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觅缘_第3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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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9章

织造也是举足轻重。在清代的康熙乾隆年间，苏州织造的产品供应的数量远超全国的总和。所以沈墨一瞄准了丝织业，就来到了平江府，然后他就一头扎向了桑蚕业的根源之地，也就是这木渎县。当沈墨来到木渎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已经全部换了装。如今他们这俩保镖一位少爷，一个小厮一个账房，全都化妆成了外地的财主模样。本地人一看到他们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一伙“丝客人”……也就是过来收购蚕丝茧子的商人。在这之后，沈墨随即就在木渎县里，和他的一位情报人员汇合到了一起。沈墨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们两个还在街市上相隔得很远。不过他们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之后他们默契的走到了一间茶楼里，在相邻的桌子上坐下。这时候的沈墨转身一拱手，向着旁边那个人说道：“哎哟！这不是顾兄吗？” “哦？” 这时，这位顾兄也回过头“惊讶”的看了沈墨一眼，他也是面露惊喜之色。之后这两个装作他乡遇故知的人随即凑到了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喝起来。 …… 话说这个人名字叫做顾宇哲，正是这一次来策应沈墨的情报人员。他是通州谍王武毅文的手下，当年在沈墨攻克蜀中时，曾经立下奇功的“毒牙三奇士”之一。说起这毒牙三奇士，可能大家都不记得了，他们曾经在沈墨和宋慈当年的交锋中起到过重要作用。其中那个装扮成花花公子的年轻人叫做李继，就是被宋慈抓去之后，在监牢里唱船工号子的那位。那位李继后来还在沈墨的撮合下，跟那个扮演风流女裁缝的萧凌玥结成了一对夫妇。至于今天来的这位顾宇哲，就是当年那个装作卖豆腐脑小贩的年轻人。如今当沈墨再看到他时，就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圆融顺畅，眉宇间早就没有了当年略显青涩的感觉。很显然，这个年轻人已经成了谍报战线上，一位成熟稳重的战士。顾宇哲这次来，就是提前给他们的统帅侦查情况、打前站的。所以他趁着四下没人，就很快的小声把他侦查到的情况，向沈墨简要的汇报了一遍。就在沈墨在常熟和鲁家大打出手那时候开始到现在，顾宇哲已经在这里活动了一个月了。第2499章：织成锦绣满江南、此身褴褛、困守桑蚕他装成了收购蚕茧的牙人，一路到四处的乡村里去走访养蚕农户。同时也帮沈墨选定好了下一步侦查的目标。在江南一带的养蚕区里，像顾宇哲这样来往于乡村的牙人也是为数不少，所以他的行动并未引人注目。像这种牙人，他们的主要活动就是四处查看哪里的蚕茧质量过硬、价格合适。然后他们就会把这些资料记下来，带领着过来收购蚕茧的“丝客人”，到蚕户的手中去购买蚕茧生丝。当然，每当一笔买卖成交之际，他这样的牙人也会随即得到一定比例的份子钱。所以顾宇哲这个行当，实际上就相当于后市的中介。只不过他是靠着一个人到处收集蚕茧的消息，来完成串联买卖商双方这件事的。至于沈墨扮演的角色，则是收生丝和茧子的丝客人。加上顾宇哲这个牙人一个月的努力，已经对本地的风土人情异常熟悉。所以他们这支队伍在外人眼中看来，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在这之后，他们在木渎县城里歇了下来。第二天早上就出发向着他们的目标而去。在这期间，顾宇哲趁着休息的时候和行路之际，已经向着沈墨做了深入全面的汇报。由此也让这位统帅，终于把本地的蚕丝产业彻底的作了一番了解。在平江这里，整个蚕丝的产业结构是这样的：所有的丝织行业一般可以分为大小两条线。其中小的那条线，就从农户自家养蚕开始。他们通常是以家庭为单位养蚕的，在这期间购买桑叶的费用和蚕种烧炭之类，一切的花销都由自己垫付。在这之后，他们通常售卖了自己养出来的蚕茧，就算是完成了整个产销过程。当然了，在这期间他们也可以自己“作丝”，也就是以家庭作坊的方式，将茧子缫丝变成生丝，不过这种情况一般很少发生。在这之后，它们的蚕茧被卖到城里，然后就会有缫丝娘子将这些蚕茧变成洁白的蚕丝，之后就将生丝卖到“机户”的手中。所谓机户就是家庭织造作坊。他们用来织成丝绸的束综提花机从宋代开始就没变过，一直用到了1911年才被纹版提花机所取代，所以在这个时代还是非常先进的工艺设备。这些机户一般都会把蚕丝购买过来自行印染，之后就将它织成光亮闪烁的丝绸。在这之后他们只要售卖了自己织出来的丝织品，就算是完成了他们的这一段工作。这就是小门小户的线路，如果要说到大的一面。就有点复杂了。首先从蚕茧的生产那里，就不是一家一户的养蚕了，而是所谓的“蚕庄”养蚕。这种蚕庄就相当于后世的集约化农场，通常都是由一家豪门大户出资建成的一个庄园。在那里边的养蚕女其实都是雇工，她们赚取的也都是出卖劳动所得到的报酬。因为这些大户根本不愁资金，可以购买品质优良的桑叶和蚕种。而且通常会雇用精于养蚕技能的“蚕娘子”来养蚕。所以蚕庄的茧子质量一般都比较好。非但如此，而且蚕庄售卖茧子的数量也比一家一户要多很多。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自然就占有一定优势。蚕庄通常将自己养出来的蚕茧，卖给本地的织造工坊。当然这些工坊也是相对规模比较大的，里面有很多织机。在这之后，这些大工坊制造出来的丝绸，就和那些小门小户的机户织出来的绸缎一样，同时流入了丝绸商的手中。但是之前说得简单，这里面其实分工却是异常细致。光是桑蚕业，就可以分成：桑蚕户、桑圃户、蚕丝户几种。在织造印染方面更是有专业纺纱的纺纱户，和机工、织工、染户等等分别，真是复杂异常。总之，在这以后汇聚到一起的丝绸，就会被这里的丝绸商卖到全国各地去……基本上整个产业链就是这样。 …… 沈墨他们在这一路上谈谈说说，他一边听着顾宇哲向他汇报的整个蚕丝产业的情况，一边走入了一家家蚕户，观察着他们的生活状态。此时正值养蚕季，这些养蚕户家家都是关门闭户。若不是他这位丝客人来，蚕户几乎完全没有任何跟外界的交往。其实这是为了在养蚕时，尽量避免外界的病菌感染才这么做的。在古代虽然没有病菌这个概念，但是蚕娘子们也知道跟外界的人接触越少，蚕宝宝就会越健康。等到沈墨观察了一路，却发现桑蚕作为经济产物原本价值极高，可是他却并没有在蚕户们家里看到安宁富足的景象。那些养蚕娘子们身上都带着山水间的灵秀之气，由于手上常年接触蚕丝，皮肤更是细滑粉嫩异常。不过看得出来，她们身上的衣衫虽然异常干净，却是陈旧中带着补丁。家里的环境也显示出她们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一见她们的样子，沈墨就知道这些“蚕娘子”，也是处在常年被压榨的环境之中。那些衣被天下，给无数人带来财富的丝绸，却并没有让她们得到应有的报偿！沈墨暗自想道，这就说明江南的桑蚕业，果然还是处在一个封闭和垄断的状态里！ …… 一路看来，沈墨见到了木渎天下驰名的景色，也为这里勤劳而美丽的蚕娘子所震惊，可是他的心情却好不起来。而沈墨一边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边想着顾宇哲向他汇报的桑蚕产业链的各个环节。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就是，到底是谁、在用什么的方法，让这些养蚕户的生活困苦而无助？应该不是张九泰老爷子，他是丝客人出身。而且人品厚重仁义，他绝没有这么狠的心肠。这时的沈墨心里想着，看着天色将晚，随即也就开始回程。当他们重新回到了木渎镇，虽然安俊把本地的一些名产小吃买来给他老师品尝，可是沈墨的心情却依然没有恢复。等到入夜时分，安俊看到沈墨依然坐在院子里独自静思，于是这位年轻人也走了过去，静静的坐在沈墨的不远处。第2500章：姑苏台前几兴亡、钱家蚕庄、来了周桑当沈墨抬起头向他看去时，就见安俊笑着对他说道：“木渎此地的地名，您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说说看，”这时的沈墨淡淡的笑了笑。就见安俊说道：“那是在春秋末年，吴越纷争之际，越国打败了。” “于是当时的越王勾践使了一招美人计，把美女西施献给了吴王。” “之后的吴王夫差因为宠爱西施，特地为她在这里秀逸的灵岩山顶建造了一座行宫，名字叫做馆娃宫，后来又在紫石山建了一座姑苏台。” “这两处工程都是花费巨大，史书上记载，他们花了三年的时间筹备材料，之后又用了五年才建成。” “当时从上游河水中，源源运来的木材堵塞了山下的河流港渎，因为木塞于渎，所以才将此地命名为木渎”。当安俊说到这里时，他向着沈墨笑了笑道：“老师你让我去读史书，说是读史使人明智。” “可是我读了这么久，却很少在君王之中看到老师您这样的人。反倒是劳民伤财为自己大造宫舍殿宇，沉迷于美色的人更多。” 他说到这里时，沈墨抬头看了看他。黑暗中安俊安静的坐在那里，只有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亮。安俊又借着说道：“史上那些君王，他们不是昏聩糊涂，沉溺享乐。就是刚愎自用、意气用事。” “偶尔有一两个好一点的，也是为了自己的文治武功，想把自己的皇图霸业一辈辈的传下去。” “世上什么时候有过老师这样的君王，坐在那里为百姓的生活忧心，茶饭不思愁眉不展？” “所以说，这段时间读史还是有好处的。”这时的安俊笑了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亮了一下。 “我也能慢慢的看出来，老师正在做一件前所未有之事。自从盘古开天辟地来，千古未有！” “因为您若要帝王之位，现在已经唾手可得。如果想要千秋霸业，也只需率军横行天下就行……”说到这里时，就见安俊长长的叹了口气！ “可是这世上杀人远比救人容易，破坏规则也比建立起一种新规则来要轻松得多……老师您走的这条路，实在太苦了！” “嗯！然后呢？” 这时的沈墨看着面前的安静，却是异常欣慰，他知道这个男孩终于长大了。 …… 安俊就像沈墨的孩子一样，沈墨看着他一点点的成长，慢慢的治好了他头中的痼疾。直到安俊今天说出这番话来时，沈墨才意识到安俊已经再不是当年那个惊才绝艳，却又带着一个空荡灵魂的男孩了。 “所以我在旁边看着着急，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就见这时的安俊向沈墨说道。 “您是知道的，我的通常不管学什么都能得心应手。可是从我跟随您以来，您却始终让我挑选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学。” “不过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就见这时的安俊对沈墨说道。 “今天，我在老师身上又学到了一样东西。就是身为一个男人，不能总是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有些事虽然很讨厌，但那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去做。” “所以从今往后……我该怎么帮您？” …… “拜托你别把自己这辈子，弄得那么悲壮好不好？”这时的沈墨听到了安俊的话，就连他也笑着说道： “虽然我手里的事并不容易，可也只不过是困难罢了，谁还不遇到点难事儿？” “所以你只管做你自己的事就行，”沈墨说到这里，他向着安俊摇了摇头，然后站了起来。 “所以我才让你读史……”这时的沈墨看着安俊道：“因为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其中的道理。然后等你想通了之后，你愿意干什么都随便你。” “从书上读来的那些，还是不如您亲口告诉我的踏实。毕竟那史书上好像没几句真话……”这时安俊也接了这么一句，把沈墨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不下去了吧年轻人？”就见这时的沈墨笑道：“那你就想办法成为那个创造历史的人不就得了？” …… 经过安俊这么一番谈话，沈墨为那些蚕农的困苦担忧的心境倒是松弛了许多。当他们在第二天再度离开的木渎镇，在田野乡间四处奔走查看情况的时候，沈墨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在这之后，他让顾宇哲将他带到了一处蚕庄里。这家蚕庄大概是中等规模，里面大概有两百多名雇工，也有几十亩桑园。当然这里面除了高层管理人员之外，其中大部分都是女子。因为缫丝养蚕这种事儿，从古至今都是女人做的，男人很少插手。这间庄园里面的掌柜听说丝客人来了，也连忙出来迎接。蚕庄的主人姓钱，是本地的一名富户。而在蚕庄里常年打理事务的也是一名姓钱的掌柜，这样的人通常都被称为庄头。在这个类似于养殖场一般的蚕庄里，他就是总负责人，在所有的事务上有着绝对的权威。在这里，不管在任何一处蚕庄，过来购买蚕丝的丝客人都是很受欢迎的，所以这位钱掌柜也亲自迎了出来。钱掌柜今年五十岁上下，早些年看样子也是干过一些重活的，弄得现在腰背稍稍有些挺不直。而且看他的样子颇有点儿咋咋呼呼的味道，就像是一个粗线条的家伙。但是实际上大家仔细一想就能清楚，能管理这二百多人的一个庄子，他这副样子绝对跟他心里的算计不相符。所以等到他哈哈笑着走出庄门，过来迎接沈墨他们这群人的时候，沈墨几乎立刻就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一位属下的影子。那就是看起来莽撞粗豪，但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却比鸡肠子还细的——王云峰！ “小老儿钱柳，是这个蚕庄的掌柜。”就见这时的钱掌柜笑着拱手向沈墨问道：“没请教……” “在下姓周名星……嗯……那个字杰伦。” 当沈墨说出自己的名号之后，他懊恼得差点没反手给自己来上一耳光！这些天他脑子光在蚕户身上打转转了，怎么就没提前给自己想好一个合适的名字呢？第2501章：天下灵秀满平江、风姿俊朗、谁家儿郎这时的老掌柜钱柳听到了沈墨的自我介绍，也连忙拱手道：“原来是杰伦先生当面，真是失敬失敬！” 让他这么一说。沈墨的心里想笑又不敢笑，一时间心情十分复杂。在这之后，这位钱柳掌柜自然是伸手延请这一行人进他的蚕庄。这片蚕庄里甚为宽阔，当沈墨进去之后，和这位老掌柜一路寒暄过来，倒也是气氛融洽。 …… 在这期间，这位钱掌柜也始终都在用心观察着这一行人。这位老掌柜心中暗自想道：这位周少爷身边的两个伴当身板健壮结实、孔武有力，显然是家丁了。而那账房先生贼眼滴溜乱转，一看就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却要仔细提防。那小厮年纪小不足为虑，这位杰伦少爷倒并不像是个涉世未深的少爷羔子。听他说话间对答如流，显然是个走惯江湖的。至于跟他们一起来的那个牙人，看来肚子里有不少鬼心眼儿，也需加着小心…… 想到这里时，钱刘掌柜觉得他已经把这一群人的脾气，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 这位钱掌柜的心眼颇多，他是蚕茧的卖家，这一群人里谁能说了算、能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还有他这位蚕庄掌柜有没有必要拉住周少爷，让他成为一个长期客人，这都是他需要考虑的。就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察言观色，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 在这之后，等钱掌柜把他们让到了庄子里，随即就在一处宽阔的大院儿里停了下来。这个季节气候炎热，进到厅堂里反倒显得闷气。钱掌柜就让人搬了桌椅过来，在院落里的两棵梧桐树的浓荫下，让人备上茶来，请丝客人就坐。这两棵大梧桐亭亭如盖，下面的浓荫甚是阴凉。凉风一吹十分清爽，趁着满树桐叶哗哗的响声倒也十分惬意。在这之后，钱掌柜请了一杯茶，便向沈墨问起了他们此行的来意。就见这位周星先生吃完了茶之后，面带着笑意向着这位钱掌柜说道：“这次小可想收些上好的茧子，不知道钱掌柜的手里有没有？” 听到他要买茧子，钱掌柜倒是微微愣了一下。一般来说，这些丝客人大宗收购的都是以生丝为主。因为蚕茧缫成丝以后，它的体积会小得很多，也方便车船转运。所以本年产出的新丝，通常才是这些丝客人的目标，要说专收茧子的倒是不多见。想了想后，钱掌柜随即便点了头，让下人把茧子的样品拿过来。这时他看面前的这位周星少爷，办事不急不躁，谈话的分寸掌握得很好，也不由得好奇起来。因为蚕茧这东西不便于长途运输，所以想要买茧子回去自己缫丝的人家，一定就是在平江府附近。可是他却没见过这位少爷，所以此人也不知是不是平江人？正在他的心里想着，这位杰伦少爷是谁家的公子时。却听到外面又有家丁噔噔的跑进来回禀，说是家里的三少爷来了。这一下，这位谢掌柜可是吃惊不小！他“噌”的一下站起来，向沈墨告了个罪，就赶紧往出迎。这时却见那位三少爷已经带着一大票人，从外面一路欢声笑语的走了进来。 …… 沈墨在旁边看着，他知道这位掌柜既然也姓钱，只怕原本也是钱府里的家奴出身，后来才熬成了这么一个掌柜。既然是他这个蚕庄有本家少爷驾到，那无论是多重要的客人，他也都要先去迎候自己的主人再说。由此也可见这位钱掌柜，头脑一点都不糊涂。这时等那位三少爷进来，他见到院子里有外客在，顿时也是一愣。 …… 这时的沈墨笑着站起来，遥遥的向着这个三少爷拱手示意。同时沈墨也打量了一下这一行人。只见这位三少爷手里提着马鞭，带着一行七八个家丁、两个小厮，身边还跟着一个娇美可爱的美人。在那个美人身边，也带着一个身背着藤箱的小厮。看起来这位少爷是带着女伴，跑到自己乡下的产业里玩儿来了。等沈墨一看到那个女子，就见她二十不到的年纪，一身彩衣犹如烟笼雾罩，衣料十分华贵鲜艳，身上的妆容也是分外时新。这位姑娘不但生的极为漂亮，而且身上一股风流娇美的韵味，都在举手投足之间显露无遗。沈墨一眼就看出，她身上这股灵动的气质绝非居家女子所有，只怕是出自平江幽兰巷一带的人物。说起这幽兰巷，可是大大的有名，它左边那条叫花街，右边那条叫柳巷……而幽兰巷的正牌儿名字，就叫做“勾栏巷”。这几个名字在后世都是声名大噪，几乎成了古代红灯区的代名词。在这个时代却是平江（苏州）的寻常街巷名儿。当然这些大名鼎鼎的地方，沈墨现在还没来得及去。而这时的沈墨看见那位三少爷，竟然带着这样一个女伴而来，也不由得又往他脸上看了一眼。果然，这位公子长得虽然面相清俊，但是眼眶发青、嘴唇发紫、显然是一位酒色之徒。这时，就在他们双方相互打量之际，这个钱管家已经给大家介绍了一下。那位风流倜傥的钱家三少，听说是自家的蚕庄来了丝客人。他也远远向沈墨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这时候，那位钱家三少爷看到钱掌柜的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就知道他既不好把自己扔下，过去招待那位丝客人。也不便把客人晾在那里，过来自己这边听候吩咐，正是两难之际。于是这位少爷摆了摆手，示意让钱掌柜先忙生意去。然后钱掌柜赶紧让家人过来布置桌椅，又差人到厨房那边置办茶饭，之后才回到了沈墨这桌。而这时，沈墨却陡然听到院子那边，发出了“啪！”的一声。 …… 当沈墨一回过头时，就见扮成小厮的安俊正站在那里，一脸无辜的样子。在他的脚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丁，正脸朝下趴在了地上。看他们的样子，刚才那一下，肯定是那家丁一跤把自己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了。第2502章：袅袅十九淡淡妆、吴越蚕娘、秀色无双一见安俊的样子，沈墨顿时就好笑的看了他一眼。刚才那位钱家三公子带了一堆人进来，原本院子里就显得有些人多。再加上桌椅板凳的来回乱搬，就难免有些杂乱。估计在这时候，那个家丁看到安俊站在他前面碍事。然后他不知道是拱了安俊一下还是伸手拨了安俊。结果就被安俊下意识的一挥手，就把他给摔了个大跟头！这一下，那个家丁好像摔得颇为不轻。这时旁边的三少爷看见自己的下人出丑，他冷着脸哼了一声，让人赶紧把他扶起来拽到一边。这时的安俊也回到了沈墨的身后，就见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无辜的。其实沈墨最清楚，安俊恐怕还真是没什么恶意。不然的话，地上那家伙现在估计都过了奈何桥了。而这时，那边树下的少爷也对着那个刚爬起来，摔的整个前脸儿全是土的家丁问了两句。就见那个家丁连比划再说，说是看到那个小厮碍事，他就伸手拨了一下。结果他却弄得两腿同时一软，然后稀里糊涂的就摔了个大马趴之类的。在这之后，三少爷皱着眉呵斥了他一句，让他滚一边待着去。然后三少爷又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这次他望向沈墨的眼神，却是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 好没来由的，招惹了这么个少爷秧子！沈墨知道这种轻浮的富家子弟，最是好脸面的一类人。只怕那位三少爷现在已经看自己不顺眼了，一时间他心里也觉得有些无奈。在这之后，被钱掌柜叫来的蚕茧样品，也被人送了上来。就见从院子外排成一排，走进一行十来个蚕娘子。她们身上全都穿着蓝布碎花的短衣服，身上系着短围裙，远远的一人抱着一个箩筐，袅袅婷婷的走了进来。还没见到她们长什么样，就让人觉得这些养蚕娘子一个个的身上干净利落，就像是刚摘下来的黄瓜一般，带着一股爽脆劲儿。就见她们走到树荫下，将一大排盘箩筐放在了沈墨他们面前。 …… 这时沈墨再看这些养蚕娘子，就见她们鞋袜扎束得紧紧的，身上的衣服也收拾得利落干净。在这些养蚕娘子中间，小的只有十六七岁，还是青春少女。大的则是三十以下，却是“花信年华正可人”的年纪。她们由于常年跟桑蚕打交道，所以身上的气韵在柔美之中，又带着一股飒利干净的劲头儿。说实话，在沈墨的眼中看来，倒是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官宦人家女子要顺眼多了。在这之后，这些大小蚕娘就在院墙边上，阴凉地儿里站成了一排。准备等客人选完了之后，她们再将箩筐和茧子搬回去……这情景又让沈墨觉得好笑，觉得自己好像是回到了前世的某些场所。而这时的钱掌柜，也伸手请沈墨上前去瞧瞧。就见沈墨站起来笑了笑，走到了箩筐边上。这时，他才朝着箩筐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就惊讶的把目光转向了钱掌柜！在这之后，他根本没去碰那个箩筐里面的茧子。而是伸手让扮作牙人的顾宇哲，还有自己的账房先生赵金锭一起过去看。而他自己则是一回身，走回椅子边坐了下来。等到这时，那位钱掌柜也向着箩筐里看了一眼，只见他随即便大声叫了起来！ “谁把这些玩意儿拿过来了，这不添乱吗？赶紧给我拿走！真是的，客人还在这儿呢……” 听到了他的话，赶忙有位蚕娘过来，把这个箩筐急匆匆的拎到了她们那边。而这时的沈墨，则是端着茶盏向钱掌柜笑了笑，表示不妨事。刚才发生的事，沈墨的心里却是清清楚楚，此刻他心里也不由得暗自想笑。因为刚才那一筐，沈墨一眼就看出来，全是缫丝剩下的死茧！ …… 这里就要说一下缫丝是怎么回事。其实缫丝就是用一个大锅，在下边儿架上火将水烧得滚烫。然后把蚕茧放到水里，在水面上漂浮一层。在这之后，缫丝娘子只要用竹筷子一搅，就可以将蚕茧上面的丝头搅出来。在这之后这些丝头十几支一起缠绕在不断旋转的丝轴上，就可以把一个个蚕茧上的丝飞快的缠走。因为大家要是看过春蚕吐丝的画面就知道，一个蚕茧其实就是一根丝，从头到尾被蚕织成的。可是在缫丝的过程中，却会有些蚕茧自始至终都没有丝头露出来，不管你怎么搅都没用。像这样的茧子只能捞出来扔掉，或者是做一些别的用途。总之生丝是做不成了，这种东西就叫做“死茧”。沈墨的心里清楚，刚才明显是那位钱掌柜在故意试探他，想看他是不是个外行，到这里来装样子的。但是那位钱掌柜却不知道，沈墨在通州时为了改良缫丝机，跟这些蚕茧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的交道！所以今天，他一看见这些茧子上并没有新蚕茧那种毛绒的感觉，反而带有过水之后再晾干的板结感。他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己见过的那些死茧了。不过咱们沈郎做到这个程度，也就到了极致了。至于说你让他在那一大排箩筐里挑选出哪些蚕茧是高档货，哪些是低端的次品，他却根本没那个本事。漫说是看出蚕茧的等级了，现在就算是你把桑蚕茧和柞蚕茧放在一起让沈墨看。那么明显的区别他都分不出来！于是沈墨在一眼看穿了死茧之后，随即就故作高深的回到了自己的桌边，让他的手下去检验蚕茧。他这番做派，正好让那位钱掌柜觉得这位杰伦兄并非外行，这也就足够了。但是在他们这些人中间，虽然沈墨看不明白蚕茧。那个在桑蚕行儿里打滚了差不多一个月的顾宇哲，却把这些蚕茧的质量看了个清清楚楚。在这之后，就见顾宇哲领着赵金锭一路走去，不断的朝箩筐里伸出手，用两只手像练铁砂掌一样插进蚕茧里，大片大片的朝上翻。没两下，小顾就走到了一排箩筐的尽头。等他看了最后一筐蚕茧之后。这时的顾宇哲才拿出了一粒蚕茧，找到了丝头之后拉出一根蚕丝，迎着阳光仔细看了半晌，然后又一把将它拉断。第2503章：粉丝娘子少年郎、一身风流、万端柔肠在这之后，顾宇哲向沈墨点了点头，示意这就是他们要的上等蚕茧。就见这时的沈墨也抬手示意，让顾宇哲把那筐茧子拿过来。在这之后，沈墨装模作样的在那一筐蚕茧里翻动了一下，然后又亲手验看了几个茧子的质量。之后他这才把目光投向了钱掌柜。就见钱掌柜立刻笑着向沈墨说道：“周先生好眼力！” “您要的这种可是我们庄里最上等的好茧，要知道这好货的价钱……可也不低啊！” “价位先不忙说，”就见这时的沈墨也向着钱掌柜笑道：“先看看您有多少货吧！” 听到了沈墨的话，钱掌柜的心里顿时就是暗暗一惊！ …… 这位周星先生说出的话，意思非常明确。就是先确定你有足够的货以后，我再跟你商量价格。不然你就只能拿出这么一点来，我跟你砍个什么价儿？于是就见这位钱掌柜慎重的想了想，向着沈墨说道：“你要的这种是我们庄里最好的茧子，大概220个头一斤。我们庄里现在有一千斤左右，每斤36文……” 当钱掌柜说到这里，他敏锐的目光看到，当自己说到“一千斤”这三个字之际，对面的周少爷轻轻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周少爷是嫌货太少了！这时的钱掌柜连忙接着说道：“若是周先生您给的价位合适，明日午时之前，小老儿还能给您调来两千斤左右的茧子。” “质量上您可以放心，这三千斤都是我们钱家庄子里自己出的，保准和您看到的货样儿一模一样！” 听到了三千斤这个数字，钱掌柜就见周少爷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这时他才松了口气。在这之后，他们开始商量这三千斤最上等蚕茧的价格。一直等相持到了33文一斤，才算是把价格定了下来，在这之后双方这才松了口气。在他们研究价格的时候，那边树下的钱家三少爷，则是一直在跟那位姑娘调笑低语。沈墨都不用回头，他一听这位三少爷说的话殷勤肉麻，就知道这个心头火热的色鬼，还没从这位姑娘身上得手。在这之后，就见那边的三少爷聊得高兴。他见到那边的钱掌柜向他示意，这笔买卖已经谈成了的时候。就见三少爷手里摇着扇子，也从那头走了过来。他跟沈墨打过了招呼之后，随即就皮笑肉不笑的向着沈墨说道： “周先生，我家缫丝娘子的手艺精湛，做出来的丝冠绝平江。怎么客人不买生丝回去，反而要买茧子？” …… 你知道个屁！这时的沈墨心中骂道：“我要是买生丝，人家把货一拿出来，我就得立刻付钱走人！” 我要是不用大批购买蚕茧，让他花时间从外面调货。怎么可能留在这里，把情况摸清楚？想到这里，就见沈墨也笑着拱手说道：“实不相瞒，小可家里是开织机工坊的，别家缫的丝却是不合用，所以才买回去自己做丝。” “哦，你们是织什么的，居然还这么挑？”这时的三少爷随即就稍显轻狂的一挑眉，向着沈墨问道。这时，他那位女伴也跟着一块儿走了过来。听到了三少爷的话，这位姑娘也是面带微笑的看向了沈墨。刚才沈墨的这句话，其实是个非常合理的理由。而这位三少爷明显是不相信沈墨家做出来的生丝，会比他自己蚕庄里的质量好。所以他在开口质疑沈墨的同时，也有几分暗地里质疑“周少爷”太过矫情的意思。这时就见沈墨笑了笑，伸手从怀里抽出了一块织物。然后两只手指拈着，便向着这位三少爷递了过去。等三少爷接过来一看，看见自己手中的这块织物色作樱红，织得清爽灵透，宛若一片烟雾一般，他也不由得一愣。在这之后，他把这一束薄纱拿到手里，展开了看了一下。随即他便不屑地“切”了一声，笑着说道：“不就是龙绡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嗯？” 可是，就在三少爷说出这句话来的同时。坐在沈墨对面的钱掌柜，一见到这片轻纱在少爷的手中展开之后，他却陡然间站了起来！这一下钱掌柜的动作有点猛，他屁股下的板凳顿时发出了“嘎”的一声响。当大家把目光都转向他时，却见这位钱掌柜正一脸惊愕的看向了那片龙绡！ “怎么了？” 这时候，这位三少爷再怎么傻，也知道自己手里的龙绡不同寻常。他在心中纳闷之际，脸上却带着几分恼怒，向着钱掌柜质问道。而这时的钱掌柜却随即一回头，向着墙根那边的几个蚕娘喊道：“去把粉丝娘子给我喊过来！” “哎！” 随即就见那边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句，一个小姑娘轻盈的飞跑出了院子。而这时，那位钱掌柜把两手伸出来，在钱家三少爷的手中接过了这一束龙绡。只见他将龙绡展开来，在空中抖开这么一看……他又是深深吸了口气！此时，那位钱家三少爷也知道，自己这次只怕是孤陋寡闻，露了怯了。于是就见他气恼地哼了一声。背着手站在那里，想要看看钱掌柜接下来怎么说。同时他那个女伴也好奇地看向了钱掌柜手中的龙绡，不知它到底稀奇在哪里。要说龙绡这种织物，实际上是很容易辨别的。因为它是斜纹织成，所以上面的织物纹路上会带上一层随着光线变幻的亮光。这就连那位基本属于外行的三少爷都能看得出来。可是这一束龙绡拿出来，却是立刻就把钱掌柜这样的内行给镇住了，这也让周围的人心中都有些莫名其妙。没过多久，大家就见院子外面，刚才那个报信的蚕娘领来了一位小媳妇打扮的小娘子。 …… 等到这位小娘子一进院子，大家瞬间便是在心里同时赞叹了一声！只见这小娘子的岁数大概有二十六七，生得个头不高，却是一身的风流！小娘子的身上也是普通的蚕娘打扮，只不过她在鬓边上带的“蚕花儿”却并不是像其他几位蚕娘一样，是用色纸剪成的，而是一朵刚摘下来的栀子花。第2504章：愿化烟霞穿指上、心如丝网、神工无双这种“蚕花”是蚕娘子的标志，带上之后既美观漂亮，同时又有警示的意味……其实就是提醒大家不要过来随意接触。别说是外人了，在蚕娘子养蚕的季节里，就连自家丈夫也不得亲近。这些蚕娘带上蚕花儿之后，每日里就得独行独宿。所以蚕花在养蚕的地方，既是一种装饰品，同时也是一种标志。至于这位蚕娘，沈墨一看她身上的气度就知道，她恐怕是蚕娘队伍里的班头。她身上的装束虽然和其他的蚕娘子一般无二，却是格外的干净利落，显得娇俏异常。尤其她的身段儿，被裁剪合适的衣服勒紧之后更是窈窕纤美。在举手投足之间，一举一动都流露出一股成熟妇人特有的风韵。最难得的是这位这位“粉丝娘子”的脸上，神情中却带着一派淡淡的严肃，再配上这身衣装……就更是让人见之心动。这时的沈墨在心里笑着想道：没想到还有起这名儿的……居然还有人叫粉丝？也不知这个轻熟，是锅里煮的粉丝还是另一种粉丝？会不会他们蚕庄里还有黑丝白丝肉丝？就在这边厢沈墨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的时候，就见这位娇俏的粉丝娘子过来拜见了三少爷和钱掌柜。之后钱掌柜随即就把手中的龙绡，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她手里。而这时的蚕娘子看了一眼之后，脸上却是有些错愕，明显不知道这位掌柜为啥要把这块龙绡给她看。这时就见钱掌柜示意她把龙绡展开，等这位粉丝娘子徐徐展开了手中的织物之后…… 就见一瞬间，她就和钱掌柜的反应一样，都是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到底怎么了？” 这个时候的三少爷再也忍耐不住了，就见他皱着眉头，没好气儿的问道。 “少爷，这不是普通的龙绡！”这时的粉丝娘子，一见三少爷的脸上神情不善，她连忙操着甜润清丽的吴侬软语，带着好听的鼻音向三少爷说道： “这尺幅……您看看吧，这是两尺四一幅的！” “啊？哪又怎么了？” 此时的三少爷听到了粉丝娘子的话，他还没明白这有什么稀奇。这时他却听旁边的那位姑娘，“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怎么了？程程你笑什么啊？”就见三少爷纳闷地向着这位姑娘问道。原来这位姑娘的闺名儿叫做程程，这个名字倒是也挺好听的。此时的沈墨闻言，也把目光转向了三少爷那位女伴。这时就见程程姑娘掩口笑道：“连我都看明白了，这龙绡的利害处，就在尺幅上头。” “你们爷们儿又不买丝绸，怎么会知道？一般的龙绡尺幅只有一尺二、一尺四的，什么时候有过两尺多宽的尺幅？” “啊？”听到这里时，这位三少爷这才恍然大悟！ …… 书中代言，这里边他们所说的尺幅，其实就是一匹布的宽度。而沈墨的这束龙绡，之所以让钱掌柜和粉丝娘子都会如此惊诧，就是它的尺幅简直宽得太吓人了！要知道大宋普通的丝绸，宽度也有两尺上下。那么为沈墨龙绡的尺幅会这么窄呢？其实就一个原因，就因为它是单丝织成的。像是这样的单丝织物，尺幅越宽织造的难度就越大。如今市面上的龙绡，一尺四存的尺幅已经是到顶了。若是再想要宽上一寸，那么织成它的难度几乎就要高上一倍！所以当粉丝娘子她们这些丝织行业的大内行，见到了这么宽的龙绡。在他们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东西是怎么织出来的，自然就会无比惊讶了。就见这时的三少爷皱着鼻子，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也只得闷气地吃下了这颗软钉子。而此刻的粉丝娘子，则是不住地翻动着这束龙绡。她先是从小指上摘下了一个银戒指，然后把这束龙绡的一角顺着戒指认了进去。在这之后，她拉着这一角轻轻的一提。只见这束龙绡无声无息的，顺着戒指中间那个手指粗细的孔，流水般滑了过去！ “果真全是单丝……”这时的粉丝娘子又喃喃自语了一句。这时的沈墨看了这一幕，也是微微一笑。刚才这位娘子的手段，其实是在试验这束龙绡的经纬线里有没有掺杂着双丝。要真的是这龙绡是由多根丝线掺杂在里面织成，它的厚度就会稍稍增加。不过这种厚度的微小改变，靠摸是摸不出来的。但是一束龙绡的粗细却会产生变化。然后粉丝娘子又把它举起来，迎着阳光仔细看了看。 “锁边精致……经纬不偏不扭……没有断头！” 这时的粉丝娘子说到这里时，她脸上更是惊诧之极！之后她看向了钱掌柜，又顺着钱掌柜的目光，把一双妙目转向了沈墨。 “一个断头都没有，您是怎么织的？” 这时沈墨看这位粉丝娘子……好家伙！那双美目里都要喷出火来了！ …… 很明显，她是一个比钱掌柜还要内行的高手。当她发现这整幅龙绡上面，竟然一根断丝一个疵点都没有时。对她而言这种织造技术，不吝是神技一般！这位娘子怎么也不肯相信这居然是人织出来的，除了传说中的织女下凡，谁有这般巧手？再说了，纵有天下无双的巧手又有什么用？也得有这样的织机才行！这时就见沈墨向着粉丝娘子笑说道：“所以我才要买最好的茧子，回家自己做丝啊。若是缫出丝来一拉就断，我还织什么龙绡？” 听到了沈墨的话，随即就见粉丝娘子和钱掌柜，同时都垂头丧气的叹了一声。说得也是！人家怎么可能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两尺四幅宽的龙绡……这一定是人家不知费了多少心血才钻研出来的！其实我相信大家都猜出来了，这束龙绡，就是被莫小洛结成剑袍的那一幅了。它根本就不是什么手工织物，而是通州纺织厂的工业产品！在沈墨弟子的精心设计制造下，这种织机早就不是笨重的木质提综织机可比。也就是沈墨拿它来吓唬这些古人，在他的后世，这种单丝纺织，就算是织成一丈宽的尺幅也没问题！第2505章：一缕在手千丝长、吴语软糯、天下奇香等到这位粉丝娘子看过了之后，她终究还是恋恋不舍的把手中这块龙绡重新交还了沈墨。看她的样子，真好像恨不得把自己家当都拿出来交给沈墨。哪怕是让自己看上一眼，织造宽幅龙绡的现场都行！见到这个情景，沈墨也不由得暗自发笑……可是这时，他却突然听到那位钱三公子说道： “原来这位周兄，家中的织机如此了得！不知您的工坊设在何处啊？” 沈墨听到这位三公子说得皮笑肉不笑，就知道他准是没安好心。就见沈墨回身笑道：“我买茧子，您卖茧子，这事就不劳动问了吧？” “哎哟，这您可说着了！”这时就见三公子陡然一拍大腿，脸上带着奸笑说道： “我家里虽然是世代以桑蚕为生，但是钱某可并不是个普通开蚕庄的！” 说到这里，就见三公子“啪”的一声展开了折扇，一边腆胸叠肚的摇着扇子，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 “就在前些日子，家父给我活动了一个‘绢大使’的职位。若是周兄家里售卖龙绡的时候没有纳绢税，却是正好归在下管辖。” 听到了他的话，就见这时的沈墨立时就是眼前一亮！ …… 这位三公子所说的“绢大使”，其实只就是收绢税的吏员。在江南各县的税监之中，专门设有“绢课”，在绢课里负责收绢税的低层官员，民间就俗称他们为“绢大使”。所以一听到三公子所说的话，沈墨就知道这坏小子见到了自己的龙绡，知道了它价值不菲。他就想利用职权之便，找到沈墨家里的织造工坊，然后就过去课以重税！这一下子，他是一边儿捞着钱了，一边儿还解恨了。对这小子来说，可不是无比的痛快？而此时的沈墨，心里想的却根本不是这件事。他从刚才这位三少爷的话中，听到了一个让人愤怒的消息……原来这绢课的吏员官职，竟然是可以花钱买来的！这一下，平江这里桑蚕行业的内幕，就像是一个蚕茧一样，一下就被沈墨抓住了一个丝头！因为沈墨的心里清清楚楚，只要是买过来的官职，那买官的人就会把它当成一种买卖来做。既然是买卖，那就一定要赚钱！所以就像“钱三儿”这样的人，他上任之后当然要搜刮那些养蚕织锦的人家。从他们手上盘剥克扣，先捞回自己买官的成本再说。在这之后，这样的家伙自然要拼命地在蚕户的身上喝血，为自己大赚其钱！想到这里时，沈墨立刻意识到，这个线索恐怕是自己这次来到蚕庄以后，最大的一个收获！就见这时的沈墨压下了心中怒火，脸上却带着笑意说道：“在下是松江府人士，三少爷有空倒是可以到寒舍去坐坐。” 等沈墨说完这句话之后，却见这三少爷的肩膀立刻就垮了下来。沈墨甚至都能听到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发出的扑哧一声。要说这三少爷为什么如此沮丧？就因为他面前这位杰伦兄，家里的织造作坊根本不归他管！既然是收税，那就是以地域来划分的，没听说过越界收税的道理。沈墨刚才说自己来自松江，实际上跟他们平江府相隔200多里，早就不归他管辖了。这时的三少爷见自己报仇不成，心中郁闷之极却无计可施。就见他一扭脸儿就回身向着自己那边的树下走去，连礼数都忘了。而这时的沈墨他们谈完了生意，他笑嘻嘻的假意跟那位钱掌柜告辞，说是明日中午过来收谈好的茧子。可是这种情况，钱掌柜怎么可能让他们走？ …… 他们刚谈成了一大宗蚕茧的买卖，这位周星先生也没留下订金。他要是走了，明天自己调过来大量的茧子，到时候这姓周的不来怎么办？这时就见这位钱掌柜笑嘻嘻地说道：“既然杰伦先生是松江人士，想必回去之后也是到木渎去住店，那又何苦来哉？” “不如您今天就留宿在这里，也让小老儿招待您一番，保证食宿精洁，算是我的心意！” 此时钱掌柜的心中暗想：等到你在这住上一宿，明天没到午时我就把茧子调过来。然后你正好交钱走人。也省得你明天万一要是不来，还让我白辛苦一场！至于这五六个人吃喝那点儿，又能算得了什么事？如今的钱掌柜已经知道，这位杰伦少爷既然能为了收购蚕茧这件事，一路从松江跑到平江府。肯定就是松江那边最高级的茧子已经不够用，或者是价位太高了。所以像这样的客户，今年老钱把他拽住以后，弄不好明年他还会再来，说不定以后就成了长期客户！所以老钱忙不迭的想要留下这位少爷，好好招待他一番，让他以后年年收茧子都到自己的蚕庄来。至于自家的那位三公子不高兴……老钱也没办法。反正这三公子一年到头也来不上两回，估计这俩人一辈子也再难碰见一回。所以老钱拼命挽留，而沈墨则是假意推辞，之后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留在这里。在这之后，钱掌柜给他们一行人单独安排了一个整洁干净的小院子，是这里专门接待最高等级的丝客人的，然后沈墨他们就在这里住下了。 …… 等到天黑时分，钱家把整治好的饭菜送到了小院子里来，沈墨他们这些人一尝之下却是大为赞赏。这里面别的菜蔬也就罢了，其中一道太湖纯菜汤却是清爽可口，而这家庄子自己焖炖的酱汁肉也是鲜香四溢。 “来！正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沈墨给安俊夹了一筷子肉，之后笑着向他说道： “头刀的韭菜、二淋子醋，大姑娘的舌头、酱汁肉！” “这可是天下最香的四样东西，安少爷万万不可错过！” 就在安俊翻着白眼，不打算搭理沈墨的时候。与此同时，那位钱掌柜却在前院里，背负着双手一圈一圈的踱步。他暗自想道：“这位杰伦少爷，看来确实是个大买主……这回无论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让他对这里流连忘返，明年还想来！” “唉！看来还得用老办法……不过这次，怕是非‘她’不可了！” 第2506章：暗香浮动玉人来、蜂麻燕雀、金瓶挂彩等到晚饭过后，此间主人钱掌柜背着手，踏着悠闲的步子过来拜访。他问沈墨对这里的房舍寝具满不满意，又问客人茶饭安排的可曾妥当。听到沈墨回答他一切都好，于是这位钱掌柜这才放心的离去。等沈墨将他送出了院子之后，这位钱掌柜一边走，一边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坚定了下来！ “真是好个周家少爷！”这时的钱掌柜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道：“一进屋，就闻到他吃的茶喷鼻儿的香！” “看来此人真是个难得的大客商……呵呵！看你这一次吃不吃我这一招儿！” …… 等送了钱掌柜出去，沈墨又回身和顾宇哲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今天蚕茧的事，还将他们得到的资料商讨了一番。在这之后天色已晚，大家便回去睡觉了。此时正是炎夏之际，这个时代哪里都好，就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