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2章 大婚之礼 喜娘不是一个人来的,带了不少相帮,想是把并州城里干这个行当的人都叫上了,也不知裴獗许了她什么好处,进屋就开始喜滋滋布置起来,很是尽心。 冯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一出,猝不及防。 房子里突然便热闹起来,一拨又一拨的妇人来来去去,冯蕴也分不清谁是谁,有人来为她换上婚服和婚鞋,有人让她选首饰看花钿,还有妆娘来问胭脂水粉用哪样,道喜声更是络绎不绝…… 寻常六礼,是来不及的了。 但洞房布置起来,红绸红毯铺遍行营别院,排场不大,却引来无数人围观。 战争下的紧张气息,顷刻便被婚礼冲淡了。 事到临头,冯蕴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初时还虚与委蛇地应付着,时间长了,疲累感让她都开始误以为自己真的要大婚了。 裴妄之! 害她不浅。 喜娘里里外外的张罗着,交代她和仆女,大婚的规矩要如何如何,冯蕴听得犯累,一时间有些恍惚…… 上辈子裴獗没有娶她。 跟她大婚的人,是萧呈。 在大兄的干涉下,无论是大婚礼,还是册封礼都极其隆重。 大兄嘴里的十里红妆和宾客盈门也都是有的,可再是热闹的婚宴,到最后也同样是做戏。 与眼前这场,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 非得比较,那就是这個更荒谬更像小孩子把戏就是了。 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裴獗还能凑出十二抬聘礼,让冯蕴很是怀疑里面都是装的石头,还特地打开来看了下。 有白玉金樽,有布匹金银,唯独没有石头。 礼单摆在红绸托盘里,样样都对得上。 “一看新郎官就是费了心思的。” 喜娘喜滋滋的说着。 冯蕴沉默。 虽然都是覃大金操办的,但短短三天,要在战时的并州城里弄到这些,确实要花很多心思…… 冯蕴心里毛蹭蹭的。 婚房里摆的喜服是她的尺码,头冠和配饰颜色夺目,高高的红烛插在烛台上。 园子里摆上了桌席,灶上备起了婚宴。覃大金甚至弄来了一头猪,几只羊,还有些牛肉和酒水。这样丰盛的饭菜,来并州城这么久,好多人都是头一遭见到,不时传来欢呼的声音…… 一切的一切,都有点梦幻。 事情远远超出了冯蕴的预想。 但裴獗事先和她讲明了的,只为逼萧呈出恒曲关,这两日已在全力布防,他本人也没有花什么心思在婚事上,冯蕴也不好突然反悔,拖他的后腿…… 就是有点坐立不安。 万一萧呈不来攻城呢? 那大婚办不办下去? 听着喜娘那满是笑腔的声音,冯蕴无聊到翻出濮阳九送的小册子。 她也不知为什么要看。 大概是新嫁娘成婚前都会由母家来教导闺房中事,她突然间便想起阿母来了吧。 今天是裴獗择定的婚期,也是冬至。 从前阿母在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家里会做饺子和汤圆,阿母说那是家庭和睦,幸福如意的预兆,每年都要吃的,仆女仆妇们围成一团,吃完饺子,在院子里围炉煮茶,嬉笑打闹。 阿母走后,冬至便没了什么乐趣。 而这个冬至,注定是要与众不同了。 冯蕴眼眶微热,将脸掩在枕头上,情绪来得突然。 “新娘出嫁,是要哭的。女郎,你要哭出来呀……” 跟萧呈大婚时,喜娘说要哭嫁,但冯蕴没有哭,半滴眼泪都没有,因为她的阿母没有了,陈氏不值得她哭,冯敬廷也不值得。 冯家没有一个人,让她会有出嫁离家的不舍。 没过片刻,喜娘又来催了。 她声音尖细,咋咋呼呼地叫小满。 “我说小姑子,怎么还不伺候你家主子去沐浴更衣?时辰不早了,要梳妆打扮起来了,一会子花轿就要来接人了……” 花轿就从行营别院出发,在并州城里走一走,再又抬回到这里来,这不是跟小孩子的把戏一样吗? 冯蕴哭笑不得的由着她张罗。 傀儡似的沐浴更衣,由着人按坐在妆台前。 喜服上身,头冠一戴,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不敢相认。 喜服穿在她身上,很显隆重,走起路来环佩叮当,衬得她本就修长的身姿更是气质出众,艳丽得满堂惊色,怔愣半晌才有人出声来夸。 “新娘子娇美。” “大将军好福气。” 冯蕴望着铜镜…… 里面的女子在对她笑。 是她。 又好似前世的冯蕴,在轻言软语。 “盼与郎君白头,此生偕老。” 一个影子映在镜子里,是那张清俊孤高的面容,他手执金秤掀开盖头,低低说:“好。” 冯蕴闭上眼睛。 一个蠢死的人如果再不清醒,那就是活该。没有良人可以共白头,只有自己的手才能扶持自己到白首。 这场婚礼只是裴獗的计谋。 只是计谋,计谋,不可迷了心窍…… 大概是冯蕴太冷静了,全程没有什么表情,说笑的人,便收敛了几分,房里少了喜气,冯蕴很快就平静下来。 午后,天阴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 别院外响起吹吹打打的喜乐,是迎亲的人马。 有乐有奏,十二抬聘礼,引来无数人围观。 “怎么这个时辰迎亲?” “对啊!时辰也太早了吧?” 婚礼婚礼,是要在黄昏时候举行的。 人群里有人疑问,便有人应和。 “许是大将军心急,想要早点抱得美人归。” “大将军手上沾的鲜血太多,等到黄昏,怕小鬼来缠也说不定……” 在战争阴影笼罩下的并州城里,这场婚礼突兀而古怪。 人人都在私下称奇,却无人敢上前质疑。 大红的喜轿由八人抬着,落在门前。 “请新娘子上轿!” 冯蕴等得太久了。 头上的凤冠重得几乎要压弯她的脖子,为了挺直肩背很是吃力,繁复的礼服,厚厚的盖头,她整个人像被绑架般上了花轿。 在喜乐和喧嚣中,她如同提线木偶,喜娘怎么说,就怎么做,浑浑噩噩地抬出去,再经过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抬回行营别馆里。 “新郎官来了没有?” 裴獗没有来“接亲”,花轿再次落回到门口的时候,才在万众瞩目中,姗姗来迟。 人群自然又有议论。 不带接亲的新郎官到底对新娘子还是不够重视的。可要说不重视吧,大将军都在百忙中换上喜服,亲自出席自己的婚宴了呢? 最不计较的人,反而是冯蕴。 她只希望快一点结束这样的折磨。 喜娘:“新郎官,来,牵巾子。” 一条大红的绸巾分成两端,一人手执一端,在众人的拥簇里进了门,礼仪简单得令人发指。 “准备拜堂了。”喜娘说。 冯蕴看不到喜堂,被人带着转来转去,有点头晕。 她全程没有听到裴獗说话。 裴獗大概是世上最沉默的“新郎倌”了。 他在哪里,冷气便凝结在哪里,哪怕是大婚礼上都没人敢上前调侃,更没有人起哄,于是婚礼的气氛十分古怪。 冯蕴突然觉得,这婚仪大概和出殡差不多? “一拜天地。”喜娘的声音入耳。 冯蕴稍稍犹豫一下,红绸巾子那头便被人拉拽一下,巾子那头的情绪传导过来,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坏了他的大事。 喜帕下方,她看到男人的鞋子,在缓慢地移动,于是也就跟着移动,微微弯腰行礼—— 头尚未抬起,耳畔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 兵器和甲胄擦刮出来的声音,十分特别,很容易分辨。 因兵器主大凶,前来喜宴的人,一律没有佩戴刀剑,包括裴獗自己。 因此来人的声音敏锐地挑动着众人的神经。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 “大将军,军情急报——” 是石隐,一句话凝重高亢,带点莫名的杀气和掩饰不住的兴奋,“齐军攻城了。” 短短几个字如同投入湖水里的巨石。 砰的一声,在围观的人群里炸开。 “攻城了!攻城了。” “齐军来攻城了!” 冯蕴的心没由来地一颤。 结束了。 她屏紧呼吸…… 所有人都在等裴獗发话。 好似一瞬,又好似过了许久,冯蕴才听到他不带半点情绪的声音,平静、沉稳,像鹰隼的尖爪无声无息地滑过水面。 “该夫妻对拜了吧?” 第163章 并州之战 这里没有高堂,他直接越过了那一道。 喜娘愣了愣,吓得心跳都加快了,冷不丁听到将军吩咐,唉唉地应了两声,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大声吆喝: “夫妻对拜!” 冯蕴无法看到裴獗的表情,但以她的了解,他此刻应当是没有表情的。 “送入洞房!” 四周局促不安,只有喜娘尽责尽职。 大战在即,容不得半点迟疑,冯蕴几乎只是匆匆地鞠了一礼,就被人带入了洞房。 喜乐声停了。 喜宴摆在桌子上,没有人动。 大婚和大仗天衣无缝地衔接在一起,带来的紧张和急迫,让很多人都来不及反应…… 冯蕴刚被扶坐在榻上,伸手就揭盖头。 喜娘忙不迭地阻止,“夫人不可……” 没有新娘子是自己揭盖头的,可冯蕴脖子都快被凤冠压弯了。 而且,她知道,今夜是注定等不到新郎的。 大计已成。 还要这劳什子的婚礼做什么? 她眼下只担心裴獗要如何以五万兵马应付萧呈三十万大军攻城。萧呈拖到今日出兵,必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怎么看这场仗都是败局…… 不可让小人得志。 尤其她从萧榕嘴里得知,冯莹就在恒曲关,更是喉头发紧,顾及不了那许多,身着喜服便从洞房里跑了出去。 两个仆女和喜娘都在后面追。 冯蕴在别院外看到了裴獗。 他已经脱掉喜服,换上了铠甲,铁盔下俊朗的面容冰冷肃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让人生畏。 “将军……” 冯蕴喊住她,想说点什么。 可最后她只是微微一笑。 “等你凯旋。” 裴獗眼里好似有流光滑动,但只有一瞬便无踪迹,他朝冯蕴点了点头,跨上战马,驾的一声便策马离去。 一群侍卫紧跟其后,转瞬消失在长街上。 冯蕴提着裙摆追了几步,停下来。 身着嫁衣的新娘子,站在两尊威风凛凛的石狮子中间,望着远去的人,画面定格般沉寂…… - 齐军的攻城战是黄昏前发起的。 冬日里昼短夜长,号角从山那边传入苍穹,没过多久,暮色便低低地压了下来。 山呼海啸的吼叫声,震耳欲聋。 这次攻城的人数,比上次更多,密密麻麻的齐军黑压压地一片,声势浩大。这是萧呈第一次指挥如此多人的大军团作战,摆出了势在必行的攻势。 他要一举拿下并州,拿下裴獗。 胜负在此一搏。 大型攻城战车通过填埋的壕沟,一辆辆往南门方向推过来,裂石和碎木从天而降,激烈地拍向并州城墙,带火的箭支照亮萧索的天空,一支支飞向城墙,不知哪里被点燃,顷刻便浓烟滚滚…… 行营别馆里,十分安静。 死亡一般的安静。 “咀!”并州城上方,发出一道响亮的声音。 只见一个不明物快速地升到半空,炸开,绚丽得如同焰火一般。 小满站在院子里,指着它大声问:“女郎快看,那是什么?” 冯蕴抬头,“响箭。” 小满问:“响箭是做什么用的?” 冯蕴心下微恻:“传递信号。” 她不知道裴獗是在给谁传递信号。 离并州最近的晋军驻军在信州,这样远的距离,信州的将领不可能看到讯号。就算看到,也赶不过来。 更何况,红叶谷还驻守着北雍军的两支叛军…… 这個死局,裴獗要如何解? “女郎!我好害怕……” 上次安渡被围,她们都经历过,但那次并没有真刀真枪的拼杀,这次不一样了,那些震天的喊杀和剧烈的碰撞,隔着很远的距离都能听到。 小满的脸色很是紧张。 “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冯蕴看着昏暗的天空,“关上门,睡觉。” 小满呃一声,回头看她,嘴巴久久合不拢。 “女郎,你在跟小满说笑对不对?” 冯蕴问:“不睡觉你要如何?上战场吗?” 小满立马闭上了嘴巴。 冯蕴道:“先收拾好东西,接着养精蓄锐。万一将军打输了,我们就要逃命了。” 小满和大满对视一眼,忽然觉得女郎说得很有道理。 吃饱肚子,睡好觉,就算大难临头,也会比别人多一些生存的机会…… 冯蕴躺在熏着笑荷香的榻上。 新换的大红喜被,很是陌生的感觉。 她睡不着。 脑子里,是齐军蚂蚁似的密密麻麻越过护城河往城墙上爬的画面,是裴獗被人一箭穿胸的样子…… 她身上寒意阵阵。 炭火的温度,挡不住冰冷的想象。 - 恒曲关。 夜幕降临,山风拂出一片肃杀。 萧呈在中军帐中观看舆图,神色很是肃穆。 齐军大举攻城,要是不能一举夺下并州,必会饱受非议。 此战对他而言只可胜,不可败…… “报——” 一声疾呼传来。 萧呈抬眼,“进来。” 斥候扶着腰刀跑步入内,单膝跪下。 “陛下,晋军设伏兵在鬼河左岸,有深沟高垒掩护,还埋伏了弓箭手,我左翼军尚未深入,便遭伏兵袭击。” 萧呈尚未说话。 又一个斥候急急忙忙地冲进来。 “陛下!急报——” 他大口喘气,脸色灰白,嘴唇好似都咬合不住。 “韩胡楚降军,突然,突然从右后方朝我军猛攻……他们反了啊!” “报——” 再一道长声。 来人脚步飞快,人没进帐,声音已然高声喊开。 “陛下,陛下不好了。西北方向受晋军精锐伏兵袭击,领兵者是赤甲军副将敖七,他们伏击我军右翼谢将军部,打乱了我军攻城步伐……” 这人声音未落,外面再次传来呐喊。 “报——” 萧呈变了脸色,手微微攥紧,怒目而视。 这次来的,是寇善的阵前兵卒。 “陛下,阵前传闻,晋军有十万援兵赶到,眼下晋军士气大增……我军刚架上浮桥,裴狗便从城里杀了出来,骑兵直捣阵前,冲散了我军攻势……” 缓一口气,他又道: “寇将军令小人禀呈陛下,北雍军强横,三面有伏兵接应。我大军恐将,恐将陷入重围……” 陷入重围? 萧呈攻城前便怀疑裴獗有诈,没有将主力悉数压到阵前,但寇善和谢丛光所率大军少说也有十五万人,还有夏侯宪和冯廷基接应,三路进攻,即使三路都受到伏击,又怎会陷入重围? 哼! 要是以多打少,还被人围困致死,那他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裴獗敢出城迎战,胆子不小。” 灯火斑驳的洒落下来,披在萧呈的身上,映得他面色越发平静。 “来得正好,替朕更衣。朕要披甲上阵!” 平安睁大眼睛,抬头看去。 “陛下,不可!” 只要御驾坐镇恒曲关,有天险守着,便不会有危险,可皇帝要是亲自去到阵前,那危险性就无法预估了。 平安咬紧牙关,拼死上前阻止。 奈何皇帝心意已决,一袭银甲上身,英武不凡。 “公孙炯,胥持,领三甲营随朕支援寇善。” 这是要上阵和裴獗一较高下的意思了。 平安脑袋嗡嗡作响,急得直跳脚。 “陛下啊,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睛,龙体为重啊。” 冯莹便是这时过来的,她看着萧呈铁盔下冷肃的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满是戾气,当即吓白了一张芙蓉脸。 “陛下万金之躯,怎可冒险上阵?” 她太明白萧呈的生死对她的重要性了,南齐皇帝在短短二十多年里换了几任,如果萧呈出事,那她的下半生将会彻底灰暗,永无出头之日。 冯莹跪下来,流着眼泪苦苦哀求。 “陛下,为天下苍生为万千百姓,求您三思呀。” 萧呈没什么表情,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她。 “让开。” 冯莹凄声而泣:“陛下!” 萧呈:“朕还没战死,哭什么?” 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可冯莹却吓得当即止住了哭声,死死咬着下唇,哀哀地看着他。 “妾……妾……不忍陛下赴险……” 萧呈一言不发。 侍卫牵来了座驾,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高大健硕,萧呈不再理会冯莹,从她身侧走过,跨步上马,驾的一声,扬蹄而去。 冯莹跪在地上,望着夜空和潮水般奔腾而去的队伍,长声悲呼。 “陛下……” - 并州城。 大满和小满也没有睡,门板后面抵着凳子,两个人坐在凳子上,听着震耳欲聋的声音,一直到夜色暗下来。 “上次女郎说,人累了,就要歇着,攻城的齐军打一阵子,总得停下休战,为何还不停下?” 小满低低的声音,带着困惑。 大满摇头,“我也不知,大概陛下要倾力一搏吧。” 她仍叫陛下,小满撇下嘴,没有说话。 门板就在这时被人敲响。 “是左侍卫。”小满惊喜地起身,冲过去开门。 房门在吱呀声中打开。 叶闯面色紧绷,表情是少见的冷肃。 “夫人呢?” 他没有再叫女郎。 在大将军非得礼成后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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