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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头也没回。 之后也没有再来。 冯蕴知道自己惹恼了他,毕竟是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府里也没有别的妇人,还受她这样冷落,换了谁也受不得。 那时候冯蕴并没有怪他,甚至有些内疚没有让他满足,但她整个人低落到说一句话都感觉困难,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裴獗不来,冯蕴的院子便彻底安静了下来。 仆妇们可能得到了授意,除了衣食住行,一句话都不说。而大满在小满死后,也变得沉默爱哭,常常和冯蕴相对一天,俱是无言。 改变这一切的就是唐少恭。 “冯十二娘。”他唤她名字的声音十分的冷。 距上次见面已过去两年有余,那时的冯蕴,被人装在一口密封的大缸里,只露出一个头,身子伸展不直,狼狈得猪狗不如…… 她是在睡梦中被人掳走的,不知道因何而来,也不知身在何处,只看到那个密闭的房间里各种各样的刑具。 唐少恭问她,可听过戚夫人的故事。 那个被吕后砍掉四肢,剃去头发,做成人彘的戚夫人在冯蕴看过的书里都是不忍卒睹的一页,她怎会不知? 唐少恭看着她的恐惧,脸上居然有了笑意。 “果然是红颜祸水。” 他平静地说着惊悚至极的话。 “没了头发,没了四肢,没了眼睛,没了舌头,没了鼻子,不知大将军还认不认识你这如花美眷,还会不会夜夜搂入怀里,恣意爱怜?” 第255章 冯氏独宠 想死,和被人残忍的虐待,生不如死是两回事。 恐惧加速了血液流动,也激发了她的求生欲,甚至连那些想死的消沉和悲愤都没有了。 她想活,想完完整整的活,或是……完完整整的死。 她说:“李桑若能给你什么?” 唐少恭弯下腰看着她,“她能给的,你给不了。” “我能给的,她也给不了。” 唐少恭似乎被蛊惑到了,瞳孔里有细微的变化。 又似乎没有丝毫为她所动,脸上的冷笑比方才更深。 “实不相瞒,我想过,这如花美人是什么滋味……” 唐少恭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很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但我更愿意看你苦苦挣扎,求生无路,求死无门的样子。那比得到你的身体,会更快活……” 他手劲很大,毫不留情地捏她的脸,本就娇气白皙的肌肤,当即绯红一片,可见皮下血点。 “我不是说这个。”如坠深渊的恐惧感,让她几近窒息,“我是看先生……气度不凡……不似普通的李家走狗……这般人物,定有自己的所求,我或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气度不凡?唐少恭听过许多恭维,这句把他说笑了。 “你一个齐国女俘,自身难保,连裴獗都厌弃了你,你还剩下什么?” 又低头,咬着牙在她耳侧说道:“傻孩子,为何不想想,我如何能从裴獗的眼皮子底下把你从府里弄出来?太后要你死,有你就无她。你说裴獗是选你,还是选太后?” 冯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她什么都没有。 但人在绝境,只能想方设法的自救。 哪怕胡说八道,也要为自己争取机会。 “先生,你不如送我回齐,会得到更多……我和齐君青梅竹马,情,情深似海……他多次差人来寻我,全被将军阻挠……你若能帮我们达成所愿,要什么……他都会给你……” 就像一個赌徒,在输得一无所有的时候,面对即将砍下来的大刀,她脑子里已经没有了对输赢对错的判断,只有本能的驱使,不想放过一丝机会。 “或是,请先生给我一个痛快,我得解脱,太后也再无后患……” 唐少恭看着他。 掐着她的脖子,冷冷的笑。 她呼吸不了,大脑完全陷入混沌,整个人好像都轻巧起来,身子徐徐坠向深渊…… 在可怕的黑暗中,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厮杀,尖叫,以及痛苦的哀嚎。 她蜷缩到僵硬的身子,被人拉伸起来…… 无边无际的绝望里,她看到了光。 她得救了。 从漂浮中落地,睁开眼她看到的是裴獗。 威风凛凛,面色冰冷。 辟雍剑滴着血,落在青石板上,凝结成一摊黑污的颜色。 她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红着眼睛唤了一声: “将军。” 又一次被裴獗所救,她从绝望偷生,那一刻想开了,小满的死,以及过往的种种。 她想好好活下去,有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想跟裴獗说…… 裴獗却没有应她,转身走了。 是敖七带着人将她带回的将军府…… 她身体软得动不了,也是敖七将她抱上的软榻,全程她没有说话,倒是敖七说了不少难听的,冯蕴已经记不住了。 前世今生的少年郎两种态度,宛若两个人,以至于她再回忆敖七的侮辱和痛骂,好了伤疤忘了痛,全然不难受了。 也就是那次出事以后没有多久,冯蕴就被裴獗遣回安渡,再被任汝德带去涂家坞堡,辗转回齐…… 上辈子最后一次听到唐少恭这个人的名字,是回齐以后,萧呈告诉他的。 他说,唐少恭被丞相李宗训下令满门抄斩,全家二十余口,无一活命。 其实她一直不明白,明明是李家的人,为何李宗训会下令处斩…… 唐少恭在裴獗面前说了几句什么,拱手作揖。 “告辞了。” 这一转头,就看到内室门口的女子。 锐利的眼神透过来,冯蕴极力克制着,面无表情。 唐少恭打量她,只一眼,拱手问安。 “冯夫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点阴冷,比在上辈子那间密室里要高几个度,很平静。 冯蕴盯住这个人,微微一笑,还礼,但没有出声。 唐少恭离去了。 冯蕴在原地站了片刻,这才忍住恶心的感觉,慢慢走了过去。 敖七在吃东西,裴獗静默不语。 店里的食案略显狭窄,甥舅俩又都生得修长,尤其裴獗更显伟岸,宽肩阔背,腰线劲瘦,往那一坐,衬得食案楚楚可怜…… 冯蕴看裴獗的碗里剩下不少,弯腰给敖七盛了一碗酒酿丸子。 “小七吃东西,真是像鳌崽。” 敖七抬头,笑容爽朗,“我又不是猫。” “你是大猫。” 她说笑,裴獗不吭声,敖七眼里跳出几分欢悦。 鳌崽喜欢他,这是谁也无法取代的,阿舅也不能,他决定往后对鳌崽要更好一点…… 冯蕴其实是在没话找话。 装着不经意的样子,打诨几句,这才看向唐少恭离去的方向。 “方才那个人是谁?” 裴獗俊脸无波,眼色冷淡,“丞相府的食客。” 冯蕴问:“那他来找将军干什么?” 裴獗沉默。 敖七抬头看阿舅一眼,欲言又止。 “为翠屿的事……” 在翠屿,裴獗拂了太后的颜面。太后的脸上不好看,丞相府的脸面自然也不好看…… 冯蕴淡笑道:“是来指责将军的吗?还是胡说八道什么?” 敖七看着裴獗冷漠的脸,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指责倒是不敢,就是说,说……” 说什么? 他没有接下去。 冯蕴这股气吊在嗓子眼里,等了片刻,轻笑。 “太后恨的是我,丞相府不想放过的人,也应是我吧?” 敖七喉头哽了一下,“我……” 他想说,会护着她,可出不了口。 “舅母放心,有阿舅在呢。” 冯蕴还是笑,只是笑。 敖七稚子心性,还是个大孩子。 他不知道,正因为有他的阿舅在,她的麻烦才会更多,未来还会有无穷无尽的陷阱和迫害,裴獗越是维护她,李桑若的嫉妒和愤怒就更重,李丞相府就会给到更多的压力…… 除非彻底决裂,否则早晚会重走老路。 “时辰快到了吧?”她眼睛微暗,神情无意间便流露出一丝厌倦。 提前见到唐少恭,让她无端心浮气躁。 再看裴獗碗里剩下的吃食,眉头便皱了起来。 “快些吃,别浪费了。” 敖七:“是。” 他是给点阳光就能灿烂的人,酒酿丸子又特别香,很快就吃干净了。 裴獗却很慢,那斯文规矩的样子,完全不衬他那一身冷硬的戎装。 冯蕴脸上是笑,心肺里却有一股子郁气,好似堵在嗓子眼里了,怎么都化不开。 “蕴娘。”裴獗放下碗,抬头看过来,注视的目光还算柔和,“你跟我去。” 冯蕴微怔,“去哪里?” “议馆。”裴獗道。 方才沉默在考虑这件事吗? 冯蕴很是意外。 尽管她不愿意自我贬低,还是知道自己身份敏感。裴獗当时娶她,闲言碎语就不少,他应该不想把她带到大庭广众之下去才对。 更何况,他一直不愿意她见萧呈。他们的过往,会让裴獗感到尴尬…… 她笑道:“我去合适吗?” 裴獗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忽然伸手,覆在她的手背,微微一捏。 “走吧。” 冯蕴没动,裴獗起身把她拉起来,好似没有看到敖七的注视,揽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黑眸沉沉地低下来,看着她,“我不说什么,便无人敢。” 腰上的大手很用力,像要把她捏碎似的。 冯蕴被动地黏在他身上,无奈地笑了一下。 “将军不怕,我更不在意。” 和议是一场博弈,就如没有硝烟的战争。 兴许可以抓住时机,壮大己身,不做任人宰割的羔羊…… - 议馆里,下一轮的谈判即将开始。 几个书吏在门外的桌案上紧张地整理文书。 双方使臣陆续进入正厅,三三两两低头说话,气氛凝重。 萧呈在冯敬尧和冯敬廷的陪同下,从齐方议事厅出来,就看到裴獗带着冯蕴从议馆大门走过来,迈过那一道高高的榆木门槛时,冯蕴的裙裾绊了一下,裴獗弯腰替她拉起。冯蕴笑盈盈看他,眼里是浓浓的爱慕…… 萧呈停下脚步,眼睛眯了起来。 李桑若那个蠢妇,妄想把她的名字加入换俘名单…… 裴獗现下把人带到议事厅,无异于诏告晋齐双方,冯蕴大将军夫人的身份,以及在他心里的地位…… “冯氏独宠于大将军,果然不虚。” 不知谁不怕死的小声说了一句。 周遭的气氛,莫名便冷寂下来。 第256章 吃香香啊 在萧呈和冯蕴相处的那些年,从未见过如此笑靥。 少女时的冯十二娘羞涩清纯,不会用那样的眼光看男人。 从晋国回齐的她,饱尝世事艰辛,眼睛里少了光,即便笑,像蒙着一层看不透的纱,怎么都不似发自内心。 在裴獗面前,她的笑是妩媚的,温情的,成熟的,如熟透的浆果,轻轻一碰,便能滴出蜜来,极为诱人…… 萧呈对男女之情的理解,其实很浅,没有深思过什么样的情,是情,什么样的爱,是爱。 但方才这一幕,冯蕴看裴獗,裴獗对冯蕴,那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氛围,瞬间击中他的软肋。 周遭无声,萧呈身体好似在退温。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看那二人徐徐走来。 裴獗沉默,眼里一闪而逝的冷意,几乎没有人捕捉到,冯蕴就更是落落大方,看到萧呈和冯家两位长辈,盈盈一福,含笑行礼。 “见过齐君,见过大伯,父亲。” 表情温和,好似全无芥蒂。 就像是带着夫君回娘家走亲戚。 互相行礼,裴獗一言不发。 冯敬廷出声,“十二娘怎么来了?” 冯蕴笑得寡淡:“女儿陪同将军来的。” 冯敬廷想说点什么,又咽了回去。 他知道大哥不喜欢冯蕴,有心想要训斥她两句,说这样的场合不该她来,可她眼下不归自己管。女子出嫁从夫,夫主在侧,也轮不到他这个当爹的教训…… “好巧!诸位都在?”一声轻笑插进来,莫名带点轻邪之气,当即便把这僵硬的场面破冰了。 淳于焰衣履风流,脚步轻快,笑声悠扬愉悦。一张面具半遮脸,平添神秘。 “怎么都在这里吹冷风?” 问罢,他好似才看到冯蕴,忽而一笑。 对着冯家人以及往这边张望的使臣,轻拂狐裘氅,用一种极为大气雍容的姿态,介绍她道: “诸位看到这座气势恢宏又尽显优雅美态的议馆,便是出自冯十二之手。” 他不称将军夫人。 语气跟冯蕴极为亲昵, 甚至毫不避讳有裴獗和萧呈在场,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饱含笑意,丝毫不忸怩地靠近她。 “当然,本世子亦是她的合伙人。” 冯蕴客气地行礼,“不敢不敢,让诸位见笑了。” 淳于焰嘴角一挑,“无须谦虚。你一谦虚,别人就当真不拿你当回事了。” 这种夹枪带棒的话,换其他人都不会在正式场合说,可云川世子就不是个正常人。他就差直接告诉别人,谁也别不把冯十二娘当回事了。 别看云川国是個附属国,可有钱,富饶,八方交好,这位云川世子比起他父亲云川王,似乎更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即便云川王不喜欢世子,也拿他无奈。很多云川人一度认为,依这位世子的禀性,定会弑父夺位,甚至都等着那天。 然而几年过去,无事发生。 淳于焰常年在列国游走,很少返回云川,无形中避免了跟云川王的冲突,似乎很有耐心等着他爹亡再继其位…… 总之,云川国特殊的存在再加一个特殊的云川世子,主导了这一场特殊的和议盛会。 可这样桀骜难驯的云川世子,竟是明里暗里为冯十二娘撑腰。 红颜祸水的名声,只怕已根植人心。 冯蕴靠在裴獗的身边,对淳于焰报以一笑。 四周全是夸赞,说许州冯氏家教好,养出如此出类拔萃的女郎,冯敬尧脸上挂着笑,眸底寒意森森,冯敬廷更是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渡献美的事,早传开了。 这些人嘴上半分不显,可每个字都像在扇他的脸。 虚与委蛇的寒暄中,萧呈微抬眼眸,“时辰快到了。” 他是皇帝,身份高贵,不需要等任何人招呼,目光随意地扫过冯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裴獗朝里面望了一眼,低头看冯蕴,“蕴娘在耳房等我。” 冯蕴淡笑道:“夫主自去。” 她在人前会唤他“夫主”,温良谦婉,世族女子的仪态,端庄优雅,礼数周全,从无半分错处,也给足了裴獗的脸面。 裴獗看她一眼,嘴角微扯。 没有多说,回头寻敖七。 “看好舅母。” 敖七心情大好。 在阿舅的心里,他是可以托付的人…… 于是快走几步,上前拱手,“外甥明白。” 裴獗打量他一眼,嘴唇紧紧抿着,大步入内。 “冯十二。”淳于焰却不走,语气淡然地看着冯蕴笑,“你把我害苦了。” 冯蕴莫名其妙,“不知世子何意?” 淳于焰眼波飘忽过来,像藏了什么心事,望着望着,目光竟似失神。 敖七提醒,“世子,时辰到了。” 淳于焰慢慢收回眼,哼声,“回头找你算账。” 傲娇如他,是在姜吟那里吃亏了,心里不满?冯蕴扬了扬眉,眼神复杂,“我还没找世子算账呢?世子怎么着姜姬了?我方才出门时,见她魂不守舍,是不是世子……” “我什么也没做。”淳于焰想到方才那一抱,有点心虚,等不及冯蕴把话说完,一拂氅衣,头也不回地去了议事厅。 冯蕴盯着他的背影,问敖七。 “你看他,是不是有点做贼心虚?” 敖七:“没安好心。” 冯蕴没有听清,“什么?” 敖七瘪嘴,“舅母小心此人。” 十七岁的小阿弟也是男人,雄性生物天然的嗅觉,会让他们在求偶的时候迅速分辨出谁是敌人,敖七此刻对淳于焰正是如此,壁垒分明。 除了阿舅,全是敌人。 “舅母随我去耳房小坐。” 议事正厅里只有使臣可以进入,但双方都带有属吏和陪同,便被分配在各自的耳房里休息、护卫。 左一间,右一间,对应两个使团进入正厅的大门,每个耳房有一面窗户,方便文书传递。 冯蕴亲手绘制的图纸,比谁都清楚构造。 她问敖七,“你同我进去吗?” “我陪你。”敖七很是欢喜,一脸清爽的笑,带冯蕴进去找了个近窗的位置,“你坐,我去给你拿香香吃。” “……你说什么?”冯蕴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拿香香这种话,不该是对小孩子,或者对鳌崽说的吗?为什么会从敖七嘴里说出来,还是对她,还用这样宠溺的声音? 幸好旁边没有旁人。 冯蕴眉眼微动,“你好好说话。” 敖七方才是情不自禁,闻声笑了下。 “我也把你当鳌崽了。” 她说,他像一只大猫。 他便拿这句话堵她。 果然还是少年,半点不肯吃亏。 说罢便出门,变魔术似的拿来两包糕点、果干。这些零嘴都不适合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耳房里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敖七只当看不见,哄孩子似的塞在冯蕴的手上,又亲自斟茶倒水,侍候得如同公主。 “要什么你跟我说。” 冯蕴道:“不用了,敖将军无须客气。” 听她生疏的称呼,敖七不满地看过去,那瞪圆的眼睛就像鳌崽被她撸久了生出不满的样子,冯蕴情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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