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理 此时最后的几步退完,王恕终于退到了擂台的边缘,再无可退之地。 王诰等这一刻已经许久,眼见这病大夫勉力挥剑抵挡,灼热的火焰也依旧烧焦他衣角,压住箫孔的指法便随之要改,想再催涅火,将王恕彻底绞杀在这一张火网之中! 可没料,还不等他指法改完,一缕杂音突兀地混了进来。 竟是前方已被逼到极限的王恕,忽然咬牙腾身,在一剑劈碎一朵近身涅火的同时,剑尖从他立足的三尺地面上划过—— 嗤拉刺耳之声,伴随着剑身的颤鸣! 离剑最近的几道波纹顿时被其扰动,连带着随着波纹燃起的涅火都随之发生了轻微的扭曲! 王诰眼皮登时一跳。 指法改完,箫声依旧流出,可那病大夫已经不再只以剑气斩焰应对,每斩一焰,必使剑身鸣颤,时而如刮铁,时而如风吟,每一声都正好击打在箫声的波纹上…… 火焰织就的密网不再稳固。 此人竟硬生生凭着这一剑一剑,一声一声,在这能将他烧成灰的火海中,撕开了一道细小的破绽! 以音律控火,自也能以杂音扰之! 日莲宗那位尉迟宗主看到此处,不由道一声:“好聪明!” 王诰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了几分。 破绽既出,王恕自然趁机脱身,剑势朝天,竟仿佛人剑合一般从火海中冲出!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与王诰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多大,必要苦苦支撑、耐心等候,才能等来一个微小的机会…… 而那,正是此刻! 焦黑的衣角在焚风中吹卷,擂台四面人潮如涌,可他全看不见,眼前只有这一片灭绝了生机的火海,像极了大雪覆满的静寂群山。 此时心境,贴合了剑境。 本就是自己所写的剑式,又经周满多番锤炼,此时岂有不会不能之理? 所有人抬起头来,只见得那一道身影破入半空,竟好似满园病梅在压抑了一整个寒冬后骤然绽放,哪怕下一刻要面对的是暴雪烈火,也丝毫无惧! 众夫子都为这突然的一剑所惊。 然而台上的王诰见状,只发出一声冷笑,四指压紧,漆黑的箫管上那一片金色的凤凰图纹亮起,箫孔中骤然传出一声悠长的凤吟! 于是四野震怖,山间枯树,纷纷叶落。 那原本铺了满地的火海,此时竟如吸水一般,朝着正中聚来,顷刻间,睛目明,羽翼生,赫然是巨大一只燃烧的凤凰! 王恕自半空折下,剑如银河倒卷,漫灌倾覆;王诰则从地面飞上,凤凰振翅,翼似九天之云,焚风暴烈! 二者狭路相逢,瞬间撞在一起! 剑风撕碎了焰羽,涅火焚毁了剑气,虚空里一时分不清彼此。尘飞烬灭之际,只见得一柄雪色长剑,穿过灼烫余火,刺向王诰面门! 这一刻,王恕握剑的手是这样稳,神情是这样定,使人不禁相信他这一剑必然能有结果。 可下方的周满抬首凝望,天光倾泻眼底,却化作一抹哀色—— 他已尽了他的极限。 但实力差距犹如天壤,岂是凭借一点战术的优势,就能弥补?更何况,王诰确不简单。 果然,她心念才动,本被王恕一式“占群芳”居高压落的王诰,似乎对自己此刻的劣势早有准备,在无垢剑向他刺来的同时,便将那支似竹非竹似铁非铁的箫管一翻,如画笔一般向前点去! 金铁之声扎起! 那一支九节八孔箫的底端,正好点中无垢剑剑尖! 隐约间有“嗤”的一声轻响,竟是一簇近乎纯金颜色的细小火苗于洞箫底端燃起,在剑箫交击的刹那,已顺着剑尖往无垢剑剑身蔓延而去! 火能克金,才熔炼出诸般法器。 无垢剑纵然不差,也只不过是好些的铸剑师以上等材料打造的法器,先前在剑气包裹下抵挡凤皇涅火已是勉强,又怎能扛得住这一缕纯粹的涅火之精? 咔咔咔…… 涅火过处,剑身上瞬间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痕!那金色的火精,甚至顺着剑柄,爬上王恕持剑之手,连着整条臂膀! 他原就算不上好的脸色,顿时惨如金纸! 王诰只将箫管一收,同时翻手一掌,他整个人便如断线的纸鸢一般飞去,噗地吐出一口鲜血,重重摔落在地! 焚风相熏,血污模糊了他的视线。 王恕强忍住那灼心的剧痛,竭力抬起头来,只能看见先前那些为剑气撕碎的余火,在他眼前重新聚集起来,又凝实为那只巨大燃烧的凤凰,如图腾一般,盘踞在王诰身后。 他朝他走来,那凤凰也朝他走来。 整片擂台地面,几乎都已被烧成焦土,只有他斑驳的血迹,洒落其上。 这一刻,台下观者不知是谁感到了揪心,朝着他大喊一声:“快认输啊!” 剑壁鸟道中,那白衣修士目光流转,远远注视着,似乎对接下来的发展颇感兴趣。 暗处韦玄等人倍感焦急的同时,已按住各自兵器,随时准备插手! 然而,那倒伏在台上的王恕,只是咳嗽了一声,又呛出一口血来,却仍一语不发,依旧盯着那朝他走来的庞大焰影。 王诰凤凰附身,只居高临下俯视着这只脆弱的蝼蚁,不无怜悯地道:“火降于世,本是为了毁灭。去弱存强,能受这焚身之苦的强者,才能逆天而为,浴火涅槃;弱者,从来只该烧为灰烬!” 话音落时,他掌中已托起一只金色的火莲。 附身其后的凤凰,顿时昂首向天,发出一声高亢的啼鸣,振翅谈探爪,向下方毫无还手之力的人扑去! 没人能看见,王恕那一面藏于袖中的骨镜,镜面上已陡然黑气翻涌,来自人心之毒的极寒与凤皇涅火的极炎,交错折磨着他,犹如置身炼狱! 可这一刻,抬眸与那凤凰虚影赤金的一双眼眸对视,他心中所想,竟只有一句—— 凭什么? 弱者便不可得生吗?弱者便要与这周遭焦土一般,被人付之一炬吗?他固然不是什么强者,也确实选择了自毁的命运,可那不是此时,更非此刻! 金环曜日,焰衣凌空,王诰那张脸已经与烈火叠在一起,看不清晰。 高处,只一片枯叶被风吹离梢头。 王恕心中有一树不开的病梅。 那一式“命春来”是周满所写,他总难学会,因为自知时日无多,不相信病梅还能再春。可那只与他自己有关,却与这莽莽尘世、芸芸众生无关。 周满说,这一式她并非写给自己,而是写给他…… 是啊,剑法何曾只能为自己用呢? 相信月满,月才是满; 相信春来,春才会来。 我固凋零,可世间总有春来! 那一片枯叶飞来,进入视野,但这时王恕心中已无有半分尘埃,只带着淡淡的怅惘与释怀。 沾血的唇畔,浮出了一分笑。 在那焚世的凤凰压顶扑近之际,他踉跄着从那片焦土上站了起来,伤痕累累的枯瘦手掌,紧攥着同样裂痕满布的长剑,竟拼尽余力,向前斩出! 眉心中,忽有一枚始青印记凝出。 凡曾结丹的修士都能看出,他是在这生死将决的一刻,堪明心关,破境结丹! 但已经无人在意了。 所有人目中所见,只有这一剑,这一往无前、广大浩瀚的一剑! 隐约是一树病梅,绽放又凋零,任大风卷起瘦小的梅瓣,飘满青空—— 梅落知春近! 于是焦土吹去,春生罅隙,纵然野火烧尽,剑意不尽,生生不息!那不再是剑气,而是千万里外吹来的烟霞与碧水。 那狰狞燃烧的焚世凤凰,在到得近前时,竟被那剑意如劈冰斩雪一般破开,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 点亮的赤金双目,瞬间黯淡。 随着轰然一声巨响,灰飞尘灭,什么也没有剩下,空空荡荡! 这一刻,王恕立在原地,却好似远远眺望见了什么一般,枯叶落在他眼角,长眉随之舒展开来。 远处那原本盘坐的白衣修士,见得这一幕,终于神色微变,站了起来。 场下所有观试者,几乎都陷入了一种震撼后的茫然—— 绝地逆转,是这病秧子赢了吗? 然而只有少数敏锐者,轻易察觉到情况的异常,不知是谁高声疾呼:“小心!” 但已经晚了。一剑“命春来”已经抽空了王恕晋升金丹境后的全部力量,四肢酸乏,连握剑都勉强,更不提那剑意尚自留存脑海,回转不绝,岂能再分出心神? 他只觉那道声音格外耳熟,是金不换。 转过身时,才见得一片凤凰图腾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那先前消失的王诰披着一身焰衣从图腾中走出,举袖一拂! 王恕几乎立刻被这一股巨力当胸击中! 本是强弩之末的身形,立在擂台边沿,此刻自然再难抵挡,整个人几乎被化进涅火一般,朝后方倒去! 王诰一张邪肆俊美的冷脸紧绷着,却未打算就此罢手,而要赶尽杀绝一般,又驱使那一支黑箫凌空射去! 台上诸位夫子见状立时要出手阻拦。 暗处韦玄霜降等人更知王恕生死就在这一刻,齐齐一声惊呼,欲向擂台这边闪来。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竟有人比他们更快! 只听得场中“铮”一声刺耳的颤鸣,那一支九节八孔洞箫已被人弹指击飞,反以更快的速度急射向来处! 王诰骇然,立时退得三步,才将洞箫接回! 然而箫身之上余力犹在,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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