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突破! 再没有什么歪门邪道,甚至也不去看对方功法的破绽,只是这样,凭借着自己,与手中这一柄什么也不是的铁剑…… 不知何时,台下那些质疑与嘲笑的声音,渐渐小了。 人们安静下来,擂台里外鸦雀无声。 只有台上刀剑仍旧猛烈相撞的声音,以及,这两个谁也不肯放弃的对手,艰难又急促的喘息…… 台边观试的岑夫子,面色变得肃然。 暗中看着的霜降,这时已泪盈于睫,看着台上那道苦苦支撑的身影,心中只有怆然:哪怕早已决定过拿不到墨令便去抢王诰的,可公子心里,实则是想凭自己去到白帝城的吧? 一命先生更是陷入恍惚。 金不换受了一点小伤,轻轻咳嗽着回来时,看见的正好是这一幕,不由得愣在原地。 周满没回头看他,只复杂道:“正好,快结束了。” 那场中的两人,在经历长时间的对抗后,都已是强弩之末。 但进攻一方的消耗,显然会比防守那方要大。 几乎就在周满话音落地的同时,那荆越提起刀来,却终于气力不支,踉跄半跪,险些整个人都倒在擂台上! 他喘着粗气,以刀立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王恕,心中不甘,到底发出了自己嘶哑的声音:“你难道只会这一招吗!” 王恕没比他好上多少,整个人汗淋淋仿佛水里捞出来似的,手上鲜血已沾满剑身,却依旧保持戒备的姿态,只能勉强回道:“不是。” 那荆越闻言咬牙:“你既有别的招数,为何不用?是看不起我吗!” 王恕下意识道:“剩下的都是杀招,你我无冤无仇……” 《万木春》这套剑法,本是为周满写的,除了一式“踏雪待”勉强能算守式之外,其余哪一招不是杀气腾腾?周满自己写的那四式就更不必说了。第八式“命春来”倒没有那么多杀伐,可他还没到能使出这一招的境界…… 何况…… 他望着眼前这位对手,想起什么,慢慢笑起来,只轻声道:“我是医者。” ——医者忌杀,当以仁心恕人。 分明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可这一刻,擂台边的一命先生,只觉讽刺,正是这一颗仁心,使得他无法害人,也就无法自救,一时心中悲戚,不免红了眼眶。 学宫诸位夫子,也悄然动容。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这位来自剑门学宫名为王恕的大夫,和他们以为的并不相同。 作为他对手的荆越,几乎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话。 医者?自己竟输给了一名医者…… 心中五味杂陈,他皱着眉头,足足盯了王恕半晌,才终于将刀一收,自嘲一笑,但起身退步,却一改先前的傲慢,竟拱手道:“伊川书院荆越,拜谢赐教,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王恕一怔,连忙收剑还礼,只道一声:“承让。” 于是远处剑壁之上,最后一柄大剑,应声震动起来,大放光彩,将他清隽的身影笼罩在晨雾的光晕里,也使“王恕”二字浮现在剑身之上,最前面第一柄大剑上的“王诰”两字,隐隐然成了相对的两端。 十六柄大剑,十六个名姓—— 到此,终于尘埃落定。 谁能想到,最后一个竟然会是王恕?且还是用这样光明正大的赢法…… 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岑夫子静静看了许久,才抚须一笑,叹道:“剑法不错,心性更佳。倒是我看走了眼,这样的人恐怕也只有一命先生能教出来吧?” 剑夫子突然坐得直了些,咳嗽一声:“咳,那个,说起剑法心性嘛,其实我也是教过一点的。” 岑夫子:“……” 所有还记得他先前说过什么的各位掌门长老:“……” 连不远处刚好听到这一句的周满,都忍不住向剑夫子投去了一言难尽的目光。 第134章 张仪 此时的王恕, 毫无疑问成了全场视线的焦点。 但王诰立在远处,回想着方才台上这一场苦战,却是若有所思:“兰真小姐, 若我没记错, 此人之前不过是参剑堂一个只配门外听剑的废物吧?” 宋兰真道:“原本是如此。” 王诰问:“那如今是为何?” 宋兰真闪烁的眸光便轻轻抬起, 添上了一抹幽暗,只越过中间这座擂台,看向了对面。 周满立在拥挤的人堆前面, 正一脸无言表情,大约是有话想说的, 但估计周遭人多, 强忍着将已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台上的王恕却大约是没听见岑夫子与剑夫子这番话, 又或者听见了也不在意。 他获胜后,便极其谨严地躬身, 向评判位方向一礼—— 那里坐着一命先生与剑夫子。 一个是自小教他辨识药毒的师尊, 一个是进到学宫后教授过剑术精要的夫子,而他今日胜的这两场, 恰好一凭医道, 一凭剑道。 这一礼, 实有一种说不出的郑重。 剑夫子见了自是欣喜, 只是欣喜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心虚,暗道这小子如此上道, 下回还是破格允他进门听剑好了;一命先生见了,脸上却始终未有半分欢颜, 竟是不想再在这里待上片刻般, 起身便走。 众人都不免错愕,不知发生了什么。 王恕见了, 则搭下眼帘,倒心知肚明:自感到无法救他后,师父便常日沉寂,甚至默许了韦伯伯带着若愚堂一干人等常来接近,是也动摇了原本的立场,希望他接受他们寻来的剑骨。可他终究迈不过自己的心关。哪怕今日站在这擂台之上,万众瞩目,得进前十六,焕发出以往全然未有的光彩,在知情人的眼底,也只是灯油燃尽前那爆出的最后一朵星火,骤然的明亮过后,便是无可挽回的熄灭。 握剑的那只手上,鲜血流下来,凝固在指缝,干涸在剑锋,略带着疲惫的面颊上沾着未干的汗水,王恕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从台上走了下来。 周满与金不换正在下面等他。 金不换胳膊上也有点小伤,此时刚拿了伤药把自己伤口抹上,一见他来便笑:“行啊菩萨,你这剑练得原来不赖!喏,正好,伤药。” 他把药瓶递了过去。 但周满两手抄着,抱剑而立,一双眼盯着王恕,神情却有些冷,只没头没尾问了句:“为何不用?” 王恕刚接过药瓶,一怔。 周满视线便在他手上伤处一扫,道:“剑法有八式,我知道,你也知道,可刚才在台上,你只用了一式。杀招未必一定用来杀人,且也未必一定能杀得死人,更不是医者就不能用。你为何不用?” 明明可以不必赢得如此险象环生,艰辛狼狈。 王恕回视她,静默了良久,才道:“《万木春》乃是你我一道写就得剑法,也是你我所共用。今日观试者甚众,台下不乏有世家之人。我不愿先用,使人窥知你的底牌,让他们提前想如何对付你——周满,你该是剑首。” “……” 这一刻,周满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旁边的金不换望着他,也忽然陷入了沉默。 王恕见了二人反应,心里想:他们看起来好像都不高兴。 但只以为他们是心中担忧,不愿见自己在台上冒险,于是又补道:“何况,踏雪待这一式,于我性情最合,用起来最为纯熟。其余的几式,尤其是‘命春来’那一式,我实在还不很会……” 周满岂能听不出这是找补? 她盯了他片刻,到底没有拆穿:“那你下午来东舍,我教你。” 王恕隐约觉得她是生气了,只能道:“好。” 春试前十六的名额已经完全决出,头三天的大比也就算告一段落。 因为王恕这一场来观战的人本就多,又是最后一场,到决胜阶段时其他擂台的人都结束过来了,所以堪称是汇聚了几乎所有观试者、参试者。 岑夫子人在台边,看了一圈,便从座中起身。 原本试后喧嚷的场中,很快安静不少。 岑夫子来到台上,朗声道:“春试前十六,至此正式决出。明日辰时,将于剑壁之前,举行抽签大会,排出此后的比试顺序。” 众人一听抽签,顿时又热闹起来。 远处剑壁那十六柄大剑之上,除了周满先前看的那十人与最后留名的王恕外,另五人分别是王命、赵霓裳、常济、李谱、金不换。 剑门学宫本就是天下学宫之首,参剑堂内无一不是六州一国出类拔萃的英才,在这前十六的名额中占去颇多,不值得稀奇。 但世家出身者足足有七人,难免让寻常观试者心中复杂。 除了一个最出人意料的王恕之外,那李谱凭借着一面退堂鼓连胜六场,凡见识过那场面的谁不说一声“离谱”?倒是绮罗堂侍女出身的赵霓裳在这场比试中,竟有十分惊艳的表现,也险胜了第六场跻身于前十六之列,着实使众人议论了一番。 周满先前已看到赵霓裳名字,此时游目向周遭去找,便看见她仍旧一袭素衣,虽然进了前十六,但脸上看不出什么喜色,只是低眉垂眼,立在宋元夜稍后方一点,位于世家那一波人的边缘。 什么时候开始,总能在宋元夜身边看见她了? 周满又忍不住想,她修炼的速度真的很快。 岑夫子简单说完后,随意补了几句让大家趁这一日的时间修整准备之类的话,便带着学宫一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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