也到了。 赵金锭郡守让李慕鱼保护着欧阳铭洲,从郡守府后门出去。他们又带上了一个手枪班在远处暗暗跟随,应对有什么不测事件发生。 可是他们才刚刚走出去不远,余慕华就从后面追上了他们。 余慕华跑得气喘吁吁,一过来就向着李慕鱼急惶惶地说道:“李姐姐不好了!情况有变!” “怎么了?”李慕鱼脸色一变,立刻向余慕华问道。 “你们刚走,鱼洋先生就赶回了郡守府!”余慕华急三火四地说道: “鱼洋先生带回消息说,辛家正在集结他手下的千余名盐把子,看起来像是要针对郡守大人。他们有可能要借着商人要账的混乱之机,对郡守府展开行动!” 一听到这里,李慕鱼的脸色顿时就严峻起来,欧阳铭洲也立刻竖起了一双剑眉。 “既然如此,咱们回去吧!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欧阳铭洲摸了一下怀里的左轮枪,向李慕鱼说道。 “不!” 这个时候李慕鱼却摇了摇头,向欧阳铭洲说道:“再怎么也不差咱们两个人……我还照旧保着你去见秦九娘。” 随即李慕鱼回头向着余慕华说道:“你现在回去告诉跟着我们的手枪班,让他们急速赶回郡守府协同驻防,你自己也回郡守府去!” “还有,告诉鱼洋,我跟欧阳先生一起去宝光寺了。” “这能行吗?”听到了李慕鱼的话,欧阳铭洲顿时就是一愣。 “辛家要是敢动手使用武力,咱们和四大家族的争斗就会被摆到台面上。”这时的李慕鱼回过头,面色严峻的向着欧阳铭洲说道: “所以今天你跟秦九娘的见面,有可能会是一个破局的契机……咱们赶紧走吧!” 既然李慕鱼都这么说了,欧阳铭洲也只好无奈的继续向城外走,而他的心里却越发担心起来。 真要是郡守府那边打起来,他却在宝光寺和佳人卿卿我我……这叫什么事儿啊?欧阳铭洲想到此处越发愧疚,心里也更加不安起来。 余慕华去了没多久,就见这小家伙又赶了回来,快步跟上了他们两个人的步伐。 “怎么回事儿?你怎么回来了?”李慕鱼皱着眉头,向余慕华问道。 “我手里又没有枪,便是郡守府打起来,只怕我也帮不上忙。”余慕华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让手枪班回去了,倒是你们这边两个人实在势单力薄,多我一个也是好的。” “这小家伙功夫没学几天,说出话来倒有爷们儿的样子了,有长进!”李慕鱼闻言笑着看了看这个倔强的小子,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于是这三人一个在明两个在暗,出城就朝着宝光寺的方向走去。 …… 就在同一时刻,夔州城内外的情况已经开始紧张了起来。 秦九娘并没有带随从,她出城之后便遣退了家丁,孤身向着宝光寺的方向行去。 此刻她还不知道,就在她准备和意中人相会之际,夔州城内城外,正要搅起一场轩然大波! …… 辛家二少爷将手中的千余名盐井工人召到自家院落里,随即就将刀矛棍棒分发到他们手中。 “一会儿上街之后,就给我大声鼓噪!”辛家二少爷大声向这些盐把子们说道: “你们只说郡守府明明有钱却欠钱不还,分明是当我夔州百姓是一群铁憨憨!” “他们嘴上说的好听,但是却说一套做一套,哪有嘴上喊着为民请命,却欠百姓银钱不还的道理?” “到了郡守府门前,你们只需大声叫骂,拿起石头往院子里扔。” “到时候那些通州兵只要敢朝你们开一枪,他们欠钱不还,反而还枪杀要账百姓的名声就坐实了。” “只要咱们把他虚情假意的面具扯下来,到时候郡守府再谈什么新政,就绝不会再有人信了!” “这可是事关咱们辛家千余口盐井的大事,事关诸位的身上衣、口中食。如果这次成了,大家还能过接着过逍遥日子。要是败了就得变成一群穷鬼,任人摆布!” “所有人都不许给我后退,就往前冲!逼着他们非开枪不可!” 听到了他的话,这些盐把子们当然是轰然响应。 可是他们的心里却暗自想到:若是人家真开了枪,我们是跑呢还是接着往前冲?二公子怎么不给我们一个准信儿呢? …… 与此同时,甘家和步家的两位家主,也都在各自关注着郡守府门前的情况。 此时对于他们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刻,也是决定他们生死存亡的一战! 若是打好了,郡守府便彻底失去了信用,而且还会被他们污蔑为一群杀人狂魔。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重新夺回官场上的主动权,以后郡守的命令只要出了他那座龙王庙,就再也没人听了! 眼看着风云激荡而起,一场生死搏杀就要展开! …… 这时的欧阳铭洲,缓缓走进了宝光寺。 此刻刚过正午时分,寺院中的僧人正在午课,前院中礼佛的香客也是少之又少。 欧阳铭洲踱进后院,里边更是清静幽深,宛若一座无人光顾的秘密花园。 在他跨进后院之际,他心中不知为什么却是暗自激动起来。 这是欧阳铭洲很少有过的心境,似乎和他之前在极度饥饿时,产生的那种心慌非常相似。 等他走进院落中,就看到宽敞的庭园花木扶疏,庭院另一侧回廊影下正坐着一位丽人。 秦九娘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在绿意盎然的花木中就像是一朵洁白盛放小花儿。 第3122章:一见卿卿相思起、花间佳人、绿柳荫里 欧阳铭洲才看了一眼,就觉得对面的佳人就像是和这清静幽深的庭园融为了一体。可他越是凝视越发现,九娘身上的莹白好似越来越亮,竟像是自己会发光一样让人不敢逼视。 而这时的秦九娘,也发现了外面那个年轻人高大英挺的身影,她的心也忍不住狂跳了起来。 当这个年轻人走进庭院时,他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了自己心跳的鼓点上,让秦九娘觉得自己的粉面桃腮,瞬间就红到了烫手的程度! 欧阳铭洲走到秦九娘给跟前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情景。 他们分明是属于两个敌对的阵营,可是他们却都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被对方重重的撩动了心弦。 想到这里,欧阳铭洲心中不由得暗生惆怅! 这时的秦九娘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她抬起头看了欧阳铭洲一眼后浅浅笑了一声,向着面前的男子说道: “欧阳公子真是好手气,居然一出门,又捡到了一串迦南香。” 欧阳铭洲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那串新买的鹦哥绿手串,他也笑了笑道: “如此宝物,便是一生一世也难以再遇上一回,又岂是轻易可以捡到的?” 听到了欧阳铭洲的话,秦九娘的头脑里“轰”的一下,又是一阵眩晕! 欧阳铭洲的话真是深情隽永,却又含义深邃。让她听了之后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就像海浪一般“唰唰”地不停翻涌,几乎半边身子都酥麻得不能动了! 而欧阳铭洲也笑着看了看秦九娘坐在栏杆上,露出的汗巾一角……这时他才想起上一次他们见面时的情景。 当时他明明跟秦九娘郑重告别,可是这个女子却奇怪的没有站起来。 于是欧阳铭洲笑着说道:“没想到,娘子还带着它!” “倒是挺舒服的……”这时的秦九娘把脸扭到了另一边,目光中一边秋波闪动,脸上一边带着隐隐的笑意说道:“奴家怕是再难遇上这么好坐的垫子了。” 欧阳铭洲听闻此言,不由得也是一阵喜悦涌上了心间。 …… 此刻的欧阳铭洲只觉得心神俱畅,可是他想到了一件事,还是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 原本在他和秦九娘娘之间这种微妙的情感,让欧阳铭洲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言述。 他甚至想,两个人可以一直这样聊下去,甚至聊一整天时间……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眼看着郡守府那边黑云压城,一场决定他们夔州小组胜败存亡的战斗就要打响了!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思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 想到这里,欧阳铭洲深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秦九娘的面前,脸上带着郑重之色说道: “我来自新任夔州郡守幕下,是临安派来推行新政的官员。在我和娘子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知道九娘是游家的当家人。” 听到了欧阳铭洲的话,陡然间,秦九娘脸上的神情却是一下就苍白了起来。 如今欧阳铭洲先生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也从明面上一对相互倾慕的男女,慢慢地被揭露开来。 这位欧阳铭洲先生似乎并不愿再继续欺瞒,或是任由他们两个人再这样稀里糊涂的谈下去,而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这时的秦九娘脸上也慢慢沉静下来,就见她吸了口气缓缓说道: “奴家是游家家主秦九娘,倒是不曾想欧阳先生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奴家的来历。” “不过那个时候,奴家确实是想说服欧阳先生,想让您跟我游家站在一块儿的……但是见到先生之后,我终究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说到这里,秦九娘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她也不知道这位欧阳铭洲先生,今天果断的揭开了他们两人的伪装,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的? 这时的欧阳铭洲面色郑重地说道:“九娘蕙质兰心,让铭洲一见之下便是爱慕难舍。不管你我双方处在什么立场上,铭洲心中对九娘的倾慕总是真的。” “若是九娘在这之前,不管是书信还是言语之间,露出的对铭洲的情分也是真的……那你就跟我走!” 这句话,欧阳铭洲说的声音不高却是极其坚定,从他的胸膛中发出来的话语声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真挚和诚恳。 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欧阳铭洲的心里也知道。这些天来让他期盼了这么久,也担忧了这么久的那个时刻,终于还是到了。 眼下这位秦九娘,到底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在她的心中到底是游家重要,还是自己更重要?就看接下来秦九娘如何回答了。 而这时的秦九娘抬起头,看着欧阳铭洲诚挚深邃的目光,就见她娇躯微微颤抖着低下了头。 “我走不成……”这时的秦九娘咬着银牙说道:“游家还需要我。” “你什么也做不了!”欧阳铭洲闻言,毫不犹豫地向秦九娘说道: “纵然秦娘子心中锦绣、妙计无双,也无法阻止游家沉沦没落下去。你的对手不是我,也不是赵金锭郡守,而是天下大势!” “我知道,在你们还没来之前,我就知道这些。” 这时的秦九娘毫不犹豫地说道:“通州沈郎夺取天下之后,推行新政是大势所趋。我知道我们抵抗不了,甚至会败得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这里时,欧阳铭洲立刻就是一愣! 原本他以为秦九娘是抱着他们可以战胜赵郡守的心态,在和新政打擂台。可是他却没想到这位秦九娘却是目光深远,竟然早就知道这四大家族远非新政的敌手! 这个女子,可真不简单! 欧阳铭洲心中暗自喝了一声彩之后,又忍不住看了秦九娘一眼:可是她明知必败,却为什么要做这螳臂当车之事? 欧阳铭洲向着秦九娘投去的疑惑目光,那位灵慧之极的女子一见之下,立刻就摇了摇头说道:“我答应过当年的游老太爷,一定要帮他守住这份家业。” “游老太爷有大恩于我,我答应他的事不管能不能做到,终归要豁出命去做才行。” 第3123章:还君明珠泪如雨、无碍风尘、凌霜而立 “所以这不是游家能不能赢的问题,而是即便明知前面是一面南墙,我也得去撞个头破血流、肝脑涂地、才能不负游家当年之恩。” “我知道……” “你不知道!” 欧阳铭洲才说了半句,面前的秦九娘却猛然间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 当秦九娘抬起头时,欧阳铭洲清楚的看到她的脸上一片苍白。眼神中带着伤心和绝望,正饱含着泪水向自己看来。 就见秦九娘微微欠身,把坐着的那张叠好的汗巾拿起来,两只玉手用力将它抓在了手中,缓缓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从小是在青楼里长大的……” “我七岁时,就被狠心的爹娘卖进了万花楼。随着我渐渐懂事,我就慢慢知道了自己将来,会是什么下场。” “楼里那些年长的姐妹们迎来送往的生涯,我看得清清楚楚,她们过的是卑污不堪的日子。当她们熬到年老色衰时,活得更是卑贱屈辱,苦不堪言。” “当时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只怕就要这样过去了……然后就在十四岁那年,作为一个清倌人,我被待价而沽,带出去让那些客人梳拢……梳拢就是把我的第一次卖给有钱人的意思。” “那时楼里的妈妈把我带到台上,下面是好几百双淫邪贪婪的目光。我觉得我就像一块肉被人放在砧板上,准备着让人任意劈砍剁碎……那种屈辱和绝望,直到现在还会在我的噩梦里出现。” “当时我的身价是两百两银子,妈妈一说出这个价钱,我立刻就站了出来。” 听到这里,欧阳铭洲看了一眼面前的秦九娘,就见此时她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 就见秦九娘抬起头来,一脸坚定地说道:“当时我对大家说,我要两百零五两,于是所有人全都笑了。” “他们问我,多要这五两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们说,在我们万花楼这一段花街柳巷中,有一个卖豆腐花儿的老头……” “那是我十二岁那年,因为学琵琶的事。每错一个音儿,师傅就会劈头盖脸的一藤条抽过来。一天下来把我打得全身都是高高耸起的肉檩子。” “就在一天黄昏,我疼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在后院里解下了衣带,想要找棵树上吊。” “当时就是那个卖豆花的老头正好从后院经过。他喊住了我,从自己的担子里舀出了一碗豆花,浇上了卤汁端给了我。” “那个老头还对我说:闺女,好歹咬着牙再忍忍吧!说不定后面还有好事在等着你呢……当时那碗豆花的味道,到现在我还记得!” “就在我上台要被卖掉的那几天前,我还看到过那个老头,他已经老得快挑不动担子了。” “所以我那五两银子是替他要的,或许有了这些钱之后,他还能在干不动活儿之后,再多活几年……” 只见这时的秦九娘扬起下巴,看着远方一边说一边笑道:“当时我就像这样,一边笑着一边泪流满面,把这番话说给下边那帮人听……然后我就听着舞台下面,响起了一大片哄笑声!” “当时的游家老太爷已经七十六岁,他就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听我说完了这番话。” “游老太爷到万花楼里去,是要抓他一个不成器的孙子回去的。他当时已经年纪大得站都站不稳了,可是当他听完了我这番话之后,就用六百两银子把我整个人都买了下来,带回家去做了他的小妾。” “之后游老太爷重病缠身,缠绵病榻接连六年。我一边伺候他饮食起居,他一边教我商贾之道。在最后的两年,他已经病得连说话都很艰难了,所以游家的事就由我慢慢接掌了过来。” “一直到两年前游老太爷过世,他死前留下遗嘱,让我执掌游家十年……我还记得他临死的时候,他抓着我的手,眼睛死死地看着我。” 就见这时的秦九娘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让我扶着游家再向前走十年,直到他家的子弟慢慢成熟起来,能自己挑起家族的重担为止!” “之后,他对我的恩情我就算是报答完了,从此一笔勾销!” …… 此时的欧阳铭洲听到秦九娘说完这番话,就见这个骄傲的女子抬起头来,脸蛋有如梨花带雨一般泪珠滚滚,眼神中却带着一片坚毅。 只见秦九娘向他说道:“若非有老太爷,我这一生还不知该如何凄惨。所以对他的恩情,我必以死相报!” 欧阳铭洲才刚想说话,却见秦九娘抬起一只手来,止住了他的言语,又接着说道: “我本就是再醮之妇,难以匹配君子,更何况奴家还出自风尘,如何能配得上欧阳先生显贵之人、龙凤之姿?” “今日之后,欧阳先生只管向游家动手,我也会拼死相抗……请欧阳先生,切勿以我为念!” 说完了这番话之后,就见秦九娘银牙一咬,一抬手便把手中的汗巾向着欧阳铭洲怀中抛来! 欧阳铭洲一把接住了自己的汗巾,随即他又静静地看着秦九娘。 九娘刚才的那番话,欧阳铭洲的心里也被深深震撼了。 这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位秦九娘在执掌游家之前,还有着这样一段传奇故事。这位娘子非但目光长远、胸藏锦绣,而且还是一位没齿不忘别人恩德的义人! 当年在她即将被卖身之际,她都忘不了那个豆花老人的活命之恩。甚至现在面对着难以抵挡的天下大势,她也愿意为自己当初的一个承诺,奋起娇弱之躯与之相抗! 这时的欧阳铭洲心里,突然间泛出了一句话…… ……就是她! 如此奇女子,他若不能将其救出苦海,把她从游家这个泥潭中拉出来。他欧阳铭洲以后还能找到这样的人吗? 他这一生,该拿什么来原谅自己? …… 此刻的欧阳铭洲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又哪里称得上什么龙凤之姿,怎么就成贵人了?” “你知道,我过去是什么人吗?” 这时的欧阳铭洲,重新把手里的汗巾叠好放在栏杆上。然后他竟然不由分说,一把拉住了秦九娘的胳膊! 第3124章:龙凤之姿金玉言、也曾褴褛、生死之间 就在这位小娘子的低声惊呼中,欧阳铭洲把秦九娘娇软轻盈的身躯拉起来,按着她在汗巾上坐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老老实实的坐着。 这位欧阳先生毫不犹豫就动了手,立刻就惊得秦九娘又是惊诧,又是不知所措! 就见欧阳铭洲慢慢的说到:“听娘子一说我才知道,九娘今年芳龄二十二岁。我十九,比你小三岁。” “你知不知道就在九年之前,我还是临安城中的一个乞儿?” “什么?”听闻此言,秦九娘立刻就惊得愣了一下! “那时我爹娘在逃难的路上,双双死于瘟疫。我一个十岁的孩子挣扎着在临安乞讨要饭,胡乱捡东西吃,拼命地想活下来。” “我们一帮乞儿六七个孩子,住在一间只有半个房顶的破庙里,有一年冬天,我生了重病……” “当时其他的孩子都出去要饭了,也没人管我,只有我和另一个有病的孩子在庙里发着高烧奄奄一息。当时我又冷又饿,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天。” “有一天当我醒来时,正是正午时分,就像现在。” 说到这里时,欧阳铭洲转过头向秦九娘笑了笑道:“那时我已经知道,我怕是要死了。” 此刻秦九娘听着这位英俊青年说起他年少时,竟是一位身患重病,奄奄一息的乞儿,她不由得惊诧地睁大了双眼! 之前她看欧阳铭洲身上的气度,还以为他出生于家教良好的官宦世家,是一位富家少爷呢!谁曾想他竟有着这样的过去! 欧阳铭洲接着说道:“那时我身上软得站都站不起来,浑身冷得要命又饿得要死,连续两天没吃没喝,嘴里焦渴难忍。” “我拼命爬起来,把身上的麻袋片解下来,盖在了另一个孩子身上。然后就抠着地上的泥,一寸一寸的爬到了破庙外头。” “外面的阳光刺眼,可是晒在我身上却一点儿暖意都没有。我在破庙前面的一条阴沟里,用手掌舀起里头的脏水,一口一口喝个不停……” “我还记得那个味道,那水就是泥浆。砂砾在牙齿间咯咯作响,吞下去时直割嗓子,一股土腥和臭味直冲鼻子。” “等我喝饱了水,我知道我连爬回去的力量也没了,于是就光着脊梁趴在水沟旁边。当我要昏昏沉沉睡过去的时候,我心里清楚,这次我是不会再醒过来了……” 说到这里,欧阳铭洲转过头向着秦九娘眨了眨眼,笑着说道: “当时我身边有一个人问我,为什么要把麻袋片解下来,盖在同伴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影子就在我头上,遮住了阳光,但是我却根本没力气抬头去看。” “我对他说,我知道自己不成了,或许那块麻袋片能让那个乞儿晚上暖和一点儿,能让他活下来也说不定……” “然后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身上被洗得干干净净,躺在温暖的床上。当时盖在我身上那床被子又厚又暖和,就像是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云朵……” “一个男人端着碗过来喂我吃粥,他还把汤药一勺勺的硬灌进我嘴里。他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把我从阎王手里拽了回来……” “然后我清醒后,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学本事。我问他,学来干什么用?当时他说……” “他要让全天下像我这样的乞儿,都能吃饱饭……我当时就说行!” “然后他就收了我做弟子,他待我就像亲儿子,有时甚至像兄弟……他教给我的本事,全天下只有他一个人会!” “于是我就这样从一个将死的乞儿,慢慢变成了现在的欧阳铭洲……” “你说的那些,我身上金玉一般的特质。”当欧阳铭洲说到这里,他温和地向秦九娘笑了笑道:“……全是来自于他!” “我带来的新政,一定会让天下变得更好。因为在这九年中我已经看到,无数像我当初一样的乞儿,在老师的帮助下开始读书、学本事、成了有用的人。他们不用再忍饥挨饿,也不用长大了后变成盗贼和小偷!” “所以老师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次推行的新政是他亲手制定的,也是他亲自下令让我来执行的……” “什么?” 听到这里时,秦九娘已是满脸惊愕的失声惊呼了出来! 她难以置信的向欧阳铭洲问道:“先生您的老师是……” “大宋元首沈墨!” 欧阳铭洲一开口,就说出了秦九娘心中料想的那个答案! 随即欧阳铭洲感叹地说道:“那天见了你之后,我就给老师写了信。我知道在当前的形势下,要想跟你好,会有无数的阻碍。” “可是我知道老师一定有办法,因为我从来没看见老师被什么事难倒过!” “可惜,你们四大家族就要开始动手了,老师的回信却迟迟未到。不然今天我来见你,就可以把老师告诉我的办法,说给你听了。” 当他说到这里时,秦九娘的头脑里已经震惊得一阵眩晕! 此刻在秦九娘的耳边,正犹如一道道惊雷在炸响。刚才欧阳铭洲说出来的这番话里不知道有多少细节,让秦九娘心中有如巨浪狂涛一般翻搅涌动。 她面前的欧阳铭洲,竟然是大宋元首沈墨的弟子!而且还跟他学艺九年、情同父子……他可是天子门生啊! 若是这样说来,恐怕真像是欧阳铭洲说的那样。他们俩的事别人或许没办法,但元首一定会有办法的! 另一方面,就是欧阳铭洲的出身。 原来欧阳先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出自高门大户之家。可是从他身上的气度就可以知道,那位元首沈墨只怕是更为优秀。 因为只有百倍出色之人,才能在九年中把一个乞儿,变成欧阳铭洲这样的人! 九娘从欧阳铭洲的话中能听得出,那位统帅对欧阳铭洲恩深义重。以秦九娘的眼光她当然知道,欧阳先生绝不会因为儿女私情,背叛他的老师! 至于第三点,就是欧阳铭洲话语中流露出的,他们师徒对新政的态度。 要知道当初,在沈墨和少年时的欧阳铭洲说起,让天下乞儿全都吃饱穿暖这句话时,那可是在九年以前! 第3125章:魍魉横行举世间、断肠一曲、柔情万端 原来在那个时候,元首就心怀气吞山河之志,也将泽被天下的种子,播种在少年欧阳铭洲的心里……这是何等深远的志向! 到现在秦九娘才意识到,她是在跟怎样的对手相抗! 原来欧阳先生一直就是个胸怀天下之人,而我却只顾盯着那小小的游家……这时的秦九娘,心慌意乱地看着欧阳铭洲,眼中的情绪真是复杂之极。 她万分感慨地说道:“怪不得在那日,我看欧阳先生断案之际,就觉您身上毫无一丝俗气,却有一股气吞山河的气势!原来您的老师早就把这样的志愿,放在了你心里……” “所以啊。”欧阳铭洲见到通过自己一番解说,终于还是把秦九娘从刚才游家老太爷恩情的感怀、还有激昂的情绪里带了出来。 就见他目视着秦九娘的双眼,诚挚地说道: “与其让你绑在游家这架破车上,跟他们一起往沟里翻,这件事还不如让我来呢!” “我看在九娘的份儿上,去跟老师请示一下,处理游家时尺度稍稍放宽一些又有何妨?只要他们手里没有人命,没有太多的劣迹,终究不至于弄死他们全家就是了。” “这样一来,岂不比九娘跟我们拼死对抗强?” 说到这里时,欧阳铭洲笑了笑道:“九娘现在还不明白吗?你面临的是必败之局!” 听到这里,秦九娘也抬起了头。这个聪慧的女子一边眨着眼睛,一边衡量着得失。她知道欧阳铭洲这番话发自肺腑,说的全是真的。 若是赵郡守看在欧阳先生的面子上,就此对游家网开一面,不至于惩罚得太过……或许真的比自己带领游家,再和新政对抗下去强! 眼看着秦九娘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欧阳铭洲也终于松了口气。 经过了他这样一番说服,还自作主张的答应对游家加以照顾之后,他终于看到了说服秦九娘加入自己阵营的契机! 而且他们两个人,也可以成就这一番天赐奇缘…… 可是欧阳铭洲正想到此处时,却听得有人在远处说道: “……必败之局?你居然说我们面对的是必败之局?哈哈哈!黄口孺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 一瞬间,欧阳铭洲和秦九娘一起回过头来,他们俩随即就是脸色剧变! 在后院的院门处,正有一行数十人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为首的两位中,一个四十多岁身穿华贵的袍服的。正是那位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官场中根基深厚的步氏家族二公子。 而另一位,脸上犹如寒潭秋水般面无表情。一身文士装扮,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就是那位学界大儒出身的甘家少爷! 这两个人的身后,带着五六十名打手。他们手中都持着刀枪棍棒,在院落中间一字排开,拦住了欧阳铭洲和秦九娘的去路。 随即欧阳铭洲就听到“啪”的一声! 当他转过头去,就见秦九娘面色铁青,一巴掌拍在了栏杆上。 见欧阳铭洲回头看她,秦九娘咬着银牙愤恨地说道:“跟在后面那三个人,是我游家的三个少爷……他们是怎么勾结到一起的?” “……当然是我喽!” 秦九娘的话音刚落,就见人群后面,又转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上穿着一身华贵的青罗袍,一上来就笑嘻嘻地看向了他们两人。 欧阳铭洲一看之下,立刻就明白了。游家的三位少爷他未曾见过面,是不认识的,可是这个人他却早就见过。 此人正是之前在临安码头上耀武扬威,被他们教训过一回的秦瑞! 这时的秦瑞,阴侧侧的向着秦九娘笑了笑道:“那天你说要去见见这个欧阳铭洲,看能不能说服他投向咱们这边……可是结果呢?” “你回来之后,我连忙过去打探消息。却听到你神不守舍的在小楼上弹琴……当时我一听你唱的淫词艳曲不堪入耳,就知道你这小浪蹄子是动了春心了!” “多年以来我对你用情至深,你却对我丝毫不加以辞色。可是你才见了这小子一面,就把你给浪成了那样儿!你个贱货!” “当我看到了那个场面之后,我还用想吗?肯定是你跟郡守府里这个姓欧阳的勾搭成奸,密谋着要出卖游家和另外的‘辛步甘’三家!” “……所以你就去给他们三家通风报信去了,是吗?”秦九娘一见这样的情景,知道今日他们俩恐怕是难以逃出生天了,这位小娘子陡然就站了起来。 她把欧阳铭洲的汗巾拿了起来,一边低着头将它系在腰间,一边淡淡地说道:“我唱的《断肠集》,算什么淫词艳曲……你个狼心狗肺之人,还好意思说对我用情至深?” “咱们两个人身为堂兄妹,本就无缘婚嫁之事。更何况在我爹娘把我卖到青楼之后,你当时已经年过二十,手里也有余钱,当时为什么不把我赎出来?” “可是在我掌管了游家之后,手上有了如山如海的银钱,你却又把我想了起来,黏乎乎地往我的身上靠……你是为何而来,当我不知道吗?” “没想到我秦九娘,今天居然死在你这小人手里,我便是做了厉鬼,也不放过你!” 听到秦九娘一番斩钉截铁的话,秦瑞脸色一变,却是无法辩驳。 他在那里神情变幻,咬牙切齿的发了一顿狠之后,猛然间一抬头,恶狠狠地看向了欧阳铭洲! “都特么是你!小白脸子就会勾引妇人!今天看我不活活剁碎了你……” “哎?秦兄,这可不行!” 听秦瑞说到此处,就见旁边那位文士打扮的甘家少爷,立即摇了摇头,他用手中的扇子尖儿,指着欧阳铭洲说道: “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出身非富即贵,而且还是那个沈墨小儿的心腹。” “咱们只要要把他生擒活捉,日后不管咱们说什么,那个赵郡首都得乖乖儿的听着,岂不是大有用处?” “嗯!” 甘家少爷的话音一落,一旁的步家公子立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至于秦瑞……他混到现在,其实已经沦为告密者一类的小人物。看到步家和甘家两位少爷同时表态,他也就缩着脖子不敢出声了。 这时的欧阳铭洲深深看了秦九娘一眼,正好秦九娘也抬起头来望向了他。 第3126章:我本将心向明月、却把恩义、弃之泥潭 此时的九娘眼中蓄满了泪水,泪珠儿围着眼圈直转。 事到如今,这位聪慧之极的小娘子也想不出脱身之计,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秦九娘暗自悔恨地说道:“没想到竟被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泄露了风声,因此害了欧阳先生,九娘真是万死难赎其罪……您再等等!” 说到这里时秦九娘一转脸,大声向那边的游家三位少爷喊道: “这几年来我接掌游家,禅精竭虑日日为游家谋画,使得游家产业年年俱增……” “在我接任家主之前,就曾经给你们看过老太爷的遗书,在这十年间我会尽心竭力看护游家,可是你们竟然勾结外人来对付我!” “这些年来,我秦九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一心一意的振兴家业,再有八年我就可以把游家交给你们!可是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臭娘们,你还有脸说!” 听到秦九娘的话,游家的三个公子立刻就是暴跳如雷! 其中那个年龄大点的游家大公子皱着眉头,阴沉着脸说道:“若是再过八年,这游家就说不定姓秦还是姓游了!” “这些年来你死死管着我们,不让干这不让干那,还不让我们插手家族生意,你到底是什么居心?还不是想把游家连根儿铲掉,把产业全都据为己有?” “你胡说!”秦九娘闻言脸色惨白,娇躯忍不住晃了晃。 “若是由得你们胡作非为,现在游家会是什么样子?”就见秦九娘举起皓腕,指着游家这三块料的手都在颤抖! “让你们管商铺,你们偷柜上钱。让你们管典当行,你们偷古董出去卖!你们这些人还有脸说,我不让你们插手家中生意?” “我管着你们是为你们好,不然任由你们这么狂嫖滥赌下去……” “嫖又怎么了!你自己还不是个青楼里出来的窑姐儿?”秦九娘这一番话没说完,就被旁边游家三公子,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秦九娘闻言娇躯剧颤,扶住了回廊的柱子勉强站在原地。此刻她也知道,跟这些人完全没什么道理可讲! 她曾经一心维护、拼死也要保住的游家,现在竟然对她只有谩骂和侮辱……这些人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 到了这一刻,秦九娘心中的坚守已是轰然崩塌。她脑海里还晃动着当年老太爷临终前,把家业嘱托给她的情景,两行泪珠忍不住“啪啪”的掉了下来。 “跟他们这些人,就别讲什么道理了!”就见这时的欧阳铭洲伸出手,扶着秦九娘重新坐下。 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左轮枪,检查了一下保险。又把怀中所有的子弹全都抓出来,握在了左手中。 接下来,他一个人要面对这五六十人,十二发子弹也不知能不能有机会,全部发射出去? 一看到他拔枪,对面的秦瑞立刻就是脸色一变! 他连忙大喊道:“这小子手里有枪……快后退!” 秦瑞毕竟是在临安当过京官的,也算是见多识广,他可是知道左轮枪的厉害! 可是听到他的话,甘家和步家少爷、连同游家的三位公子却是一起笑了起来。 他们含笑摇头道:“我们早有准备,到了动武的时候,自然有武人来对付他们!再说了他手中那小玩意儿,又能打死几个人?” “要是这小玩意儿,再多几把呢?”当这句话突然响起时,坐在栏杆上的秦九娘立刻被吓得“哎呀!”一声。 秦九娘一回头,就见他俩身后的花丛中,近在咫尺之地居然站着两个人! 他们随即走进了廊檐下,和秦九娘他们站到了一起……欧阳铭洲在旁边看得清楚,这两位正是李慕鱼和余慕华。 他们原本就是来保护自己的,刚才跟秦九娘说话时,他们只怕就已经躲在那里了。之前那段情话和后来的推心置腹之言,他们一定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眼看就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李慕鱼姑娘这时不出现,还等什么? 一见到秦九娘吓得花容失色,欧阳铭洲赶紧安慰道:“这是我带来的人,九娘不用怕……对了这位李姑娘是郡守大人的护卫,和我可没什么关系……” 这欧阳铭洲可是真够可以的,这个时候他还怕秦九娘误会他,还没等人家开口就赶紧辩解了一句。 秦九娘闻言也看了一眼李慕鱼,两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此时的李慕鱼手里也握着一把手枪,却和欧阳铭洲的左轮枪不一样,是一把银光闪烁的自动手枪。 如果大家看过一部叫《小兵张嘎》的电影,可能还记得他那句有名的台词:“一枪二马三花口”。 这个顺口溜说的,就是中国老百姓心中各种手枪的排名。 这句顺口溜的全文是: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儿蹬。 这里边的“一枪”,指的是勃朗宁FNM1900手枪。“二马”说的则是科尔特手枪,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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