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 伊薇撇嘴:“你之前跟我说的那话,什么‘离开他很久以后,被他训练过的士兵依然会在梦中呻吟着,呼唤着他的名字,在剧烈攀升的痛苦和难以承受的极乐的哭泣中醒来’” 她一字不漏地将保镖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说:“——这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警告。” 更像是狂热粉在神魂颠倒地吹彩虹屁。 伊薇忽然对保镖的过去产生了兴趣。她知道他过去在军中服役,没准儿还曾经是个特工,她知道他在亚度尼斯,她的心理医生手中受过训练,但除此以外,她几乎对这个沉默寡言的保镖一无所知。 也不是一无所知。 他的敏感点在手臂内侧和后背的脊椎线上,最喜欢的姿势是女上位,她浑身上下那么多性感的地方,他最喜欢的部位却是她的手指。 伊薇的手指并不是很美,长是很长,骨节却有些粗,虽然也不是很大的问题,可伊薇总为此觉得不痛快。 “喂,”她推了保镖一把,一直把他推到沙发上,然后贴着他坐下来,将手指搭在他的胸前,“跟我讲讲亚度尼斯的事情。” “我不了解他。他训练的内容特殊,所以从来不和我们有任何私下的联系。”保镖说,“我知道的全都告诉过你了。” “不一定要你能百分之百确定的事情啊,我不挑剔的。”伊薇兴致勃勃,“就没点流言和传说?” 她可不相信保镖真的把他所知道的全都倒出来了。 就暂时不说亚度尼斯的长相有多招蜂引蝶,也不说他训练的内容和他训练的方式有多让人想入非非,就单单说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奇诡的吸引力,伊薇敢肯定,亚度尼斯所到之处一定遍布流言蜚语。 保镖说:“有一些。” “讲讲啊,别藏着掖着了。”伊薇又往他面前凑了凑,亲昵地抓住了他的手,“我不会当真的,就听个乐子。” 保镖一时间没说话。 没有明确的拒绝就是答应,伊薇耐心地等待着他开口,既不催促,也不着急。 几分钟后,她忍不住问:“……就这么难回忆吗?” “不难,”保镖回答,“是和他有关的传言太多了,我不知道从哪讲起。” “最劲爆的!”伊薇兴奋道,“最最最劲爆的!” 保镖难得流露出迟疑不决的态度:“……最最最劲爆的也太多了。让我想想。” 亚度尼斯等待着回信。 他从不把电子设备视为生活必备的工具,这种观念的形成主要是由于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智商开挂的人物,他们能轻而易举地黑掉任何网站,入侵任何设备,把重要消息存在电脑里简直就是在邀请他们过来参观他的秘密。 换个说法就是,亚度尼斯对高科技产品接受程度很高,也完全没有操作上的困难,他只是不相信它们的保密功能。 除非必要,他不会选择用魔法传讯——毕竟他使用魔法的时候经常会出现很多奇怪的异变。 就说他之前用的那一招吧,魔法书里记载得很清楚,正常情况下,信纸会在魔法生效后消失在一个巴掌大的魔法阵中,但他用出来之后,信纸就那么直接消失在了半空,别说魔法阵了,连个火花都没出现。 要不是附着在信纸上的精神联系还在,亚度尼斯能感知到信纸确实被送到了对方的手中,他几乎要以为这个简单的传讯魔法也是他无法使用的技巧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用这招。 布鲁斯的傲慢和专横很讨人厌,但很大程度上,他确实是对的,他也确实了解亚度尼斯。 亚度尼斯没有朋友。 起码他不承认那些人是他的朋友。他停留在他们身边,观察他们的过去和现在,钻研他们的思想和性格,偶尔会谨慎地、短暂地和他们相处,然后他离开,不留下只言片语,不联络他们,也从不回头。 一页信纸轻飘飘地从半空中落下来,亚度尼斯抬手,恰好接住了它。 他很快就读完了回信。 毕竟信纸上只有可怜巴巴的几句话。 “操!你他妈不是还在喜马拉雅山缠着古一学魔法吗!那个死脑筋竟然教你了?!妈的!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使用魔法必然要付出代价吗!你他妈天天欲火缠身又不搞人泻火就算了,还学魔法?!操操操!你等着!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就过来找你!” 字母深浅不一、七零八落,还沾染了一些可疑的深色水迹。 亚度尼斯捏起信纸,放在面前抖了抖,嗅到一股特殊又熟悉的臭味。 看来康斯坦丁又跑到地狱搞事去了。 话说回来,他自己上次去地狱还是什么时候?许久不去那地方,他竟然还怪想念的。 “你想好了吗。”伊薇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她实在是绷不住冷静的态度了,见鬼的冷静,再继续冷静下去她就别想听亚度尼斯的八卦了,“快说!” “好吧。”保镖也终于想到了要说什么,“你肯定见过亚度尼斯随身携带的笔记本。” “黑色封皮便携本。”伊薇说,“封皮有些年头了,看不出材料,但配的是二战的老式古董钢笔。他在这方面好像很讲究,我猜封皮也是特殊材质的。” “他说是恶魔的羊皮鞣制的,就是恶魔的羊腿上的那块皮。”保镖说,“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一个更看重的手账本。据说那个手账本上记了很……了不起的东西。” “是什么?”伊薇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但保镖却突然临阵退缩:“……我还是告诉你其他劲爆的事情吧。亚度尼斯年龄是个谜,据说他曾经担任过美国队长的教官,现在还在活动的顶尖特工们不论所属什么部门,都接受过他的特殊训练……” 这也是个劲爆的消息。 但伊薇敢发誓,保镖之前想说的是个更劲爆的消息! 第15章 第一种羞耻(15) 伊薇一直在追问保镖那个更劲爆的传言到底是什么,直到太阳升起来,阳光将整个度假屋烤出像块刚出炉的小饼干的色泽都不肯放弃。 “我不能告诉你。”保镖只能无奈地不停重复这句回答,“我不敢告诉你。” “别开玩笑了,我从来没听你说过‘不敢’去做什么。”伊薇不相信,“告诉我吧,求你了,告诉我吧!” “你可以自己去问亚度尼斯。”保镖说,“问他他的手账本上到底记了些什么东西。” 伊薇一时间竟有些心动。 但她好歹还没有失去理智,说:“这个提议很有创意,可是当事人不太可能告诉我真相吧?亚度尼斯他——不像是愿意多聊的人。” 每次咨询都是她主动在说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亚度尼斯从来没有讲过他自己。 他也不该讲,不管怎么说,他的费用都是按分钟计算的,即使在本来就非常昂贵的心理咨询领域里,这也绝对是能排进前三的、世界顶尖的收费标准。 当然了,伊薇丝毫没有觉得这些钱花得不值的意思。 就算她在真的见到亚度尼斯之前有这种想法,经过两次会面和几近于掏心掏肺的吐露心声之后,她也对亚度尼斯的昂贵的收费心悦诚服。 尽管很大程度上,她还是认为她在亚度尼斯面前畅所欲言,有大半原因是因为亚度尼斯实在是太过于俊美。 伊薇没从亚度尼斯身上感受到多少专业素养。这个男人无时无刻不在向外散发魔鬼般的诱惑力,然而除此以外,他完全空无一物。 省略掉那令人浑身燥热的俊美之后,他还能给人留下些什么印象? “他会告诉你的,只要你确实足够坚持。”保镖说,“他对每一个客户都体贴入微,只是不太会遵照他们自己的意愿。” “不遵照客户自己的意愿算是哪门子的体贴入微?!” 保镖说:“相信我。他比你自己更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叮铃铃——” 乔什在铃声中惊醒过来。 他满心不情愿地从睡意中拔出了自己,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将被子胡乱地卷到另一边,然后坐在床沿上发呆。 床铺和房间都已经好几天没有收拾过了,云朵般轻软的床单有点皱,昂贵的家具上胡乱地堆积着两三团揉过的纸巾,纯木地板上散落了几包速食的包装袋。 还不至于有多脏乱,这个房间距离脏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毕竟所有东西都干干净净的。 顶多只能说房间的主人不是那么的讲究,不是那么的爱收拾,可能稍有点懒惰。 阳光从厚厚的窗帘里挤进房间,铺满了它所能到达的每一寸面积,也照在乔什苍白的脸上,让他有些不适地抬手挡住了阳光,还往后缩了缩身体。 于是忽然之间,那种萧条感前所未有地浓重了起来,甚至比脏乱的房间更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当乔什终于从床上站起身,踢开了地面成堆的空酒瓶,无视从瓶口滴落在地板上的几滴酒水在地面上留下的亮晶晶的痕迹,脚步有些不稳地走进了洗漱间时,那种颓丧似乎一扫而空。 他打开水龙头,掬了一大捧冷水洗脸,对着镜子修理胡子,然后艰难地梳理好头顶上有些稀疏的头发,尝试着将它们打理得更体面一些。 这花掉了乔什很长时间和大量的发油,好在成效还算得上让他满意。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这一口气却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日益增长的小肚子,他一只手撑在洗漱台上,一只手探下去摸了摸,静静地感受着那块肥肉沉甸甸坠下去的手感——他的脸印在镜子里。 讲究的发型下,是一张苍白,浮肿,黑眼圈浓重,眼球上带着血丝的脸。 这张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表情,只是木然地出着神,但手臂和肩膀却有节奏地上下耸动起来,带着乔什的整个身体都开始晃动,镜子里的他也在晃,晃得那么厉害,镜子中那张木然的脸上也渐渐地带出了略微狰狞的神色。 直到所有动作都戛然而止。 乔什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这些天被律师保释回家以来第一次认识到他究竟是谁: 乔什·格林伯格,好莱坞一流经纪人,最令人称道的本事就是从不入流的群演中挖掘出真正的沧海遗珠坐拥香车豪宅,有数不尽的美女千方百计投怀送抱,在每一个派对每一场宴会上都绝不会被忽视的人物。 同时也是一个可悲的中年男人。肥胖,秃顶,智慧和体力都下降得厉害,早上起床后想要给自己撸一发,可没弄上半分钟就软了。 不久前在试图行凶犯案时被NYPD当场抓获,一周后即将被提起公诉。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长气,看着镜子,露出一个半哭不哭、半笑不笑的怪异表情。 第三次会面或者说会诊,伊薇打扮得相当低调。 她前两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很低调了,但再怎么遮眼睛挡脸都会穿得妥妥当当,总体上还是会给人一种“就算没有看到她的脸我也知道她肯定很漂亮”的感觉。 这次却不同。 开门的那一瞬间,亚度尼斯险些没认出来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到底是谁。 时尚潮流和笨拙土气之间的界线是很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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