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四邻,遣使去晋国报喜的事情。 那时,她是那样紧张惶惶,不安地道:“妾德行浅薄,只怕不堪为后”…… 他说一句“你当得”,她便泪流满面,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时他并不知晓她的内心。 原来有那么多不满足。 有那么多意难平。 毕竟她跟了裴獗三年,也只是个姬妾,而他给了她最尊贵的名分,让她母仪天下,不嫌弃她陪侍过他人,孕育过裴獗的儿子,她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是皇帝呀。 忍辱至此,受着全天下人的嘲笑,忍气吞声地帮裴獗养野孩子,甚至给他冠以萧姓,许以大皇子的身份…… 可她…… 身在曹营心在汉,从未有一日忘记裴獗,即使后来他们也有了予初,在她心里,最疼爱的还是那个野孩子。 那时候的他满腹怨气。 最怨毒时,恨不得杀了他们母子。 可终究还是下不得手。 那孩子唤他“父皇”,敬他、惧他,也曾试图亲近他。即便明知那是她和裴獗的孩子,他也下不得手。 冷落她、冷落萧渠,任由陈夫人和冯莹母女在私底下搞小动作让他们母子难堪…… 只要她来求他,他便可以帮她。 可她,但凡开口相求,必定是为了那个野孩子。 只有那个孩子可以让她跪下膝盖。 尤其温行溯死后,她更是沉默,一张脸瘦得脱了形,哪怕被罚禁足冷宫,哪怕褫夺皇后尊位,她也不肯服软。 那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可怜又可恨,她所得到的,全是她自找的。 他是皇帝呀。 难道要他纡尊降贵求她不成? 直到得知她的死讯。 她死了! 死在冷宫里。 死在裴獗攻破台城时…… 她但凡再多等片刻,或许就能看到他是如何布下的天罗地网,将她思念数年的男人困死在玉昭殿,看到他如何将裴獗碎尸万段,暴尸城门。 原本,裴獗是不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闯入禁宫的,大军尚在城外,皇城尚有十万禁军戍守,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怎会不知以身犯险是多么愚蠢? 可裴獗来了。 正如当年石观码头策马追击那样,多年来裴獗从没有放弃,抢走他的皇后。 只可惜,这些事情,她永远不会知道了。 她是带着对裴獗和对他的痛恨死去的。 最初得知冯蕴死了,他并没有伤心太久。 从小到大,他执着权柄,名门贵胄的雅致清贵不过表象,他一心想的是为父母报仇,没有所谓的儿女情长。 冯莹如此,冯蕴亦是如此。 妇人于他而言,是装点之用,不是必需之物。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比冯莹更好看,更合他的心意,也更让他放不下…… 相处那几年,他去冯莹宫中屈指可数,却雷打不动的每月去她宫中两次。 一次月中,一次月末。 他不是重欲的人。 朝野上下都说皇帝勤勉政务,从不耽于美色,可天知道他有多少次走到玉昭宫外,又克制自己掉头离开。 他也会沉迷的。无比沉迷。 要不然,又怎会给冯莹下药,让她不能诞下子嗣,一辈子都做不成母亲? 为的不就是保她母凭子贵,荣禄加身吗?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渴望月中和月末的到来,宿在她房里的日子如同过节,没有人知道拥她入怀与她暗夜纠缠他有多么满足。 只是理智不容许他沉迷罢了。 温柔乡,英雄冢。 她是毒药,会让人上瘾,沾上她便戒不了,恨不得掏出心给她,匍匐在她裙裾下,只为看她一展欢颜…… 如果他是寻常丈夫,可以如此。 可他是皇帝! 天定、延平两位皇帝,都因贪图享乐丢了江山。 昏君做的事,他不可以! 他不允许多年的汲汲营营,毁于一旦。 冯蕴刚死那时候,他心里甚至隐隐有一丝庆幸——世上再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情绪了。而且她的死,引来了裴獗,让他反败为胜,扭转了战局,也从此扭转了南北局势,成就了一代仁君的不世伟业,足可彪炳千秋。 可随着冯蕴死去的日子变得漫长,他早已变得钝感和麻木的情感慢慢复苏,思念她会疼痛,甚至会变得恐慌…… 冯蕴死后一个月。 他为她办了隆重的丧礼。 以“大齐昭烈皇后”的名义为她下葬,将她的死因以“敌军攻城,皇后殉节”写入史书,并将她的灵柩挪入他的帝陵,想与她死后合葬,同时册立了他们的儿子为皇太子。 等他死后,他为之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的江山,全都属于他们的儿子。 灵柩挪到地宫那天,他启棺看了她。 他以为看到如花美眷变成腐尸烂肉后,便不会再有执念。 不料竟会痛不欲生,当场崩溃,从此陷入梦魇。 她下葬时,棺椁和地宫里摆满了陪葬物,很多都是他后来追加的,萧榕玩笑说,他恨不得把江山都送入她坟里…… 天子敬重嫡妻,他得了无数好名。 然而,仅仅三天,便迎来了一场狂风暴雨。一个惊雷劈下,地宫塌毁,大树倾覆,整座山都垮塌下来。 她独独一人被埋葬在地下,就好像这些年在齐宫的日子…… 宁愿一人受苦,也不肯跟他共享荣华。 他贵为帝王,富甲天下,手掌权柄,却再也换不回来那张盛世容颜。 失去,便是永恒。 年少时那个撑着雨伞在月牙巷里叫他“萧三哥哥”的女郎,爱过他,恨过他,也为他所爱所恨,并终其一生左右着他的情愫,再不会回来。 他死在正初十三年。 那时,埋葬她的云邙山上,塌方裸露的黄土地,已是荒草疯长,树木茂盛。 太医说他忧思成疾。 天天劝他喝汤药,养身子。 他却觉得做皇帝很累了,死的那一刻反而最轻松。 万念俱灰,万事皆休。 谁料老天竟然给了他从头再来的机会…… 再睁开眼睛,他回到夺位登基前,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谋算。 而老天给他的惩罚,便是回来得太迟了。 冯敬廷已将她献给裴獗,而他也答应了娶冯家嫡次女冯莹为妻。 上辈子所有的苦,都要让他重来一遍。 第157章 喜讯四达 并州城的硝烟里,突然便漏出了一丝喜气。 生死存亡之际,北雍军在街头贴告示,走街串巷的布告将军大婚。 冯蕴在营房里,翻着小册子,有点百无聊赖,并没有把这场掺杂了烽火味的大婚当一回事。 但她不知道,一只只绑着消息的信鸽,正从并州拍打着翅膀,飞往安渡、中京,甚至更远的云川…… 没有人知道传递消息的人是谁,掌握权柄的人,也各有各的刺探渠道。 喜讯传遍了四面八方。 - 安渡。 大将军府里,贺洽热泪盈眶。 “战前娶妻,大将军这是做好了、做好了……阵亡并州的准备了呀。” 以贺洽对裴獗的了解,若非必要,是不会做出此等荒唐的决定的。他做了,就一定是不为自己留下后路了。 “老贺,老贺,你哭什么呀?”万宁的窦昌全今日过来了,正陪着贺洽喝酒,看贺洽哭了,一头雾水。 贺洽掩面,“窦老兄,你还看不出来吗?将军是做好兵败殉职的打算了。” 窦昌全一愣。 手上的酒杯放下,突生悲怆。 “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将军啊。” 两个人说着说着便说到了他们陪将军征战沙场的往事,然后在屋子里抱头痛哭。 - 中京。 嘉福殿得到的消息比安渡郡还要快上一个时辰,大内缇骑司的探子无处不在,李桑若盼着他们做大事不成,刺探情报,却是一绝。 她很满意。 “呈上来。” 并州的消息,都是要第一时间呈送给太后的,缇骑司知道这個规矩。 可今日的宋寿安,却有点犹犹豫豫,双手奉着半晌都迈不开腿。 韦铮最看不得他那副小气巴拉的样子。 白白长了一张英武俊气的脸,别说像裴獗了,韦铮看他连裴獗的手指头都比不了。 当即哼一声,从宋寿安手上拿过信函,便捧到李桑若面前。 “太后请过目。” 李桑若瞥了宋寿安一眼,带点警告的意味,在这点上她和韦铮是不谋而合的,宋寿安什么都好,就是不够大气,做了司主仍是个小陶匠。 宋寿安头也不敢抬。 他肩膀绷得很紧,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胸膛里去,因为他知道,等太后看了信上的内容,马上就要雷霆震怒了。 都说他宋寿安得宠于太后,可他十分清楚自己沾的是谁的光,要不是靠着与裴獗那几分相似,他连李桑若的衣角都摸不着…… 更没有人知道,他侍候太后从没有做过自己,没有哪次欢好是太后和他宋寿安。 太后嘴里唤的,是裴郎,是将军,是阿獗,哪怕到了兴头上,她也从未叫过一次他的名字。他宋寿安就像是一根为她量身定制的人型玉势,裴獗的替代品罢了。 啪! 茶盏滑落在地,惊了满堂。 宋寿安不用抬头也知道,李桑若失态了,打翻了茶盏,让茶盖滚落在地,碎成了两半。 上好的建州白瓷,就这样毁了。 他做出害怕的样子,心里其实是有点高兴的。 太后的梦,破碎了。 裴獗娶妻了—— 在并州,在那个四面合围的小城里,要娶太后最厌恶的冯氏女为妻,要明媒正娶她,要夜夜与她交颈共宿,呼吸相缠,便是尊贵如太后又如何,她要的永远也得不到,反而是她看轻的、憎恨的冯氏女郎,可以拥有她期待的一切…… 宋寿安变态的觉得十分爽快。 该!活该如此。 尊位上的太后,打翻了茶盏却久久不语。 “殿下?”韦铮眼睁睁看到李桑若脸色发白,眼角发青,知道问题出在那封信上,却不知信上写的是什么。 “扶我。”李桑若撑在案上,想起身,手臂却抖个不停。 韦铮皱了下眉,没有动。 宋寿安迟疑着走过去,扶住李桑若的胳膊。 “殿下……要去哪里?” 李桑若突然转头看着他,抬手就是一耳光。 “为何现在才来报?” 这一巴掌她用了十足的力气,打得手腕麻痛酸软,也在宋寿安脸上留下赤红的指印。 宋寿安知道李桑若只是拿他出气而已,并非情报太迟。 他微微沉眼,弱声道: “臣刚刚收悉便马不停蹄地入宫了。臣也万万没有料到,裴大将军会……突然娶妻。” 李桑若看他一眼。 长得这么相似的人,为何性子差那么多,当众打他一巴掌居然也不敢生气,裴郎就不同了……明知她不喜欢,明知她介意什么,竟然先斩后奏,在并州娶妻。 李桑若道:“方福才。” 方公公弓着身子上前,“老仆在。” 李桑若背对着他。 “去,唤丞相入宫。” 李桑若咬紧了牙齿,心里恨得不行。 她认为问题就出在李宗训,故意拖延虎贲和龙骥军支援信州,导致裴郎不满…… 要不然,他为她洁身自好了那么多年,要了冯氏女便罢了,怎会生出娶她的心思? 裴郎是疯了吗? 一定是心有怨气,故意报复。 如果阿父早派援军,解了并州之围,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桑若此刻怨极了父亲。 可不等方福才退下,又突然叫住他。 “回来!” 事已至此,冲阿父发火,只会激化父女矛盾。 她要做的是想办法补救。 “不用传丞相了,传敖夫人入宫说话。” - 太后召见,敖夫人来得很快。 敖家也刚得到裴獗成婚的消息,敖政气得暴跳如雷,在儿子下落不明的节骨眼上,当舅舅的还有心情成婚? 敖政难以认同。 但敖夫人不这么想…… 敖七下落不明,她在心里已经无数次做过最坏的打算,而并州被围,她不见了儿子,说不定又要失去一个弟弟了。 面对敖政的愤怒,敖夫人又难受,又心疼。 “阿獗从小话少,难得跟人亲近,妾说句难听的,要是并州失陷,阿獗就活不回来了。阵前娶妻怎么了?谁说人死前就不能吃口馊稀饭了?” 敖政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夫妻俩相对,一个哭一个劝,悲伤蔓延。 到了嘉福殿,面对太后的质问,敖夫人也没有客气。 “太后殿下有所不知,裴家做主的人,就是阿獗自己。婚姻大事,也是一样。我们的阿母早已故去,阿父身子不便,自己都管不了,哪里管得了远在并州的儿子?裴家死的死,残的残,家里没个长辈,我当长姊的更是管不住。” 敖夫人清楚李桑若对裴獗的心思。 当年她还是姑子时,便一心想嫁裴獗。原本两家把婚事都说定了,李宗训却突然反悔,存心攀龙附凤,让她跟了先帝…… 做姑子时的李桑若,很是讨好敖夫人。要不是出了那桩岔子,说不得眼前的太后殿下,已经是她的弟媳了。 眼下儿子不见了,弟弟也出事了,敖夫人对朝廷早有怨言,回答起来没有丝毫为难。 “还望太后殿下体恤。” 李桑若轻碰茶盏,却不拿起来,言辞犹豫。 “夫人可否去信并州,劝将军三思?就说虎贲和龙骥军已抵信州,很快便可解并州之围,让他莫要忧心。有我在,不会让他和北雍军将士有所闪失。” 敖夫人道:“臣妇正想问呢,朝廷为何迟迟不发兵?要不是并州被围,阿獗也不会如此仓促决定婚姻大事,把后路都断了。” 李桑若:“朝廷有朝廷的难处,不是不发兵,是一时半会筹不够粮草,眼看就要入冬,云川还有二十万石要还……” 敖夫人低着头,样子恭敬,声音却冷漠,“臣妇不懂国事,说一句冒昧的话。是朝廷负了阿獗,阿獗从未有负朝廷……” 李桑若道:“敖夫人不觉得阵前娶妻,很是荒唐?” “有什么荒唐的呢?”敖夫人寒着脸反问:“阿獗自少年起便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眼看就要命丧并州了……就不能在死前,操办自己的终身大事吗?” 李桑若沉下脸,“敖夫人慎言。” 敖夫人眼含热泪,很是硬气。 “太后不该叫我来。臣妇的儿子下落不明。臣妇的弟弟被困并州,生死难料,此番景况下,臣妇死的心都有了,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李桑若拢了拢衣裳,勉强一笑。 “好,那哀家便不为难敖夫人了。” 敖夫人看出了这妇人眼里的恨意,不再言词激她,默默告辞退出了嘉福殿。 在门外玉阶,她撞见那个叫宋寿安的司主,很是愣了一下。 她听敖政说过大内缇骑司司主,跟阿獗有那么几分像,却不料,会有这么像。 个头比阿獗矮一点,面貌气质差一点,五官竟是有五六分相似的,尤其侧脸看过去的时候,宛若阿獗在前…… 李桑若真是个贱妇。 敖夫人咬牙。 第158章 世俗不容 大婚的事情传遍了并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冯蕴居住的行营别院里,仆女侍卫脸上都可见兴奋,就她自己平静得不像话。 没花半点心思在婚事上头。 短短两天,冯蕴差点把并州城给翻了个底朝天,钻地的老鼠都没有她这么能,豪绅大户家里有几条底裤,她都摸得一清二楚。 有大将军撑腰的她,在并州城这“百分之二”的人心里,只有两個字形容——妖女。 “为非作歹,世俗不容。” 不过冯蕴得罪了大户,讨好了小民,发粮稳定民心这一套,她当初在安渡城就干过,熟门熟路,得心应手。 喇叭这时也有了用。 每个派粥点,都有喇叭,冯蕴写了不少对抗城外齐军那些煽动民心的对子,主打一个积极乐观向上,将萧呈吹进来的忧郁风,一扫而空。 百姓们无不夸赞她。 冯家女郎是个活菩萨,长得好看,脾气又好,一张温柔善意的美人脸,一看就让人觉得有希望,日子有盼头,围城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了。 冯蕴倒不这么认为。 粮才是菩萨。 所以她带着人找菩萨要粮派粥,行事令人生恨,但尺度把握得极好,不再伤人性命,场面话说得漂亮,要了人家的东西,也全了人家的脸面,兵不刃血便干成了一桩本来要血流成河才能办成的大事。 如果说裴獗是战场上的王者,出栏的猛虎,那冯蕴做的这些,就是为虎添翼。 她完完全全把裴獗背后的琐事理顺起来,如同裴獗的大管家,凡事井井有条,就连覃大金看到她,都佩服得很。 当然冯蕴把握的,不仅是做事的尺度,也把握着和裴獗之间的尺度。 于公,他们是上下级,她替他办事。 于私,他们是有私情的狗男女,她愿意在彼此都放松的前提下搞点让彼此都身心愉悦的事情。 可惜,裴獗自从那天赢了棋,就开始避着她。 冯蕴想找他讨回一局,愣是没有机会。 她猜测裴狗自己也知道弈不过她,这才不敢来了—— “唉。” 冯蕴叹了口气。 不赢回来,她简直如鲠在喉。 “裴狗误我!” 小满拿着鸡毛掸子过来,听主子黑着脸嘟哝,笑着问: “谁惹着女郎了吗?” “没有。”冯蕴平静下来。 “方才覃将军送来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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