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沈墨此时看着孟三的眼神,简直就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你说的这些证据,我转眼间就可以做得出来。”只见沈墨用手里的铁尺指了指陆云鬟。 “我娘子只要撕了衣服,抓伤自己。你说等咱们到了钱塘县的大堂上,咱们两个各说各的理,县令大老爷会信我,还是信你?” “是啊!”孟三儿顿时恍然大悟,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明白了沈墨的意思。 这小子略一思虑,顿时就是一头冷汗冒了出来! 那还用想吗?他是一个有名的泼皮,而沈墨却是个老实木讷出了名的家伙。更何况,人家还是个捕快! “你不知道,衙门里打板子那些衙役,他们的手头上都是有分寸的。”只见沈墨接着说道:“有的人犯,一口气儿被打了八十大板都没事,人家起身拍拍屁股就能走回家去。” “可是那些衙役们,要是真的用心打下去,那帮家伙只要十几二十板子就能打把人出内伤,要了犯人的命!” 当沈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已经是渐渐的阴冷。 在孟三看起来,迎面而来目光中带着的那股寒气,几乎让他浑身的血都凝出了冰凌! “是啊!沈墨这家伙原本就是公门中的人,要是真上了大堂,他要是在暗地里搞鬼,说不定一顿板子打下来,真能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孟三儿的胆气一下子就缩了回去。 他的眼珠乱转,心里开始想着,怎么给自己今天的事给遮掩过去,让这个沈大郎饶了自己。 在一边的陆云鬟和小符,则是惊喜交加! 没想到她们这位新姑爷才几句话,就弄得这泼皮孟三服服帖帖,刚才那股无赖劲顿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陆云鬟甚至无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襟,看来似乎真有想要撕一把试试的意思。 “唉!都是街里街坊的……”沈墨叹了口气,似乎有把话往回收、让双方和解的意思。 见到这个情景,孟三的心里就是暗自一喜。 “啪!”的一声! 这孟三儿刚刚松的这口气还没吐出来,又是重重的一铁尺,狠狠的敲在了他的腿弯上! 这一下,简直是痛彻心扉! “哎!”孟三儿的半声惨呼又被憋了回去,他的两腿颤抖着,几乎是全靠着沈墨提着他的下嘴唇,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孟三嘴里的口水已经混合着嘴唇被撕破的血水,从他的嘴里涌了出来。淡红色的粘液正在肆意的向下流淌着。孟三的嘴里呜咽着,已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腿上同一个地方接二连三的被打,而且还一次比一次重,就是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呵!……我改主意了。”这时候沈墨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只见他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记得城外的乱葬岗里,有不少露天的尸骨来着。” 孟三惊恐的看着沈墨,心里哆哆嗦嗦的想道:不知道这个家伙,又有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主意? “我应该弄一副白骨过来,埋在你们家的院子里面。”只见沈墨慢慢的微笑着说道:“我租的这间房子,应该是你们家的祖宅吧?” “你们一家人杀人害命,院中藏尸,正好恰巧被我这个租客发现……然后上了县衙大堂,估计你老爹自会替你顶了杀人罪。” “然后案子判下来,你爹是秋后问斩,你是流放千里,你老母亲活活饿死……这个主意好!我喜欢!” “别!”此时此刻,孟三已经完全忘了嘴唇和腿上的疼痛,巨大的恐惧就像是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的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嘴里呜咽悲鸣着,心里简直是难以置信! 竟有这般毒计!谁能想到这个平时任由他欺负,就像是无害的小白兔一样的沈墨,居然是这样一只凶残狠毒的恶狼! “为什么,我要惹上这个瘟神……”此时此刻,孟三的心里只剩下对自己的痛恨和无尽的后悔。自己这次真是瞎了眼了! “你看看你!”这时候,只见沈墨缓缓的松开了捏住孟三嘴唇的手。 捏住下唇的这一招,是来自沈墨的那个时代,那是北方的邻国毛子KGB研究出来,专门用于绑架捕俘的技术。 用这个方法,受害者别抓住之后不但叫不出声来,而且还会由于脸部神经丛产生的巨大疼痛,乖乖的任人摆布。 这可是扎扎实实的现代科研成果,孟三这种古代的无赖,怎么可能见识过这些? “你看你,没来由的就闯进我家,把我的新媳妇吓成这样,是不是过份了?”沈墨才刚一放手,手掌就顺势勾住了孟三儿的后脑,把他拉了过来。 此刻他们两个人面对面、鼻子贴着鼻子。看样子就像是一对离奇的恋人一样,简直是即亲密又诡异! 此时沈墨的脸上,依然还是那种似有若无的微笑。可是他的笑容在此刻的孟三看起来,却是比黑白无常还要让他恐惧! 沈墨的语气平静而又温和,就像是在温柔的抚慰着孟三儿,但是此刻的孟三却是涕泪交流,浑身抖得筛糠一般! 此刻,他身陷在沈墨的怀里,却像感觉自己是被一条冰冷的巨蟒死死的缠住,或者是被一头暴虐的巨熊环抱住了一样! “不怪你,不怪你……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原本不是你的错……”沈墨捧着孟三的脸,和他鼻尖贴着鼻尖,还在喃喃自语的低声说着。 在一边的小符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心里只觉得又是痛快、又是荒诞。 “看看姑爷那恶心的样子……他们两个挨得那么近,姑爷他不会真的一口亲下去吧?”此时小符的心里还真是又担心、又有几分期盼。 说实话,新姑爷折磨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凶狠。但是不知怎么的,却是让人从心底里往外直发寒。 他表现得就像是一个温柔的杀人狂,一个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使出什么狂暴手段的神经病。好像这世上没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也绝对料想不到,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让人惊怖不已的事情来! “去给我的媳妇赔个罪……态度要真诚……能听懂?”只见沈墨接着说道。 见到孟三儿吓得魂不附体,嘴里流着血水颤抖着点头,沈墨脸上的笑容渐渐绽开,他欣慰的笑了: “还有,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您……尽管吩咐!”这时候,孟三儿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只见他惊恐的点着头,脸上惊怖的神情就像和他谈话的这个人,是一只厉鬼一样! “以后再见到我的时候,拜托不要盯着我的眼睛……我……” 在沈墨的怀抱里,孟三还在仔细的分辨沈墨的低语。 猛然间,他腿上又是重重的挨上了铁尺的一击! 痛入骨髓! “每次你看我眼睛的时候……”只见小小的院落当中,沈墨像个疯子一样爱怜的抱着孟三儿,脸上带着孤寂和无奈的神情说道: “我就控计不住我记几啊!” 第7章:前身宿敌、原来是你 孟三儿终于崩溃了。 面对这样的折磨,他自己却是毫无还手之力。从精神的折磨到肉体的痛苦,还有他们两个人在智力和手段上的巨大落差。这让他在极度的摧残中,终于绷断了最后一丝意志。 这样痛苦的时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经过沈墨反复的折磨,在恐吓和殴打之下的孟三儿已经彻底崩溃了。 最终,孟三儿还是涕泪交流的给陆云鬟赔了情,声泪俱下的表示的悔过之意,沈墨这才放他走。 自始至终,这个孟三儿都没有再敢抬头,向着沈墨的脸上看过一眼。 看着之前还嚣张跋扈,现在却像是一条丧家犬一样逃出小院的孟三。陆云鬟和小符一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任是谁都能看得出,这孟三已经是被弄得心胆俱裂,怕是再不敢来了。 等到孟三儿像是逃离阎王殿一样连滚带爬的走远,院子里一时之间静寂了下来。院子里的三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沈墨这边,他对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美女,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之前他的作为。 不管是新婚之夜还是今天的这一场事件,沈墨的表现都和他之前的那个人的形象判若两人。这件事要是解释起来,那可真是麻烦得很。 而陆云鬟和小符,则是心惊肉跳的想着沈墨之前对待孟三儿的时候,那副反复无常、疯子一样的举动。 虽然这样的手段用来对付那个泼皮,真可以说是大快人心。可是咱家的沈郎君,要是真的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性子怎么办? 这一对大小美人顿时觉得心里面无所适从,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也是不由得一时无语。 过了良久,到底还是坐在石凳上的沈墨打破了沉默。 “娘子……且放宽心。”沈墨想了想,觉得还是安慰一下自己的新媳妇为好。 “银钱上的事不劳娘子费心,我自有办法。咱们这个家……这房子也太破旧了些,也到了该搬家的时候了。那个孟三,咱们以后应该不会再和他有什么交集了。” 沈墨想了想,看了看站立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的陆云鬟。 “我方才的手段,是公门里对付泼皮的路数。我倒不是真的那种心狠手辣的人,性子也不是那么乖张怪戾,你们不用怕。” 沈墨的语气平和淡然。就像是动物世界里面解说员的语气。等到他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陆云鬟。 只见云鬟的表情倒是自然了一点,站在那里微微的点头,表示听明白了。 “看她的样子,终究还是有点拘束和畏惧……”沈墨的心里暗自想道: 她既然愿意嫁给原本的沈墨那样一个愚笨木讷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想必陆云鬟想要过的是粗茶淡饭的安稳日子。可是现在原来的那个人被换成了我……今后的日子,怕是稳当不来了! 当天晚上,沈墨睡得是外间屋里小符姑娘的小床。而屋子里的大床上睡的是云鬟主仆。 这是沈墨主动要求的,理由是她们两个人今天都受了惊吓,两个熟悉的人睡在一起更好些。 实际上沈墨知道,云鬟着实被他吓得不轻。与其让她紧张不堪的和他睡在一起一夜无眠,还不如让两个女孩睡在大床上更好。这其实更有利于他们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尽快恢复正常。 入夜之后,沈墨躺在床上想着明天到衙门上差的事。只觉得小床的被褥上耳畔鼻端,萦绕的全是小符留下的少女体香。 过了一阵,他就听见卧室里面,两个女孩在窃窃私语。 在另一边的床帐里,小符学着沈墨白天的样子,用手绕过陆云鬟的后颈,捧着云鬟的脸,学着沈墨白天惩治孟三儿的样子轻轻的低语道: “这事儿真不怪你……你看你,没来由的就闯进我家,把我的新媳妇儿吓成这样,是不是过份了?……嘻嘻!” 学到一半,小符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对面和她脸对脸的云鬟也笑了。 “小姐,你看我学得像不像?” “他笑的时候,那股子冷劲儿你学不来。”云鬟嘴角带着笑意摇了摇头: “咱家的这位姑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 就这样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早上,沈墨起来穿衣洗漱,要开始他进入南宋以来第一天的捕快工作了。 看着两个大小美女忙前忙后的帮他整束衣冠、打理鞋袜,沈墨不由得心中暗自苦笑。 她们两个大概还不知道,自己这次第一天上班,就分分钟有被辞退的可能。这一次自己要是真的丢了工作,被人灰头土脸的赶回来,那可真的就是没脸见人了!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在沈墨的前世他每天都要面临着生死危机,对于被人辞退这样的事,实在算不上是太过严重的事件。所以他也不过是在心中想想罢了,倒是激不起他心里太多的波澜。 心里想着走一步看一步,这份工作能保住就保住,保不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沈墨走出了家门。 在上班的路上,他信步来到了巷子口。 在卖早饭的摊点上买了一块芙蓉糕,沈墨把卷在新鲜荷叶中的粉色米糕咬了一口,觉得味道相当不错。 叫卖糕的小厮给自己家里送去一屉芙蓉糕,告诉小厮明日一并算钱。待小厮笑着应了之后,沈墨开始向着钱塘县衙走去。 沈墨哪里知道,他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让他碰见了一桩惊天大案! …… 钱塘县的县衙位于都城临安的城内,他的辖区也是京师的一部分,这样的县在南宋被称为“赤县”。也正因为是这个原因,所以钱塘县的县衙规模颇为不小。 在县衙里面,除了用于审讯断案的大堂和私下里待客问询的二堂之外,还有县丞司、主簿厅以及县尉司。 除此以外,还有县官大老爷家眷所居住的内宅,还有统管这一县教育的县学都在县衙院子里面。 沈墨凭着前生的记忆,顺着角门一路走进了县衙。才一进院子,他就感觉到了一股非常怪异的气氛。 在县衙院子里,所有的三班衙役及捕快都静静的肃立在两厢。本县的第四把手县尉大人正面沉似水的站在廊下台阶上,看着捕快徐旺点卯。 这位县尉叫做魏蛟,沈墨根据前生的记忆了解到,这位县尉魏先生和捕头徐旺他们两个人是连襟。换句话说,他们两个肯定是一伙的。 而现在正在高声唱名点卯的这个人,正是一心想要把他从捕快职位上干下去的那个眼中钉:捕头徐旺。 只见这个徐捕头五短身材,颌下留着三菱稀疏的胡子,脸上满脸横肉,生了一脸的骄横之相,他唱名时发出的声音也是沉闷暗哑。 沈墨才刚刚一进院子,就听见徐旺在喊自己的名字。 第8章:初临万贺升,鬼域大食坊 幸亏自己早来了一步!沈墨连忙高声答应了一声,然后便叉手侍立站到一旁。 他不由得暗自想到:要是今早自己晚来个一时半刻,这点卯不到的罪名,直接就可以把我开革,也用不着这个捕头徐旺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我了! 果然,徐旺听见他应卯的声音之后,抬起头来用眼角狠狠的向着沈墨的方向横了一眼。似乎是没能把沈墨的痛脚抓住,让他觉得心里十分不甘。 在沈墨的旁边,他的哥们犟驴子吕强抬眼看了一眼沈墨,做出了一副“幸亏你小子来得及时!”的眼神。沈墨也向着他会意的点了点头。 沈墨心中暗自想道:看这架势,今天一定是有大案子发生,估计县太爷要点齐人马出去查案。在这个当口上,徐旺绝对不敢横生枝节来自讨没趣,看起来他今天就失业的可能性不大了。 想到这里,沈默暗自舒展了一下眉头。也不知道眼下发生的是什么案子,竟然令得整个钱塘县衙如此兴师动众? 在点卯过后,所有人员都已经齐齐整整。 这时候,只见钱塘县的县太爷卢月,衣冠整肃的从县衙里面走了出来。 沈墨他们这一帮人在捕头徐旺的带领下,前呼后拥的簇拥着县太爷的轿子出了县衙,直接就顺着大街向西行去。 这一行人马足有四五十人,他们这次走的路线正好是沈墨上班的时候的那条路。 他们在一路上先是过了纪家桥,又越过了太学和武学。在径直横穿过了御街和众安桥之后,在妙明寺的西桥那里拐了个弯儿,顺着街道一直向北行去。 “再往前就是市舶司了,”走到这里的沈默心中暗自想道:今天县官老爷这么兴师动众,难道是…… 还没等他细想,队伍已经停下了。 沈墨一见他们驻足的这个地方,就发现自己想的果然不错——真的是大食坊出事了! 这个大食坊位于妙明寺的西街里面,和前面的市舶司紧紧相连。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不是因为这里是什么吃东西的场所,而是因为这个地方是从海上和西方过来的胡商聚集的地方。 因为在中国最早的时候,就管那些来经商的西域人和胡人,叫做大食人。 在这片地方一共有五六百间房屋,面积大概相当于现代都市里面大点的一个小区,里面常年居住着各类胡商。 由于这里距离市舶司比较近,这些商人们来回通关相对于方便一些。所以这里就像是现代纽约的唐人街一样。虽然是深处临安,但是在这里面金发碧眼的外籍人士却是比比皆是。 结果就因为这里外国人多,所以这几条街叫来叫去,就被老百姓叫成了“大食坊”。 等到县太爷的车驾停下以后,沈墨看了看。车子就停在一栋临街的院子面前,在门房上的牌匾上写着“万贺升老店”五个大字。 在大食坊里的这些客栈,接待的多是外来的胡商。沈墨的心念一转,心中暗自想道:“看来我想的一点都没错,难怪钱塘县令会如此的看重这件案子!今天的案子,估计不是胡商出了人命,就是大宗的钱物被盗走了。” 这些胡商素来是豪富无比,他们漂洋过海远道而来,身上携带的货物每一样都是稀世之宝。看起来一定是这间万贺升老店里面的胡商出问题了。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客栈的外面已经有十来个人战战兢兢地候在那里,外围还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闲人。 在门外,县令卢月大人下了轿,径直向着店铺里面走去。 而沈墨他们这些捕快就在徐旺的吩咐下,把那十来个人牢牢的给看管了起来。 这些人都是万贺升的伙计,在这店里面出了事,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嫌疑。所以徐旺严令他们禁止交头接耳,以防止这些人相互串供。 他们在门外等了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就听万贺升里面传出话来,县令大人让把这些伙计全都带进去。看来卢月大人是想问他们这些人的口供了。 捕头徐旺命令沈墨他们这些捕快分出一部来,在万贺升的周围布防——话说这店铺的面积着实不小。剩下的这些人捕快一人伺候一个伙计,带着这些人进去。 沈墨押着一个犯人走在前面,他们一行人穿过了院门以后,径直向里面走去。 沈墨一路进了院子、穿过门房以后。发现面前是一个硕大的厅堂。 一进来,沈墨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味道。看来这里是提供饭食、供客人用餐的地方。 在穿过饭堂以后,后面的院子里面是一个一个的小院儿,零零落落的散落在各处,看起来格局很像是现代的别墅群。 那些远来的胡商们成帮结伙的来到临安,他们有同乡或者相互之间熟识的,就一起包下一个院子居住。所以才会是这样的格局。 清明节之前这几天阴雨连绵,今天才算是刚刚出了太阳。沈墨走在这个院子里的时候,地面上的水汽正被阳光蒸腾起来,周围的空气显得雾热又潮湿。 院子里甚是宽阔,栽植的花木被雨水洗得干干净净。但是地面上条石甬路的旁边却是泥泞的很。 路两边的一个个小院子里面,没有一点人声。看来是店里面发生了案件以后,所有的住户都被疏散了,所以这里才会静悄悄的如同鬼域。 每一个碧瓦白墙的小院子都是门窗紧闭,在这个人气鼎盛的大宋都城里面,骤然进到这个极其静谧的所在,这种感觉让人分外觉得不舒服。 又向前走了五六十步,只见前面有差役撑着纸伞遮住了阳光,伞下伫立着的正是县令他们一行人。 这些人围拢在一间小院子的门前,捕头徐旺在距离他们还有20来步远的地方,命令大家停住了脚步。 沈墨手里抓着他押送的那个伙计的衣领,他微微抬起头向着前方看去,只见地上有几个用草席遮挡着的东西。 连想都不用想,这草席下面一定就是尸体了,看来这真是一件人命案! 沈墨想到这里,他微微侧过了脸,把自己的视线左右转向了侧后方。 在他的后面,就是被带过来的伙计一行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由一个衙役押送着,都停在了沈墨的身后。 沉默的眼睛看似无意的一扫,他眼角的余光就在那些伙计中间,飞快的捕捉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问题! 第9章:张牛儿有鬼、幸存的胡商 在前世,沈墨的眼神就是出了名的又狠又准。 在警校的时候,他的教官就告诉他:作为一个卧底,最主要的技能就是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那些东西。 要想活命和破案,就要能观察到身边最精微、最细小的征兆,这样才能掌控各种事件的走向。 所以沈墨少年时,就曾经为此经受过艰苦卓绝的训练。 教官让他站在十字路口的过街天桥上,用眼睛的余光随时关注每一辆驶过十字路口的汽车。更变态的是,他要准确的记住这些车辆的车牌号码。 这种训练方式,如果你用眼睛死死的盯着看的话,不但只见其一、不见其余,而且还会活活把人累死。 这项技能,要求受训者的眼睛要像摄像机一样,随时随地把每一个细节记入脑海。当你需要应用的时候,就能把这些画面随时从记忆里调动出来。 沈墨参加的这个训练营中,所有的学员里面这一项训练做得最出色的那个人,就是他。 所以他当卧底的时候,即使是身处在狼群环伺之中,他看似无意的眼神一扫,就能把身边所有的细节都一一记住。 而这项绝技,就是身为卧底的沈墨,最拿手的本事! 就在今天,沈墨一眼扫过去,就发现被押送的那些伙计之中有一个人不对劲。 沈墨的眼睛并没有直接去关注他,而是似乎是在漫无目的打量着另一个方向。但是那个人的眼神和动向,却没有一丝一毫逃过他的眼睛。 这个伙计大概20来岁,长得獐头鼠目。他的一双小眼睛正在不住的四处乱转。可是沈墨却发现,这个人的注意力始终都在同一个地方徘徊。 那是院墙边的一处转角,位置比较隐蔽。那里的周围既没有花木,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可是那个人的注意力,却偏偏始终集中在那一个点上! “那里有什么?”在沈墨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疑云。 想到这里,沈墨用胳膊肘推了推站在他旁边的吕强。 “老吕,问问那小子的姓名。”沈墨不动声色的用眼神向吕强示意了一下那个伙计。 吕强虽然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按照沈墨的要求走上前去,径直来到了那个有问题的伙计面前。 吕强手里的铁链发出“哗啦”一声脆响,等到那个伙计一抬头,看见一个捕快迎面向他走来,他立刻就吓了一跳。 “叫什么名字?”吕强沉声问道。 “小的……张牛儿。”那个伙计的神色有些惊慌。 “东张西望的,乱看什么!”吕强怒斥了一句之后,上下打量了张牛儿一眼。 就在他们俩这一问一答的工夫。沈墨在旁边已经看明白了。 自己判断的没错,这个张牛儿,确实有问题! 就在张牛儿回答吕强问题的时候,他虽然神色惊慌,但是却依然抬起头来看了吕强一眼。 他看的位置,是吕强的眼睛! 精通审讯的沈墨当然知道,这是一个说谎者的本能。当一个人在撒谎的时候,他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对方的眼睛,看看对方是不是被自己的谎言骗到了。 而这个张牛儿身为这间老店的伙计,他的姓名自然不可能撒谎。这也就是说,他刚才是在观察吕强,看看吕强到底是不是真的在怀疑他。 或者是他想要知道,他面前的这位捕快吕强,到底知道了多少! “那个墙角,到底有什么东西?”见此情景,沈墨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想道。 等到吕强回来以后,他看见沈墨没有任何表示,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上去就问沈墨,于是只好静静的回到了原地。 而在另一边,县太爷卢月已经验看了尸体,开始把万贺升老店的人从掌柜到伙计,一个一个的叫过来问话。 沈墨听他们的话茬儿,案发的时候是在昨天晚上。地上的芦席下面盖着四具尸体,都是居住在这里的胡商。 万货商店的掌柜叫穆青,看起来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和伙计都是一口咬定,案发的那天一整天都在下雨,客人们都各自躲在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出去。 而他们,自然也没有顶着雨过来搅扰客人的道理,所以这里面发生的事情,他们一概不知。 卢大人问话的结果是一无所得,他也只好无奈的挥手,让这些人都退到一边。 然后,只见卢大人又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个黄发碧眼的胡商就被差役带了过来,来到了县太爷他们一行人的面前。 等到这个人一开口回答卢大人的问话,沈墨的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原来这个人,和地上死去的那四个胡商是一伙儿的。在案发的时候,他就在这个院子里! …… 只见这个胡商面色憔悴、神色惊恐。他脸上的表情已经被恐惧和担忧扭曲了起来。在卢大人的反复追问下,他才逐渐的把之前的经历慢慢的讲述了出来。 原来这个胡商真的是来自大食,他的名字叫“阿普”。他和死去的四个胡商一起,是在上个月的29日那天,在临安的涌金门码头上的岸。 除了阿普以外,死去的那个四个胡商他们的名字分别叫做:阿兰、若汉、莫尼亚和卢斯。 原本胡商在上岸以后,就要开始贩卖他们带来的宝货。但是这几个人上岸的时候却正赶上寒食将尽、清明节之前的几天。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这话一点不假。在临安这里,每年的这几天总是烟雨蒙蒙,今年也是毫不例外。 这些人自从上岸,住在了这间万贺升老店里面以后,就一直被雨水困在店里出不了门。 这些人远道而来,身体分外疲乏,却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休息一番。于是他们租下了这间小院子,买了些大宋的吃食和美酒,借着雨天在这里日日饮酒,只等着天晴了好出去做生意。 案发的那天,正好是清明节。 这一天,这五个胡商吩咐三元楼送来了杨梅新藕、蜜桶儿甜瓜、椒核儿枇杷、紫菱碧芡、林擒金桃儿等诸般时新果子。又有炙鹿肉、糟羊蹄、酿蛤蜊,豆蔻脆螺等下酒菜。 这几个人把大宋的好酒蔷薇露、十洲春等佳酿要了几坛来,依旧是在自家厅堂里饮酒,聊以打发时光。 他们所来的地方是现在的两河流域,就是伊朗和伊拉克一带,那里可是天气酷热干燥得很。所以临安这里细雨霏霏终日不断,对他们而言也算是一景。 这些人赏雨饮酒、胡乱闲谈、足足痛饮了一天。眼看着天已经擦黑,到了黄昏时分。 这些商人海道来回,风险极大。这次阿普平安到了大宋临安,眼看着获利丰厚就在眼前。他的心里也是分外高兴,于是这家伙就多喝了几杯。等天色到了这个时分,他已经是醺然欲醉了。 眼看着天就要黑透,酒席也差不多快要散了。阿普就起身就顺着回廊向着院门外走去,想要出去解个手。 “慢着!” 阿普说到这里,只见卢月大人猛然间喝止了他的叙述。 第10章:座上杯前客、翻为渠中人 “在你这间院子里面就有茅厕,就在房子的西面,你为甚要出去解手?”只见县令大人目光炯炯,双眼盯着阿普问道。 沈墨冷眼旁观,他们这个县令大人大约二十一二岁,倒是生得一副好相貌。 只是以沈墨的目光看来,卢大人中了科举以后,首次上任当官就是这钱塘县令。其实他骨子里未免有些官威不足,很有几分强撑的意思。多半还是官场阅历较浅,心里没底气的原因。 不过卢县令这一问倒是问得好,这个胡商阿普放着好好的茅厕就近在咫尺不去,他为什么要绕一圈,从回廊一直走到院门外去尿尿? “大人您有所不知!”只见阿普哭丧着脸答道: “近日连日阴雨,沟渠里到处涨水。那茅厕里面污水横流,小人怕污了鞋袜,所以才特意到院外去小解。” 卢县令听到这里,点了点头。他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懊恼,抬头示意阿普继续讲下去。 话说这个阿普,他借着院墙边的回廊遮挡雨水,围着院子绕了个半圈,眼看着就来到了院门这里。 这个时候,天色阴沉得越发可怕。冷风夹杂着雨滴忽急忽缓的降下,空气清冷中带着一丝寒意。 后面的房间里,他的四位朋友还在大声谈笑。他们每个人都喝了不少,现在差不多都已经醉了。 阿普在被雨水洗的干干净净的青石甬道上继续向前,他推开门就走出了院子。 就在院子外面的墙角处,他转身解开衣襟,就准备在院外的明沟里面方便一番。 连日阴雨,院子外面用来排水的明沟里头,已经被雨水积得沟满壕平。大概有三尺多宽的明沟里都是浑浊的雨水,上面还漂浮着草木和树叶。 就在阿普想要尿尿的这一刹那。 忽然之间,他看见明沟里面有一个东西在里面飘飘浮浮,好像是一段黑乎乎的木头。 还没等他看出个究竟,猛然间,从天边忽然亮起了一道闪电。紧接着就是滚滚的雷声,从厚重的云际传了出来。 借着这道闪电的电光,明沟里面的那个东西,阿普一眼就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里面飘着的,居然是一个人的尸体! 这个人仰面朝天,在水上漂浮着。脸上是属于死人的那种毫无血色的蜡黄,已经是死的透透的了。 阿普一眼看去,只见这个人高鼻深目,下巴上留着密密的黄色胡子——这个人居然是……阿兰! 那个和他在一起远渡重洋来到中国,就在片刻之前,还跟他一起饮酒谈笑的胡商! 就在阿普刚刚跨过院门之前,他还听见屋子里面,阿兰和其他三个胡商高声笑闹的声音。 可是就在他一眨眼的功夫,他的尸体竟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这一下子,阿普只觉得毛骨悚然,他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都竖立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被雷击中了一样呆立在了当场。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 这怎么可能! “阿胡拉在上!”阿普只觉得自己的头脑中一片眩晕,他一把扶住了自己身边的门框,这才没有踉跄着摔进面前的水沟里。 “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阿普一个劲的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一定是我喝醉酒眼花了!” 他现在心里只想着一件事:眼前的这个尸体不是真的,他的伙伴阿兰还活生生的在屋子里面喝酒。这一定是自己撞了鬼了! 阿普想到这里,他又低头向着水沟里的尸体漂了一眼。 只见那具尸体在水里载沉载浮,慢慢的向着他这边越飘越近,尸体的面目也越来越清晰。 天哪!这张脸……真的是阿兰! 阿普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无比的沉重,就连冷风冷雨打在他的身上几乎都没有了丝毫感觉。 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飘飘荡荡,身体僵硬无比。就是想要挪动一步脚步,都是难上加难! 他死死的咬住了牙,拼命的抓着面前的门框,死命的向前挪动着脚步。在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他才把自己挪进了院子里面。就这两三步远的距离,他几乎把自己的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当他走进院子里以后,他抬起头,向着院子里面看了一眼。 只见隔着一片细密的雨帘,他住的屋子里面灯火通明。那熟悉的酒和菜肴的香味、还有那温暖的灯光,更重要的是他们几个朋友嘻嘻哈哈的笑闹声,又重新回到了他的感官里。 “阿胡拉保佑!”阿普拼命的迈动双腿,使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向着屋子那边跑去! 只要进了那间屋子,他就能见到他那几个朋友。这些可怕的幻境,也就应该消失了吧? 这一次,他并没有经过那道回廊。而是直接穿过雨帘向这对面跑去。 眼看着,阿普几步就跑到了院子中间。但是他却猛然间站住了脚步! 不对! 在阿普的心里,一瞬间闪过了一个念头。当他再看向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的时候,他的眼中已经充满了恐惧! 如果那具尸体是真的……那么屋子里面的那个阿兰,该怎么解释? “啊!” 阿普心中猛然想到,如果他的朋友阿兰,早已经死了怎么办? 这个念头闪电般的出现在阿普的心里,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 这么来说,和他一起欢宴了整整一天的那个阿兰……难道他才是……鬼? “我是不是要走进那个房间?如果我揭穿了那个阿兰是个鬼,他会不会立刻就勃然大怒,翻然变脸直接向我扑过来?” 面对着眼前的房间,阿普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之间真是让他进退两难! 这个时候,只见房门一响,屋里面有一个人走了出来。 阿普吃了一惊,等他抬头看时,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出来的人并不是阿兰,而是和他同来的商人莫尼亚。 “你干什么呢?放着美酒不喝,站在院子里淋雨做什么?”只见莫尼亚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他脸上带着嬉笑的表情对着阿普说道。 阿普在冷雨中嘴唇青紫,他浑身颤栗着向莫尼亚说道:“我……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第11章:死尸就是我和你 阿普前思后想,觉得他把刚才看到阿兰尸体的事情说出来,一定会被面前的莫尼亚当成疯子,或者是觉得他是喝多了在发癫。 于是阿普把心一横,决定带着这个莫尼亚,再到院子外面的水沟里面去看一次,看看那具尸体还在不在。 如果那具尸体根本不存在,其实是阿普的幻觉。那么莫尼亚他们加在一起两个人,就绝不会看错了。 而另一方面,如果那具尸体要是还在的话。就算俩人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那么他跟莫尼亚在一起,起码有一个人跟他一起壮壮胆! 阿普想到这里,立刻上前几步,拉着莫尼亚就往外走。 这个莫尼亚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阿普拽着走过了院落,一直来到了院门口。 “真神哪!衣服都淋湿了!”当莫尼亚还在阿普的身后抱怨的时候,阿普已经跨过了院门。 此时此刻阿普的心跳得咚咚直响,就像是军鼓一样快。他死死地咬着牙关,浑身上下像筛糠一样在冷雨之中颤抖着。 当他跨出远门以后,他拼命的强制自己转过了头,看向了刚才那个水沟的方向。 这一次,当他一眼看过去的时候。虽然阿普早就有了再次看到那具尸体的心理准备。 但他却还是猛然惨叫了一声,然后一跤就摔倒在院门外的石阶上! 阿普面前的水沟里面黑乎乎的一片。 好几具僵硬的尸体就这样漂浮在水面上。当阿普一眼看去的时候,水面上露出来的一张张面孔,竟然是那样的熟悉! 阿兰、卢斯、若汉、甚至还有……莫尼亚! 几个胡商的尸体全都漂浮在水面上载沉载浮,河沟里面的污水浸透了他们的衣服和须发,所有人的脸庞看的都是分外清楚,确实是他们几个没错! 死了,所有人全都死了! 当阿普看见莫尼亚尸体的时候,他连忙转回头去,想要去找刚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莫尼亚本人。 他刚刚是拉着莫尼亚过来的,两个人距离近得几乎是肩并着肩。 可是现在,当他再次回头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刚刚跟他一起过来的莫尼亚……已经不见了! 留下的只有尸体,他的四个同伴、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当阿普顺着水流,抬头向远处看去的时候。只见从明沟的上游,正载沉载浮的漂过来另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赫然就是他自己! “原来,我也死了!” 当阿普一眼看到自己的尸体的时候,他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轰作响! 他的心脏仿佛要炸裂开一样,一颗心就像是被一颗恐惧的大手死死地死死的抓住、拼命的揉搓着。 在这个冷雨扑面的黑夜中,一股无边的恐惧已是笼罩住了他的全身。他浑身上下连一动都动弹不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我们这些人早就已经死了,但是我们自己却不知道?” “其实我们已经变成了鬼,但是却浑然不觉的在那里喝酒谈笑?为什么?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阿普软软的瘫在台阶上,整个人就像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无意识的挣扎着。 正在这时,猛然间! 一道黑影从墙头上跃下来,正好落到了水沟里的尸体身上。 阿普在慌乱之间,隐约看到那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硕大狸猫。它一下子就落在了水中那个阿普的尸体上。 然后,只见这只狸猫猛然一低头,狰狞的利齿从嘴里呲出来,一口就从阿普尸体的脸上,撕下了一块血淋淋的血肉! 在这边,阿普惊慌失措,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后退。 就在这时,那只正在撕扯尸体脸皮的狸猫却缓缓的转过了头,向着他的这个方向回过头来。 狸猫脸上的那对眼睛,就像是狰狞的野兽,凶残而空洞。 当它看向阿普的时候,他只觉得那双硕大的猫眼,仿佛是一把寒冰铸成的利刺一样,直接刺到了他的心里。 …… “阿胡拉在上,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猫的眼睛。那双眼睛狰狞而又凶残,仿佛厉鬼一样满是黑暗和暴虐。它根本就不是什么狸猫,它是个恶魔!” 阿普的整个身体瘫软在了地上,他声泪俱下的大声喊叫着,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和迷乱之中。 “赶快把它给我弄起来!”卢月县令厌恶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胡商。 这家伙说着说着就连哭带喊,看起来已经被昨天晚上的经历完全吓破胆了。 有意思! 沈墨在一边冷眼旁观,他在听完了阿普的诉说之后,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墙边上,那条据说曾经泡过五具尸体的明沟。 这条沟就在院门外,只不过现在雨水已退,沟里边的水已经没多深了,看起来只是浅浅的一条。 “这案子,倒是有点意思!”沈墨听完了阿普的叙述之后,他有意无意的向着之前那个心怀鬼胎的张牛儿那里看看了一眼。 只见这张牛儿听了阿普的诉说以后,也是吓得脸色煞白。他的一双眼睛乱转着,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这小子心里不但有鬼,也许还是一个知情者!沈默在心里一边想着,一边看着他们的县令卢月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么说来,你那天晚上看见的,是包括你自己在内的五具尸体?”只见卢月大人听完了阿普的供词以后,他皱着眉头向这位胡商问道。 “没错!阿兰、若汉、莫尼亚、罗斯、还有我!一共五具尸体!” “在这之后呢?” “这之后我就昏过去了,”只见阿普答道:“我最后看见的情景,就是那只怪猫的眼睛!” “然后呢?”卢县令皱了皱眉。 “当我再苏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穆掌柜和他的伙计救醒的……” “带穆青!”卢县令听到这里,立刻果断的把一边候着的掌柜穆青叫了过来。 “这位阿普先生说得没错,”穆青向着卢县令点了点头:“店里的伙计是在清晨时分,挨个院子送面汤的时候发现的阿普先生,还有……水沟里的尸体。” “只有四具尸体?”听到这里,卢县令的眼睛却是下意识的看向了水沟的下游。 第12章:胡商暴利、雨夜猫妖 “大老爷容禀,”掌柜穆青听到卢县令问起,只见他指着水沟说道:“只有这四具尸体。” “为了防止小贼从水沟潜进来,我们院墙上往外流水的排水口上带着铁栅栏。如果尸体顺水漂走的话,一定会被铁栅栏拦在院子里面,是绝对出不了这个院子的。” “这么说来,阿普你说当时看到的尸体有五具。但是实际上,尸体却只有四具?”卢县令的神色冷峻,他的双眼目光凌厉的看向了阿普。 “大人说的没错,”阿普依旧是心有余悸,他脸色苍白地说道:“我……自己的尸体没了,而且……我们五个人这次行商带来的大宗宝货,也一件不剩的全都不见了!” “妖怪啊!准是那只古怪的花狸猫,它是猫妖!”阿普脸色灰败的在一旁喃喃自语,看来他的精神都已经显得有些不正常了。 听到这个胡商胡言乱语的把事情扯到了妖怪上面。卢县令顿时就是怒气上脸。 “住嘴!”见上官面上的神情不豫,县尉魏蛟立刻出言喝止了阿普的话头。 卢县令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他旁边的县丞赵正已。看来是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 所谓县丞,就是县衙里面的二把手,只不过县丞跟县令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在整个县衙里面只有县令一个人是官。按照大宋官制,像卢月这种赤县的县令是正七品,也是科举出身的正牌子官身。 而县丞赵正已正八品、主簿柳清从八品、县尉魏蛟从八品,他们都是“吏”。 像他们这些人就没有为官一任的说法,而是终身制的吏员。但他们就算是工作干的再好,也很难成为正式的官员。 但是在县衙里,这些小吏往往却是根深蒂固、手掌实权的人。有的小吏甚至能够挟持县令,在县内事务里面当家做主。 所谓“任你官清如水,怎奈吏滑如油”,说的就是这帮人。 而这一次,县城赵正已倒是没有事不关己的意思,只见他在旁边皱着眉头思虑了一下,然后答道: “县尊大人,这件案子疑点甚多。这五个胡商带来的钱财宝货价值巨万、但却不翼而飞,这是第一桩。” “根据阿普的口供,这些尸体的数目对不上,这是第二桩。” “另外……”只见赵正己眉头紧锁,摇着头说道:“这个胡商阿普讲述的案情经过,也实在是太过离奇诡异。只怕是……其中有诈!” 赵正已这个县丞的职务里面,原本就是有负责刑狱诉讼的职责,所以他对断案和审讯并不陌生。他这几句话的意思也很明显。 既然这个胡商阿普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供词里面疑点重重,而且他又是这里面唯一存活的一个人。那么理所当然,他的嫌疑最大。 如果要是阿普杀了人之后胡乱编造一通,那么这次的财物被盗,很有可能就是他自己下的手。 至于阿普所说出来的那些诡异的故事,那既然是他凭空编造出来的,那就是不管多离奇都做不得数了。 这位胡商阿普又不傻,他在旁边立刻就听明白了赵正已的意思。县丞的话音刚落,阿普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人绝非作奸犯科之辈,刚才所说的句句是实,请大人明鉴啊!”阿普声泪俱下,声音里带着哭腔喊道。 “先把他给我带下去!”卢县令厌恶的挥了挥袍袖,示意捕快赶紧把这家伙弄走。 “柳先生?”等到阿普被带下去之后,卢县令的目光又看向了旁边的主簿柳清。 这个柳清是个五十岁上下的文士,他主簿的工作和县尉魏蛟正好是一文一武。但是宋朝重文轻武,所以他的地位比县尉魏蛟还高一层。 只见他捻着胡子笑了笑,然后摇头说道:“方才赵县丞说的确实有理,这个阿普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卢县令见柳清好像有不同的意见,他立刻就是精神一振,连忙追问道。 “在商言利,如果说这个阿普想要谋财害命的话,他选择在这里动手,却是有些不合情理之处。” 当柳清说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特意抬头向着县丞赵正已拱了拱手:“县丞大人忙于公务,对这些胡商的情况却是不熟。在下倒是多少知道一点。” 见柳清有了不同的意见,赵正义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让他接着往下说。 “这些胡商海道来回风险极大,他们每一次往返行程。其实都是拿命来赌。”只见柳清用手指指地上用草席盖着的四具尸体说道: “这么大的风险,之所以他们还乐此不疲,就是因为他们从外番返货到这里,往返一次就有百倍之利。” “竟然有这么许多!”当县令卢月听到这里,他脸上立刻就是一惊。 “从他们家里带来的宝石、香药等诸般珍奇物事,到了我大宋就是获利十倍。”柳清向着卢县令点了点头。 “而后,当他们在这里将货物脱手之后,将所得的钱钞换了我国的瓷器、丝绸和茶叶。等到回了他们的家乡,获利又是十倍。这一来一往,就是百倍之利!” “您的意思是……”听到这里,卢县令好像明白了什么,他连忙向着柳清追问道。 柳青笑了笑:“他们胡商五个人结伴而来,这才刚到临安,货物还没来得及出手。要是这个阿普在这个时候作案……” “我明白了!”这个时候,卢县令已经是恍然大悟! “如果这个阿普选择此时劫财害命,那么他们带来的这些宝货就变成了赃物,就很难在临安出手了。更别提把货物换成钱钞、购置物产回家乡贩卖了!” “这一来一往,即使他侥幸逃脱了大宋刑律的惩治,劫财害命成功,他也只是获利五倍而已。那还不如他自己老老实实做买卖赚得多!”卢县令脸上带着微微的惊奇说道。 “大人明鉴!”柳清见县令已经明白,他笑着答道:“退一万步讲,即使是这个阿普真有杀人劫财的心,他其实更应该在回去的海路上行事才对。到时候五个人连本带利,所有赚来的财货都落于他手,这才是正理啊!” “柳先生说的有理!”卢县令听到这里,总算是彻底醒悟过来了。 只见卢县令若有所思地说道:“让您这么一说,这阿普的供述也有些怪异之处。” “就算是这个阿普杀了人,他大可以编造一个盗贼行凶的故事,也用不着把故事编得这么离奇吧?他这个猫妖死尸的说法,岂不是一听就让人觉得疑点重重?” “这么说来,这个阿普的嫌疑,大体上可以排除了。”这时候,在一边半晌不言的县尉魏蛟在一边说道: “可是这桩怪案子,又是谁做的呢?” 第13章:鬼神之说,墙洞包裹 在万贺居老店查案的县令他们一行人,每个人头上都顶着随从差役打的油纸伞,用来遮挡着正午的阳光。但是沈墨他们这些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眼看着时近中午,太阳越来越毒。似火的骄阳把才下过雨、略显湿润的地面都晒干了一层。 周围的花木也开始打蔫儿,沈墨他们一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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