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巫师水平不行……” 夜惊堂听到这些,总算明白谢剑兰为什么这般疯魔了。 北荒尽头在哪儿根本没人知道,仙屿岛亦是如此,三样东西最简单的,竟然是无数江湖人穷其一生都拿不到的雪湖花。 谢剑兰心底早就知道媳妇死了,但不愿意接受,哪怕明知这丹方当不得真,还是跑去追寻。 而不计代价和他玩命,或许也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心里知道追逐的东西注定成空,一道坎跨不过去,便想在真相揭露彻底绝望之前,死在为此拼搏的路上而已了。 夜惊堂稍微沉默了片刻,摇头道: “这么说来,浴火图也没用?” “浴火图能断肢重生,脑子坏了都能长好,顶多失去所有记忆而已,自然能救,但前提是人得醒着;上次太后中毒,你看到了,在魂魄都已经散了的情况下,你怎么把浴火图教给一具尸体?” “……” 夜惊堂见此也没有再言语,很快回到了马匹附近。 东方离人连忙走过来,先对偏房梵姨娘颔首示意,而后便关切道: “夜惊堂,你刚才中毒了,没事吧?” “中毒?” 梵青禾才想起夜惊堂气息不对,连忙握住手腕查看,继而脸色就紧张起来。 夜惊堂略微抬手安慰道:“我有浴火图傍身,没事,无非歇一两天。” 说着他来到曹公公旁边半蹲,看向还被摁着的谢剑兰: “你知道那张方子可能没用?” 谢剑兰看到梵青禾,眼神倒是清醒了几分,喉咙里吐出一句: “人死不能复生,要杀便杀吧,活够了。” 夜惊堂想了想道:“人死不能复生的说法,只针对凡人,世上有鸣龙图等长生术,便必然存在长生法;当年创造鸣龙图的人,既然能医己,就必然能医人。 “我若是你,既然在俗世寻觅无果,就该用所有精力,来钻研天地大道,等明白浴火图为何能白骨生肉、长生图为何能长生不老,想要救个人还不简单? “就算到时候依旧救不活,修得了长生法,便跳出了轮回,大可和吴太祖一样离开这方天地,去更远的地方追寻,只要心没死,总能找到法子。过程再难,也总好过随便找个目标东奔西,到头来跑什么都没做,还自认尽了全力。” 谢剑兰被摁在地上,听见被夜惊堂这番言语,眼睛略微动了动。 夜惊堂站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不过我是我、你是你,没这心性,说再多也是枉然。我媳妇心软,不忍心一个刚烈到敢吃‘散魂鸠’的姑娘,真遇人不淑,弄得连来世都没了,往后我走的会比你高很多,若是真找到了治愈之法,会告诉北梁医圣,看看能不能救。至于你,有点武艺,但仅此而已,死活我并不在意。” 夜惊堂说完后,把马槊挂在了马侧,翻身上了马匹。 东方离人跟着上马,回头补充了一句: “曹公公,你劝两句,劝不动就送他一程,以免放虎归山。” 曹公公办事向来纯粹,对东方氏有利就留,有害就杀,谁都可能动恻隐之心,他不会,听见二公主的吩咐,只是慢条斯理颔首。 梵青禾是胸脯很软的姑娘,看到那姑娘的模样后,一直觉得这俩都是苦命人。但夜惊堂这句‘我媳妇心软’,指的明显就是她,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说再多也没意义,当下只是坐在夜惊堂背后,抱住了腰。 夜惊堂确实有点晕了,被两个大姑娘夹在中间,眼神依旧清明,走之前又回头看向曹公公: “三只队伍都灭了,左贤王暂时应该找不到人手。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请曹公这几天在冰原巡视,务必把所有送雪湖花的队伍都堵在城内出不来,等我折返,咱们再一起去扬了左贤王老巢。” 曹公公看着夜惊堂,心里真有种‘已经到了新年月,他这前朝的老头子,却还把自己当人物’的落差感,轻叹了一声轻叹: “大魏有夜国公,咱家也可以安心了。一路珍重。” “驾——” 东方离人坐在前面,拿着缰绳轻夹马腹,炭红烈马便往远方飞驰。 在天空盘旋的鸟鸟,见此也落在了马背上,三人一鸟,很快消失在了天际尽头…… 第十一章 梵大夫 “驾——” 东方离人驾驭着炭红烈马飞驰,鸟鸟则在云层之下当侦察鸡,注意着方圆几十里的动向,待离开交战之地十余里后,冰原便彻底空旷下来,再难看到人影。 夜惊堂坐在身后,背上靠着两团软枕,本来坐姿还算笔直,但走着走着,便有种天旋地转之感,浑身气血也开始浮躁,脸色变得时而红时而白。 马鞍虽然宽大,但显然不是为三个成年人设计的,梵青禾坐在背后有点勉强,只能紧紧贴在夜惊堂背上,双手绕过肋侧,抓住东方离人的腰带,才不至于被颠簸下去。 梵青禾作为大夫,自然感觉到了夜惊堂气息的不对劲,前行间下巴放在肩头,看向夜惊堂的脸颊: “夜惊堂,你还撑得住吧?” “呼……还行……” 夜惊堂身怀浴火图,还是亱迟部后裔,幼年泡过药水,对囚龙瘴、天琅珠等一脉相承的秘药,毒性都是免疫的。 但免疫毒性,不代表身体毫无反应,药劲儿那么大,渗入皮肤后,身体就算能自行代谢掉,也需要些时间,此时感觉如同喝酒喝的快断片了一般,天旋地转心浮气躁,身体也出现些许异常。 这点东方离人感触最深,她坐在前面,夜惊堂慢慢就把重量压在了她背上,明显感激后面硌得慌。 东方离人也不好明说,听见梵青禾的言语,回过头来: “要不先找个地方休息下?” 梵青禾抬眼环视冰原,根本没有落脚之地,想了想道: “先回岸边,西海都护府附近还有镇子,到了再休息。” 东方离人感觉距离还挺远,但夜惊堂现在肯定没法再动手,天琅湖上龙蛇混杂,万一遇上强敌,就靠她和梵青禾,可护不住,当下还是驾马往天琅湖西岸飞驰而去。 梵青禾见夜惊堂挺难受的样子,又把东方离人拉紧了些,把夜惊堂夹住: “难受就睡会儿,不用强撑着。” 东方离人本来就被人拿枪指着,被这么一拉躲都没法躲,当下也只能压着心绪,闷头骑马。 而夜惊堂被前后夹击,头晕目眩的也不好帮笨笨调整姿势,在晃悠片刻后,身体便失去了力道,趴在了笨笨背上…… …… 另一侧,西海都护府。 作为昔日王都,西海都护府虽然当前人口较少,但城池规模很大,道路宽敞又一马平川,到了夜间亮起万家灯火后,依旧能感觉出王庭雄踞西北时的盛世气象。 占据小半个城池的王宫,公坐落于正北方,因为无人居住,导致整个北城看起来都是黑压压的,灯火密集的地方,只有与王宫一墙之隔的左贤王府,和处于对面街区的刑狱周边。 刑狱处于街区中心,城墙高三丈,周边房舍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清理掉了,变成了环绕周边的空白地带,宽达百步,任何人出入都无所遁形,而再往外就是白枭营的住宅区。 常人想要劫狱的话,得先穿过白枭营的居住区,而后跨越百步空地,才能来到刑狱城墙外,先不说能不能打进去,光靠近的难度,都足以让世间九成九的武夫打消念头。 而最近为了保险起见,刑狱的城墙外,还驻扎了重甲步卒,手持大枪身携强弩,火光将整个刑狱周边照的如同白昼,不说江湖人,哪怕是左贤王自己,都不敢说能做避开看守,无声无息摸进去。 此时刑狱的城墙之上,站着密密麻麻的重甲军卒,几乎在刑狱上列出了一道人墙。 左贤王身着金甲,双手负后站在角楼之上,眺望满城灯火,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但背影看起来,还是能感觉到几分愁色。 左贤王背后,站着个身着官袍的中年人,名为邢守春,是左贤王的家臣,此时正眉头紧锁禀报着: “南朝那边传来消息,女帝意欲巡边,仪仗已经离开云安乘船北上;镇国公王寅,秘密召在外将领返回旌节城;崖州、云州北等十余家军器作坊,开始大量砍伐木料,烟火昼夜不熄;清江沿线被管制,港口给漕运船只让行……” 乱七八糟的消息很多,但总结下来只透露出了一个消息——南朝动员全军,正在备战。 这个消息,看似是南朝在做戏,给北梁施压,让他们别想独吞雪湖花。 但左贤王身为皇子,位列北梁四圣,替天子镇守西疆,对天下局势太了解。 南北两朝休养生息近二十年,兵员储备基本恢复,物资更是堆满了库房,可以说已经养到了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的地步,再度开战是迟早的事。 往年南朝存在皇统之争,北梁掌控了西海诸部,北梁显然处于优势方。 但如今邬王被灭、燕王自断羽翼求自保,仅剩的独苗梁王,根本没造反的动机,南朝内部趋于稳定,已经有了开战底气。 而西北王庭的遗孤,如今还跑到了南朝;西海诸部敬畏强者,还认血统,夜惊堂恰好两样都占了。 只要夜惊堂肯重新扛起‘天琅王’的大旗,有南朝在背后支撑,可能几个月就能重新拉起被两朝视为梦魇的天琅铁骑。 而两朝的局势,自然也因此逆转颠倒了过来 如今女帝忽然摆出御驾亲征的架势,左贤王如何敢赌南朝女帝只是为了那点雪湖花? 他全军戒备不留空子,女帝可能就只是正常巡个边施压而已。 而他若是误判,以为女帝只是吓唬人不敢打,那女帝看西北有突破口,入关北伐的时机不就来了? 在这种局势下,左贤王夜不能寐,心头只期望派出去的三只队伍,能安然把雪湖花送回湖东道。 只要雪湖花成功送走,南朝女帝什么意图就一目了然,就算真要打,他接下来也只需要专心提防南朝入关。 而若是送不走…… “报!” 左贤王看着满城灯火,正在推演着当前局势,一道急促声响,忽然划破了夜幕。 左贤王听见这声音,心都跟着颤了下,不过神色依旧威严冷冽,低头看向冲到刑狱的斥候,沉声道: “说。” 飞马而来的斥候,满头大汗,脸色却是煞白,来到城墙下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抱拳: “禀王爷,天琅湖传来急讯,师道玉所率之人全军覆没,只找到了尸骸;谢剑兰死于夜惊堂之手,余者逃脱但丢了雪湖花;三大统领被江湖贼子所杀……” 旁边的邢守春,闻言勃然大怒,斥道: “三队人出去,怎么可能全死在外面?为何不提前报消息?” 斥候脸色煞白道:“似乎是短时间内连续动手,前后不过两刻钟,等发现已经为时已晚……另外,还有数波江湖贼子,靠近了王都百里之内,方才有斥候出城侦查,便被截住搜遍全身才放行……” 嘭—— 话语未落,城墙上传出一声爆响。 左贤王一掌拍碎城垛,额头青筋暴起,压不住的气劲,把白发都吹的飘动了起来。 邢守春被惊得一抖,连忙拱手道: “王爷息怒,这群江湖贼子着实胆大包天,竟敢在王爷脚下兴风作浪,卑职这就派兵去湖上清剿……” “呼……” 左贤王呼吸如同怒兽,但深呼吸几次后,却没有点头。 毕竟当前局势一目了然。 无数江湖悍匪云集天琅湖,其中还蹲着个夜惊堂,谢剑兰都栽了,那武圣之下基本出城就死。 左贤王倒是不忌惮夜惊堂,但敌暗我明,他敢出城,夜惊堂必然转头就集结一帮江湖贼子,来刑狱劫掠,等他赶回来,王府指不定都给他烧了。 至于派兵去天琅湖剿匪,就更不用说了,敢此时来天琅湖兴风作浪的贼子,必然都是江湖高手,几百重甲骑兵或许不敢硬冲,但人家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东奔西跑乱窜,抽空就回头杀几个,大队兵马拿什么围剿? 左贤王把掌心砖石碾为粉末,稍作斟酌后,询问道: “狱中的雪湖花,全部阴干还要多久?” “近三四天能阴干七成,余下采摘的晚,可能更久一些。” “点骑军两千,三天后随本王出城清剿贼子,这几天按兵不动做守势,只派小股人马运送雪湖花湿株掩人耳目……” 邢守春一听这话,就知道左贤王是准备自己压阵运送,本想劝阻,不过马上又意识到了左贤王的果决。 当前陷入僵局,若真在原地固守,等到南朝大军压境,左贤王就被困死了,只能守在城里,一边防着南朝袭匾额,一边防着江湖贼子抢雪湖花。 但如今南朝正在集结兵马北上,就算真打过来,也不可能三五天时间打到天琅湖。 如今得到消息后,左贤王当机立断亲自压阵,把大部分雪湖花送去湖东道,来去最多两三天,完全来得及回来主持大局,只要成功就跳出了僵局。 而左贤王故意送一点蚊子肉给江湖人,然后做出气急败坏模样出城剿匪,夜惊堂等江湖贼子得到消息,很有可能跑来劫刑狱。 只要江湖贼子来了,去湖东道的路便畅通无阻,等夜惊堂等人回过味来,左贤王就已经到地方了。 念及此处,邢守春心中生出几分佩服,拱手道: “卑职遵命。不过若是殿下出城后,遇上了夜惊堂等贼子……” 左贤王眼神隐怒,冷声道: “遇上不是更好?” “呃……也是,夜惊堂乃我朝心腹大患,王爷若能亲手除之,西疆便再无反叛之力……” …… ……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东方已经亮起了鱼肚白,飞了一晚上的鸟鸟,此时也有点瞌睡了,落在了马脖子上。 鸟鸟虽然不重,但炭红烈马奔波一天一夜,饶是耐力惊人,也有了点被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的感觉,脚步慢了下来。 东方离人着急给夜惊堂找地方休息,本来也没注意,但发现姐姐的马都跑成这样了,也怕真给跑死,当下还是停下马匹,翻身落在了地上。 梵青禾坐在后面,见马匹驮着三个人,已经扛不住了,也落在了地面,把夜惊堂扶了下来。 夜惊堂本来已经睡着,外部出现变化,又被惊醒了,身体摇摇晃晃,搭着梵姨的肩膀才站稳,转眼看向有些光怪陆离的原野,询问道: “这是哪儿……” “紫云山,离西海都护府八十多里,前面两里开外就有个小镇,再往前就是冬冥山……脉……” 梵青禾架着夜惊堂,正说话间,忽然发现夜惊堂又没了力气,压在了她肩膀上。 死沉的身体,她倒是扛得住,但夜惊堂搭在肩膀上的手,却从另一侧耷拉下来,刚好落在了西瓜上。 说有意吧,动作自然而然,完全是撑不住又昏睡过去的样子。 但说无意吧,搭上去后,大手明显握了握,捏的她脖子微微一缩,话语都停顿下来。 东方离人安慰了下劳苦功高的鸟鸟,回头就看到了夜惊堂轻薄姨娘的动作,眼底闪过一抹恼火,转身来到跟前: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轻薄女子?” “呼……” 夜惊堂脸色红白交替,略微睁眼,看起来有点茫然。 梵青禾连忙道:“他晕头转向,不是故意的,我又不是外人,没事,赶快扶着他去镇子上。” 东方离人倒不是觉得捏下梵姨娘不对,而是觉得不该受伤了还想这些,见这恶棍好像是潜意识里捏了下,她也没多说了,帮忙把另一只胳膊扛起来,牵着马往前行去。 西疆虽然地广人稀,但西海都护府是曾经王庭的京城,不可能出城就是荒山野岭,虽然人口并不密集,但还是有不少大小镇子。 最近西海都护戒严,去天琅湖抢劫的江湖悍勇,不敢贸然进城,落脚地多在这些地方,称得上龙蛇混杂。 梵青禾对这片很熟悉,怕行踪被发现,趁着天没亮,偷偷摸进了镇子,找了个知根知底的客栈,把马放了进去,而后才扶着夜惊堂,一起来到了客栈的房间里。 东方离人进入房间后,架着夜惊堂靠在了床铺上,又把累坏了的鸟鸟放在窗外,给了点吃食,让它帮忙放哨。 梵青禾则是点燃烛火,在床边坐下,先摸了摸夜惊堂的额头,又握住手腕号脉: “囚龙瘴药性太烈,虽然伤不到他,但要压下去也没那么快,估计得歇一天……” 东方离人把门窗都关好,来到旁边打量,发现夜惊堂额头冒汗、嘴唇发干,就取来水囊,用胳膊托着夜惊堂的后脑勺,喂他喝水。 见夜惊堂身体滚烫,和熟了一样,东方离人蹙眉询问; “要不要帮他把衣服脱了?” 梵青禾也没多说,把腰刀、佩剑取下来,放在了妆台上,而后解开了衣袍,露出了肌肉线条完美的胸腹。 本来夜惊堂穿着冬袍,虽然有异样,但梵青禾也没心思注意。 此时把外袍解开,夜惊堂身上只剩下一条黑色薄裤,她转眼就发现…… ? 梵青禾看到恶棍趾高气昂的样子,眼神窘迫起来,迅速低头,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继续把衣袍扯出来。 东方离人搂着夜惊堂喂水,自然也瞧见了,本来想和梵青禾一样当做没发现,但心底终究不放心,询问道: “梵姑娘,他……他这样没事吧?” “……” 梵青禾动作微微一凝,心头很是无语,暗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中过囚龙瘴…… 不过作为大夫,梵青禾也不能一问三不知,便柔声回应: “嗯……虽然气血过于旺盛,但他身体健朗,扛得住,等一会应该就没实了。” 等一会? 东方离人虽然不善医术,但也不是没看过侠女泪,她蹙眉道: “据医书记载,如果长时间……长时间异常亢奋,会导致肢体受损,他这一路上都这样,好像半晚上了……” 梵青禾自然知道异常亢奋时间久了,会导致器官坏死,听见这话也有点摸不准了,偏头看了下: “那怎么办?” 东方离人坐直些许,看着梵姨娘: “你是大夫,你问我怎么办?” “……” 梵青禾觉得也是哈,抿了抿嘴唇,看向女王爷大气磅礴的玲珑身段儿,欲言又止。 ? 东方离人脑子可不笨,自然明白梵青禾在想什么。 她哪里好意思当着梵青禾的面,做那种羞死人的事情。 再者,这种事都要本王亲自来的话,还要家里多的这双筷子作甚? 东方离人心头很是古怪,摆出严肃模样: “病不忌医,梵姑娘,你别说你没办法。” “我……” 梵青禾想说“我是他姨”,但都抱着亲了,奶奶也见过了,说这些虚的女王爷显然不信。 女王爷也不是妖女,她再怎么泼辣,也不可能要求大魏的女王爷做事。 眼见东方离人催促,梵青禾硬着头皮,低声道: “我……我也是未出阁的女子,怎么帮他?” 东方离人听见冬冥大王还守身如玉,心里挺意外的。 既如此,那她就更不能出手了,毕竟她都被拉下水了,若是自告奋勇上去,岂不成了偏房姨娘站在岸上看她笑话。 东方离人稍作迟疑,起身来到行囊旁翻了翻,找出了两张白纸,上面是她这几天私下里偷偷画的精修版侠女泪。 东方离人做出女王爷的气态,把纸张递给梵青禾: “那,你照着这个来就行了。” 梵青禾故作镇定结果纸张打量,却见上面画着——双手捧西瓜,推。 “……?” 梵青禾看到令人面红耳赤的场面,不知为何,竟然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女王爷并不是让她来真的,只是让她奶奶帮忙而已…… 她瞄了几眼,不确定道: “殿下确定光这样就行了?” 东方离人也不好说自己是过来人,便做出似懂非懂的模样: “书上这么写的,应该就可以,你试试。” 说着目不转睛看着。 梵青禾虽然是大夫,但这种事可以病不忌医,也不能不忌家属呀。 她抬手摸了下衣襟系带,又望向好奇宝宝似得女王爷: “那什么……” 东方离人见梵姑娘放不开,也打消了旁观学习的心思,把幔帐放下来: “我在门口等着,梵姑娘医完了叫说一声。” 踏踏踏…… 幔帐放下,床榻间便只剩下一双男女,烛火的昏黄光芒透进来,能看清彼此都是滚烫的脸颊。 这都什么呀…… 梵青禾现在真有点后悔一个头跑出来了,就算没把死妖女拉着,也该把三娘拉着不是。 现在就女王爷和她,连个垫背挡刀的人都没了…… 梵青禾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脸色涨红如血,憋了半天后,还是鼓起勇气压下杂念,悄悄把衣襟解开。 窸窸窣窣~~ 梵青禾穿的本就是黑色夜行衣,非常修身,衣襟解开后,肩头和裹胸便显露在了烛光下,团儿丰腴腰肢盈盈一握,冲击力惊人。 梵青禾双臂环胸,都不敢看夜惊堂,但还是心中默念:“别怕别怕,又不是来真的,他刚才还摸过,有什么大不了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好大……” ! 梵青禾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子瞪大了几分,轻咬下唇偏过头去,又拿起纸张仔细看了看招式,而后改为跪坐在被子上,尝试比划。 窸窸窣窣~ 房间里悄声无息,门外偷听的东方离人,也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夜惊堂并不是昏迷,只是气血沸腾冲的头晕目眩,陷入了假寐状态,隐隐约约能听到话语,但完全没心力回应。 发现要害被人把持住,夜惊堂眉头便皱了皱,晕乎乎睁开眼眸,往下看去,却见一个黑裙美人,正抓蛇似得小心翼翼乱来,那双很透亮的眸子藏着很浓的羞愤和紧张。因为五官很是立体,脸颊在灯火下显出了明艳交替的倒影,更让那份明艳气质加重了几分。 ?? 夜惊堂眼神稍微有点恍惚,嘴唇动了动,干裂的嗓子尚未说出话语,就见梵姑娘露出‘长痛不如短痛’的决然,想把裹胸拉掉。他话语下意识止住,眼睛也睁开了几分,但马上又发现梵姑娘怂了,转而想用从裹挟下面,来那什么…… ? 夜惊堂本来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但奇怪触感传来后,他还是清醒了几分,意识到眼前看到的是真的,喉咙里若有若无发出一声: “诶……” “呀~!” 梵青禾本就提心吊胆,听见声音差点没吓死,连忙坐直身体,摆出了德高望重女大夫的模样,想想又双臂环胸,语无伦次道: “我……那什么……” “呼……” 夜惊堂想说两句,但嗓子烧的和刀搅一样,不好大声,便微微勾指,示意青禾过来。 梵青禾被夜惊堂抓现行,想死的心都有了,暗暗思索着该怎么解释,见夜惊堂有话要说,她还是故作镇定,凑到了跟前,耳朵面向夜惊堂: “你说什么?” 夜惊堂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低声道: “你……你干龇啊?” “嗯?” 梵青禾显然没听明白意思,转头望向夜惊堂,很是茫然。 夜惊堂嗓子疼不方便说话,便抬起手,摸到梵青禾腰后,从装着各种瓶瓶罐罐的小药夹上,取出了一瓶玉龙膏,放到她手里。 梵青禾拿着小瓷瓶,眼神有些无措,稍微愣了片刻,才明白意思,眼神顿时恼火起来,严肃道: “你什么意思?我是看你气血过旺,憋的难受,才出此下策给你帮忙,你都醒了,不自己想办法压下去,还心安理得教我怎么帮忙?” 夜惊堂听见这话,眼底露出一抹歉意,柔声道: “醒来就这样,我以为你乐意来着……我扛得住,没事的,别为难自己……” 夜惊堂说着说着,就闭上眸子没了动静,似乎晕了过去。 “诶?你醒醒……” 梵青禾见夜惊堂又睡着了,抬手拍了拍脸颊,又掐人中,见夜惊堂毫无反应,心里都崩溃了。 她想起身就此罢手,但不好和女王爷交代。 继续吧,万一他醒来记得这事怎么办? 咚咚—— “梵姑娘,怎么了?” “哦,没事……” 梵青禾被女王爷催促,回过了神,望了夜惊堂几眼后,最终还是暗暗咬牙,轻手轻脚坐回去,把玉龙膏打开,抹了一点,而后试了下。 滋~ 结果滑溜多了,差点撞到下巴。 “……” 梵青禾紧咬下唇面红如血,心头窘迫的要死,感觉怀里抱着根烙铁似得。 等到适应了下后,梵青禾发现也没什么,比被摁着欺负轻松,心头的紧张倒是消了些。 不过治疗片刻后,梵青禾也不知是不是懵了,还若有若无哼了声,又连忙闭上嘴唇,瞄向幔帐外,显然是怕女王爷听见了…… 第十二章 夫蒗珠 “嗯~……” 滋、滋…… 若有似无的动静,在房间内回响。 东方离人双臂环胸站在门口,侧身贴在门上仔细倾听,试图分辨出里面的情况,在等了不知多久后,房间里出现了些许异样。 先是夜惊堂呼吸声重了几分,而后梵姑娘就“诶?呜……”了几声,然后寂静了下。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有点不明所以,正想推开门看看,就听到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继而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 咚咚咚…… 东方离人连忙站直,刚做出若无其事之色,面前的房门就打开了。 吱呀~ 梵青禾脸色涨红衣襟稍显凌乱,把门拉开,发现东方离人站在门口,连忙用袖子挡住脸,埋头就从身边跑了过去。 “梵姑娘?” “我没事,我……我……” 话没说完,梵青禾就跑下了楼,而后客栈后院的水井畔,就传来打水的声音。 “……” 东方离人虽然没有主动帮忙西瓜推过,但屋里的色胚,曾在她躺着的时候,自己捧着胖头龙试过。 她估摸梵青禾是不小心,把胸口也弄脏了,当下也没点破,悄悄进了屋里。 梵青禾虽然折腾的无地自容,但作为大夫还是很尽职尽责,床铺收拾的整整齐齐,给夜惊堂盖上了薄被。 夜惊堂脸色依旧没恢复正常,但较之方才的气血上涌,还是要好上不少,闭着双眸安静熟睡,看不出半点色胚模样。 “哼……” 东方离人若有若无哼了声,来到跟前坐下,俯身凑上近前,捏了捏夜惊堂的脸蛋儿: “喂?醒醒。” 夜惊堂睫毛动了动,继而就困倦睁开眼眸: “殿下……”。 东方离人回头看了眼,见梵青禾提着水桶跑上来,进隔壁房间洗漱了,才悄悄凑在耳边,低声询问: “你刚才是醒着,还是真睡着了?” 夜惊堂本就没失去意识,只是气血冲昏头脑,有点晕头转向罢了。此时笨笨问起,他斟酌了下: “头昏脑涨的,能感觉到外界,又睁不开眼皮,半梦半醒,嗯……如醒。” 那不就是醒着…… 东方离人就知道是如此,见夜惊堂说话很轻,便握住手腕仔细检查,可见气血被压下去不少,但身体很虚,应该是身体正在自行排毒恢复,消耗比较大的缘故。 东方离人见此,也没再过多打扰,微微低头在唇上点了下: “安心睡吧,不用操心太多,安全我们自会注意。” 夜惊堂确实疲惫感很强,当下也没再言语,又合上了双眸…… …… 哗啦啦~ 隔壁房间,梵青禾泡在浴桶里,靠着冷水压下心中杂念,手已经不知在奶奶上搓了多少次。 但夜惊堂留下的痕迹,好似渗入了心底,怎么洗都感觉回不去了…… 不过要说想不开,倒也不至于,毕竟以前就被抱着揉过,这次无非接触部位不一样,事急从权吗…… 他懵懵懂懂的,该不会记着吧?要是明天提起这事儿…… 梵青禾胡思乱想间,只觉自己这姨是当不成了,尚未想好对策,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梵青禾微微一缩,显然是担心夜惊堂醒过来后跑来找她,好在门外马上就传来女王爷的声音: “梵姑娘?” “哦,我马上出来。” 梵青禾连忙从浴桶中起身,把自己擦的干干净净,换上了新的裹胸衣裙,在镜子前照了照,确定神色没异样后,才打开了房门。 东方离人依旧是女王爷的高冷神态,也没哪壶不开提哪壶提刚才的事儿,缓步走进屋里: “夜惊堂已经睡下了,身体虚浮,短时间应该没法恢复,这两天咱们轮流换班照顾吧,梵姑娘对这片熟,给我说下附近的情况。” 梵青禾把门关上,见东方离人没提她奶奶的事情,心里自然放松了几分,又恢复了女大夫该有的沉稳仪态,在茶案旁坐下: “左贤王如今自顾不暇,寻常军卒过来巡视,也奈何不了我等,在镇子上休息倒也没什么。 “不过雪湖花的事儿迫在眉睫,夜惊堂一恢复,就跑去西海都护府找左贤王麻烦,胜算着实不敢保证。” 东方离人自然知道左贤王的厉害,虽然在武圣中垫底,但再垫底也是武圣,若无强出一两成的实力,哪里敢保证必胜。 更何况夜惊堂现在还半只脚在门外,理论上比左贤王还要弱几分。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吕太清盯着北梁国师,当前来不了,师尊、曹公公来了,也起不到逆转局势的作用,当前也只有靠夜惊堂。如果此行抢不到,那后面就跟难办了……” 梵青禾抬手倒着茶水,略微思索,目光忽然望向放在桌上的两个盒子: “以前在邬州的时候,北梁的药疯子张景林,给我了天琅珠的丹方,其他药材虽然也名贵,但在西海各部还是能找到,就半斤雪湖花根本没人拿得出来。 “天琅珠能淬经锻体、扩充气脉,夜惊堂已经吃过,筋骨不会产生变化,但扩充气脉终究还是会生效;虽然有点浪费,但能用抢来的半斤雪湖花,去换左贤王一仓库,总体来看,还是……还是有点亏……” 梵青禾说着说着,自己也迟疑起来。 毕竟天琅珠逆天之处就在于,让根骨一般之人脱胎换骨,步入天人合一前几乎没瓶颈,只要后续培养跟得上,一颗天琅珠约等于一名顶尖战力。 而扩充气脉,只是天琅珠附带的作用,甚至可有可无,毕竟功力这东西,可以靠勤学苦练得来。 吃天琅珠来增长功力,不亚于用龙鳞石铸造刀把,作用确实有,但怎么想都是暴殄天物的行为。 东方离人听见这些,明白梵青禾的意思,心底也暗暗在斟酌。 雪湖花是有限的,哪怕今年收成夸张,弄了一百斤,分到南北两朝加西海诸部,再加上要管六十年,也是一片难求的至宝,不说半斤,半两都足以让她肉疼。 不过张景林这药疯子,打造出了‘雪湖散’,虽然药效不及雪湖花百一,治愈时间相当漫长,但气脉暗伤终究不是绝症了,往后世间武夫对雪湖花的需求,必然会小很多。 而且夜惊堂如果真能短时间功力暴涨,成功步入武圣门槛,对付左贤王就不存在风险了,雪湖花总量不变,但南朝能拿到的显然会多很多,这对大魏来说明显是可取的。 为此东方离人斟酌了下,就询问道: “既然不用淬经锻体,梵姑娘能不能把方子改一下,少用点雪湖花?” 梵青禾对此摇头道:“天琅珠之所以能顺带增长功力,是因为其让人‘破而后立’,先靠烈药撕裂气脉,再靠雪湖花护经续脉的神效恢复,如此来回,气脉就被扩充夯实了。 “药方是张景林研究多年复现,药材用量都有严格讲究,要么都加、要么都减,如果只减少部分药材,会破坏平衡,要么没作用,要么就变成烈性毒药了。” 东方离人轻轻蹙眉:“意思是,减量就变成‘大良珠’,加量就变成‘夫蒗珠’,但药材比例不能变?” 夫蒗珠? 梵青禾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对此道: “天琅珠已经是常人在自幼温养体魄的情况下,能承受的极限,练了鸣龙图,或许能够承受更强的药性,但不保险。嗯……要不要我炼一颗出来试试?” 梵青禾是西疆巫女,炼药养蛊算是本职行当,兴趣极大,现在手上有药材,又急用,确实是动了心思。 东方离人转头看了看隔壁房间,询问道: “梵姑娘确定有把握?这两盒雪湖花,可是梵姑娘和夜惊堂冒死抢来的。” 梵青禾拍着胸脯道:“炼药不难,难得是方子和药材,我有方子又不缺药材,若是能连炸两炉,我把自己赔给夜惊堂。” 东方离人觉得这和没赔区别不大,不过见梵青禾如此自信,她还是点头道: “反正是抢来的,梵姑娘既然有把握,就试试吧,真能成,接下来办事也保险一些。现在就开始炼?” “炼药咱们得去西海都护府,那里有冬冥部的人手,药材炼药炉都能找到……不过得等夜惊堂醒了再去,先和他商量下,免得他又训我自作主张乱来……” “本王是他上司,这些事我点头了,他就得点头。行了,梵姑娘先歇息吧,中午咱们换班……” “行……” …… …… 清晨时分,一支从天琅湖方向驶来的车队,经过军队排查后,驶入了西海都护府的东城门。 随行的三十余名护卫,直到此时,才敢暗暗舒上一口气,感觉如同从鬼门关爬回来了一般。 马车上,彻夜没敢合眼的华俊臣,打开车窗,吩咐道: “华宁,你去左贤王府通报一声,左贤王当前估摸没心情见客,能把管家请出来坐坐就行……” “是,我这就去……” …… 而后方的马车里,做书香小姐打扮的华青芷,挑起了帘子,打量起了昔日西北王都的街景。 绿珠凑在小姐跟前,一同看着外面宽阔的街道,感叹道: “我还以为西疆都是穷苦之地,如今看来,还是有繁华地段嘛,这种大城池,出个厉害文人真不稀奇……” 华青芷深有同感,柔声念到: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若不是二十年前王庭国灭,这地方应该不比燕京、云安差,百年积累尽数毁于战火,只留下一座空城,着实挺可惜。” “是啊。” 绿珠帮小姐把披肩紧了下,免得冻着,而后遥望向北方的王宫: “话说要是西北王庭没灭,夜公子是不是就是太子或者国君,住在那边?” 华青芷看向华美气派的西北王宫,轻轻叹了口气: “甲子前,朝廷奇袭亱迟部龙兴之地,致使西疆大乱,天琅王就退入了西疆内腹,没在这里住了。就算没灭国,夜公子应该也是在马背上出生,跟着父辈居无定所。 “不过身份肯定是有的,西北王庭遵循古礼,把太子称作公子,应该叫‘公子堂’什么的……” 绿珠日有所思点头,瞎琢磨片刻,又好奇道: “以夜公子的才华手腕,必然是中兴之君,能成一代雄主;若是朝廷打不过,彼此和谈,到时候和亲什么的,小姐有没有机会?” 华青芷听到这话有点好笑,抬手在绿珠额头弹了下: “两朝和亲,和我华家有什么关系?要娶也是娶南北两朝的公主,云安那女王爷,说不定就会被南朝送到这异国他乡来,还当不了王妃,只能当侧妃……” 绿珠略显疑惑:“南朝的女王爷都当不了王妃?那王妃是谁呀?” “冬冥大王。冬冥部和亱迟部世代联姻,要是没有国灭,夜公子肯定是娶冬冥部的祝宗为妻……” “我记得冬冥大王,算起来和天琅王妃一辈儿吧?要是真联姻,岂不是把侄子当相公养……” “帝王之家,门当户对就行了,哪里会讲究这些……” 两人如此瞎扯八卦,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城东的西疆商会附近。 西疆商会是北梁各地的豪商,在西海都护府成立的组织,方便彼此贸易沟通,西海各部的接头人,也常驻在此地,算是个大型贸易市场。 华青芷虽说是华老太师的孙女,背景显赫,但对外都以万宝楼大小姐自称;万宝楼生意很大,和西海诸部有来往,在这里也有点产业,此行的落脚地便在自家铺面里。 随着天琅湖的消息传入西海都护府,城内掀起了轩然大波,三教九流虽然不敢明面上讨论,但背地里都在传左贤王损兵折将、局势堪忧的事儿,走出几步,就能听到行人偷偷交谈。 华青芷坐着马车,沿途听着外面行人的交谈,很快在挂着‘万宝楼’招牌的两层楼阁外停下,老爹华俊臣就走了过来,叮嘱道: “为父去黑市打听下门路,你就在铺子里老实待着,不要乱跑。城里面虽说安全点,但最近几天也不太平……” 华青芷坐在轮椅上,无奈回应: “我走路都是问题,想跑也跑不了,爹你放心好啦。” “唉,别老提这茬,等在这里找齐花株,过几个月就能满地跑了。进去吧,别受了风寒……” 华俊臣叮嘱完闺女后,就带着几个随从,汇入了集市的人群。 华青芷目送过后,被绿珠推着上了台阶,又进入了宽敞铺面里,里面的掌柜,便连忙迎了出来: “大小姐可算来了,路上还好吧?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大小姐请……” 华青芷还是第一次来,左右打量店面,觉得有点太冷清了。不过万宝楼卖的本就是奇巧物件,在西疆这贫寒之地生意不好也正常。 华青芷被推着前往后方的住处,想了想忽然询问道: “我听说,上次万部集的时候,店里卖了一块千机门打造的日晷?” 老掌柜闻言摸了摸胡子,略微回想: “确有此事,是管事小王在琅轩城摆摊卖的,碰上了个财大气粗的豪客,开口叫价一百两,价都不还直接拿了……” “一百两?” 华青芷听见这话,表情微微一僵,继而便严肃起来: “那款日晷,标价五两,我万宝楼做生意,以诚为本童叟无欺,岂能这般漫天要价宰客……” “唉,大小姐误会了,家里的规矩我自然知道,但在西疆做生意,运费是大头。燕京卖五两银子的东西,历尽万险送到琅轩城,若还卖五两,岂不成了亏本买卖。那豪客既然能掏银子,就是心中有数……” 华青芷自然知道这道理,但也不是什么大件儿,翻二十倍还是太过心黑,她都不知道,自己还宰了夜公子一下狠的,心底怪不好意思的。 绿珠并不清楚日晷背后的故事,听见掌柜的话,询问道: “西海诸部产的冻颜霜,在燕京卖的特别贵,这里是不是要便宜些?” “那是自然,像是这些富贵人家才会用的物件,都是暴利,从冬冥部运出来,层层转手送到燕京的铺面,价格翻个几十倍都正常。大小姐要是想要的话,我待会就去买几箱子回来,小南街都是药材商,哪里就有……” “几箱子哪里用得完,待会我去给小姐买两盒就行了……” …… 第十三章 炼药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下午。 客栈房间里,夜惊堂身上盖着薄被,经过一夜休养,气色基本恢复如常,但眉宇间还是能感受到几分虚乏。 鸟鸟凌晨放了片刻哨后,便也回到了屋里休息,和夜惊堂睡在一起;此时被饿醒了,从枕头旁探头,用脑袋在夜惊堂脸上拱来拱去。 “呼……” 夜惊堂慢悠悠醒来,只觉四肢如同灌了铅,体内也和被掏空了一般,好似被媳妇轮了七天七夜。 不过除此之外,身体其他方面倒没什么问题,囚龙瘴的毒性已经排除七八成,剩下一点估计是体能消耗过大,浴火图自动降频了,吃点营养品补充精气神,应该就能完全恢复。 在缓了片刻后,夜惊堂睁开眼眸,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大白脑袋,正在歪头看着他: “咕叽咕叽?” 夜惊堂抬手在鸟鸟脑袋上揉了下,而后便撑着床铺坐起来,左右查看。 房间里干干净净,隔壁屋里能听到熟睡后的均匀呼吸声,楼下的客栈大堂里,还有些许江湖人的嘈杂闲谈: “这江湖的水,着实比我的想象的深。谢剑兰、师道玉、白枭营三大统领,哪个不是跺跺脚,江湖都能抖三抖的人物?短短半晚上,就被吃的干干净净……” “主要是南朝的夜阎王太霸道,别家枭雄行走江湖,是龙行于野;夜阎王出来,那是真龙都得盘着……” “听说盗圣也来了天琅湖,还成了夜惊堂的姘头……” “盗圣向来胆儿肥,专挑江湖豪门下手,我估摸是去南朝的时候,撞上夜阎王这铁板。女飞贼被此等枭雄逮住,若不自觉点,哪里还能活着出来……” “自觉点……话说有人知道过程不?我对夜阎王怎么抓住盗圣,挺好奇的……” “我都不兴说你,你那是对抓贼好奇?想听荤段子,去对面窑子巷……” …… 夜惊堂穿上衣袍,听见这些闲谈,还挺感兴趣的,来到房间外,自二楼打量,可见大堂里坐了四五桌江湖人,其中三个不声不响吃饭的,似乎还在昨天群雄夺宝中露过脸。 而换回异域装束的梵青禾,身着红黄相间的纱裙,环抱西瓜站在了楼梯口的拐角,也在往下打量;虽然角度问题看不到神色,但听见这些八卦言语,脸想来是黑了。 夜惊堂回想起昨天梵姨跪趴在面前,翘着大月亮帮忙擦枪的事情,心湖便起了点波澜,轻手轻脚来到了背后,在耳边道: “看什么呢?” “嘶~!” 正在暗暗骂这群江湖人胡扯的梵青禾,猛然听见耳边的清朗嗓音,惊的整个人微微一缩,连忙松开胳膊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夜惊堂的下巴,又连忙往后退出半步: “你……你怎么醒了?我在这里放哨来着……” 说话间眼神明显有些躲闪,还下意识抬手,想要挡住领口。 夜惊堂瞧见此景,心底暗暗摇头。昨天晚上,梵姨帮忙西瓜推,起初还挺好的,但推到某个临界点后,因为没经历过,当时懵在了原地,只能紧紧闭眼偏头。 夜惊堂当时也没法再闭眼了,见梵姑娘不敢动了,还主动挺了几下腰,然后就弄脏了裹胸和脖子,最后还让人家姑娘自己擦擦。 此时回想起来,夜惊堂还怪不好意思的,见她眼神躲闪,也照顾着她的情绪,没有开口就胡说八道,转身道: “刚醒,有吃的没?感觉肚子好饿。” 梵青禾见夜惊堂神色如常,并没有提昨晚的羞人经历,心里才稍微放松了些,先行一步,来到了东方离人休息的房间里,轻手轻脚拿起一个食盒,又走出来: “这是刚才煲的鸡汤,还是热的,你赶快吃吧。” 夜惊堂在门口看了眼,见笨笨还在休息,便没有打扰,稍作洗漱过后,来到隔壁的房间里,在桌子上坐下,打开了食盒,可见里面放着一碗汤、一碟酱牛肉,还有两个大白馒头。 夜惊堂在天琅湖打了一晚上,回来一觉睡到现在没吃东西,半途还被梵姨推了一次,确实饥肠辘辘,当下也没多说,捧起鸡汤喝了口,而后拿起白面馒头。 梵青禾在旁边坐下,帮夜惊堂把菜摆好,又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鸟鸟吃饭的小碟子里。 夜惊堂说起来也找不到很合适的话题,觉得默默无言挺尴尬,就看了看手上的大馒头,随口询问: “这馒头真大,哪儿买的?” 馒头真大…… 梵青禾本就比较敏感,听见这话,看了看两个又白又圆的大馒头,又望向神色如常夜惊堂,脸颊不知为何,慢慢化为涨红,继而抬手在夜惊堂肩膀上锤了下: “你什么意思?昨晚我是看你晕倒了,怕身体憋坏,女王爷又帮不上忙,才迫不得已……” 夜惊堂被打了下,心头挺无辜,拿起馒头啃了一大口: “我就是觉得分量足,随口问一句,这馒头还没你一半大,怎么可能联想到一起……嘶!” 梵青禾听见最后一句,怀疑眼神顿时变成了恼羞成怒,抬手拧住夜惊堂的腰: “你……你还胡说?真当我好欺负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回冬冥山?” 夜惊堂微微抬手:“好了,算我口无遮拦,不提这些了,咱们说正事。” 梵青禾感觉夜惊堂就是把她当小媳妇对待了,但她拿夜惊堂也没什么办法,瞪了片刻后,还是松开手,坐到了桌子对面,说起正事: “昨天我和靖王商量了下,准备炼一颗天琅珠,让你借此增长功力……” 夜惊堂聆听完梵青禾的叙述,心头也斟酌了下。 他对自己的实力很了解,经过玉虚山的磨砺,武学造诣是到位了,但功力确实差了半筹,和正儿八经的武圣有差距。 以弱对强他不是没法打,但还有笨笨、青禾两个人需要庇护,若是能更进一步,风险自然会小很多。 但拿得手的雪湖花,去梭哈以小博大,风险肯定还是有的。 真炼出天琅珠来还好,就算没抢到雪湖花,他也落了个武圣体魄,不赚不亏。 而要是两盒雪湖花砸下去,一颗天琅珠都没砸出来,他也没能把左贤王连锅端,那此行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夜惊堂思索了下,询问道: “梵姑娘有多大把握炼成天琅珠?” 梵青禾提起炼药,自信当时就上来了: “炼药虽然没有绝对不炸炉的情况,但我拿到方子后,研究快一年了,成药的把握很大,不说炸两炉,哪怕损失了一炉,我都……嗯……” 夜惊堂感觉梵姑娘想说‘哪怕炸一炉,都再帮他治疗一次’,虽然这赌注挺诱惑人,但他还是柔声道: “炼药这一行,比铸器还烧钱,光是一个雪湖散,就差点把邬王烧穷,哪有那么容易。 “你也别把自己逼太紧,平常心对待即可,反正是我俩抢来的药材,即便两炉全炸,我们也没啥损失,你还增加了经验,雪湖花没了,大不了再去抢就是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夜惊堂并非不懂行。 像是萧山堡这种地方打造兵器,正常都是交二成一,也就是得给铸剑师双份材料,一份用一份当损耗,才会有铸剑师接单子,只给一份材料的话,世上没人敢保证百分百成器。 而炼药涉及的方面,比铸造兵器多数倍,火候配比等等都得经验积累,像是天琅珠这种大方子,刚开始学着炼,连续炼废好几炉的情况太正常了,要求梵青禾立军令状必须成功,这不欺负老实姑娘吗。 梵青禾确实自信,但也知道难度,见夜惊堂半点不心疼药材,还出言安慰她,心里难免有点感动。 毕竟再财大气粗有魄力的相公,宠败家媳妇也不敢这么宠,她要是真把雪湖花浪费了,她这辈子怕是都不好意再和夜惊堂说不了,让干啥都得无怨无悔答应…… 梵青禾也不知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沉默稍许后,也没说什么损士气的话,只是道: “有方子有药材,我还能炸两炉的话,以后也不配在这行混了,你放心好了。” “呵呵……” 夜惊堂摇头轻笑,夹起一筷子酱牛肉,递到梵青禾嘴边: “这酱牛肉味道不错,你尝一口。” “……” 梵青禾虽然觉得夜惊堂这举止有点飘了,但刚被宠一下,又划清界限,着实拉不下脸面,为此还是轻启红唇,接住了牛肉片,细嚼慢咽。 夜惊堂见此心满意足,继续和干饭鸟一起,大快朵颐吃起了东西…… …… 转眼日落西山。 夜惊堂吃完饭后,便换上了江湖装束,和两个姑娘一道,来到了坐落于天琅湖西岸的西北王都。 东方离人中午才和梵青禾换班,刚刚被叫醒,没睡够精神头不是很好,此时还靠在夜惊堂怀里补觉。 梵青禾和昨天一样坐在了背后,双手抓着东方离人的腰带;昨天是东方离人被枪指着,不愿意往后靠,而今天显然局势逆转,变成了她不好意思往前贴了。 但马鞍就这么大,梵青禾再局促,也不可能下地跟着跑,当下还是压着心头杂绪,把团儿贴在宽厚脊背上,随着马匹颠簸磨磨蹭蹭,脑子里回想着些不太好描述的事情…… 夜惊堂吃饱喝足后,虽然身体没完全恢复,但神色上已经没有太大异样,路上被腹背夹击,基本上注意力一直放在青禾的团儿和笨笨的小腰上。 等驱马来到天琅湖畔的巍峨城池外,夜惊堂才扫开杂念,看向城头上飘动的旗帜: “没想到荒原上还有这么大一座城,看起来不比云安小了。” 梵青禾光顾着胡思乱想,路上也没说什么,此时才望向西北王庭的昔日王都: “这里是仿照琅轩古城建的,没云安大,不过放在整个天下间,也是第三大城。听族里的老人,以前天琅王刚建国的时候,这里住了八九十万人,西海各部的中高层,基本上都搬到这里来了,只可惜后来打仗,人都回老家了,现在里面住的大部分都是北梁人。” 东方离人在马匹停步后,也醒了过来,抬眼略微打量: “这城修的还挺气派,就是人烟稀少了点,可惜了……胖妃,这是你老家,感觉怎么样?” “叽?!” 鸟鸟睡醒后十分活跃,此时飞在半空往城内眺望,看有没有西北特色烤驼峰。 听见东方离人的言语,鸟鸟顿时不高兴了,落在肩膀上,用翅膀扇了几下。 啪啪啪~ 夜惊堂没在这里长大,对老家的说法自然是一笑了之,距离城墙还有两三里便翻身下马,找机会入城。 西海都护府处于戒严状态,百姓商贾都是只许进不许出,盘查极为严密,但守门的终究是当兵的,而非左贤王本人。 夜惊堂和东方离人找了个僻静处,趁着城墙守卫巡视的空档,便轻松进了城。 梵青禾则穿着红黄相间的纱裙,骑着炭红烈马,拿着冬冥部的牌牌直接就入了城。 虽然炭红烈马很惹眼,但巫马部的千里名驹可不少,马上没携带什么东西,冬冥部又是西海四大部之一,算是北梁藩臣,城门卫的小兵,自然也不敢较真盘问。 等进入城内后,三人在街道上汇合,一起朝着东城行去。 夜惊堂牵着马,转头眺望视野尽头的王宫,询问道: “左贤王就住在那边?” 东方离人深入敌腹,心里面难免有点紧张,不过男朋友在跟前,仪态还是维持的很好,回应道: “左贤王是藩王,哪里会擅自僭越,住进西北王庭的王宫,王府应该就在那附近。咱们这是去哪儿?” 梵青禾走在前面带路,回应道: “去小南街,冬冥部在那里有点产业,药炉是现成的,今晚搜集到所需药材,不出意外,明后天就能把药炼出来……” 鸟鸟到了一个新地方,第一时间就是找馆子,此时蹲在了梵青禾肩膀上东张西望。 梵青禾自然明白鸟鸟的意思,又转头道: “哪里还有条美食街,不光有烤骆驼,还有天琅湖特产的大鱼,最大的能有一人多高,大火现烤,再撒上葱姜蒜……” “叽!” 鸟鸟听的目不转睛。 夜惊堂知道鸟鸟肯定急不可耐想去吃鱼了,但刚吃完饭,现在又跑去下馆子,显然不太合适,只能等晚上再说。 三人一鸟如此前行,很快来到了位于集市之间的小南街上。 天还没完全黑透,集市上人很多,路边随处可见山参虎骨等药材,价格着实比云安那边便宜的多,看的夜惊堂都想买几根回去泡酒喝。 冬冥部和玄昊部都以药材出名,在这里的地盘还挺大,当家的是冬冥部的族老。 梵青禾作为族长,虽然常年不呆在家里,但威望明显还是有,进入大药房后,很快就有两人迎了出来,其中一个老者,夜惊堂还在琅轩城的宴会上见过一次。 因为现在身份比较敏感,为了安全考虑,夜惊堂和东方离人并未露头,等到梵青禾交涉完安排好住处,才一同来到药坊后方的院子里落脚。 夜惊堂在宽大院落中放下了马匹和兵器,梵青禾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带着他,来到了西侧的房间里。 房间里姑且可以理解为‘丹房’,中间是个炉子,周边还有捣药罐、碾子等等器具,十分齐全。 梵青禾提着一箩筐药材进入房间后,便熟门熟路介绍: “我以前在这里配过药,器具都是现成的,药材大部分也有,唯一缺的几样,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在市场上找齐,待会就能动工……” 说话间,梵青禾便从箩筐里拿出各种药材,开始研磨准备。 因为不清楚下次交战是什么时候,当前时间确实紧迫。 夜惊堂也没闲着,自告奋勇按照青禾的指导,开始生火把炉子烧热。 东方离人常年身居高位,虽然接触的神医挺多,但炼药却没接触过,特别是西疆巫女炼药养蛊,还笼罩着一种神秘色彩,此时自然也兴趣颇浓,在梵青禾旁边搭手,帮忙捣药什么的。 而鸟鸟则一如既往的馋嘴,蹲在旁边眼巴巴打量,时而“叽~”一声,问问这个能不能来一口。 三人如此忙活片刻,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在药炉当看火童子的夜惊堂,忽然转眼望向外面。 梵青禾在小心翼翼处理着奇毒‘焚骨麻’,余光瞧见此景,也望向了外面的灯火余晖,询问道: “怎么了?”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起身来到门口,仔细侧耳倾听,能听到前面的药坊大厅里,传来对话声: “十盒冻颜霜,再加些药材,冬冥山的老参,这里有没有年份足的?” “我们冬冥部,就没有年份不足的老参,姑娘要多少年的?” “六十年就行了,要品相好的……” …… 东方离人放下捣药杵,来到跟前,运用听风掌绝学,侧耳聆听片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夜惊堂摇头一笑:“是华青芷的丫鬟绿珠,殿下以前在龙吟楼见过,就是在后面推轮椅的那个书香丫鬟。” 东方离人一听这话,顿时回想起来了。 因为昨天在天琅湖见过,华青芷在城里,东方离人并不奇怪,就是有点意外会在这里遇上。她回过头来: “梵姑娘,这附近是不是有万宝楼的产业?” 梵青禾每次去湖东道,这里是必经之地,对周边很熟悉,对此道: “前面的金银街,全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有个万宝楼的铺子,怎么?有认识的人?” “确实有个熟人。” 东方离人转眼看向夜惊堂: “想去看看?” 夜惊堂摇了摇头,回到炉子前继续看火: “这又不是云安,跑去那边露头,走漏风声怎么办,先忙正事儿吧。” 东方离人倒是想去见见华青芷的,但她一个人肯定不敢乱跑,想了想还是把门关上,继续折腾起了药材…… 第十四章 他乡遇故知 月上枝头。 集市的喧哗声仍在继续,庭院之中倒是安静下来。 东方离人终究没接触过医药,能打下手的地方不多,因为帮不上忙,此时站在了院子里,手持鸣龙枪,慢条斯理演练着枪法。 鸟鸟则靠在旁边的躺椅上摇摇晃晃,时不时还假模假样“叽~”一声,夸胖头龙打的真好。 因为要保持恒温,丹房里门窗都关了起来,炉子里亮着昏黄火光,烟气则从屋顶的烟道里排了出去。 夜惊堂坐在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把蒲扇,仔细看着炉子里的火苗变化,因为没表情的时候看起来相当冷峻,加之身板肩宽背阔,侧影看起来还真像个专心炼仙丹的高人。 梵青禾把各种药材研磨好,按照丹方,依次加入药炉后,便在夜惊堂旁边坐了下来,双手捧着脸颊道: “好了,现在就小火慢熬十二个时辰,等火候到了,再把雪湖花加进去,能凝珠就成了,药量顺序都分毫不差,肯定不会炸……” 虽然话语轻松,但立体感分明的动人五官上,还是能看到些许紧张。 夜惊堂拉着小板凳往近坐了些,笑道: “工序都没出错,即便不成,那也是张景林方子有问题,药熬好等着看结果就行了,不用紧张。” “我没紧张。” 梵青禾转头看了看,又做出端庄女大夫的模样,握住夜惊堂的手腕号脉: “你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其他都还好,就是感觉有点虚,没什么力气的。” 梵青禾仔细号脉,没发现什么大问题,想了想道: “你是不是饿了?” 夜惊堂笑道:“在这里蹲了半天,肯定饿了,要不你先看着,我去弄点吃的?” 梵青禾看了看炉子,便起身道: “现在也没啥事,我让药坊的叔伯来看火就行了,出去吃个饭吧。下午给鸟鸟说了烤鱼,不带它去吃,以后肯定不搭理我了……” “叽?!” 鸟鸟的听力显然很过人,捕捉到关键词后,就在外面咕叽了一声,而后朝门口跑了过来。 夜惊堂见此也没多说,稍微收拾了下,就和两个姑娘一起到了外面的集市里。 东市是连贯东西的贸易市场,规模相当大,人口也多集中在这一片,因为谈生意有宴客需求,附近便条美食街,里面除开酒楼,还有青楼赌坊等供人消遣的场合。 梵青禾所说的烤鱼店,并非寻常街边摊,而是个大酒楼,临街的门面上,挂着块‘天琅遗韵’的招牌,据说还是请某个大文豪提的字,附近人一般称作天韵楼。 因为西海都护府地广人稀,地价相当便宜,酒楼不只是一栋楼,后面还有一大片雅院,以供客人在房间里聚餐的时候,外面露天烤羊,也算是大西北的一种特色。 夜惊堂跟着梵青禾来到了处于闹市正中的天韵楼,可以看到有很多南来北往的商贾在里面宴客,街边几乎停满了马车,四处可见推杯换盏的声响: “来来喝……” “王兄好酒量……” …… 梵青禾以前来过,倒是熟门熟路,和伙计招呼一声后,便来到了后方的一间院子里。 院子布置的很有烟火气息,中间摆着个大烤炉,旁边堆着柴火木炭,看样子还可以让客人自己烤;而房间里则颇为雅致,桌椅茶榻等等都有。 夜惊堂虽然想亲自烤羊体验下,但只有三个人,花小半天时间烤个羊羔子显然太麻烦,为此只是要了几样特色菜。 三人在屋里落座,等待不过片刻,酒楼的管事,就让伙计抬着个大铜盘进来,里面摆着条香气四溢的大鱼,目测足有三尺来长,还有些许小菜。 等到菜放下后,酒楼管事笑颜询问: “三位客官要喝什么酒?” 夜惊堂摁着已经按耐不住的鸟鸟,还没说话,坐在旁边的东方离人便询问道: “夜白头有没有?” “呃……” 管事表情一僵,赔笑道: “夜白头这东西,朝廷的大官能被赐一杯都算幸事,市面上哪里找的到整坛的。南朝那边的‘仙人跪’,东家倒是从沙州弄来了几坛,方才有豪客订了一坛,几位若是要的话,我去和东家商量商量,就是这价格,肯定比南朝那边高点……” “拿一坛过来吧。” “好嘞客官。” 管事连忙转身出了门。 梵青禾一听又要喝‘烈女愁’之类的酒,怕自己酒后乱来,晚上又跑去帮夜惊堂推棒棒,心底自然紧张起来,轻声道: “我还得炼药,不敢多喝……” 夜惊堂知道梵青禾在担心什么,他要占便宜,明着来就行了,犯不着把梵姨灌醉后亲亲摸摸,当下笑道: “小酌两杯罢了,自家人吃饭,又不会劝酒。来吃菜吧,这鱼闻着确实香。” 东方离人坐在夜惊堂右手边,等伙计把酒拿过来后,给夜惊堂和梵青禾倒了了一杯,三人举杯一饮而尽,而后便开始吃起了饭。 梵青禾昨天晚上干过很羞人的事情,席间不太好意思说话,只是闷头吃东西。 而东方离人在梵青禾没下水的情况下,不好意思表露自己已经被恶棍欺负过了,也是保持着威严女王爷的神色。 夜惊堂坐在两个姑娘中间,瞧见这场面着实有点好笑,左右帮忙夹菜,聊着些无关闲话免得场面太冷,刚聊没两句,忽然觉得不太对,抬眼望向了外面的院子。 东方离人正在喂鸟鸟吃鱼,见状转头看了看: “怎么了?” “嘘~” 夜惊堂抬起一根手指,仔细侧耳聆听,可以透过夜风,听见不远处的某间院子里,传来些许交谈话语: “……不是李某不帮忙,雪湖花这东西,华兄也知道,不说活株,哪怕掉两片叶子,王爷都得给归档入库、妥善保存,等候朝廷处置……” “最近不是有野株吗,这些尚未记录在册,具体收上来几株,还不是王爷一句话的事情……” “唉,这话就不对了,王爷向来性格刚正,岂会因为野株尚未记录在册,就拿去私用……” …… 梵青禾听到若有若无的话语,微微皱眉,凑近几分道: “听口气,好像是左贤王府的管家李贤,以前冬冥部给左贤王府上贡,还被他刁难过几次……” 东方离人知道那个‘华兄’,应该就是昨晚在天琅湖撞见的那个中年人,蹙眉道: “华青芷也在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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