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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推开: “此药能镇痛,但乱人神志,一旦沉迷其中不可自拔,碰不得。本来你师叔得了点雪湖花的消息,可能起点效果,不曾想顺风顺水一辈子,老来因为我这兄长横尸荒野……” 青衣公子在隔壁坐下,劝道: “人死如灯灭,还请师父节哀。这次去西海诸部,本以为能找到些雪湖花,哪想到四大部加起来都掏不出一两。算起来雪湖花开也就这两年……” “治病得从源头下手,源头不除,再多雪湖花也只能起缓和作用。想身体恢复如初,还是得看京城。” “唉……” 青衣公子听到此处,起身来到窗口,看向了逐渐繁华的江岸: “薛白锦不愿与我等合谋,女帝也不知战力几何,外加璇玑真人、夜惊堂两个武魁,只靠师父压阵,此行心里着实不安……虽然从西海诸部那边弄来了‘囚龙瘴’,但此物失传百年,也不知西海诸部现在配的,有没有传闻中那般霸道……” 老者摇头:“此事难点不在一两个武人身上,而是大势。女帝耕耘十年积威深重,我等若事成,燕王便是被强行黄袍加身,背上弑君骂名,不一定坐得稳天下,而梁王反而可能坐收渔翁之利。若非形势所迫,为师也会再等上几年……” 正说话间,江岸极远处,出现了大队兵马,以及号角声: “呜——” “呜——” 老者起身来到窗前打量,可见前方数百禁军高举龙旗开道,差役则五步一岗站在道路两侧,车马百姓皆退到路边草地上,垂首躬身不敢随意抬头。 而中阵则是十余辆车架,最前方的大车尤为瞩目,前方为六匹毛色纯白的乌云踏雪,车厢宽度几乎占据整个官道,两侧则是带着面甲的骑士,谨慎扫视周边一草一木。 后方则是刀盾步卒,和人头攒动的队伍,有官娇车马杂役等等,整个队伍在官道一字排开,绵延近两里。 青衣公子瞧见这阵仗,下意识往暗处退了半步,感叹道: “江湖人排场再大,和帝王仪仗一比,也是小巫见大巫。怪不得人人都想当皇帝。” “人想的都是高人一等,而非一个皇帝名号,若这世上有仙人,能成者又有几人瞧得上俗世帝王。” “师父说的是……” …… “呜——” “呜——” 浩浩荡荡的队伍之间,不时响起浑厚号角。 六马并驱的御辇位于队伍正中,周边则是三十名身着麒麟铠的护卫骑马随行,虽然穿着和前面开路的禁军一样,但都佩戴了黑色面甲。 此举倒也不是用来区分兵种,而是走在御辇跟前的人,由黑衙、暗卫、禁军中的高手组成,男女老少皆有,再穿各自制服就是一团乱麻,看起来不怎么雅观。 御辇之中,女帝身着红黑相间的龙袍,头上冠冕垂下的十二根玉藻遮挡了绝色容颜,虽然穿着很正式,但坐姿一如既往的慵懒,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依着扶手,透过薄纱车窗眺望着沿江两岸。 早上小浴池里,不小心玩脱,被男人看了很大的地方,如果换成寻常女子,肯定魂不守舍胡思乱想,脸儿还时不时红一下。 但女帝显然不是寻常女子,被夜惊堂看也不是头一次,为此心底还挺平静,只是看着路边的形形色色,偶尔才会往后方望一眼。 夜惊堂作为黑衙二把手,女帝出巡的场合,他在后面马车里撩姑娘显然不可能,此时也换上了一身黑光麒麟铠,马侧提着鸣龙枪,走在官道外的草地上,注视着官道两侧的情况。 而夜惊堂身侧,则是个身高相仿的黑甲骑士,虽然肩背明显比夜惊堂瘦些,但胸口还是撑得起来,甚至有点紧,马侧挂着黑麟枪,配上头盔上的盔缨,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完全不输身边的夜惊堂。 夜惊堂余光打量着大笨笨胸口的两面护心镜,都有点心疼,完全想不通她是怎么把威风凛凛的胖头龙给挤进去胸甲里的,行走一截后询问道: “殿下要是难受,就回车上歇着吧,也没多远的路,穿这东西做什么。” 东方离人穿身铠甲出门,是因为她身材好,穿铠甲非常英气,专门穿给夜惊堂看一下。虽然胸脯都被穿戴铠甲的宫女压扁了,呼吸都有点憋,但依旧昂首挺胸摆出威严气态: “大魏以武立国,子孙无论男女都得学骑射功夫,如果连铠甲都得穿不了,以后如何上战场?” 夜惊堂暗暗摇头,不过也没笑话,虽然笨笨武艺对他来说和没有区别不大,但放在普通人眼里则和小云璃一样,已经算会飞檐走壁的顶尖高手了,上个战场还真没啥问题。他想了想建议道: “殿下的蟒服都可以定制为适合女子的款式,铠甲也可以定做一件,嗯……其他尺寸不变,把圆形甲板改成半圆……” “半圆?” 东方离人略微低头看了眼胸甲,想象身着铠甲胸口顶着两个大馒头的模样,声音便是一冷: “那像话吗?” 夜惊堂仔细一想也是,这种女骑士的装扮,似乎更适合在闺房里诱惑相公,便轻轻笑了下,没有再乱建议。 玉潭山庄距离京城也不算远,但人太多后面还跟着不少步卒,速度也谈不上太快,从皇宫出发走了近两个时辰,才到了朝露峰。 朝露山毗邻芙蓉池,方圆数里都是皇家园林,也就是女帝的私人产业,随着前些天开始筹备,山庄外围的草地已经变成了临时营地,调过来的禁军便驻扎在山脚下。 太后和女帝乘坐的车辇,自御道直接进了庄子,诸多宫女随行;夜惊堂则在山庄外的白石大道上巡视警戒,直至过来的人手抵达各自位置安顿下来,才得以恢复了自由身。 夜惊堂把一直当队友的笨笨,送回山庄里的寝居之处后,来到了给他安排的厢房里卸下铠甲。 皇城禁军用的麒麟铠,质地极为精良,光部件都有十四五个,夜惊堂以前没接触过铠甲,又不能弄坏,脱起来相当麻烦,正在屋里对着镜子慢慢收拾之际,便听到门外传来动静。 踏踏~ 夜惊堂转头看向窗外,见一袭白衣的璇玑真人从廊道走了过来,便停下了动作,询问道: “圣上那边都安顿好了?” 璇玑真人进入屋里,瞧见夜惊堂一身黑甲的硬朗模样,眼神颇为赞赏,来到跟前帮忙,回应道: “圣上和太后在洗龙池沐浴,抽空过来给你说点事情。今天早上我去查了下,燕王世子手下的高手,就方世杰一人,除此之外还有百名带过来的侍从,但武艺出众的没几个。 “燕王世子昨天晚上去梧桐街,轻装践行身边就带着方世杰,和文德桥的几个公子在金屏楼喝花酒,中途喝醉就回房睡了,并未携带什么鸟……” “方世杰一人……没带鸟……” 夜惊堂听到这里,皱了皱眉——身为护卫,排查、抓人什么的都是其次,寸步不离保护目标是首要任务,在有不确定风险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把保护目标送到安全位置才是正常反应。 他昨晚上还在后巷,而燕王世子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前街主楼,彼此隔了好几栋建筑,方世杰却直接出门,把醉酒的燕王世子一个人丢屋里,怎么想都不合理。 “几个朋友有没有带护卫?” “都是高门大户的纨绔子,护卫肯定有,但只是不入流的武夫,不值一提。” 夜惊堂思索了下:“燕王世子既然喝醉了,周边又没高手,方世杰在发现不速之客的情况下,不可能轻易离开。我估计燕王世子根本没喝醉,昨天去金屏楼,是暗中见什么人;鸟大概率是此人养的,本事不会小,而且让方世杰很信任……” 璇玑真人站在面前,把胸甲取下来: “燕王世子以前也经常带着一个人到处跑,方世杰结账跑腿的事没少干;防护如此松懈,我更倾向于燕王世子本身武艺就不俗。 “皇室子弟都自幼习武,燕王世子更是师承众多,武艺再差也该和离人差不多,不过燕王世子入京十年很安分没动过手,具体强弱倒是不清楚。” 夜惊堂想了想,觉得这话也有理,自己可以保护自己的话,确实不需要护卫时刻守在跟前。他想了想道: “燕王世子近期有什么动向?” “整日无所事事,动向没法猜,只知道文德桥一个国公的儿子,今天过生辰,在城中宴客。燕王世子平时就和这些人玩在一起,可能会到场。” 夜惊堂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等甲裙脱下来,浑身上下就只剩下轻薄黑色内衬。 “谢了。” 夜惊堂答谢一句,正想拿起自己的衣袍换上,却见面前清丽动人的陆大仙子,眼神下移,很是隐秘的瞄了下女儿家不该看的地方。 夜惊堂低头一看,十分正常并没有什么尴尬之处,也清楚璇玑真人在看什么,有些无语: “我又不是驴,怎么可能随时随地那什么。上次真是晕倒了,你帮我敷药,我以为是凝儿,才有了不雅之处……” 见夜惊堂昂首挺胸证明他不是色欲熏心之辈,璇玑真人眼神玩味,往后靠了些,丰润臀儿枕在桌案上,双臂环胸,有意无意的做出了挤西瓜的动作: “是吗?” 璇玑真人身段儿非常匀称,虽然衣襟规模比不过皇家母女仨,和三娘比也是自取其辱,但规模并不小,属于刚好能单手握满的程度。 此时双臂环胸故意一挤,衣襟便展现出来了不堪重负的张力,半分妖女半观音的独特气质,杀伤力更是惊人。 夜惊堂眉头一皱,觉得这师徒俩简直了,面对这么明显的撩骚,他怕身体出现正常反应,直接转开目光去拿袍子: “陆仙子,请你自重。” “我自重什么?我站累了靠一下也不行。” 璇玑真人双手往后撑着桌面,摁住了桌上袍子,歪头望着咫尺之遥的夜惊堂: “我和你聊正事,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准备怎么查?” 夜惊堂就穿一身单衣薄裤,眼见璇玑真人非要逗弄他,他直接往前压身,双手按在了桌子边缘。 啪~ 璇玑真人被这个动作弄得微微后仰,被壁咚在了桌子上,蹙眉道: “你想作甚?” “陆仙子,你要聊正事,能不能等我穿好衣服在聊?” “你现在不穿着衣裳?就露个脖子,还怕我看不成?” 夜惊堂无话可说,心中略一琢磨,眼底做出微惊之色,抬眼看向璇玑真人背后的窗外: “钰虎?” !! 璇玑真人被这话惊的香肩微抖,虽然她什么动静都没听到,但钰虎武艺可不低,真偷偷摸摸到了房间外,她没察觉也在不是不可能。 为此璇玑真人心底咯噔一下,迅速把还撑着桌子的夜惊堂推开,站直身体摆出了师长该有的端庄姿态,回头打量。 唰~ 夜惊堂迅速把衣袍抽过来,往后一挥罩在了身上,眼神调侃: “你紧张什么?不是问正事吗?” “……” 璇玑真人发现窗外空空如也,双眸就是微微一眯,回过头来,抬起绣鞋在夜惊堂脚上踩了下: “你如此无礼,怪我反应大?我难不成坦然让人看见你把我摁桌子上?” 说完后,就转身飘然而去。 夜惊堂暗暗摇头,说了声“陆仙子慢走”后,心满意足穿起了衣裳…… …… 时间转眼入夜。 皇城东侧,挂着‘裴’字家徽的马车缓缓驶过街巷。 夜惊堂坐在马车外担任车夫,肩膀上蹲着东张西望的鸟鸟。而背后的车厢里,裴湘君穿的非常正式,仪态却相当闲散,半靠在小榻上,嘴角带着三分莫名笑意。 骆凝在车窗旁端坐,气质宛若冰山,眸子时而瞄一下裴三娘的屁股。 昨天骆凝提前给男人吹过枕头风,早上跑去查看战果,结果发现三娘在美滋滋的化妆,她还以为小贼又没下手,一问才知道,三娘昨晚喝醉了,小贼确实干了坏事…… 按照骆凝的估算,被那般欺辱,三娘应该屁股开花爬不起来才对,哪想到三娘竟然一点反应没有,甚至还荣光满面时不时笑一下,和占了天大便宜似得。 观察一整天,都没发现三娘有什么异样后,骆凝忍不住询问道: “三娘,你笑什么?” 裴湘君昨晚被二次开瓜,还被羞死人的玉萝卜折腾,早上起来都不敢见人,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不过在狐媚子面前,她可不能表现出吃不消的模样,随意道: “你管我笑什么……话说王夫人说的那种法子,还真有意思,那感觉……怎么和你说呢,以前正常来是喝果酒,甜甜的不醉人,但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而那种法子,则是喝上好的烈酒,唇齿留香三日不醒,越回味越有意思……” “……” 骆凝见三娘的骚气模样不似作假,心底顿时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若真是如此,她岂不是把彼此第一次最美妙的体验,拱手让给了三娘?这不是脑壳进水吗…… 还唇齿留香三日不醒绝,小贼正常来她魂儿都快没了,真是如此她不得把床铺淹了…… 啐,想什么呢…… 骆凝心思明显乱了,有点压不住念头,就继续做出冷冰冰的模样,望着窗外发呆。 夜惊堂在外面驾车,能听到两个媳妇的尔虞我诈,心头便有些好笑。 他心中估计,凝儿肯定好奇了,下次可能就会主动开口,亲自验证一下三娘的说法。 为此他肯定不能乱插话,不然凝儿哭哭啼啼后拿他撒气。 车队一路前行,很快来到了皇城东门外。 如今女帝已经移驾玉潭山庄,但皇城终究是皇城,里面放着金银珠宝文物卷宗,不可能变成空城,巡视的禁军毫无变化,也有留守的暗卫巡视,只是不用再把重心放在永乐宫罢了。 夜惊堂早上已经得到允许,可以带着两个女子到鸣龙潭练功,抵上令牌后,宫门便放了行。 夜惊堂顺着老路,带着凝儿和三娘穿廊过栋,来到了永乐宫内,可见偌大宫城里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基本上看不到人走动。 而作为女帝寝殿的承安殿,因为贴身近侍全部跟着去了玉潭山,直接没了灯火。 夜惊堂来到承安殿后,扫视一圈找不到人,便来到了鸣龙图附近的偏殿内,取出笨笨给的钥匙打开了一间房门: “这两天你们就住这儿,靖王嘱咐过其他地方的宫人,不用担心被打扰……” 房间是给宫女居住的地方,非常整洁,也没有可说之处,三人一鸟看过一眼后,就走向了湖心水榭。 夜惊堂这几天保管玉骨图,直接就带在身上,来到湖心让两人拿着认真学后,就到了殿外的花园里,开始研究前朝遗留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笨笨和虎妞妞对自己如此信任,夜惊堂不可能把前朝埋的重要物件,送给平天教当造反的助力。如果埋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指不定还能反过来帮到朝廷;但这消息是平天教给的,只能偷偷摸摸来打开看看。 前朝打造的机关很奇葩,开启密阁的方式,是把假山附近的花园里的几块景观石依次挪到相应位置,随着重量压下,地下的流沙就开始滑落,等一天左右漏完,便能打开密室的大门;而关上后,鸣龙潭流出去的水会把流沙抬回原位。 夜惊堂本来只是实验,时间过去这么久,如果机关坏了,也能有个说得过去的答复;但给皇帝用的密室,出问题会掉脑袋,工匠本就是按照千年工程标准修的,他刚把景观石放到应有位置,便隐隐听到地下传来‘沙沙沙~’的细微响动,应该是直接启动了。 夜惊堂在假山前等了片刻,觉得没啥问题后,就来到水榭外: “机关还能用,明天就能看看前朝落下的是什么东西。你们先修炼,我出去查点案子,有什么事让鸟鸟通知我,我随时回来。” “叽。”趴在水榭边上的鸟鸟答应了一声。 裴湘君提醒道:“武魁也有失手的时候,你一个人出门注意点。” 骆凝则是道:“你把鸟鸟带着吧,皇宫防卫这么严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能有什么事。” 夜惊堂知道燕王世子身边也有东西放哨,伪装情况下带只鸟反而可能暴露身份,为此只是让两个人好好练功,就快步往宫外走去。 不过尚未离开宫城,夜惊堂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银杏树! 如今太后也跟着跑去了玉潭山庄静养,暗卫杨澜随行,本就没几个宫女的福寿宫直接没了人,这时候不去看看义父交代的东西,那还等什么时候? 念及此处,夜惊堂直接折身来到了皇城西北侧的福寿宫里。 福寿宫黑黝黝一片,寝殿后方树冠高过宫殿的银杏树,在月色下看起来尤为瞩目。 银杏树下挂着秋千,纤绳裹着彩色布匹,做工很漂亮,但空无一人孤零零挂在这里,也显出了几分萧索。 夜惊堂无数来到大树下,举目打量片刻,没有耽搁时间,开始在庭院内寻找。 按照义父信上的指引,《鸣龙图》埋在银杏树西侧靠墙第三块石砖下。 银杏树很大,根部是个树坛,以白石围起,地砖也都是大砖,看痕迹估计有些历史,不像是换过。 夜惊堂来到银杏树西侧,找到第三块地砖,翻起来看了看。 地砖很大,下方是夯实的泥土,他以佩刀翘起翻开后,把刀刺入泥土中检查,结果插进去不深,便被硬物阻隔。 !! 夜惊堂眼前一亮,借着月色把泥土翻开,却见里面埋的是个玉匣,质地和放玉骨图的匣子一模一样,心跳不禁快了几分,脑子里琢磨的这该是那张图,把玉匣滑开。 哗—— 轻微声音响起,玉匣里的光景隐入眼帘。 夜惊堂定睛一看,表情便微微一僵。 只见书页大小的玉匣内,并没有什么金灿灿的东西,而是一根簪子,看起来极为精致,簪首为很罕见的小猫造型,明显是小女孩戴的。 “这什么鬼……” 夜惊堂拿起少女款式的发簪仔细看了看,又看了下土坑,眼底莫名其妙。 难不成是义父消息有误…… 或者说狂牙子当年陷入乱战,抢到后根本没打开,直接就埋在了这里,逃出了宫城……不对,一划拉的事,坑都挖的出来,怎么可能没看…… 还是六十年过去,某个打扫的小宫女意外发现这里,没认出里面东西,把鸣龙图当金子卖了,找了件首饰埋在这里祭奠青春…… 夜惊堂蹙眉思索良久,虽然东西没了有点失望,但至少还有点线索留着,只要顺着这根簪子查,或许还能找到下落。 念及此处,夜惊堂把簪子收了起来,盒子因为不好处理,又埋了回去,把地面夯实后盖上地砖后,清理所有蛛丝马迹,悄然离去…… 第二十三章 蛛丝马迹 月上枝头,梧桐街车水马龙,四处可见出来游玩的男男女女。 夜惊堂做寻常游侠打扮,头上带着个斗笠,如同没见过市面的外地人,左右的打量着沿街楼阁。 梧桐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以风月场出名,但数里长街上也不全是青楼,数量最多的是奢侈品铺子,以及用于正常招待的酒楼茶楼,晚上来这里闲逛的小姐夫人也很多,只是不会在中心的两大青楼门口驻足罢了。 龙吟楼的东家在京中生意颇大,麾下不止一家铺面,在街上还有另一家四方斋,请的掌勺大厨家里世代御厨,被好事之徒尊称为厨魁,也可以说做饭仙人,一道江州常见的醋溜鱼,硬是做成了云州八大菜之一,在四方斋做东宴客,和在金屏楼摆酒差不多,在京城算是定格待遇,为此席位通常得排队,能不能吃上全看运气。 夜惊堂在街上闲庭信步,不多时便来到了四方斋前,可见楼内哄哄闹闹不断,大门处却站着两个小二打扮的人,每有食客上门,就会含笑说两句: “几位客官不好意思,四方斋今天被梁国公府的公子包下来了,几位明天再来吧……” 夜惊堂见状,没有靠近门口,而是先在周边走了两圈,确定屋檐上没有什么可疑鸟兽后,才无声无息隐入偏巷暗处,继而飞身而上,倒挂在了三层高楼的飞檐下,寻找到一间空置的雅间,自窗户进入其中,来到门口往大厅打量。 “李公子好文采……” “来,咱们敬李公子一杯……” …… 三层高楼中心是大厅,门口有影壁遮挡厅内景象,内部摆着八张大桌子,上面满是山珍海味,周围坐着的则全是年轻人,八成是豪门大户的公子哥,还有两成则是出身名门的年轻小姐。 因为有女宾在场,大厅内的气氛要正经的多,夜惊堂摸走佩剑的那个刘公子,昨天还在龙吟楼里一手一个,今天却换成了文袍,仪态稳重温文儒雅,看着和从小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腼腆书生似得。 夜惊堂看向大厅居中的桌子,可见上面坐着六男一女,笨笨的大表哥王赤虎也在其中。 王赤虎虽然只是黑衙总旗,但背景惊人,两个表妹一个称帝一个封王,父亲还在崖州军挂帅,放眼整个京城都没几个来头比他大的,从座次来看,能坐在右边的肯定是藩王世子。 夜惊堂仔细打量,可见右边的人是个三十上下的公子哥,身材挺高面容俊朗随和,给人一种玩世不恭的闲散感,女宾也是此人带的,轮到敬酒的时候,从桌上人称呼来看,就是东方朔月无疑。 夜惊堂仔细观察东方朔月的言谈举止,虽然并不像传闻中那么不堪,但也说不上有什么特别,推杯换盏间没高人一等的架子,看起来就是个正常公子,而方世杰并未在席间。 夜惊堂暗暗盯梢两刻钟后,下面已经酒过三巡,依旧没发现任何异常,反倒是被四方斋外的几声交谈吸引了注意力: “几位姑娘不好意思,四方斋今天被梁国公府……” “啊?可惜了,算了走吧,咱们去下一家……” “秀荷姐,梁国公府很厉害?” “那是自然,梁国公可是开国大功臣……” …… 夜惊堂听出了说话的三个姑娘是谁,眼底不免意外,悄然从窗口跃出,来到飞檐上查看街道。 四方斋门外的繁华大街上车马如流,几个家丁牵着小马车缓慢跟随,前面则是三个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姑娘。 折云璃身着襦裙拿着团扇,如同附近豪门大户出来逛街的书香小姐,看起来斯斯文文不见半点江湖气;而丫鬟打扮的萍儿跟在背后,因为是第一次来梧桐街,着实被此地的繁华惊到了,沿途东问西问。 秀荷则走在前面带路,沿途讲解着各种问题,在离开四方斋时,还扫了眼四方斋侧面停放车马,而后又带着两个姑娘进了隔壁的仙芝坊。 夜惊堂瞧见此景,就知道是精明能干小秀荷,遵从他的吩咐,在打探燕王世子的动向,一个人在周边转悠问东问西定然惹人起疑,所以就把云璃和萍儿也拉上了,顺带逛个街。 夜惊堂在这里盯梢半天,也没瞧见任何异样,想了想便轻飘飘落在两栋高楼间的过道里打量。 仙芝坊里面主营首饰和胭脂水粉,商品以清纯灵动为主,深受未出阁的大户小姐喜爱,里面全都是姑娘家。 此时铺子大厅里,三个姑娘站在柜台外,面前放着个托盘,里面是几个打开的胭脂盒。老板娘可能是认得秀荷,亲自在柜台接待,彼此正在交流: “姑娘倒是稀客,这都半个月没来了……” “家里忙,没办法,本来准备去四方斋吃饭,没想到被包下来了……听说燕王世子也在四方斋?” “是啊,身边还带着龙吟楼的一个头牌,刚还在这里买了几件首饰,出手当真阔气。” “是吗……” 两人了几句,老板娘发现折云璃在挑唇脂,又问道: “姑娘今年多大?” “十六。” “哟~这年纪刚刚好,你看这款,颜色浓而不烈,艳而不媚……” “咦~这个是不是有点太艳了?秀荷姐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挺合适。” “姑娘可以先试试,我这铺子开了二十年,贵是贵但从不赚黑心钱,要是上了妆不好看,你们付钱我都不会收……” …… 骆凝妆容向来清淡,对年纪不大的折云璃管的也严,折云璃以前肯定不敢买这种有点勾人的朱红唇脂。 但现在都十六岁了,折云璃心底又挺喜欢,在几人推荐下,还是从盒子里拉起胭脂花片,在铜镜前含了含。 随着双唇分开,本来很淡的双唇,肉眼可见的变得娇艳欲滴,以至于整张脸蛋儿都明艳了几分。 “咦~” “小姐真好看。” “这色确实搭配,老板娘好眼力……” 折云璃显然有点不习惯,脸都红了些,轻咬下唇对着镜子仔细打量,却隐隐发现不对——镜子里能看到侧面的窗口外面,站着个头戴斗笠的熟悉身影,似乎正看着镜子里的她偷笑。 惊堂哥? 折云璃一愣,回头打量,却见远处的窗外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人。 折云璃可不觉得自己会想男人想到出现幻觉,和两人交流几句后,趁着秀荷在挑胭脂,悄悄走出门,来到了侧面的过道里。 过道里空空如也,折云璃扫视一眼后,顺着过道走到后巷,左右查看,还以为夜惊堂和她玩躲猫猫,便想开口呼喊一声。 但她刚有张开的动作,就发现飞檐上冒出了熟悉的黑影,眨眼之间落在了跟前,一把把她嘴捂住,直接拖进了黑乎乎的巷子里。 ?! 娇娇小姐打扮的折云璃,被单手抱着腰捂嘴,眼睛顿时睁大了几分,但并未挣扎,而是屏息凝气,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靠在男子胸口侧耳倾听。 蹄哒、蹄哒…… 后巷有马蹄声由远及近,朝着四方斋这边小跑而来,将要抵达时便放慢了脚步。 折云璃眨了眨眼睛,明白夜惊堂应该是在蹲人,略微抬起眼帘,想看看夜惊堂什么反应,准备动手套麻袋还是按兵不动。 夜惊堂方才已经看到了有马匹过来,此时捂着云璃的嘴,蹙眉仔细倾听,发现马匹人到了四方斋后方,酒楼里有小厮出来迎接: “方老里边请。” “李公子的生辰宴开始了?” “刚开始没多久……” …… 说话之人是方世杰,交谈声很正常,并没有发现拐角的动静,夜惊堂暗暗松了口气,低头眼神示意别出声。 折云璃在京城憋了几个月,都快闷死了,遇到这种敌明我暗的戏码,可谓眼神灼灼,等到脚步声往从后巷响起逐渐远去,才眨了眨眼睛,而后和夜惊堂一起,一上一下从墙角探头。 后巷之中已经没了人,围墙后只剩下酒楼的伙计在马厩喂马。 夜惊堂发现方世杰大晚上离开燕王世子身侧行踪不明,自然心中狐疑,正想让云璃回去,他去窃听一下,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怀里的小云璃小声道: “好像是方世杰。” “嗯?”夜惊堂一愣,低头看向小云璃:“你怎么知道?” 折云璃眼底满是傲色:“我在京城溜达半年,你当我在外面天天闲逛不成?我连黑衙有多少人手、每天什么时候换班都摸清楚了,更何况这种明面上的人物。方世杰是燕王世子的护卫,燕王世子在,那这个姓方的老头不是他还能有谁? “我以前来梧桐街还在路上瞧见过一次,听说这人原来是燕州游侠,混号‘半指青’,善剑法拳法,武艺极高,而且六十岁依旧宝刀未老,还在城南的六角胡同养了个外室,隔几天就去一次,一次半个时辰,出门时还会揉揉腰……” ?? 夜惊堂眼底显出异色:“你听谁说的? “听茶馆里的闲汉说的,常言无风不起浪,这老头可能真在外面养的有小的。惊堂哥是帮忙外室?走走走,我给你带路。” “抓什么外室。” 夜惊堂暗暗摇头,来到过道中段,贴在墙壁上,仔细聆听墙后大厅的动静,结果发现方世杰直接在席间落座了,说的全是场面话,看起来不大可能大声密谋。 折云璃显然有点好奇,并没有直接回铺子,而是悄然挂在了围墙上,探头打量院中的马匹,而后对着夜惊堂眼神示意。 夜惊堂见此又来到跟前,自墙头往院内打量: “怎么了?” 折云璃双脚悬空,把自己挂在墙上,和夜惊堂一般高,眼神示意马厩里吃草料的骏马: “这匹马没出什么汗,跑的不远,但蹄子上有污泥,甩到了马肚子,看起来跑过一段泥泞路;这些天京城都是大太阳,城内没有这么烂的路,京城附近都有江堤河堤,马能下去的地方不多,咱们现在去江边顺着找,有可能找到马蹄印。” 夜惊堂眼神颇为讶异,认真看了眼马蹄: “今天女帝去了上游的玉潭山庄,沿途十余里管控,船只靠岸会严加巡查,而下游不受限制,大小商船为了方便,都顺路去了下游靠岸,港口挤不进去就得停江边……如果是去江边办什么事,从下游回来可能性更高。” 折云璃露出‘英雄惜英雄’的赞叹神色,拉了拉夜惊堂的袖子: “那快走吧,能变成泥泞地的地方,肯定被水淹。半夜涨潮前没找到,等水位上来什么都淹没了。” 夜惊堂见小云璃相当机灵,也没说什么,让她去打了声招呼后,就快步出发,一道往城外行去…… …… 城外江安码头。 随着杨冠回乡置业,青莲帮散伙,如今的江安码头已经被城里的其他地头蛇收购。 而随着夜惊堂跻身刀魁,这群曾经打过染坊街生意主意的城镇地头蛇,显然也知道得罪错了人,最近一个个怂的和孙子一样,不说打理生意,连人都不知道躲去了哪里,仅靠一帮小弟维持着秩序。 码头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没有个撑场面的人看着,自然是一团乱麻,恰逢上游管控下游到岗船只暴增,江岸码头直接论为了里面出不去、外面进不来的状态,晚来的船只只能临时停泊在江边,等着港口疏通进入港卸货。 月朗星稀,一艘自上游而来的大船,孤零零停靠在距离码头还有两里的江滩附近,船上的客人大半已经下船,徒步入了京,但船上的货物没法卸,为此还是有些许人在船上走动,眺望这种码头上的动静。 而江边一栋用以避暑的别院里,身着青衣的公子,站在观景楼上,遥遥眺望着京城的灯火余晖。 宅院后方的一间茶社内,几道人影在其中就坐,其中披着披风的锦袍老者,在上位居中盘坐。 右边则是体型健硕的滕天佑,仲孙彦坐在左边,面前的小桌上摆着个金钵,上有盖子,边缘由蜡封密封,盖子表面颇为精致,铭刻着一个古老徽记。 仲孙彦举止向来随意,此时脸色却显出了郑重,都不敢乱碰金钵,只是仔细打量,感叹道: “当年西北王庭为了限制练了鸣龙图的奇人,让各部巫师研究出了囚龙瘴,结果还是鸣龙图更玄妙,强行重塑体魄,根本毒不坏,只能起个短期限制作用,练了浴火图直接无视。而没有鸣龙图傍身的凡夫俗子,则是糟了大灾,武艺再高,沾上囚龙瘴也得当场变废人,解不开死不掉,日日受万蚁噬心之苦,比直接杀了还难熬……” 滕天佑也是北梁人,听过囚龙瘴的赫赫凶名,想了想道; “璇玑真人和夜惊堂,都是朝廷死忠,按理说都练过宫里藏的那张玉骨图,此物若是对他们没用的话……” 坐在上位的锦袍老者,平淡回应: “囚龙瘴霸道之处,在于摧毁人之根本,让人之体魄自行崩解;练了玉骨图伤不到骨头,皮肉还是会慢慢烂掉。即便练的筋骨皮三张图,毒一直在身上,身体不停损伤愈合,算是持续消耗精气神,武艺再高也难以发挥出多少实力。” 滕天佑又问道:“此物只要沾到女帝身上,就必死无疑?” 锦袍老者想了想,摇头:“此物对女帝应该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用来对付璇玑真人或者夜惊堂。毒只有一份,至于如何调虎离山、怎么用毒,尔等自己想办法。” 滕天佑皱了皱眉,和仲孙彦对视一眼,也没再多说,认真琢磨起了具体计划…… 第二十四章 疯批女贼 银月当空,寂静江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时而飘过一艘灯火忽闪的大船。 两丈高的白石江堤下,是齐膝深的芦苇滩,秋色渐深已经显出了青黄相间之色,微风吹过时掀起浪花般的涟漪。 沙沙沙~~~ 夜惊堂做江湖游侠打扮,腰间挂着刀与剑,顺着芦苇丛的边缘行走,打量着江边泥地,寻找着马蹄印的踪迹。 而个儿不算高的小云璃,则走在身边,依旧穿着齐腰襦裙做娇娇小姐打扮,但身上多了件街上随便买的灰色披风和斗笠,还从车厢里取来了家伙事,五尺长刀抗在肩膀上,江湖味十足。 折云璃斗笠下的脸颊,还点着朱红胭脂,看起来清丽动人,但嘴角却叼着根草杆,行走间随口闲聊: “鸟鸟跑哪儿去了?这差事就该它来干,顺着江边飞过去,不出一刻钟就能扫完沿江四五里……” “鸟鸟在宫里陪着你师娘和三娘,有什么事飞上天叫几声,我就能赶回去。要是带走,不就没法传消息了。” 夜惊堂瞧见小云璃的扮相,有点好笑,抬手把草杆抽下来: “姑娘家的,别学江湖人叼草杆,让你师娘看见,非得打你屁股。” 折云璃有些无奈:“我现在可是大姑娘了,按理说可以独自去走江湖,师娘还把我当小丫头管……话说你十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夜惊堂把沾了红胭脂的草杆折了一截,叼在嘴里: “我十六岁,就是两年前,刚当家管镖局不久,七月份在梁洲走镖,送几车西边来的香料去梁东,在戈壁滩上遇到一波马匪,十多号人,骑的是沙洲那边特产‘满脚泥’……” 折云璃听见故事,眼前微亮,靠近了几分,抬起斗笠好奇道: “满脚泥是什么东西?” “一种矮马,蹄子是黄的,耐力好得很,在缺水的戈壁滩上能连续跑几个时辰;马匪骑这东西,一般都是和狼群一样,尾随游荡恐吓,商队跑不过,怕出事一般都是丢下值钱物件消灾。 “我当时带着八个镖师,不想起冲突,就丢了一袋碎银子。结果那群马匪嫌少,还准备上来硬抢,我当时让队伍继续走,一个人提刀迎上去,两刀下去两个人头,然后马匪就一哄而散了……” 折云璃十六岁的年纪,还在被师娘打屁股,听见夜惊堂同样年纪,已经在西北大戈壁上刀口舔血了,心头不免有点感叹,想了想又问道: “惊堂哥在梁洲到处跑,有没有遇到过心上人?” 夜惊堂摇头一笑:“梁洲太乱,漂亮的小姐可能有,但都住在郡城里,出门也是团团保护,我们这些带刀的江湖人根本没法靠近。至于能遇上的,都五大三粗比爷们都爷们……” 折云璃不太相信:“天南也是穷山恶水,照样有不少漂亮侠女。惊堂哥在梁州待那么久,本地人没有,路过的总能瞧见几个吧?” “路过的……” 夜惊堂蹙眉回想了下,脑子里闪过一道骑马的动人背影,但时隔十年早就记不清了,对此只是道: “应该有,不过出门在外都带着斗笠帷帽,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确实没见过。” “咦~” 折云璃用肩膀撞了夜惊堂一下,不过被夸奖还是挺高兴的,回了句: “惊堂哥这么好看的游侠,我也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 “……” 夜惊堂眨了眨眼睛,感觉这话题似乎有点跑偏,正在酝酿该怎么接话,目光忽然一动,望向了远处的江岸。 折云璃见此,也看向远处,却见夜惊堂望的方向,是江边的一片建筑。 建筑由十几栋房子组成,修成一排,背对江水面朝官道,正面是客栈酒楼,算是临时停靠点,在晚上城门关闭后无法进城的商贾举子,一般都会在这里落脚,等着早上进城。 而建筑群侧面的江堤上,有个阶梯,可以让上面的人到江边来洗衣挑水。 此时借着月光看去,阶梯上明显有一串黑点,从分布来看很像是马蹄印。 两人瞧见此景,顿时扫开了心底杂念,快步来到跟前打量。青石阶梯上,沾的确实是污泥,而顺着痕迹往江边看去,泥地中有一串马蹄印,已经被逐渐涨潮的江水淹了部分,但依旧能清晰辨认。 折云璃仔细打量后,开口道:“只有回来的马蹄印,没有过去的,我估计过去走的是官道,抵达后发现要去的地方在江边,就下了江堤,往回折返,办完事后为了方便,直接跑了过来,从这里上的官道……” 夜惊堂站在台阶上眺望,隐隐可见下游极远处的大片灯火: “方世杰找的估计是船。三里开外是江安码头,堵了估摸上百艘船,今天肯定进不了港口,船应该还停在江边。走。” 折云璃见此不再多言,提着五尺长刀,和夜惊堂顺着江堤脚下,往下游摸去,两人走出不过一里地,就看到了江边的一点灯火。 夜惊堂微微抬手示意,而后两个人猫腰,从齐膝深的芦苇丛中缓慢靠近,很快便看清了灯火是由一艘大商船发出,吃水较深,甲板上还有人走动。 “这是燕州的船?” “好像是。” 折云璃看向挂在船头的旗子:“燕州商会的旗号,背后是燕州漕帮,这艘船看起来运的是燕州大酱,四方斋有一道大酱泼面,用的就是这个酱,味道是一绝……” ? 夜惊堂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酱香味,眼底不免显出讶异: “观察够仔细的。梁洲那边不吃大酱,我都没闻出来。” “那惊堂哥在梁州吃什么?” “”梁州最好的菜是水盆羊肉,啥也不放就一把盐,味道也是一绝。京城也有,不过用的是云州土羊,出肉多但吃起来没那味……” 夜惊堂说两句,觉得好像有点跑偏,就抬手打住话题,继续往船只摸进。 两人借着夜色掩护摸出不远,若有若无的对话就从夜风中飘来: “京城还是不一样,港口能几百条船的场面,我还是头一次见……” “说起来跑江湖这么多年,还没尝过京城姑娘的咸淡,前面码头上有条窑子街,要不……” “唉,货丢了咋办……” “一船大酱罢了,一桶好几百斤,我就不信有飞贼能把这玩意抗走……” …… 折云璃仔细聆听几句后,心中一动,悄然凑到夜惊堂耳边: “惊堂哥,你尝过京城姑娘的咸淡没有?” ?! 夜惊堂差点背过气去,他肯定尝过,三娘香香的,用了香妃露后,甚至挺甜,能口舌并用舔小半天,但这话能和云璃说? 他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别开玩笑,而后拉起面巾遮住脸颊,来到了船只下方。 折云璃同样遮住了脸颊,到了跟前后,屏息凝气再无声息,和夜惊堂一起顺着船只边缘壁虎游墙而上,挂在了甲板外,确定巡逻的人位于后方船楼上后,才悄然翻身而起,落在了一个杂物堆后。 商船是客货两运的大型船只,甲板船楼用来载客,而甲板下方则用来运送货物,因为船客大部分都徒步离去,甲板上大部分地方都空着,船楼里没有灯火,两个身着短打的汉子,坐在船楼外面,中间放着花生酒壶,正在闲聊。 夜惊堂扫视一眼后,又侧耳倾听甲板下方,没发现什么问题,就给了云璃一个眼神,而后取出一锭银子,丢向了江水。 扑通~ 水花声响起。 两个汉子话语一顿,继而就起身拿起身侧的兵器,来到甲板边缘打量。 夜惊堂见此,无声无息滚到甲板中间,小心拉起了货仓的门。 折云璃不用指挥,就悄然飞身跃入其中,而夜惊堂也顺势落在了木制楼梯上,把盖板悄然合上。 “什么东西?” “估计是鱼,可惜没带鱼竿,不然晚上还能加个餐……” …… 夜惊堂仔细倾听不见异样,才把目光转向舱室。 因为没有灯火,舱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折云璃从袖子里取出火折子,打开后以斗笠当灯罩吹燃。 虽然斗笠遮挡,光线极其微弱,但夜惊堂依旧能大略看清舱室里情况——整齐堆放的几十个大木桶,每个捅之间有草垫隔绝,应该是防止碰撞损坏,整个舱室充斥浓郁香味。 夜惊堂扫视一眼,并没有发现货物有什么问题,就轻手轻脚来到深处,打开了一个木桶,却见其中全是大酱块,上面甚至有凹印,打着一家商会的旗号,做工可以说相当精美,价格少说几百文往上。 折云璃仔细打量,还凑近闻了闻,而后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地道燕州大酱,上等货。” 夜惊堂也觉得没啥问题,但燕王世子的贴身高手,大晚上跑这么远来江边,总不能是燕王世子馋老家的口味,过来买大酱吧,回去也没见手上提着什么东西…… 夜惊堂想了想,看向上方的船楼,估摸方世杰过来,是为了见船上某个乘客。 而折云璃琢磨了下,心中微动,从腰间取出一把很精致的细长工具小刀,拔出小刀后,把表层的酱块移开,刺入中间的酱块中。 夜惊堂见此又把目光移回木桶:“如何?” 折云璃把小刀整个插进去,而后又拔出来,可见细长刀刃后半部分颜色如初,而刀尖则呈褐色,沾了一层东西。 折云璃微微蹙眉,凑近闻了下,而后若有所思点头: “好聪明的手段,用大酱遮掩乌羽草的味道,这不仔细闻还真闻不出来。” “乌羽草是什么东西?” “一种致幻的草药,药性极烈,中者会出现幻觉,异常兴奋大哭大笑,南霄山就有,我以前还闻过一次,然后胡乱蹦跶了一整天才冷静下来,事后被师娘打老惨了。” 夜惊堂下意识屏息凝气: “闻一下就中?那你……” 折云璃把小刀在草垫上擦了擦:“我怎么知道是乌羽草,快走吧,待会我发起疯来,你不一定拉不住。” 夜惊堂见折云璃短时间内脸蛋儿已经染上红晕,暗道不妙,把木桶小心盖上,就带着小云璃摸向了舱室后方。 下方船舱不止一个入口,从船楼内部也能进入。 夜惊堂摸到内部的楼梯下,侧耳倾听后,把盖板悄然推开,扫视一眼,可见房间里没有人际,门外传来两个汉子的话语。 夜惊堂见此把盖板打开,先行出来,而后单手把折云璃拉起来,想从侧面的窗户离去。 但他刚刚来到窗口,动作就是一顿,迅速摁着云璃,靠在了墙上,自窗户缝隙往江边打量。 沙沙沙~~ 江岸芦苇从中,两道人影相伴跃下江堤,自芦苇丛往船只走来,隐隐能听到对话: “这么晚了,让搬一桶大酱过去,这不闲得慌吗。” “拿了人银子,就得给人办事。出来跑腿,总比去卖命的强……” 夜惊堂眉头微皱,仔细打量来人,可见是两个护院打扮的汉子,腰间都挂着刀,脚步极稳看起来是行家,武艺绝不会太低。 两个汉子来到商船附近后,就不再闲谈,只见脚尖一点,就同时飞身跃起落在了甲板上。 “诶,两位兄弟是?” “你家公子让我们过来搬一桶大酱,说是梧桐街的一个掌柜要验货。” “是吗,全在下面。话说大酱还验个什么货,京城的人也是讲究……” 啪嗒—— 盖板打开及下楼梯的声音响起。 夜惊堂见此,准备带着云璃先行登岸,然后设法跟踪。 但夜惊堂刚悄然打开窗户,还没来得及跳下去,就听见舱室里传来: “慢着。” “怎么了兄弟?” “你们刚才在里面点了火折子?” “怎么可能,公子出门我们就没下来过……” “有江贼钻底子,刚刚还在。” …… 夜惊堂听见此言,心头一沉,知道是火折子的硫磺松香暴露了,当下直接和折云璃一道跃出了窗口。 而也是此时,四道人影先后从甲板入口跃出,为首之人相当厉害,尚未落地便发觉船楼里有黑影一闪而逝,当即右手往前甩出。 飒飒飒—— 三枚雪花镖当即破空而去,如同游蜂乱蝶般在空中画出无规则弧线,激射向商船侧方的窗口。 夜惊堂身在半空,眼见飞镖袭来,腰间铁剑当即出鞘,扫开了三枚雪花镖,因为想追踪老巢,他并未反手,而是想扮演半夜摸船偷东西的江贼继续逃遁。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稳稳当当落在江边,身边的小云璃,却没跟着落下来。 折云璃瞧见飞镖袭来,直接是火冒三丈,一把扣住窗户边缘,翻身给跃了回去,还吼了句: “敢打本姑娘! 落地瞬间躬身如雌豹,双手握住刀柄,往前疾冲同时拔出五尺长刀,斩向前方压来的黑衣汉子。 呛啷—— 夜惊堂脸色微变,着实没料到机灵一路的小云璃,这时候忽然发疯,他身形当即弹起,再度回到了甲板。 而率先冲出的两名黑衣护院,显然不是寻常人。 瞧见折云璃翻上甲板,为首汉子左手再度甩出三枚雪花镖,如同游蜂乱蝶袭向折云璃,同时腰间长刀出鞘,身形几乎跟着雪花镖一道前行。 叮叮叮—— 折云璃眼神兴奋异常,面对强敌没有丝毫避让,左手弹三枚铜钱,拦住射向自己的雪花镖,继而顺势以左手推刀背中间,如同按铡刀一般,右腿猝然发力,砍在了袭来的单刀之上: “喝——” 娇喝声中,折云璃身上的灰色披风猛然鼓胀,蹬踏力道之大,硬是让偌大商船都产生了摇晃,地下木板传出“咔——”的一声脆响。 铛—— 双刃相接,传出震耳欲聋的爆响。 为首汉子眼底明显闪过错愕,左手抵住刀背,结果还是被这爆发力堪称可怕的一刀,劈的往后滑出去数步,才勉强停住排山倒海的力道。 “哈——!” 折云璃发出一声大笑,挥舞着和她差不多高的五尺长刀,和脱缰野马似得想追着打。 夜惊堂没料到云璃爆发力这么恐怖,不敢让云璃在这里发疯,当即一把抱住折云璃的腰,夺下长刀往外跑,还说了句: “别冲动!咱们是贼不是土匪,和人动什么刀子,快跑……” 折云璃异常兴奋,用力挣脱发现挣不开,就张牙舞爪对着空气乱比划,还凶神恶煞盯着船上如临大敌的四人叫嚣: “云安是本姑娘的地盘!敢在我面前放肆,知道我是谁不……呜呜——别拦我,我今天非让他们……呜呜呜——” 甲板上,两个过来取货的护院,和本来看船的两个看守,皆是目光错愕。 为首之人武艺不低,但接了一刀,硬是被这炸药包似得疯批女贼镇住了,持刀护于胸前没敢追,目送仍在叫嚣的两个蒙面人远离后,又瞄了眼刀上被砍出来的缺口,心有余悸。 而旁边的看守,待两人跑远,才小声道: “京城的江贼这么横?!来偷东西我们拦一下罢了……” 为首之人迟疑了下:“不说京城,整个江湖,脾气这么爆的贼都没几个,估摸是劫道的改行的。船上有没有丢值钱物件?” “船上最值钱的就是大酱,重又不值钱,偷不了。我估摸这俩是走了空,啥也没偷到还被发现,才恼羞成怒……” “没丢东西就行,先办正事。待会把船舱锁住,盖板下面系个铃铛,清江可不比燕州,来往船运的东西都值钱,江贼多的很……” “行……” …… 第二十五章 忙前忙后 “哥哥生得一张白玉无瑕的面相,却如此不解风情~……” “云璃!你老实点!” “难不成哥哥还是喜欢野蛮点的姑娘?若是如此,我……” “不不,就含蓄点挺好……” …… 三更半夜,云安城外的官道上。 夜惊堂腰间挂着两刀一剑,肩膀上扛着个十六岁小姑娘快步疾驰,和半夜强抢民女的采花贼似得。 折云璃把面巾摘了下来,披风上沾着不少草叶,脸儿红扑扑如喝醉了一般,趴在夜惊堂肩膀上,尽力做出斯斯文文的娇娇小姐模样: “我以前说,我规矩了哥哥嫌我娇气,哥哥还不承认,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没有,说什么呢……” 夜惊堂边走边哄,眼底着实有点生无可恋。 方才从船上下来,小云璃已经逐渐上头了,躁动不安憋的很难受,很想提刀冲过去找那两个拿飞镖射她的人算账。 夜惊堂怕云璃出事儿,也不敢久留,只能捂着云璃的嘴往上游跑。 等到跑出一里地,看不到江边的船了,云璃才放弃了算账的念头,但浑身精力无处发泄,又开始在路边草地上蹦跶,遇上路边的住户,还冲上去把人家的狗吓的差点跳河。 夜惊堂知道这不怪云璃,但也不能放任,只能强行把云璃扛在肩膀上,往玉潭山庄赶去。 折云璃闻了下乌羽草,药量低并没有到神志不清的程度,但异常亢奋,整个人如同喝飘了的小酒蒙子,说着: “不娇气你把我放下来,我保证不乱动,一点乌羽草罢了,刚才我是装的,和你开玩笑呢。” “是吗?” 夜惊堂半信半疑,想想还是把小云璃放在了地上,结果下一刻,身着齐腰襦裙的小云璃,就往前飞奔,边跑还边叫嚣: “哈哈~,被骗了吧,来追我呀……” “……” 夜惊堂就知道会如此,深吸了口气,全速飞驰刹那来到跟前,把准备后空翻的云璃稳稳当当接住,重新抗在了肩膀上: “好啦好啦,一点致幻药都把你迷成这样,还平天教主嫡传,传出去非得被人笑话死……” 折云璃本来在乱扭,听见这话倒是被激起了胜负心,正儿八经的老实了些: “都说刚才是装的,和你开玩笑罢了。不信咱们打个赌,从现在开始,我不动不说话。” 夜惊堂点头:“行,你要赌什么?” “要是我赌赢了,惊堂哥以后就每天给我一两银子,师娘一个月才给五两银子零花钱,可抠门了……” 夜惊堂对此自然是爽快道:“没问题,我一天给你二两银子,不告诉你师娘。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折云璃从背后艰难回头:“我要是输了,我就让惊堂哥亲一口,不告诉师娘,怎么样?赌的大不大?” ? 夜惊堂觉得这赌的确实挺大,点头道: “好,一言为定,现在开始赌了,不许动,不然……” “诶嘿~我输啦!” 折云璃扭动身体,想要往跟前凑: “来吧来吧,愿赌服输……” ?! 我靠!!! 夜惊堂做梦都没想到,能有被小丫头挖坑调戏的一天,这不比陆大仙子的攻势猛多了? 他连忙锁住云璃双腿,让她没法回身: “云璃!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你师娘?” “这是惊堂哥要赌的,你告状,我就照实说,要死一起死……” “……” 夜惊堂无可奈何,只能瞎扯稳住云璃情绪,沿江全速飞驰,前往十几里开外的玉潭山庄。 女帝移驾玉潭山庄,朝臣可以不带,但厨子和大夫肯定不行。王家医馆开在文德桥,就是因为转个身就能进宫,可以随时被帝王召见。 而女帝来了玉潭山庄,医术通神的王太医自然是随行人员之一,连同王夫人都带着,以便给太后等宫人及时问诊。 夜惊堂扛着个大姑娘,手持腰牌在诸多暗卫异样的目光中,穿过了岗哨,来到了山庄外的一片院子里,里面居住的全是不便在宫中过夜的特聘人员,和些许随时听宣的臣子。 夜惊堂扫视一圈儿后,直接落在王太医居住的庭院里,王太医因为属于国宝级别的神医,居住的庭院颇大,里面还住着些许徒弟,但天色已晚,庭院里已经熄了灯。 “王太医?王夫人?” 听见院子里急吼吼的叫唤,后宅很快传来开门声,继而王夫人从宅子里快跑出来: “夜大人,出事了不成?这姑娘怎么了?” 小云璃趴在肩膀上,一个鲤鱼打挺仰起上半身: “我没事!精神的很,能打死一头牛!” “呦~看出来了。” 王夫人瞧见姑娘活蹦乱跳,暗暗松了口气,放慢脚步来到跟前,扫了眼折云璃的面色后,带着夜惊堂进入一间用于问诊的房间,询问道: “这是吃红伞伞白杆杆了?吃了多少呀?” 夜惊堂把云璃放在病床上,按住双手让她不要乱动: “是乌羽草,刚才衙门办案,不小心碰到,她闻了下。” “哦,原来如此。” 王夫人恍然,检查了下折云璃的脉搏情况后,就让过来的学徒取来了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小药丸,放进小云璃嘴里: “来,吃药。” 折云璃本来还想说话,结果药丸入口,芥末拌薄荷的强劲刺激直冲天灵盖,整个人都哆嗦了下,娇美五官几乎缩在一起,半天没喘过气来。 夜惊堂见状不免心疼,连忙把云璃扶起,顺了顺后背,询问道: “这就行了?” 王夫人取出银针,撩起云璃的长发,扎在后颈几处穴位上,轻声解释: “乌羽草药性很烈,直接作用于人之神志,提神药物只能辅助压药劲儿,要解还是得靠身体消化。她只是闻了下,药量微乎其微,施完针休息会就没事了。如果是直接吃下去或者点燃吸上几口,那劲儿能大的让夜大人都扒光衣裳在文德桥上甩……甩头发。” “?” 夜惊堂感觉王夫人想说的是甩雀雀转车轮,但这种中年妇人的荤话,他一个小年轻肯定不敢接,只是若有所思点头。 “咳咳……” 折云璃被药丸冲的差点背过气去,半晌才缓过来,脸颊比方才还红,不过眼神明显清明了些,可能是想起了刚才的离谱举止,开口道: “是啊,这个药特别猛,我完全控制不止自己……” “哼~” 王夫人把云璃脑袋扶正,继续扎针: “你就闻了下罢了,顶多和喝多了一样管不住嘴,啥心里话都往外说,跑到这儿衣服还是完整的,就说明你神志清醒,知道对错是非。要是真误服乌羽草,会感觉浑身燥热,不由自主脱干净衣裳,疯疯癫癫大吼大叫……” 折云璃又想转头:“怎么可能。刚才我真控制不住,没脱衣裳是惊堂哥把我摁着……” 夜惊堂感觉折云璃还处于多动症的状态,只是脑子清醒了点,便抬手扶着她趴在床铺上: “好啦,知道你控制不住。你别乱动,让王夫人好好扎针……” …… …… 另一侧,江畔的一座庄园内。 两个护卫打扮的汉子,抬着木桶来到庄园内,尚未走进贵宾落脚的庭院,身材高大的滕天佑,就拦在了面前,面色不悦: “怎么回来这么慢?” 咚~ 大木桶放在地上,为首的黑袍汉子,拱手一礼: “方才船上来了两个江贼钻底子,被我俩迎面撞上,事后帮看守检查了下商船……” “江贼……” 滕天佑眉头一皱:“扔江里喂鱼了?” “跑了。”黑袍汉子有些惭愧: “那两个江贼相当彪悍,被我发现非但不跑,还回头打,我与带头的女贼过了一招,发现武艺不低,不明底细没敢妄动,那女贼也被同伙拉走了……” 嚓—— 黑袍汉子把腰间的佩刀拔出来,示意上面被劈出来的豁口。 “女贼……” 滕天佑在京城蛰伏许久,知道清江航道上江贼不少,但脾气特别爆的女贼,倒是没耳闻过。 而披着披风的锦袍老者,也在此时带着青衣公子出现在背后。 青衣公子性格谨慎,询问道:“会不会是官府的人?” 黑袍汉子摇了摇头:“不可能。若是官府的人摸查,被发现要么亮牌子表明身份,怕打草惊蛇就火速逃遁让我等摸不清身份。那两人武艺不错,完全能直接跑了,结果我就丢了个飞镖,带头女贼抽刀回头就砍,边砍边骂,那身匪气反骨,绝不是朝廷能养出来的,比我兄弟俩都像刀口舔血的悍匪……” “……” 青衣公子听这描述,觉得是朝廷的人可能性很小,便也不再多问。 而锦袍老者终究江湖经验更老辣,让两个汉子退下后,开口道: “小心使得万年船,把船处理一下,别暴露了身份目的。顺带去和世子说一声,尽快动手速战速决,若是等梁王得到消息入了局,我等动完手他就跳出来勤王,那可就真给他人做了嫁衣。” 滕天佑点了点头,便转身去吩咐起来…… …… …… 清江沿岸,千盏宫灯挂在半山庄园内,时值深夜依旧有人在其中走动。 山庄中心位置,一座可以鸟瞰原野的巍峨观景楼顶端,璇玑真人在琴台前盘坐,素手撩拨琴弦,在寂寂夜色中带起幽怨琴曲: “咚~咚咚~……” 琴台旁放着画案,明黄宫灯立于两侧,笔山镇纸照耀的金光闪闪。 一袭深红宫裙的太后娘娘,左手挽着袖子,在洁白画纸上认真勾勒,仪态如造诣不俗的书画大家。 红玉则在旁边调配着丹青颜料,表情专注望着逐渐成型的画卷,眼底也有几分赞叹,毕竟太后娘娘被璇玑真人教了一段时间后,确实有长进,至少能看出画的什么东西了。 不过红玉脸上还是有点疑惑,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月亮,又望向纸张: “太后娘娘,今天七月二十多,月亮不是满圆……” “……” 太后娘娘抬头看看,想修改一下,但已经画圆了,总不能擦个缺口出来,便解释道: “这是写意,水儿说过,丹青重意不重形,潦草三笔却留满卷书生意气,才是好画,只求画的像落了下乘……” 红玉因为不敢和太后娘娘顶嘴,所以若有所悟点头。 太后娘娘搪塞过去后,就继续描绘清江百景图,正打量山脚的诸多宅院时,却见一个米粒大小的人影,从月色下飞驰而来,跑进了建筑群间,落在了一间院子里,不由蹙眉: “水儿,下面出事了?” “咚~” 琴音一顿。 半醉的璇玑真人,抬眼望向山脚,而后就坐直些许,略微整理衣襟起身: “我去看看。” 太后娘娘觉得水水反应不对,不过安保之事,她也不好多过问,目送璇玑真人离开后,继续画起了画。 璇玑真人身形如下凡的白衣天女,在山庄上起起落落,不过片刻已经到了山脚,落在了王太医落脚的院子里。 抬眼看去,可见江湖游侠打扮的夜惊堂,站在房间之中,眉头紧锁认真打量。 王夫人侧坐在病榻前,右手拿着银针,正在施针。 而病榻上是个穿着襦裙的小姑娘,看相貌是凝儿的小徒弟,脸色发红趴在枕头上,小腿不安分的晃晃荡荡。 璇玑真人见此,在院子里晃了一下,夜惊堂便有所察觉,出来关上了房门。 吱呀—— 璇玑真人站在院门处,待夜惊堂走过来,才轻声询问: “这姑娘怎么了?你给她下药了?” 夜惊堂摇了摇头,来到跟前低声道: “别开玩笑。刚才跟踪方世杰,找到了一艘商船,里面货物是几十桶燕州大酱,酱块里夹着乌羽草。燕王世子肯定有问题,但没摸清确切情况,不好打草惊蛇。你帮我照看一下,我继续去盯梢,明早咱俩换班……” 璇玑真人略微打量,见夜惊堂满面风尘,蹙眉道: “船在什么地方?我去查吧,我白天睡了好久,往上正愁睡不着。你不养精蓄锐,等真遇上正事,还能有精力去解决?回山庄歇息去,别睡太死,有事马上去圣上跟前。” 夜惊堂昨天晚上伺候完三娘后,练了个把时辰功,就去查燕王世子了,东奔西跑一直忙到现在,虽然扛得住,但能休息自然最好,见此便笑道: “也行,明天中午咱们换班。船在江安码头上游一里开外,挂着燕州商会的旗号,在附近能闻到大酱味,很好找。我一刻钟前才离开,就算打草惊蛇,他们也没法这么快把货搬走,守株待兔肯定能蹲到人。没抓到大鱼切记别妄动,燕王世子若这时候警觉悬崖勒马,咱们拿他完全没办法。” “这我自然知道。” 璇玑真人见此,没有耽搁分毫时间,直接飞身而起,朝着下游行去。 夜惊堂目送璇玑真人离开后,再度回到房间里,可见王夫人几针下去,本来动来动去的小云璃,已经安分了下来,趴在枕头上,双眼皮打架眼看就要睡着了。 王夫人施完针后,仔细号脉检查片刻,起身道: “乌羽草无毒,但能让人极度亢奋,如果身体有问题,过渡受刺激还是很危险。这姑娘目前没大碍了,但得留在这里歇一晚上观察,有任何异样好及时救治,我照看即可,夜大人也公务要紧,也早点休息吧,都后半夜了。” 折云璃眼底满是困倦,眼看着就要睡着了,但夜惊堂坐在跟前后,还是睁开了眸子,脸蛋儿发红有点不好意思: “那什么……乌羽草确实厉害,我都说惊堂哥按不住我……我说过什么话,你别当真哈。” 夜惊堂摇头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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