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可以开始吗?您需不需要换身服装?” “可以啊, ”狄思科在自己身上瞅瞅,衬衫加毛背心还算得体,也就不用换服装了,“那咱们就先在我办公室聊聊吧。” 周峰示意摄像和灯光准备,而后又顺着刚才的话题问:“您说自己是个胡同小子,能说说您的成长环境吗?” “我其实跟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北京青年一样,出生在四合院,成长在胡同里。家里一共六个孩子,我是小子里排行最末的,上面还有四个哥哥,所以小时候除了吃喝,没有别的烦恼,前面有大孩子顶着呢,再前面还有父母长辈,家里有什么事都不找我商量,我也不用操心。” 周峰很感兴趣地问:“我特意看过您的资料,您83年就以很不错的分数考入了经贸大学,您小时候学习好吗?” “不好啊,哈哈。小时候学习真不怎么样,以致于我现在都不敢太过苛求孩子的成绩,毕竟我小时候也没做到嘛。”狄思科很坦荡地说,“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能供每个孩子上学,让每个孩子健康长大就很不错了。父母既要上班养家,又要收拾屋子做饭,根本没有精力管孩子的学习成绩。” 他经历过的这些周峰也经历过,便赞同道:“确实,当年住在四合院里,需要自己烧炉子,买煤、买柴火,春夏修屋顶、糊顶棚,秋天储秋菜,都是不小的工程,家里有干不完的活。父母没精力管孩子,都是让大的管小的。” “对,我家也是大的管小的,不过我几个哥哥学习跟我一样,在学习成绩这方面没人太苛求我。” “那是什么原因让您的成绩突飞猛进,考上大学的呢?” 狄思科叹息道:“一个人的成长总是需要契机的,我的契机就是父亲的突然离世。当时我才十来岁,我妹妹更小。家里的主要收入、住的房子和重体力活,以前都是由我父亲支撑的,这个人突然不在了,对我们一家子的打击是非常大的。” “那会儿我还小,在家里没什么话语权,也帮不了大忙。父亲没了,就听母亲和哥哥的话。”他笑了笑说,“我一直很感谢我的几个哥哥。当时我大哥接了我爸的班,是家里唯一拿正式工资的,三哥去体校当了运动员,由国家培养。他俩是我家发展最好的,要是按部就班过日子,把弟妹拉扯大就分家各过各的,他们也能过得很好。” 周峰语气笃定地说:“但您哥哥没有。” “对,当时我大哥二哥三哥已经能顶门立户拿主意了,正好那几年国家恢复了高考政策,我们胡同里有个叔叔考上了大学。当年的一个大学生,能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因此,我三个哥哥就拿定了主意,供三个最小的弟妹读书考大学。” “所以您就开始奋发图强,认真读书了?” “不然呢?成长就是一瞬间的事,父亲没了,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养不起六个孩子。在尝过了受穷和挨饿的滋味后,没有其他改变现状的办法,那读书就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说是时代造就了我呢?”狄思科笑道,“我要是早生几年,国家还没有恢复高考,那很可能刚成年就要进厂当临时工了。当时还是接班制,我家没有其他班可以接了,我就只能当临时工。” “现在看来,我三个哥哥的决定,跟国家的改革开放政策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峰问:“为什么这么说?” “都是先富带动后富嘛!我们家是举全家之力,支援三个弟妹的发展,而咱们国家当年也是举全国之力支援沿海地区的经济建设。我这个先考上大学的人,就好比经济特区。我成长起来以后,也要找机会回报家人曾经的付出,让大家共同成长。” 周峰在笔记本上着重记了几笔。 他是中央台经济部的,最近听说国家有意花大力气开发西部地区。 支援西部建设,除了中央的支持,当然也需要一些经济发达区域的支持。 他觉得可以将狄思科这段话放在片头或者片尾,引起大家的共鸣。 “您上了大学以后,家里的生活就好起来了吧?”周峰问,“在您这段成长经历中,有哪些人对您有比较深的影响吗?” “上了大学也没好,”狄思科回忆起学生时代的事情,不由哈哈笑道,“我这人运气时好时坏的,考上大学可能已经把我那段时间的好运气用光了。刚入学就被通知,从我们这一届开始,国家取消发放助学金了。” “以前的大学生,每月都有二十来块的补贴,足够伙食费了,所以人家可以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到我这里就不行了,家里给不了我经济上的支持,我就得自己想饭辙,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生活费。” 这部分内容倒是周峰没有了解过的,他顺势问:“您当时在哪里打工?能赚多少钱?” “最开始是在学校食堂摘菜打饭,每天都要上早中晚班,一个月有17块钱。” “这些钱够您的生活费吗?” “平均下来一天五毛多,对我来说勉强够吧,但我上了大学就是成年人了,要跟我三个哥哥一起养家,不可能自己吃饱就不管家里了。我家当时还有两个读书的学生呢。” “那除了在食堂的工作,您又找其他兼职了?” “嗯,开过卡车,练过摊儿,端过盘子,在雅宝路卖过服装,还当过导游。我是学外语的,专业课成绩很好,但也有短板,就是口语不好。正好内地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有好多外国友人来北京旅游,我就给人家当导游,一边吭吭哧哧地练口语,一边赚外汇。” 周峰在心里默默感慨这位的人生经历丰富,“看来您当年没少接待外宾,毕业后被分配去经贸部翻译室工作,跟这个也有些关系吧?” “有一点,但并不是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狄思科叹息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要是一直将时间花在打工赚钱上,可能就与经贸部的工作擦肩而过了。您刚才问我在这段成长时期有哪些人对我有比较深的影响,我觉得主要有两个人,一位是我母亲,她是个坚强又乐天派的老太太,在我的性格塑造方面起了很积极的作用。另一位是经贸大学的甄校长,她当年是我们英语系的系主任,同时也给我们上专业课。” “我在学外语方面是比较有天赋的学生,即使在校内校外有各种兼职,仍能保持在前三名的成绩,而且还因为做导游,自学了法语和日语。但甄教授跟我说,前两年的课程内容是比较浅显的,我使上三四分力就能掌握,等到后面的知识越来越难,再这样三心二意的话,我可能很快就会泯然众人。” “那时我还在食堂兼职打饭,甄教授觉得我每天在食堂浪费的时间太多,就帮我申请了去图书馆当管理员的兼职,工作的同时还能兼顾学习。” “当时甄教授才教了我一个多月,我们其实还不太熟,老师愿意无偿帮我,完全是出于对学生的爱护。” 当然,用甄教授自己的话说,她比较惜才,不希望人才因为经济原因被耽误了。 狄思科不好在电视上自夸,表达得就相对含蓄了一些。 “好老师对学生的影响是终生的,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了一位好老师,不但在学业上给予了我很大的支持,在生活上也给了我很多关照。而且据我所知,当年被甄教授关照的学生还有不少。” 狄思科心里一直很感激甄教授,但感激放在心里是没用的,咱得表达出来! 趁着这次上电视的机会,他好好夸一夸甄教授,也能帮甄教授扬扬名。 想到这里,他赶紧跟编导商量,“我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在电视上感谢一下老师,您可不能给我剪没了啊!” 一集的时长只有半小时。 节目组要搜集如此多的素材,显然不可能全都放进正片里,八成会挑选关键的内容剪。 他这段求学经历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还真不算是最关键的。 周峰点点头,又问:“您现在跟甄校长还有联系吗?我们能采访一下甄校长吗?” 狄思科随手就写了一串电话号码,“这是甄校长办公室的电话,你们要是想采访她,先提前电话联系吧。” 周峰收起纸条时暗忖,能随手写出电话号码,看来平时联系得还真挺勤的。 他正想继续接下来的话题,办公室的房门却在此时敲响了,周健将走进来说:“不好意思打扰各位,狄总,下午还要去市府开会,咱们得准备出发了。” 狄思科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今天比较赶,咱们再另外约个时间继续吧。” 他以为今天只是对接一下呢,没想到这个周峰上来就直接开录。 后面的行程提前一周就安排好了,他无法临时取消。 周峰就是因为知道老总们的时间都非常紧,才要有机会就赶紧录的。 他们采访20人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大半,采访其他人时还好,总能约上时间,有些人的内容三四天就全录好了。 但是,轮到老总们,尤其是这种企业一把手的时候,想要争取到比较充裕的时间,基本不可能。 之前有个房企老总的采访,节目组拖了整整一个月才陆陆续续地搜集好素材。 狄思科送几人出门,走到楼梯口时,一群午休吃饭的职工也正要一起下楼。 瞧见狄思科身边有客人,而且是扛着摄像机的,这群人立马靠到两侧,给狄思科让出了一条通道。 狄思科好笑道:“平时也没见你们给我让路,咱可得实事求是,别在镜头前做戏啊!” 财务科的小郑笑嘻嘻地说:“狄总,大家这是想让您上电视的时候有点排面!显得您在单位里倍儿有威信!” “别贫了,赶紧走吧,小心抢不到炸鸡腿,听说那是郭师傅跟洋快餐学的手艺呢!” 闻言,一群人果然不再假模假样地给他让路,都捧着饭盒呼啦啦地往楼下冲。 周峰见状便问:“您跟职工们还挺熟的?” “整天在一层楼里办公,能不熟么,”狄思科玩笑道,“我比较年轻,他们都不怕我。而且我们腾飞总部的年轻人比较多,有的部门平均年龄才29岁,相对比较有活力。” 他与节目组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又安排人带他们去食堂用餐,这才匆匆乘车赶往市里。 * 因着下一次录制地点是在家里,狄思科特意回家招呼了一声。 家里有什么不方便出镜的东西赶紧收一收。 “哆哆它大姨和大舅,到时候你俩负责看管狗子,把链子拴上,别让它们吓到客人。” 胖大、胖二和哆哆,只长年纪不长记性,见了人就撒欢,整天在院子里活蹦乱跳的。 自家人已经习惯了,但客人难免会被它们的热情吓到。 哆哆大姨不太乐意地说:“它们又不咬人!” “那也不行,要不你带它们去姥爷家玩一天?” 狄嘀嘀摇头说:“我还想上电视呢!” “……”狄思科无语道,“你又不是没上过电视,有什么可稀罕的。” “那我也想上!” 然而,等到周峰带着摄像师上门时却告知,并不需要孩子出镜,只拍一拍狄思科的书房,记录几个他伏案的镜头,再拍一点工作笔记或者散文随笔就行了。 这部分是要后期录制旁白的。 狄思科拿了几本工作笔记,还翻出了一本日记本,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当做素材提供给节目组。 “狄总还有记日记的习惯吗?”周峰惊讶地问。 他以为这些老总都很忙的,根本抽不出时间记日记。 “没有,有时候一个月记好几篇,有时候一年都不记录。”狄思科惭愧道,“十多年才记了这一本,您没发现纸页都有点泛黄了吗?” “那也很不错了,我们采访了这么多人,能提供日记素材的,包括您在内只有5人。这对我们的节目也是非常宝贵的内容。” 很多受访者回忆曾经的重要经历时,其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种心情。 还不如文字记录更直接。 能被写到日记里的事件通常都比较有纪念意义和代表性。 狄思科这本日记亦是如此。 这是从他大学二年级开始记录的,笔记本的扉页上还盖着经贸大学的印章,看得出来这是学校奖励的笔记本。 在他上学期间记录得比较多。 比如参加英文演讲比赛后,狄思科就在上面写,“去参加北京十二校的英文演讲比赛了,对手们都很强,很有实力,有几位参赛同学的发音非常标准,像在听BBC。但我得了金奖(只有一人)!” 又比如参加了校际篮球比赛后,狄思科用黑色墨水记录道:“全军覆没了!配合打得不好,白白浪费我的打工时间去训练!再去参加校篮球队的训练,我就一年不吃肉!” 过了不知多久,又用藏蓝色笔迹在后面补充,“又去训练了,反正我一年也吃不到几次肉,没关系!” 可见,大学时期的狄总是个意气风发,很有活力,也很乐观的年轻人。 两年半的时间,大概记录了笔记本的三分之一。 但都是断断续续记录的,比较连贯的是86年9月-87年这段时间。 狄思科写了很多日记,有他去歌舞厅唱歌得到300块点歌费的,有出了第一张录音带的,还有送妹妹去读空中服务班的。 当时狄思科写道:“花了好大一笔钱,但值了。希望老狄看到他闺女这么有出息,也能高兴。” 后面一段时间的内容,在周峰看来比较流水账,但狄思科居然每天都做了记录,不是每天一页,而是每天一两句话那种。 买了第一辆车是大事,记录也就记录了,但是买了一块草莓小蛋糕也要记录,那就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周峰没什么耐心看下去,就快速向后翻阅,直到看到占了半页纸的“哈哈哈哈”时,他顿住了动作。 在让人感到密集恐惧的半页哈哈哈的最后,狄思科只写了五个字:“求婚成功啦!” 周峰:“看得出您当时一定非常开心了!” “对啊,娶这个媳妇可不容易,”狄思科笑道,“我爱人当时有好多人在追呢,而且我那会儿还只是翻译室的小干部,她却已经有自己的公司了,存款是我的一百倍。” 这还是往保守了说的。 周峰问:“听说您爱人就是您的经纪人?” “对,不过我只发过几张录音带,连商演都没接过就退出歌坛了,没让她赚到什么钱,。” “您有当年演出时的影像吗?” “有啊。”狄思科将几本相册和一盒子录像推给他。 相册分别由郭美凤和于童提供。 郭美凤有剪报的习惯,自打他在歌舞厅唱歌出名后,只要报纸上有关于他的报道,郭美凤都会剪下来,夹在相册里。 而于童这本记录的都是他工作以后的登报情况,还有一些他发表在报纸上的文章。 翻看着手上的资料,周峰不无感慨道:“您这一期可能是搜集资料最齐全的一期了,连这么早的影像资料都有。” 狄思科笑着点头。 他成名早,而且那会儿于童已经发达了,家里不缺照相机和摄像机。 记录的日常片段还挺多的。 尤其是有了孩子以后,关于双胞胎的录像带和VCD已经有了一箱子。 狄思科现在就盼着女儿或儿子中能有一个成名呢,到时候他们记录的这些内容就有用武之地了! 周峰将这些素材都收了起来,等到摄像师在书房里架好设备以后,他又问:“狄总,您在国有企业之间,甚至是内地商界间已经是红人了,您从业这么久,有什么事件是让您觉得特别重要,或对您特别有影响力的吗?” 狄思科仔细思索片刻说:“重要的事情太多了,我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没有浪费,都在帮助我快速成长,我的每一位领导,每一位同事,甚至是每一位对手,都是我的贵人。但是要说特别有影响力的事件,我觉得有一件,无论是对我,还是对腾飞集团而言都具有里程碑似的意义。” “是腾飞自主研发的VCD芯片问世吗?”周峰问。 狄思科摇摇头,“腾飞自主研发芯片的问世,打破了我国对进口芯片的惯性依赖,终于有了一枚我们自己的VCD芯片,这确实值得高兴,也足以值得每一个腾飞人骄傲。但是我要说的这件事,却为这枚芯片的问世,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 “95年的时候,有一家私营VCD企业,对腾飞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噪声整形技术实施了专利侵权。” 这家企业现在已经查无此人了,早就消失在市场经济的汹涌浪潮中。 但这件事对腾飞的影响却是深远的。 “我们刚得知被侵权的时候,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当时咱们国家的专利保护机制并不完善,既不能让对方立即停止侵权,也不能让对方立即赔偿我们的损失。” “专利被侵权,非常打击我们一线研发人员的研发热情和积极性。” “我们当时只是想不蒸馒头争口气,哪怕是要点赔偿也好,所以就直接将这家企业告上了法庭。” 周峰点点头说:“我对这件事还有些印象,当时好像不少媒体都加入讨论了。” “对,”狄思科哭笑不得道,“因为保护知识产权的话题,直接形成了南北舆论大混战,北京日报和深圳那边的一家报纸,专门给我和对方的厂长,在报纸上预留了版面,以供我们隔空吵架。” “当时吵了挺长时间吧?” “嗯,吵了半个多月。”狄思科收起笑容说,“通过这次吵架,我们腾飞的最大收获,并不是提高了知名度,也不是后来的侵权赔款,而是让我们意识到了,腾飞所拥有的专利数量,与外企之间存在着巨大差距。” “因为要参与这次南北舆论混战,我们特意去专利局调取了一些资料,结果发现与VCD影碟机相关的专利技术,有90%以上都是外企申请的。人家有几百项,而腾飞却只有两项,国内的其他厂商更是一项也没有!” “当时我们就意识到,除非能在各个环节上拥有自己的专利技术,否则每用一项技术就要给外企交一份专利费,那么无论我们卖出去多少台影碟机,都是在给外企打工。” 周峰问:“听说现在VCD影碟机的利润只有5%了?” 狄思科打个哈哈说:“每个企业的情况不一样,这个没有统一标准。” 这几年常年打价格战,利润空间压缩再压缩,下降到5%并不稀奇。 但腾飞有自己的解码板,利润能维持在9%左右,这回又有了自主研发的芯片,情况会比之前好很多。 周峰推了推眼镜问:“所以,您觉得是这次关于专利侵权的争论,为腾飞芯片的问世打下了基础?” “对,自那以后,腾飞开始重视研发,每年有上亿元的研发经费投入进去,每七天就能申请一项专利。”狄思科骄傲地说,“VCD芯片只是我们的其中一项成果,只不过,因为是国内的第一枚国产芯片,显得更有意义罢了。” 两人在书房里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眼瞅着就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周峰起身说:“今天这些资料够我们整理一段时间,我先带回去看看。” “晚饭都已经做好了,吃了饭再走吧?”狄思科热情留客。 “不了,我还得赶紧回台里剪片子,”周峰笑着问,“刚才听您女儿介绍,您正在北大读博士呢?” “哈哈,在职博士,刚开学没几天。” “那等您去学校上课的时候,我们可以去学校录制一段画面吗?” 狄思科心里暗自满意,觉得他家大闺女和周导都十分上道,口中大方道:“没问题啊,到时候咱们再约时间。” 送走了客人,狄思科也开始穿衣服,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于童问:“马上就要吃饭了,你干嘛去?” “满春华满大姐被调来北京工作了,今天党校的同学要聚餐,我赶过去看看。”狄思科趁着客厅没人,在她脑门儿上啵了一口,“我跟咱妈说了,没做我的晚饭,你们吃吧。” “那你刚才还装模作样地留人家吃饭!”于童拉着他问,“满大姐不是在重机厂工作吗?她这次调到哪个单位了?” “国家经贸委。” 于童松开他的衣袖说:“嗯,去吧,狄博士这么优秀,小心别被人挖去啊!” 第219章 狄思科赶到同学聚餐的招待所时, 大多数人已经到了。 他刚一进门,曾琴就带头鼓掌,“狄博士来了, 大家鼓掌欢迎!” 然后, 一桌子中年人就突然来了兴致, 一边啪啪鼓掌,一边喊着“狄博士请坐”, “狄博士来晚了, 得自罚三杯”。 狄思科抱拳团团作揖,“大哥大姐们不带寒碜人的啊,我这博士才读了不到一个月,能不能毕业还两说呢!” 邹舟是真正的博士,当初狄思科报考研究生时, 跟他咨询过好几次。 这会儿就笑着替他作证,“他找的那个导师确实比较严格,之前有个外市的市长,在他导师手底下读了六年才勉强毕业, 我听说小狄去读了张教授的博士生时, 还被吓了一跳呢。” 虽说不好毕业,但张教授是国内非常有名的经济学家, 有机会参与国家经济政策的制定。 所谓名师出高徒,现在那个读了六年才毕业的市长,已经是很有名的博士市长了。 而且跟着这样的导师读博,能慢慢发展出不少人脉关系,同出一个师门, 总有几分香火情。 满春华指了空座位让他赶紧入座,“小狄都当上董事长了, 还不忘进步加强学习呢,咱们在座这些人都得向小狄学习!” 刚坐下的狄思科又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着自黑:“说来实在是惭愧,我这个读博的决定非常仓促,当时是因为我闺女班里有个博士家长,孩子回家以后那个羡慕呀,说她同学有个博士爸爸。我心想,不能拖了孩子的后腿啊,就放话说也考一个。” 他作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说:“没黑没白地复习了几个月,完全没有娱乐活动,总算是费劲巴拉地通过了考试。” 邹舟说:“通过考试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有你忙的呢!” 狄思科快速结束了围绕着自己的话题,转而问:“满大姐,来北京工作还适应不?您现在可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 否则张茂年不会因为一个党校同学聚会,大老远从江西飞来北京。 当天到,次日回。 这就是特意借着这个机会,跟满春华拉近关系的。 “在企业和在机关工作肯定不一样,要适应一段时间,”满春华摇头笑道,“说实话,我现在做梦还想着厂里机器轰隆隆的声音呢!” 张茂年笑着建议:“您要是想那轰隆隆的声音了,可以去我们公司调研一下,我们那工地上也整天轰隆隆的!” “哈哈,”满春华笑睨着他问,“你真想我去你们那边调研?” “那还能有假!我可是真心邀请的!” 张茂年之前确实是真心的,可是这会儿被满大姐盯着,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只听满春华笑着说:“我最近还真要去几家企业调研,国家有意向国有重点大中型企业派出稽查特派员,开展稽查特派员试点工作。” “稽查”和“特派”这样的字眼,都是比较能牵动人敏感神经的字眼。 饭桌上的几人都沉思了起来。 在即将冷场之前,狄思科开口问:“满大姐,这稽查特派员是干嘛的啊?主要是稽查什么的?” “主要是促进国企改革,加强对国企监管的。”满春华透露道,“特派员不会干预企业的经营,但会对企业的财务状况进行监管,也会对企业领导干部的工作成绩作出评价……” 狄思科摸摸下巴说:“听起来有点像外企搞的那种经理人考核制度。” 既然要对企业领导干部作出评价,那评价的结果很可能会影响干部的奖惩和任免。 狄思科细品了品其中的深意,他觉得派出这个特派员,可能是想将企业财务、经营状况与领导的升迁任免绑在一起。 与实行年薪制的目的差不多,都是在想办法提高企业效益。 他很干脆地表态:“满大姐,那我给我们腾飞报个名,腾飞要是符合试点要求,可以把我们腾飞定成试点。” 满大姐刚上任不久,今天在聚会时提出稽查特派员的话题,八成是想得到大家的支持。 狄思科向来觉得行动大过语言,满大姐履新,他们说一百句欢迎,不如在工作上给予配合和支持。 而且万一查出企业里存在的问题,看在他们是试点的份上,也不会对他们太过苛求,总会给试点调整和改正的机会。 一旦稽查特派员制度大面积普及开来,到时候再被查出问题,很可能就要伤筋动骨了。 所以,还不如争取当个试点呢,有问题也能被宽大处理。 狄思科第一个表态以后,其他人也琢磨过味儿来,只要企业经营状况良好,派个特派员,其实对他们没什么影响。 比较麻烦的是公司总会计师。 于是,张茂年也跟着表态:“那也算我们公司一个,来个稽查特派员,正好帮我们捋捋账。” 满大姐满意颔首说:“每个省会选择几个试点,你还是直接听省里安排吧。” 每个企业的情况不一样,狄思科敢表态,那是因为前几个月部里刚来人搞过调研。 他心里有数,就算是来人稽查,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但其他单位就未必了,有些人并不适合在饭桌上当场表态。 于是,他笑吟吟地问:“满大姐,上级把您调来北京,不会就是专门抓国企工作的吧?” “不全是,但现在国企的问题很严重,企业兼并破产和下岗职工再就业,都是急需解决的问题,”满春华叹气说,“我最近的工作重心确实放在这方面比较多。” 上级把她从大型国企调过来,就是想让她发挥自己的专长,尽可能地搞活国有企业。 但全国几千家国企充斥在各行各业中,她的那些经验并不完全适用。 只来北京工作一个多月,之前还合身的衣裳,她现在穿着都有点逛荡了。 满春华调整了一下情绪问:“听曾琴说,你今天在录制一个电视节目?什么时候播出?到时候我也贡献一些收视率。” “哈哈,还早着呢,今天刚录了一半,等到正式播出的时候,我一定挨个给大家打电话,不但要求大家贡献收视率,还得做好笔记,回头我要检查的啊!” 曾琴揶揄道:“咱狄博士现在已经有学者做派了!” * 因着是任务片,要赶在12月份改革开放20周年的时候准时播出,所以《20年20人》的内容是一边录,一边剪,一边制作的。 12月中旬的时候,狄思科接到了周峰的电话通知,节目即将从周一开始播出,每天播放一集,连播20天。 《狄思科》这集的播出时间还没确定。 按照周峰的说法,要看台里的安排,反正你就每天打开电视机,准时收看吧。 《20年20人》中,除了有企业家,还有运动员、打假人、护林人、作家、参与港澳回归工作的官员…… 每一个人的事迹都很值得学习。 所以狄思科每天晚上看电视的时候,都把狄嘀嘀和狄嘀嗒带上。 尽管节目内容与他无关,但是可以让孩子透过这些人的事迹,了解其他人的经历和生活。 他俩虽然出生在这个时代,但很多事情都没经历过,还是懵懵懂懂的小屁孩。 正好可以通过这个节目,回顾历史,看看世界。 狄思科虽然只录了一集,但他的身影却出现在两集里。 打假人那一期,狄思科代表腾飞公司,向他颁发了聘任书,专门邀请对方担任腾飞公司的特聘打假人。 这个举动,不但降低了腾飞产品假冒伪劣的数量,也让对方正式开办了打假公司,走上了职业打假人之路。 随着打假人这期节目结束,很快就播出了《狄思科》的预告。 狄嘀嘀激动地晃了晃他的手臂:“爸爸,明天就该轮到你啦!” 终于等到了! “嗯,”狄思科盯着屏幕里地自己皱皱眉,“怎么感觉比我本人胖一点呢!” 他这段时间挺注意运动的啊! 这礼拜跟徐叔阳打了两次球呢! 不过,这是上个月拍的,可能是那会儿长胖了。 狄嘀嘀很有经验地说:“上电视都比平时胖一点,你看我奶奶还有黄叔叔,在电视里都比本人胖一丢丢!” 但她上电视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弟弟问:“爸爸,咱们要不要给我大伯二伯他们打电话啊?让大家都来看你上电视。” “那你俩负责打电话通知吧。”狄思科当起了甩手掌柜。 俩小孩兴致勃勃地给家里的所有亲戚打电话,由于三不五时就要打电话,这俩孩子连电话簿都不用翻,拿起话筒就能直接拨号。 将全家人都通知了一遍,甚至还给有飞行任务的小姑打传呼留了口信。 姐弟俩坐在一起查缺补漏,回忆还有没有落下的人。 “胡同里的街坊们由奶奶负责通知,”狄嘀嘀撑着下巴说,“明天咱们再去班级里说说,让大家都看爸爸的节目。” 闻言,狄思科出言阻止,“你俩适可而止吧,别在学校里通知这个。” “为什么不能说?” “说这个干嘛?”狄思科戳穿俩个孩子的小心思,“你俩是不是想去学校显摆的?” “是啊。”俩小孩坦坦荡荡,“我们就是要显摆啊!沈思博还显摆他博士爸爸呢!” 狄思科颔首说:“我不阻止你俩显摆,但你们能保证以后考试成绩一直在班级前十名,上课不说话,遵守学校纪律吗?” “能啊。” “你俩好好想想再回答。” 狄嘀嘀想了想,他俩成绩还行,就是遵守纪律有点难。 见他俩不昂着脑袋得意了,狄思科才说:“你俩要是保证不了,就别去学校显摆。万一下次又不遵守纪律了,老师和同学就会说,狄谨言和狄谨行的爸爸都上过电视了,他俩还不遵守纪律呢。可见博士也是教育不好子女的。” 就跟那沈博士似的,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 开了几次家长会,沈博士一直死守在讲台边的VIP坐席上。 而且不知从何时起,校园里形成了一股攀比风,一群小屁孩聚在一起比谁家有钱,谁家官儿大。 开小汽车的还要嘲笑骑自行车的。 狄思科和于童两口子,可以给孩子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但并不想让他们也学着跟人攀比。 狄思科在闺女的小辫儿上弹了一下说:“我们小时候,都以工人阶级为荣,谁家要是有捧铁饭碗的父母,那可真是倍儿光荣!哪像你们这代人!” 狄嘀嘀抢回自己的小辫儿说:“那我们不去学校通知了,我俩自己偷偷高兴,偷偷光荣!” “哈哈,”狄思科被闺女逗笑了,“那你俩偷偷光荣吧!” 次日晚上,全家人早早吃好了晚饭,提前半小时就守在了电视机前等待《狄思科》的播出。 郭美凤沏了茶,准备了水果点心,四哥酱了一锅鸡脖子和鸡爪子,充当下酒菜。 一切就绪,就等待开播了。 “妈妈怎么还不过来?”弟弟跳起来说,“我去后面喊妈妈。” 狄思科拉住儿子,“你别去打扰妈妈,她明天有重要工作,忙完以后就自己过来了。” 于童被邀请参加市委举办的全市非公有经济代表人士座谈会。 她是从事文娱产业的,而且她的公司在市里算是规模很大的私营娱乐公司,市委早就跟她说好了,要让她在座谈会上代表文娱产业发言。 于童也是个要强的人,当着市领导的面发言,她当然得好好表现。 这几天一直在准备她的发言稿,连《20年20人》播出了,都没怎么顾得上看。 时针指向八点半时,《经济半小时》的背景音乐想起,于童推开客厅的门,匆匆赶了过来。 “还没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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