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在第三行的一味药—— 天甘草。 这时街面上早没什么人了,周满朝前面走了一会儿,才看见一卖丹药的中年摊主正在街边收摊。 她心念一动,走上去问:“有草药吗?” 那摊主问:“要什么药?” 周满便道:“想治点刀伤,买一些天甘草。” 那摊主顿时笑了:“治刀伤用甘草就行了,哪儿用得着天甘草?天甘草药效倍于甘草,只有些钝器伤或伤口较深的才用,比如什么箭伤之类的……” 听得“箭伤”二字,周满眼皮便跳了一下,只是神色还是如常,一副不大好意思的模样:“对不住,那是我弄错了。” 摊主只摇摇头:“无妨。” 他收拾起摊上的丹药,背着箱子便走了。 周满立在原地,又将那药方拿出来看一眼,眸底温度却是渐渐退却。 刚才那大夫知道她是箭伤! 大夫是病梅馆的,病梅馆在泥盘街上,泥盘街属于金不换,金不换攀附世家。 脑海里面的线条过于清晰。 回头头注视着远处挂了药葫芦的医馆,慢慢把那一张药方揉在手里,周满面无表情,拎着药回到城外破庙,从梁上取下她先前藏好的弓箭,竟重将斗篷披了,面巾蒙了,又折返回泥盘街。 此时夜色已深,医馆内再无来看诊的病人,正在准备打烊。 四下里安静至极。 唯有门口那药童还在煎药。 王恕从里面出来看时,药童正拿一块布垫着手,要将药罐盖子打开来看,不曾想手脚有些毛躁,没拿稳,那盖子竟往下掉去,眼见着就要摔烂在地上。 药童险些叫出来。 还好旁边一只清瘦的手掌及时伸出,稳稳将那盖子拿住。 药童抬头,这才看见王恕:“王大夫!” 王恕又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将盖子放到一旁。 药童拿盖尚且要垫块布,可知那盖极烫,他徒手拿了,指腹都烫红了一片,却只略略皱了一下眉,似乎没觉得很痛,只道:“别着急,小心些。摔了不要紧,留神烫着自己。” 药童一时又羞又愧。 王恕却转头看向廊檐下躺着的那些衣衫褴褛的病乞丐,原本拥挤的地方竟有一张竹席空了出来,分外扎眼。 他怔了一下,问:“吹埙的呢?” 那药童抬头看看他,小声道:“抬走了。” 身旁于是一阵沉默。 王恕立了好一会儿,转身朝医馆内走去。 药童便道:“晚上要下雨,您带把伞。” 王恕没应,但过得片刻从馆内出来时,臂下便夹了一柄收起来的油纸伞。 他拎了一盏灯笼,只道:“我去看看,过会儿回来。” 药童看着他走下台阶,竟觉难过:“泥菩萨过河,还想着别人……” 周满藏在暗处,看这人从医馆出来,一路顺着早已冷寂无人的泥盘街往另一头走,不由皱了眉。 大晚上的,是要去哪儿? 只是她转念一想,不管此人去哪儿,这深更半夜,一人走在街上,若有个什么异动,她要动手倒也方便得很。 王恕走在前面。 周满跟在后面。 长街幽暗,四面灯熄,但见那清瘦萧疏的身影行在深浓的夜里,灯笼并不十分明亮,只模糊地照着近处一小块地方,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没。 此人修为的确粗浅,对身后有人跟随的事,完全一无所觉。 他走过长街,往右边一转。 那是一座早已破败的建筑,纸糊的白灯笼早已破了个大洞,挂着蛛网歪在门边,顶上匾额也要掉不掉的,竟然是一座义庄。 周满一时诧异。 王恕却已提着灯笼,径直进了门。 她拧着眉头,犹豫片刻,仍旧跟上,藏身于一扇破窗的阴影后。同时,拿起弓,反手抽了一根箭,搭在弦上,倒不急着动手,准备先看看此人究竟。 义庄里放着好几具新棺材,不过都是寻常木材的薄棺,更多的亡者只是草席一卷,随便放在地上。 只有最角落里不太一样。 那是名枯槁病瘦的老者,身上仅两件破烂的麻衣,腰间挂着一只陶埙,就躺在一副草席上,闭着眼睛,胸膛却仍在起伏,犹有呼吸,只是已渐趋微弱。 ——他在等死。 王恕对窗外的危险毫无察觉,走过来,看得片刻,将灯笼放下,蹲了下来。 老者终于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看见是他,竟向他伸出那干柴一般的手。 像极了求救的姿态。 王恕低下头,伸手让他握住,却觉喉间微涌,涩然道:“都怪在下,医术不精,修为粗浅,从来废人一个。既救不得自己,更救不得旁人……” 原本清润的声音里,竟含了无限苦意。 到最末那句时,已轻得像空气里飞着的浮尘,好似一阵风,便能挥散。 周满忽然愣住了。 地上的灯笼,将那年轻大夫清瘦的身形投在墙上,却成了一片巨大的黑影,沉沉压在他身上。 她看得许久,终于指间一松,慢慢将弓箭放下。 破败的义庄里,那弥留之际的老者,却是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抬起那枯枝似的长指,向自己腰间一指。 于是王恕看见了那只陶埙。 并不光滑的黑色外表,因经年跟着老者在泥盘街上行走吹奏,更添几分岁月风雨后的陈旧。 周满已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收起弓箭,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埙声。 初时只吹了两下,慢慢那破碎的音调便连了起来,从漏窗破洞里透出来。 她的脚步,顿时停下了。 埙声呜呜,沉缓悠长,好似与外头忽然刮起的夜风应和,时高时低,一下使人想起花落叶坠春蚕死…… 这悠悠人世,多少诉不尽的悲与苦? 周满心中翻涌,眨了一下眼,终于没忍住,回头望去。 身后是荒草,头顶是缺月。 那王菩萨清瘦的身影,就投在破烂的窗纸上。 吹土成埙,乃为坤音。 一曲渐终,枯瘦老者的眼早已合上,口角竟似含笑。 王恕两手捧着那埙,慢慢放下,然后弯腰取了灯笼里的火盏,走到桌前,将上面一盏长明灯点燃。 义庄里供着神佛菩萨,金身早已剥落。 他站在灯前,抬头望着祂们早已模糊不清的脸孔。 直到外面风吹进来,摇响了破烂的窗纸,他才重将灯笼提了,朝外走去。 庄外灰尘覆满的台阶上,不知何时溅了一滴水。 王恕看见,便想:是要下雨了吧? 他抬目看向半空。 果然,风吹云来,遮了缺月,很快便撒下一场潇潇的雨,将整条泥盘街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义庄内长明灯微弱的光亮照在他身后。 泥菩萨撑开了伞,提着灯走入雨中。 第011章 杀人 周满冒雨回到家中,也不开那柴扉,怕声音惊扰到附近的邻居,所以直接轻身翻过竹篱,进了院子,打开屋门。 斗篷和衣袍都已湿淋淋一片。 她褪下湿衣,先包扎了左臂伤口,拿医馆里带回的金创药洒在伤处。破开的皮肉立时止了血,连痛楚都一并被镇了下去,减轻不少。 倒真是难得的好药。 周满于是想起今夜在泥盘街遇到的那尊泥菩萨,转眸看向桌上那团纸。 正是先前的药方,只不过被她揉作了一团。 她伸手拿起,重新展开。 毛边纸在回来的路上浸了些水,上头疏朗的字迹已经有些晕染,不过大体还能看出开的是哪几味药。 若依着周满如今的谨慎,自是该把这药方凑到油灯前烧掉,只是转念一想:“人我都没处理,光处理个药方有什么用?” 她自己笑了一声,干脆没烧,把药方压到了箱箧底下。 要有下回,倒也方便直接照方抓药。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下回了。 处理好伤口,周满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到厨下生了火,把带回来的草药按医嘱煎上。 这时便能腾出手来清点一下夹金谷这一役的“收成”。 带去的沉银残箭只剩下一支,但多了从陈寺身上搜刮来的一张好弓和十九支金箭。 以及…… 她终于拿起了那只巴掌大的青瓷瓶,对着灯焰时,瓷瓶的胎底仿若透明,轻轻一摇,就能看见深色的碧玉髓在里面晃动。 “可真是好东西啊。”周满近乎赞叹地看着,心里的算盘却打得飞快,“有碧玉髓,便可将凡箭浸成能射‘贯长虹’的好箭。至于陈寺的金箭,拿来作第三箭‘流星坠’之用都是足够,若再以碧玉髓浸之,自然威力无匹。剩下的就是找一段苦慈竹做弓了……” 《羿神诀》第三箭流星坠,对箭的要求不高,但对弓的要求很高,必得以蜀州青神所生长的一品苦慈竹来制作弓身,以黑岐蛇的蛇蜕来制作弓弦,连弓梢上缠的线都得是云线。 夹金谷一趟,周满箭是不愁了。 可弓么…… 她算了算大概的花费,忍不住一声长叹:“失策了,一个陈寺才几个钱?我该把那金不换扒了才对!” 从第三箭开始,《羿神诀》的每一张弓,所需要的制作材料都十分刁钻。 纵然这一趟收获颇丰,可对周满来说,也仍旧杯水车薪。 不过怎么说也算摆脱了先前的“赤贫”状态,她心情还算不错,因身上有伤,夜里只盘膝打坐调理了一会儿,便直接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来,也不修炼。 周满修的是毕竟是《羿神诀》,论起来比韦玄给的《神照经》是厉害上不止一层的,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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