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边界 (骨科 1v1)_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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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兰妃去世后，纪绍夜夜惊梦。我总能在深夜的湖畔找到他，他注视着波光粼粼的湖水，一言不发。看到我，他挤出一个笑来：「岁岁，我睡不着。」「我一合眼，就是我娘没有血色的脸。我害怕。」纪绍害怕什么呢？我轻轻环抱住他。「六岁那年，叶贵妃送了我一碟奶糕。娘没让我吃，全喂给了她的小猫。」「那小猫就死在了我跟前。它眼睛、鼻子都流着乌黑的血……从那以后，娘就不许我总往父皇跟前凑了……」「出宫前一晚，她跟我说，绍儿，不要相信任何人。」纪绍的眼瞳像浸在一汪水里，他声音发颤：「岁岁，你那么傻，我能相信你吗？」我亲手绣了个香囊，里面放了从小不离身的平安符。那时我年纪小，绣工也拙劣，简单一个荷包，点灯熬油绣了大半个月。在纪绍十三岁生辰的夜里，我将香囊交给了他。那香囊绣得实在有些拿不出手，我急急翻出平安符给他瞧：「这是我小时候跟着小姐去祈福时，青山寺的明慧住持说看我有缘，送给我的，很灵验！」夜风柔和地吹动湖水，我放轻了声音：「纪绍，希望它保佑你，平安顺遂，岁岁无忧。」纪绍埋在我肩头呜咽起来，他说：「岁岁，我再也不能像爱你一般去爱任何人。」「我会变成比谁都厉害的人，带你离开这里，我们一生一世不分离。你，愿不愿意嫁给我？」纪绍并不受宠，沈念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那时我天真地以为，有朝一日我告知父亲身份，或许真的能成为纪绍的妻。但我万万没想到，纪绍回宫三年，他的兄弟或死或伤，或德行有亏遭圣上厌弃，纪绍成为了风头最盛的晋王。沈念及笄礼后不久，圣上为他们赐了婚。而我抱着我那愚蠢的奢望，一同进了晋王府。 8 第二天我去沈念房中时，她笑意明媚，面上盈着少女的娇羞。看到我，她笑容猛地一滞，随即探过手来抚摸我的额头。她的声音充满关切：「眼下怎么这般重的乌青？」我不知所措地躲开，强笑道：「不打紧，想来是换了地方睡不踏实。」沈念突然好似提起一个笑话似的，道：「说来也有趣，昨夜我们喝合卺酒时，绍郎突然提到了小时候在摘星阁喝的桂花酿，岁岁，你再做一些来。」我调笑他们恩爱甚笃，直到沈念受不住将我撵了出去。沿着廊下走了几步，头顶却突然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小姐大喜之日，你这小丫头怎么哭丧着脸？」眼前的少年一身玄色劲装，抱着剑，在横梁上歪着脑袋。「要你管！」我语气不善，「倒是你，哪里来的登徒子，在我家小姐房门外干什么！」少年一跃而下，嗓音清亮：「我是王爷派来盯着你的呀，指不定你是什么小奸细呢。」「认识一下，我叫陆据。」 9 陆据着实是个烦人精。他听说我要酿酒，便日日到我窗前，嚷嚷着要讨口酒喝。一不留神，陆据已经捧了酒坛，仰首灌下。但他随即就吐了出来，愤愤地喊：「呸！怎么这么涩！」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模样，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这才几天？着什么急！」耳边突然清净了。我抬眼，只见陆据眼睛亮亮地望着我：「原来没发现，你笑起来，倒是真的挺好看。」我在那注视中耳根一热，随手拿起桌上的花枝丢向他。陆据身形灵活地翻出窗，扬声笑道：「岁岁，酒酿好可别忘了给我留一口！」我本不想见纪绍，可桂花酿酿成那日，沈念身子不爽利，就吩咐我送去纪绍的书房。我捧着酒壶，小心翼翼放在了书案上。正庆幸四下无人，转头却看见了门边的纪绍。多日不见，纪绍眉间似乎有一股倦色。他抬手揉了下眉心，道：「再过段时间，我就同沈念说，纳你做夫人。」我退后一步，极力压住声音中的颤抖：「谢殿下恩典，只是奴婢高攀不起。」纪绍眸色一沉：「我娶了沈念，你生气了？」他叹了口气：「岁岁，你再等等。娶沈念是没办法的事，叶贵妃在朝中依然有不少拥趸，我得借丞相府的力……」我不想听他的解释，福了福身便向外走，却在擦肩而过时，被纪绍一把扼住了手腕。他欺身而上：「岁岁，你答应过的，会永远陪着我。」「的确，奴婢这辈子都会呆在小姐身边，陪着小姐和您。」纪绍手上越发用力：「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的声音染上一丝急躁：「我从来都知道的，酒是你酿的，你送我的香囊，我日日带在身上，你明明就喜欢我！我也……」窗外传来一声哂笑，打断了纪绍的话。陆据神色自得，敲了敲剑鞘：「师哥，真不体面啊。」我推开纪绍，夺门而出。 10 半晌，我趴在桌上，平复着呼吸。陆据抱着他的破剑，笑得恣意：「我怎不知，你与我师哥还有这段情缘？」我气急败坏地扔给他一个酒壶：「喝酒！闭上你的嘴！」陆据一怔，再说话时竟破天荒带了点温柔：「说来，我师哥前途不可限量，也不是什么始乱终弃的人，你跟了他，再怎么都能富贵一世……」「我不做妾。」我从喉咙中挤出一句。我不做妾。我不想像阿娘一样，痴痴地等，切切地求，只盼夫君回头那一眼。我不要做沈念的影子，我不要陷入与她争抢一个男人的窘境。即便，纪绍仿佛触手可及。即便，我曾与他那样海誓山盟——生生世世，不离不弃。陆据敲敲我的脑袋：「不想就不想呗，头埋这么低做什么？」他抬起我泪眼婆娑的脸。陆据眼见着慌了手脚，他笨拙地去擦我的眼泪：「你别哭啊。」 11 等陆据再来我窗前的时候，他从背后掏出了一只小猫。他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说：「我瞧你上回逗王妃那只小狸奴，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权当，为我上次的话赔罪了。」我与小猫深情对视，它扑过来，挠了我一爪子。陆据大惊失色地翻进窗，要来看我的脸。我却猛地抱住了小猫：「我很喜欢，多谢你。」真好，平生第一次，我拥有了自己的东西了。陆据在书案前顿住脚，面色微红，半晌才咕哝出一句：「也不知道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一晃几月过去，我与陆据越来越熟悉。他总翻进我的窗，偷喝新酿的酒，趴在美人榻上逗小猫，出府回来也会记得给我带街角的豆沙包和糖画。大雪纷飞的清晨，我醒来刚推开门，陆据便捧着一个小雪人出现在我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