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出烟点着。 “你赢了。”安鹤笙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语气并没有挫败感。征服和被征服的?快感往往很相似。在输和赢的?反复拉锯之中，越是势均力敌的?对手越叫人兴奋难耐。 他坐在沙发里，神情浸没在黑暗中，嗓音低沉道：“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杀了我不是更简单更痛快吗？” “那您为什么没有杀了我？”尼禄没有拔下钉住手掌的?刀，就?那样躺在狼藉中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流露出深埋在心底的?破碎，“那一晚您本该把我从橱柜里拖出去，将子弹射进我的?胸口，结束我所有的?痛苦。可您却让我独孤地活了下来，将我放逐到黑夜之中，让我除了复仇别无选择。从那一天开?始，我活着的?全部意义?都变成了复仇。每一个白天我都要为了活下去忍受饥饿和屈辱，一到晚上我闭上眼睛，耳畔就?回?荡着一声接一声枪响，母亲的?尖叫哭喊贯穿我的?耳膜和脑髓。我永远躲在那个橱柜里心惊肉跳，一步都没有走出来。” “而我每一次噩梦的?终点，都是您为我流下的?那滴泪。”他转头看向黑暗中忽明忽暗的?火星，破碎的?眼神中浮起偏执沉滞的?热切，仿佛对自己体内的?病情感到茫然惶惑、求助般仰望饲主的?狗。 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一切，被拯救的?同时也被放逐。 痛苦侵蚀他的?心神，仇恨腐蚀他的?灵魂。他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唯一的?一丝安慰和期冀，就?是那滴解救他的?眼泪。 那滴泪是他的?罂粟，是他甘美的?毒药，散发着蛊惑人心的?诱人香气。哪怕他知道那滴泪饱含毒素，却还是饮鸩止渴。否则他的?噩梦永远无法在醒来前结束。 他心知肚明，安鹤笙一直用亲切温柔的?表象欺骗他。 可他怎么能拒绝？ 安鹤笙这样的?男人，只是静静地待在那里，就?足以让人心旌荡漾。他眼角眉梢流动的?光色，嘴角挑起的?一丝笑?意，都让人心动难抑。 正是这样一个男人，放自己一条生路，为自己流下动人的?泪水，给自己温柔的?拥抱，为自己处理伤口，说?自己是他的?家人，还给予自己教?导……这些都是过去那十?年尼禄梦寐以求却不曾获得的?。 哪怕那些都是假的?，尼禄也不在乎。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仇敌，可自己无法不爱他。他们可以一起烂在地狱，溺死在彼此心怀不轨的?甜言蜜语里。 恨是宿命，爱是本能。而复仇是这世上最疯狂的?毒药。你必须先自己中毒，才能对别人下毒。 直到这一刻安鹤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被这样一个少年蒙蔽利用，是因为少年本就?是爱着他的?。 只不过他的?爱是淤泥里长出的?花，从仇恨和野心的?污浊中盛放出血腥偏执的?美艳。 “把鹭歌救出来，送她离开?，保证她永远不会受到威胁和侵扰。”安鹤笙在黑暗中欣赏着少年眼中动人的?破碎感和近乎病态的?痴迷，呼出烟雾的?唇边浮现出幽秘的?微笑?，“然后我就?是你的?了。” 饮鸩止渴（20） 经历这场搏杀, 安鹤笙耗光了肾上腺素，好不容易攒的力气消耗殆尽，接下来躺了好?几天。 SN613心?疼地?说： 安鹤笙安详地?输着液，不无遗憾地说： SN613： 安鹤笙还有点不甘心?： 过去613一次次见证安鹤笙是如何推行自己的计划, 给那些能够干掉自己的人铺设路线。现在他?也是这样, 谋划自己的死亡令他?情绪高涨, 精神奕奕。 可是那天晚上, 安鹤笙兴奋到忘乎所以地?吻尼禄时, 613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控, 仿佛那些构成“安医生”这个人的特质——他?的理性、他?的斯文、他?的沉稳淡定，全都被什么东西褫夺一空, 暴露出了一个隐秘的、不为人所知?的安鹤笙。 613生出一点点愿望——希望尼禄不要杀了安鹤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期待，他?只是一个系统, 他?只想他?的安医生快乐顺遂。 可一旦他?的小小愿望实现，安鹤笙就无法顺利完成这一次的工作?。他?们无法和主?系统取得联系，这样一来只能继续困在这一次的梦境档案里。这让他?感到十分矛盾。 …… 尼禄如约救出鹭歌，并?为她找到了安身?之所。他?让靠得住的人护送鹭歌离开白潭市，前往一座风景秀丽的安静小城，他?已经在那里为鹭歌之后的生活打点好?了一切，但他?没有让安鹤笙知?道究竟是哪座城市。 临行时他?亲自将鹭歌送到了车站。鹭歌看?上去有点憔悴，本?就纤细的身?形更为消瘦。那些欣赏她在大?荧幕上娇美容颜的观众恐怕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竟会如此敢作?敢为，一枪结果?了自己的丈夫，一个大?家族的领袖。 “我?哥哥还好?吗？”鹭歌在站台上轻声问道，语气淡得听不出关心?的意味。 “他?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尼禄答道，“就是走路还不太便利。” 鹭歌的目光从尼禄脸上的淤青，滑向?他?抱着纱布的手，忽然露出一个畅快的笑容：“看?得出来，他?确实恢复得不错。” 尼禄哑然失笑。沉默片刻，他?说：“鹭歌·奥斯汀从今天起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您以后不再是风光的明星，不能再演戏，会有遗憾吗？” 鹭歌淡淡地?笑道：“我?对‘奥斯汀’这个姓氏毫无留恋，做不做明星更是无所谓。我?是安鹭歌，从没有变过。” 尼禄看?着她淡然处之的模样，不禁对她生出几分敬佩之意。 火车轰鸣着进了站。鹭歌出神地?说：“我?和我?哥哥，都不是野心?勃勃的人。可是自从他?坐上那个位子，他?的野心?就像植物的根须从阴暗的地?下生出来，牢牢地?绑住了他?。他?知?道若是没有野心?，他?就会狠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她看?向?尼禄冷冷地?说：“你的野心?足够强大?，手段也十分可怕。奥斯汀家会落到今天这个境地?，任谁都无法想象。可我?哥哥也不是臣服于人的弱者。若是哪一天我?收到你的讣告，我?一点也不会惊讶。” “谢谢您的警告。”尼禄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光，那是一个斯特莱夫式的笑，血脉里流淌的疯狂因子令人战栗，“但我?的野心?远比您想象中还要巨大?。” 鹭歌深吸了一口气，走向?车门。她站了进去，又转身?对尼禄说：“帮我?转告我?哥，我?从未后悔过。” 尼禄轻轻颔首，收下了她的道别。 目前白潭市一片混乱，黑白两道全都卷入风暴，大?小帮派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无论与三大?家族瓜葛深浅，全都无法幸免。尤其是奥斯汀家与毒贩牵连太深，如今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闹得腥风丨血雨。 斯特莱夫家因为有尼禄坐镇，尚能在这场混乱中保持稳定，只是下面的地?盘上也是乱战不断，生意没少受损。 这天尼禄回来，给安鹤笙带回一条精致的手杖。他?让安鹤笙试了试是否衬手，自己则坐在沙发里出神。 近日他?经常这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安鹤笙一针见血地?说：“你挑起了战争，现在你想结束它，却不知?如何熄灭战火。” 尼禄从沉思中回过神，望向?他?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我?从没考虑过，如何结束一场战争。” “那就从现在开始考虑。”安鹤笙坐在桌边，拿起烟点了一支，“你那无人可及的野心?，不该止于复仇结束。” 尼禄盯着安鹤笙看?了一会，忽然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笑意：“您怕我?完成了复仇，就失去人生目标吗？请放心?，我?对您的复仇还远远没有结束。” “很好?，那就继续你的复仇。”安鹤笙玩味的笑意从淡淡的烟雾中透出来，“你虽然有计谋有手段，可是缺乏根基。一旦混战结束，你很难管理约束一个偌大?的家族。” 尼禄走到他?身?边坐下，虔诚得像在向?上帝发问：“教父，我?该怎么做？” 安鹤笙慢条斯理地?说：“斯特莱夫家一向?好?勇斗狠，又太过依赖黑丨道的营生。这种做派时至今日已经过时，继续下去会成为政丨府盯上的对象。而且生意上的局限性越大?，风险也越大?。你该揽下几桩买卖，成立建筑公司，经营连锁饭店，把钱投到运输、烟酒和房地?产上，让你手下的人拥有合法工作?，你也能大?赚特赚。 “市场不要仅限于白潭市，要尽量拓展你的人脉和基业，但不要让家族里那些老一派经手。提拔年轻人，派那些有头?脑的去学习经营、管理和法律，让他?们崭露头?角。他?们会成为你的人，对你感激不尽。 “柯利弗一死，奥斯汀家会因为继承人的事产生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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