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诀喘了几口气倚在石壁上,眸光瞥到一旁岩石上剥落下来的锋利的石片,伸过手去艰难的捡了起来。 脑子里闪过十年来征战的生涯,又想起自己掉下悬崖后公主不知道怎么样了。仿佛走马观花般将自己到现在的人生巡视了一次,叶诀自觉无愧于家国,无愧于天地,嘴角一翘,抬起手便要往自己脖子上割去。 “砰”地一声,一块石子儿夹杂着劲风打来。叶诀只觉得手上一麻,石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叶将军这是活腻歪了?你早说便是,我又何必救你。” “……绿漪姑娘?” 眼前一只手上捧着一大捧野果野菜,另一只手拖着一只吊睛白额虎的正是寻找食物归来的言伤。她掩了气息躲在暗处,直到看叶诀要寻死才现出身阻止来。 这男子忒是一根筋,对待自己的命也忒是不够珍视。 即使她这样想扭转他的命运,他还是差点走上原来的结局。 “我并不是像你们男子那样言而无信的人,说了不会抛下你便是不会抛下你。”言伤拖着吊睛白额虎,随手将野果野菜丢在一旁,“我只是想着你是个男子,光吃野果野菜必是不够,所以随手打了一只老虎。没想到……”说着将老虎也丢到一旁,“你打心底里认为我是个言而无信的女子,一个大男人竟打算自我了断。” “……抱歉。”叶诀的手指还保持着拿石片的姿势,他僵硬动了动手指将视线放到地上的老虎上,随后身体又是一僵,“这只老虎,是绿漪姑娘……徒手打死的?” “是。” “……” 叶诀想,这女子果然是不可用常理来判断的。 一只壮硕如此,凶猛至极,连拿着兵器的男子都会退避三舍的吊睛白额虎,竟是被她徒手打死。而且看她的样子,竟是毫发无伤。 “我一个女子,拖着这东西回来,正看到你再自寻短见。”言伤并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只是见他面色冷凝怕他再胡思乱想,于是一边掏出一把匕首来割开老虎的喉咙一边道,“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若你真的不想活了,告诉我。我会干净利落的给你一剑。” “……我不会再自寻短见了。” 叶诀现在相信了,这个女子足够强大。她能在剧毒药草中打滚;能掉下悬崖而毫发无伤;能徒手打死老虎;能面不改色当着男子的面剖开老虎…… 这样的女子,就算再带上一个他,也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女子纤细的手指有力的握着匕首,剖着鲜血淋淋的老虎。叶诀咳了几声,刚想说话,肚子却已诚实的叫了一声。 “……” “……你饿了?”言伤说完便觉自己在说废话,一个行军打仗仰仗力气惯了的男子,接近一天半不吃东西,不饿才是绝不正常的。 想到此处,言伤丢下匕首,用树叶裹了些野果走向湖边。叶诀靠着石壁坐在一旁,又轻咳了几声。 他本不是贪图口腹之欲的人,奈何五脏神却是丝毫不给面子…… 言伤将自己手洗净了,又随手将野果洗了洗,这才捧着野果走回洞穴,将野果递给闭眼假寐的叶诀。 “饿了就吃,大男人不必扭扭捏捏。” “……谢过绿漪姑娘。” 言伤见他说话一直是礼貌疏离的,再看看快要亮起来的天色,心里默默有了计较。 “天要亮了。” 叶诀手里捧着野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言伤一把捞了起来。 “……绿漪姑娘。” “嗯?”言伤面不改色将他“扶”进洞穴靠在洞壁旁坐下。 “我认为即使我受了伤,我也是个男子。” “你自然是男子,我为你包扎时看到了。” “……咳咳!”叶诀猛然咳嗽起来,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女子堵得喘不过气来。他努力喘了几口气道,“绿漪姑娘,你我男女有别。以后我要走自会自己走,你不必这般扶我。” “天快亮了。” 言伤却是没接他的话,只是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叶诀仰面看他,只见面无表情的女子将带血的匕首在手上掂了掂,随后便继续处理老虎去了。 “我打死的这只老虎,是雌的。”说着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树林,又望了一眼叶诀,“天亮了她的夫君若是来报仇,正面遇上我是打不过的。” “……有我在。” “你在又如何?”丝毫不给面子的将目光落在叶诀的肩伤上,言伤擦了擦额上的汗,“我尚且敌不过它,更何况你一个伤残人士。” ……伤残人士。 叶诀手上带过不计其数的士兵,从未有人说过他是伤残人士,更未有人用这样轻蔑的目光瞧过他。心里某些情绪微微翻涌起来,叶诀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闭上双眼。 “绿漪姑娘既然毫发无伤,不是伤残人士,为何担心打不过区区一只畜生?” “因为我并非毫发无伤。” “……”叶诀猛然睁眼,正看到女子微微嘲弄的笑。他视线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心里其他情绪在这时都收了起来,叶诀努力地想撑起身子,“绿漪姑娘伤在何处?” “我伤在何处你不必知道。”言伤将老虎血淋淋的肠子抽出来丢掉,又回头去看他,“因为我着实是个强悍的人,连女子都算不上了。不论什么样的伤,对我来说都不算伤。” ……她知道自己是怎样想她的。 叶诀心中一动,却见言伤已低下头去,手上血淋淋粘着一大片血,面上却神色清明。 “没关系的。”她说,“我早已习惯。没人保护,没人认为我是正常女子也没关系。我只要自己记得,自己是个女子就好了。” “……” “叶将军不是早就饿了?”微微勾着唇角的女子手里握着沾满献血的匕首,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野果上,“饿了便吃吧,不必等我,我还不饿。” 却见叶诀面色凝重将野果放到一旁,撑着石壁站起来朝她走过来。 “叶将军?” “把匕首给我吧。”叶诀咬着牙忍痛抢过匕首,伤了的左手按住右肩的伤,低头去处理充满浓重血腥味的老虎。他低眉看着老虎,面不改色,说出的话却是轻声的: “你只是个女子。这样的事,交给我便好。” ☆、第15章 拯救二十八岁杯具将军(三) 叶诀是个将军。 将军之所以能当上将军除了需要足够强大,还需要心肠足够硬。 他像没有看到身后女子微微惊愕的脸,皱着眉头切割着老虎肉。 因为肩上的伤,叶诀割得极慢。然而他毕竟是个将军,即使痛得汗水流了满头,他也能面不改色。当过将军的人,对别人狠,对自己能更狠。 “是我不好。”叶诀低着头,散乱的头发垂在肩膀上的伤处。言伤伸出手去帮他拂开,他也一动不动,“我的确不曾把你当做普通女子看待。若是一个普通女子在我面前,我是万万不会让她做一点事情的,然而我心安理得的让你扶我回来,让你去找食物。我做的这些事,都因为我并未将你是个女子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其实我并不是怪你。”言伤捻了捻手指,碰过叶诀头发的手指微微发痒。她轻笑一声,“你这个人,将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看得太认真。”说着在叶诀旁边坐下来,两个人面对着一堆血淋淋的虎肉,竟然都是面色平静,像面对着一朵花,“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那个时候就有算命先生说我的命太硬,比男子的都还硬。” “算命这种东西,做不得数。” “我知道啊。”言伤又捻了捻手指,终于还是忍不住抓起一束叶诀的头发在手里细细把玩着。叶诀身体一僵,沉默片刻手上的动作却是在继续。 男子的头发又黑又亮,言伤摸着摸着就停不下来了,最后手竟是放到了叶诀的头顶,不顾他僵直的身体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后来师傅收养了我。我以为自己能有个安身之所了。然而师父却在教我武艺的第一日便告诉我:从今日开始,你不能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女子。你要记住你只是个杀人的器具,你的唯一使命便是杀尽南武贼人。” “……我也是南武人。”叶诀动了动身子想躲开女子的触碰,谁知女子的手指却执着地黏在他的头发上缠来搅去,心里因为自己曾将她想得无坚不摧而留有愧疚。叶诀动了几次挣脱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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