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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起初一拳一枪出去,会把衣服震烂,看似声势惊天动地,实则气劲太过分散,没有做到聚力一点。 而如今他学会了掌控,把所有气劲压在刀锋之内,出手便是无波无澜的最强一刀,只有在全力施展时,才会压不住导致气劲四溢。 而黑袍老者这全力以赴的一剑,带起如此骇人的动静,浑厚内劲却明显还是可控的。 剑出一条线,其劲撼动江水,衣袍却如在秋风里,连身后的草叶都没被惊扰。 能把一身内劲掌控到这个地步,剑出不中,完全可以收回去再来一剑,老者直接出手,显然只是为了向他炫技。 沙沙沙…… 无数纷飞碎叶,在秋风中飘落,洒在了被铲除一线长槽的草地上。 两名身着黑衣的武夫,在江畔站立,都停了下来,江畔也恢复了死寂。 远方官道上,十余名黑衙捕快,瞧见此景都是张大嘴边,眼神茫然中带着如临大敌。 而车厢里被警告不要探头的东方离人,透过车窗缝隙看到此景后,难以置信开口道: “龙气剑孙无极?!” 夜惊堂持刀斜指地面,听见这个名字,眼神也愣了下。 龙气剑是千鹤山庄的剑法,而孙无极则是千鹤山庄的老祖宗,不过这个身份江湖上一般没人提,都是称呼其更为熟知的另一个名号——剑圣。 孙无极在前朝时就成了剑圣,大概三十多年前,被二十出头的周赤阳击败,从此在江湖销声匿迹。 武魁被击败后,江湖路也就走完了,柳千笙这样还想着复起的是极少数,大部分不是当场死了,就是找个地方隐居颐养天年,因为必然带伤,心中那口气也散了,通常活不了多久。 孙无极消失三十年,江湖人早把其归类为历史上的人物,千鹤山庄也变成了二流门派,最近出过的名人,还是千鹤山庄的少主,被誉为下一代剑圣,不过十几年前去周家拜访过后,在回家路上被不明人搞死了。 龙气剑本身就是世间最上乘的剑法之一,在停尸房的时候,曹阿宁发现夜惊堂用八步狂刀,当时就换成了龙气剑应战,只是被骆凝识破,才没敢用。 按照年纪算,孙无极恐怕进百岁了,夜惊堂瞧见这种和他祖师爷狂牙子一辈的老人,自然惊讶,收刀拱手: “阁下是孙无极孙前辈?” 嚓~~ 孙无极一剑过后,气色并不是很好,但脸上带着笑意,慢条斯理收剑如鞘: “果然好底子。武魁对寻常人来说是山巅,对夜少侠来说只是开始。前些天夜少侠帮忙寻回了亡孙的佩剑,千鹤山庄也没还礼,不知道这一剑,能不能入夜少侠的眼?” 夜惊堂前些天拿到了灵机剑,凝儿出主意物归原主,他返程时就差人送去了涂州,本意是有机会亲自登门请教剑法,但没料到千鹤山庄重情重义到这个地步,竟然老祖宗亲自登门答谢。 夜惊堂再度拱手一礼: “孙前辈这话可就太抬举在下了。前辈若能指点剑法,我按规矩得携重礼登门拜访,哪有让前辈亲自上门的道理,这要是传出去,我以后非得在江湖上落下个目无尊长狂傲无礼的名声。” 孙无极把剑挂回老马上,牵着缰绳道: “情记在心里,而非台面上。老夫不清楚能活几年,也不清楚夜少侠会不会上门,不能把恩情带进棺材里。顺道出来走最后一遭,有个像样的晚辈招待,也算此生幸事。” “前辈请。” …… 第十五章 笨笨亲身施教 劲风过后,江畔陷入宁静。 围在马车周边的捕快,听闻来人是孙无极,眼底都显出惊疑之色。 而东方离人也打开车厢,站在了门外的小围栏后仔细打量。 能有如此反应,是因为孙无极这名字,和柳千笙、狂牙子不一样,这两人只是江湖巅峰武人,而孙无极当的起侠字。 千鹤山庄前朝就是剑学名门,孙无极成为剑圣后,又以重情重义、乐善好施著称,哪怕千鹤山庄早已人才凋零,如今连个撑场面的人都没有,江湖人依旧当名门大派对待,这些都是孙无极攒下的名声。 而当年义军破云安,狂牙子等人入宫抢鸣龙图,孙无极则和少数江湖豪侠,在太华殿外帮义军对付大燕死忠。 事后大魏太祖论功行赏,余者皆受赏,唯独孙无极直接来了句“他日魏王为君无道,某亦会提三尺之剑与诸君共伐之”,而后便走了,太祖老来还时常以孙无极的事教导子嗣什么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东方离人只在先帝口中听过这名字,本以为孙无极早就寿终正寝了,忽然见到真人,真有种梦回开国的感觉,见夜惊堂和孙无极来到马车前,也颔首一礼: “原来是孙老前辈,久仰大名。” 孙无极牵着老马,仪态颇为随和: “靖王和太祖,眉宇间倒是有几分神似。当年义军在这里扎营攻城,先帝年仅六岁,还时常跑到我跟前说想学剑法。没想到一晃甲子过去,老夫还在,故人都真成故人了。” 这话没有技巧,全是辈分,东方离人都不知道怎么接,便面带笑意抬手道: “孙前辈上车一叙,本王对开国之事知之甚少,也想请教一下前辈。” 孙无极是纯粹江湖人,并不想和朝廷有太多交际,对此道: “靖王有要事在身,不必为老夫耽搁行程。我与夜少侠在后面聊两句即可。” 东方离人本就尚武,对于问鼎过江湖的巅峰老辈兴趣挺大,见此下了马车,让车队继续行进,走在了夜惊堂身边: “孙前辈只当我是寻常晚辈,不必把我当王爷看。” 孙无极也没说什么,牵着马走在队伍后方,轻抚胡须,打量着沿岸江景: “前朝末年,这里可没什么好景色,路上所见之人个个面黄肌瘦,肥头大耳皆官绅地主,短短一甲子变成如今光景,大魏三代帝王功不可没。” 东方离人微笑回应: “现如今日子好过了,江湖反而不行了,孙前辈那代的宗师武魁,一穷二白尚能想着提三尺剑,平尽天下不平事;而如今个个掉进钱眼里,心中还藏着‘侠’字的没几个……” 孙无极摇了摇头:“此言差矣。心怀天下不重功名利禄的年轻人,又岂会在乎江湖虚名,都在过安稳日子,乱世自然会出山;而能在太平岁月闯荡江湖的人,所求无非权钱名色,想为国为民也没那么多机会。朝廷盛则江湖衰是历朝规律,而非某代人不如前人。” 东方离人听到这里,觉得也很有道理——夜惊堂就不好权钱名,要是再不好色,报完仇无欲无求,确实该回乡隐居了,哪会继续待在京城当差。 这么说来,夜惊堂好色还是有好处的…… 夜惊堂显然不知道大笨笨想法能歪到这里,又听孙无极说了两句后,询问道: “孙前辈此次进京,可是想打听仇家?” 孙无极牵着马缓步行走,摇头道: “我那亡孙天赋极好,三十岁前成剑圣不无可能,但性子太急,没有听我的话,三十岁后再出山。 “能杀他的人,江湖上找不到第二家,周赤阳人不错,不喜名利一心求剑道,不会去杀一个还没资格当对手的后辈;而周家没了周赤阳,就一无所有,在乎家业的人,自然有必杀之心。 “走江湖,本就是把脑袋挂在腰带上,我那亡孙只看到了江湖的表面侠义,没看到暗处的人心险恶,只能说命该如此,老夫既然退了,就不会再过问江湖事。再者,这个仇夜少侠应该已经帮忙报了。此次进京,只是还夜少侠的人情。” 夜惊堂道:“我不过举手之劳,按照律令,缴获被盗赃物,本就该物归原主。” “那是朝廷的规矩,江湖自有江湖的算法。” 孙无极单手负手,看向夜惊堂: “夜少侠觉得,方才那一剑如何?” 夜惊堂仔细回想了下,评价道: “精妙到不合常理,有‘通玄’之感。” 孙无极面带笑意道:“六十岁前,老夫心藏一口剑气,自认剑法无敌于世,饶是对上奉官城,剑法上亦能平分秋色。但我终其一生,都没在奉官城剑下撑过三招;当时我认为奉官城用的不是剑法,只是以力取胜。 “而六十岁后,我败在周赤阳剑下,心灰意冷在江边钓鱼,偶然遇见一个樵夫,在用砍柴的斧子杀鱼,虽然工具不对,但手法相当老道,鱼杀的也没问题。 “我当时略一琢磨,忽然明白,奉官城用的确实是剑法,我才是那门外汉。 “剑法重在‘法’字,只要把‘法’琢磨透,手上拿什么兵器都一样,不用在拘泥于形状、轻重、长短。剑法和杀鱼之法同理,你心中有了‘法’,换成斧子无非调整动作,杀出来的鱼不比用刀差半分。而只有拿刀才会杀鱼,说明没练到家。” 孙无极说的有点晦涩,东方离人完全没听懂,只是若有所悟点头。 而夜惊堂想了想回应道:“大概就是万法皆通后,求得大道至简,心中有一剑,拿树枝亦能施展出最强剑招?” 孙无极点了点头:“大道至简、殊途同归,武夫练到最后,求的都是一样东西,这也是为何八魁前三不再挑兵器。 “但武道也没有终点,我走到这一步后,才发现相较于辽阔天地,我不过是刚刚在山巅抬头看了眼。 “天高万丈,山高不过几里,往前千万年,肯定有无数武夫和我一样站在山巅抬头看过,他们明白天高海阔后,又岂能忍受继续待在鱼塘般的山下江湖?不过其中有几人能往前再迈出一步,成为天上人,我倒是不清楚。” 夜惊堂抬头看了看夜空:“说这些似乎太远。想走到孙前辈的境界,都得万法皆通后返璞归真,我现在连山巅都没到,还在山腰上,这些只能以后上去再看了。” 东方离人还在地沟里,想想问道: “孙前辈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我看到的太晚了,闭门不出三十年,也不过窥探了点皮毛,方才那一剑便是天人之剑,但老病之躯,根本撑不住。如果三十岁有现在理解,我或许能把剑圣改成‘剑仙’,正儿八经的‘一日御剑三千里,朝游北海宿南山’。” 孙无极说到这里,又轻轻叹了口气: “扯远了。夜少侠还是得先学会‘百家皆通’,武道没有捷径,根骨不齐永远没法天人合一;缺一门造诣,永远没法返璞归真。想靠高人指点一句,就顿悟功力大增,是不可能的。” 夜惊堂自然明白这道理,询问道: “就是得把世间所有武艺都融会贯通?” “非也。” 孙无极摇头道:“所有武学,研究的都是运气法门,功法要走的脉络称主脉,用不上的为次脉;运气法门千古无同局,每家都不一样,你的主脉,可能只是我的次脉。 “而百家皆通,意思是把所有气脉都稳固,再无主次之分。这样你自然就不再讲究‘招式’,拿什么兵器都能找到合理的运气之法。 “至于练法,有机会就把能学的都学一遍,剩下的气脉慢慢打通稳固;而没机会全学,就抽丝剥茧闷头练,不过要小心岔气走火入魔。” 夜惊堂恍然,点了点头。 孙无极跟着行走,闲谈间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玉潭山附近,打量一眼后又道: “我方才那一剑,声势不算大,但你学不会,因为没招式。现在先教你龙气剑,而后会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夜少侠如果有疑问,可以来白狮桥,老夫只要知道都会解答。你寻回宝剑,我指点剑法,彼此便恩怨两清,我这么大岁数,只想走的无牵无挂,不想带个人情入土。” 夜惊堂拱手道:“孙前辈这番指点,世上就没几个人说得出来,再求剑法属于不识抬举……” “诶。” 孙无极摆了摆手:“这些东西,你用不了多久就会懂,而剑法我不教,你百家皆通都摸不准精髓。 “奉官城真不是剑法比我厉害,是武道见解比我高,用无招打有招,纯粹欺负我这江湖小辈;我有他那武道见解,照样是剑仙。” 孙无极说完后,便松开缰绳,以手作剑指,在原地练了一套剑法,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奇快,前后也就几息时间。 黑衙捕快和东方离人都在旁边看着,孙无极却完全没避讳,因为看了也记不住。 而夜惊堂若是记不住,那刚才讲的算是对牛弹琴,白费功夫。 等演练完后,孙无极就重新牵起缰绳: “天色不早,叨扰之处还请靖王见谅,老夫先告辞了。” 东方离人客气道:“这里本就有招待贵人的客院,孙前辈先在这里住下吧,孙前辈开国为天下百姓出力,老来朝廷若连口茶都不管,岂不是让天下武人寒心。” “老夫是不是为天下,不敢自评,但确实不是为了朝廷。太祖都和我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靖王何必如此客气,告辞。” 孙无极说完后没有再逗留,翻身上了老马,往京城行去。 因为马年纪确实大,估计四五十岁了,走到很慢,和晃晃悠悠差不多。 夜惊堂心头着实有点受之有愧,但要事在身不能乱跑,也不好让捕快跟屁股后面,只能在原地目送一人一马离去…… …… 深夜,清江之上没了游船,只剩几条满载货物的商船随着江风来往。 玉潭山上灯火通明,宫女太监在半山庄园内,挂起了女帝喜欢的红色宫灯,自远处观望美轮美奂极为华丽,犹如一座月下天宫。 而山下的白石大道上,已经有身着麒麟铠的禁军站岗,路边还摆有拒马、弩车等物,余下禁军捕快则五人一组,从玉潭山周边三里处开始往里寸寸排查,连江底都有人检查,确保没有任何意料之外的东西出现在女帝的视野里。 而过来的暗卫,则在各自驻防地点担任起了岗哨,还有考核,考核内容是一名暗卫穿着夜行衣,在不确定时间从不确定方向潜入。 被发现了,暗卫罚俸一月岗哨重赏;没被发现,途经岗哨罚俸三月调离核心地带,暗卫重赏。 这个法子相当残酷,而且还不是一次,在皇城亦是如此,夜惊堂那次刚靠近太后寝殿就被发现,便是因为有赏罚存在,不然皇城十年不出乱子,再谨慎的暗卫也该疏忽松懈了。 山庄后方,偌大的洗龙池内,也点燃了明黄色的灯台。 东方离人脱得干干净净,靠在池子中心,身边有八名女官端着托盘,里面放着果盘、酒水等物,随时听候差遣,可谓奢靡到了极致。 不过东方离人可不是在这里泡温泉享受的,而是体验水温、舒适度,以及伺候宫女的眼力劲儿等等,以确保给姐姐最好的体验。 夜惊堂忙了半晚上,从巡查周边到安排驻防,全部是和笨笨一起亲力亲为,而到了‘试泡让宫女伺候’的环节,竟然又不让他亲力亲为了,甚至把他撵出了洗龙池! 对于大笨笨这种明显不公正的安排,夜惊堂倒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站在洗龙池外的花园里,慢条斯理演练剑法。鸟鸟则在不远处的餐厅里,担任试吃员,品尝御厨宵夜的手艺,晚上加班少有的认真到了目不转睛的地步。 正儿八经的龙气剑,和孙无极方才的剑法区别挺大,但依旧看得出一脉相承,讲究‘藏如鬼影、发如炸雷’。 其特点就是提剑鬼魅难测,对手极难判断出剑意图;而出剑则迅猛无双,和八步狂刀有异曲同工之妙,虽然没八步狂刀那么快,但也没八步狂刀那么极端,属于进退自如可攻可守的武学。 不过看过更好的之后,再练龙气剑,总是差点意思,夜惊堂演练间闲聊道: “龙气剑确实是好剑法,但和孙老剑圣刚才那一剑比起来,仙凡之别,完全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东方离人额头上搭着毛巾,舒舒服服靠在浴池里,胖头龙都浮出了水面,对此回应道: “那是自然。孙老剑圣不是说了,他那一剑是无招,教你的是有招,你要学的还多,等明天本王把收藏的杂家武学全拿来,不管有用没用,你都学个融会贯通再说……” “谢了。” “谢什么,你武艺高强,也是给本王干活……对了,孙老剑圣手里那把,应该是名剑‘青袅’,生平只输过周赤阳一次,名头大得很。你想练剑,也得有把好剑,要不要本王送你一把?” 夜惊堂手里的剑,是从禁军携带的物资中找的,只是仪仗所用,对此道: “殿下藏的有好剑?” “好剑本王有两把,质地皆不下于十大名剑,就是没名头罢了。你拿去用,等那天不需要了,再还给本王,放在鸣玉楼收藏。” 夜惊堂感觉笨笨把他当成了无情镀金机器,不过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想了想道: “可惜上次在君山台,装的有点过,把君山刀直接插在台上了。不然拿回来放在鸣玉楼,肯定是镇店之宝。” “你还知道?” 东方离人提起这个就有点心疼,不想说话了,在泡了片刻,觉得没问题后,她起身出来浴池,张开双臂,让宫女套上睡袍: “你可琢磨出龙气剑的运气法门?这剑法是孙老剑圣用剩下的,应该不介意本王偷师,本王也不拿出去用……” 夜惊堂就知道笨笨打这主意,想了想道: “终究是别家的武学,我先打个招呼,孙老剑圣想来不会拒绝。” 东方离人想想也是,便也没有强求,穿着华美宽松的白色浴袍,从洗龙池走出来: “你是八步狂刀正儿八经的传人,不说让你教压箱底的绝招,以前的普通八步狂刀,已经算外门招式,不介意指点本王一下吧?” 夜惊堂正想说话,回头一看,动作便停顿下来。 浴池外同样挂着灯笼,花园里光线极好。 东方离人如出水芙蓉,脸颊上山还带着淡淡水光,华美睡裙套在修长身段上,因为较为宽松,看不到腰线,但绣着龙龙的胸襟,却被两团高耸撑起,中间陷为沟壑,不用想都知道没穿肚兜,又是真空的…… ?! 夜惊堂反应极快,眼神在胖头龙上停留一瞬,发现不对就抬了起来。 但东方离人一直看着夜惊堂,自然抓住了微不可觉的眼神动作,脸颊微微一冷。不过花园里除开夜惊堂也没外人,她穿着衣裳,又在拜师学艺,便也没计较,走到跟前询问: “嗯哼?可不可以?” “呃……” 夜惊堂收剑站直,十分想点头,但实力不允许,他微微摊手道: “我只会八步狂刀,不会教学招式,这该怎么教?” 所谓教学招式,就是慢慢演练的基础动作,和功法运气脉络挂钩,通过呼吸节奏、肢体动作让徒弟体会,师父再仔细讲解,从而慢慢推导出运气、发力等细节,直至学会招式。 夜惊堂演练几遍就学会,是因为悟性无人能及,而正常这个阶段是很长的,放在寻常小门派,三月乃至三年入门都是常事,东方离人半个月独自推导出天合刀的复杂法门,都算悟性极佳。 他义父把八步狂刀学歪了,大概率就是还没完全记熟所有动作,狂牙子就咽了气,导致没有师父纠正,后续推导出现偏差。 徒弟学起来慢,师父想教也不容易,得拆解完招式的全部脉络、发力细节,再根据通用‘招谱’,编出一套合理的招式,对于生僻经脉,还得自己研究怎么用简单动作让学徒感知。 夜惊堂来京城也没几个月,运气法门更新又快,哪有时间去琢磨这些门道,目前还真不会教人。 东方离人见此有点小失望,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寝室走: “那算了,等你那天琢磨出教法再指点也不迟。” “诶。” 夜惊堂抬起左手,挡住了大笨笨的去路,商量道: “常见招谱简单,只是我没空学,要不殿下现在教我,我记住了再把八步狂刀的法门拆解出来,教给殿下?” 东方离人对于教夜惊堂的事情,肯定有兴趣,当下又转过身来,腰背笔直摆出博学多才的名师模样,认真开始讲解: “可以。你记好了,本王只教一遍,没记住就找个暗卫给你讲解。 “通用招谱,分三百六十个基础动作,每个动作代表一段气脉的运气方向、发力强弱,囊括全身各处常用脉络,组合起来就是一门招式。因为和棋牌落子点位数量相近,且变化无穷无尽,‘千古无同局’的说法也来自这里。 “运气法门必然是一条线,不可能凭空中断跳跃,所以基础招式无论怎么组合,都是首尾衔接;而出现本来只抬着左手,忽然衔接右手往下的情况,只能是动作推导错了……” 夜惊堂并未敷衍,全神贯注认真聆听讲解。 而东方离人教的也很专注,就如同指点学童的女宗师,说完基础原理后,就开始亲身施教,演练其每一个基础动作: “武夫力从地起,任何武学都是脚先发力,所以基础动作从右脚大拇指开始……” 夜惊堂本来低头打量,但因为夜晚光线终究有点暗,就半蹲下来,仔细看笨笨的白色宫鞋: “殿下不必讲的太详细,每个动作停顿一下,我自然能记住,弄清楚代表什么意思。” 东方离人见此也不再多说,右脚微弓停顿一下,而后身体前倾停顿一下,因为动作顺畅却又必须停顿,整个人看着和卡顿一般,还有几分滑稽。 夜惊堂仔细记住动作,暗暗推导其中含义,并未关注其他。 但这样的名师高徒场面,并未持续多久。 东方离人演示基础动作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已经到了腿上,先是侧滑,而后又衔接高抬腿…… 呼~ 夜惊堂半蹲在跟前,结果白色睡裙的裙摆,从眼前一扫而过,面前出现了一条大长腿,笔直如浑圆玉柱,完美道没有半点瑕疵。 而再往上…… ?! 夜惊堂少有了被扰乱的心神,没有去注意动作,瞳孔里清晰倒映出了小月牙,虽然上次在灿阳池,额头贴着毛毛,但终究没细看,现在…… 因为身材相仿,大笨笨其实和钰虎差不多,不过多来点很柔顺细腻的那什么,形状极为漂亮…… 飒—— 东方离人高抬腿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但她的反应哪里比得过夜惊堂的眼力。 察觉不妙,东方离人当即收腿压下睡裙,望向半蹲在面前的恶棍。 夜惊堂迅速起身,询问道: “怎么了?” “你……” 东方离人脸色涨红,直接上前去抢夜惊堂手里的佩剑。 “诶!”夜惊堂连忙把她手腕捉住,和颜悦色道:“我光看招式,真没注意其他……” “你没注意什么?!” “我……” 东方离人瞧见这表情,就知道夜惊堂全看见了,银牙紧咬用力夺剑: “一而再再而三,你当本王是泥菩萨?” “这次不能怪我,我认真学招式,殿下主动抬腿,还没穿……” “本王刚洗完澡穿什么?你武艺这么高,发现不对不能偏头避讳?上次在灿阳池,你都知道偏头闭眼,这次不动了?” “呃……” 夜惊堂被问的哑口无言,毕竟他刚才意料到了后果,且能迅速躲开,但心里没半点躲的念头,确实理亏。 东方离人见夜惊堂不反驳了,眼底愈发恼火,毕竟这就说明眼前的恶棍,是故意看的! 夜惊堂想解释好像也没话说,站着被砍也不行,便不言不语面带笑意,盯着笨笨的眼睛。 “……?” 东方离人秒怂,察觉不对,眼神有点躲闪,但马上又鼓起气势,严肃对视: “你……你看什么?” 夜惊堂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望着。 !! 东方离人眼神又开始躲闪,方才被看光的羞愤都烟消云散,想躲避但被握着双手,只能低声威胁: “夜惊堂,你再放肆,本王叫人了!” 夜惊堂见此,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冒犯。嗯……殿下先回房休息吧,我去巡视。” 东方离人见这恶棍竟然悬崖勒马,心底松了口气,转身就想跑,不过马上又觉得不对! 东方离人深吸了口气,致使衣襟鼓鼓,冷声道: “夜惊堂,你当本王是三岁……呜?!” 话没说完,眼前的冷峻公子,就胆大包天的抬手一勾,直接堵住了话语。 东方离人肩膀都缩了下,这次没愣太久,双唇相合片刻,就连忙推开面前的男人: “呸呸……” 眼神气急,却又无可奈何,话也不说快步跑回了洗龙池。 踏踏踏…… 夜惊堂摇头暗叹,左右打量后,又开口道; “殿下,寝室在那边。” “……” 洗龙池里毫无回应。 片刻后,一个宫女诚惶诚恐的走出来,小声道: “夜大人,殿下好像让你有多远就巡视多远。” “明白,我这就去。” 夜惊堂笑了下,和宫女告辞后,便提着剑离开了花园,还把躺在椅子上大快朵颐的鸟鸟抱走了。 “叽?” …… 第十六章 不许啵上司嘴 踏、踏…… 不疾不徐的两道脚步,在幽深地牢中响起。 白发谛听孟姣,穿着年轻时那身白裙,虽然头发雪白青春不在,但神态却好似年岁并不大的中年女捕快,没了往日的老长辈气度。 而背后,身形清瘦的孙无极,腰间挂着三尺青锋,单手负后走过一间间囚室,眼神感叹: “南宫翎可惜了,我走江湖那阵,还曾见过一面,为人逍遥有点年少轻狂,但德行不算差。没想到几十年下来,变成了为祸一方的魔头……” 孟姣年近七十,听起来挺大,但大魏开国的时候,她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她师父则是孙无极一道协助义军破城的侠士之一,后来受赏在刑部任职,直至把官位传给了她。 为此哪怕年纪再长,遇见赵无极,该叫叔伯还是得叫叔伯。 听见孙无极的言语,孟姣也有点唏嘘: “英雄难过美人关。南宫翎居无定所性格浪荡,在天南游历的时候,遇到个蛇蝎妇人,几句花言巧语下去,人便飘了,干起了劫掠之事。 “江湖人坚守侠道,杀百万人也是除暴安良;但一旦失足违背侠义之道,偷抢一文钱都是万劫不复。南宫翎开了头,在身边人煽风点火之下,便停不下来了,案子越犯越大,杀的人也越来越多,后来还是我把人抓回来的,找到时身无分文还受了重伤,被丢在深山老林里等死……” “财是下山虎,色是刮骨刀,果真不是玩笑话。” 孙无极唏嘘道:“独眼弥勒、白司命、姚文忠……都是当年耳闻过的小辈,武道成就也不低,却年纪轻轻沦落至此,可惜了一身天赋……” 两人闲谈之间,走到了地牢最中间。 牢房门口并无姓名,只有个‘一’的牌子,以便捕快辨认囚室。 孙无极虽然第一次来黑衙,但还是能看出,标着‘一’号又居中的囚室,关的肯定是最厉害的人物,驻足询问: “曹千秋就关在这里?” 孟姣摇头道:“没有,曹公在下面。这里关的是燕州二王。” “燕州二王……” 孙无极退出江湖三十年,不再过问江湖事,有部分年轻人没听说过也正常,见此疑惑道: “是燕州刚冒头的年轻翘楚?” “也没冒头,这俩人亲爹是崩山枪王义,自己没混出名堂,被截云宫撵的东躲西藏,前两月不知怎么想的,入京当街刺杀夜惊堂……” ? 孙无极摸了摸胡子,稍作斟酌后,点头: “后生可畏。这刺杀宗师的见多了,刺杀武魁,开国以来估计还是头一遭……” 孟姣没有在两个杂鱼身上多费口舌,带着孙无极来都地牢三层,穿过狭长地道,在一道铁门外驻足,打开了铁门。 轰隆隆—— 厚重铁门移开,内部宽敞的房间便引入了眼帘。 房间铺着木制地板,上次破洞已经补好,干净的一尘不染。 房间中间摆着一张长案,上面点着油灯。 身着红袍的老太监,依旧保持一丝不苟的姿态,在案前盘坐,虽然神色无波无澜,但气色非常差。 上次出去,曹公公接了仇天合数刀,以及夜惊堂和大魏女帝合力一枪。 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练‘筋骨皮’三张图也有代价,因为皮肤过于坚韧,恢复伤势的速度,不可能和正常人一样,在没有浴火图的情况,哪怕只是开个小口子,也得养数月甚至上年,为此曹公公基本上还处于重伤状态。 铁门打开,曹公公抬头看了眼,瞧见门外的孙无极,眼神微动,沙哑开口: “孙大侠,倒是一甲子没见了。” 孙无极前朝末年来云安,协助义军对付大燕死忠,而曹公公当时就是‘死忠’之士,守着最后一道宫门。 曹公公当年才十二岁,心智未成,而孙无极已经是剑圣,撞上后自然没杀,而是制服带到了魏太祖面前,而后才有了太祖善待大燕皇室,换得曹公公尽忠至今的事情。 孙无极不想和朝廷扯上关系,大魏开国后,就再未踏入云安一步,曹公公也不入江湖,所以这算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瞧见年纪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老太监,孙无极心生感叹,在长案对面盘坐: “当年你才车轮高,没想到一转眼,都成老头子了。” 曹公公面色很是平静: “老是老了,但人都还是当年的人。孙大侠早已不问江湖,如今却来了京城,莫不是长公主殿下,请你老人家过来劝咱家为其尽忠?” 孙无极随口道: “当年见你,就知道你小子一根筋认死理,我岂会做这等无用功。而且当今圣上,也不缺你这一个门神。 “常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魏太祖因宽厚仁义、爱民爱材,起兵便有无数侠士争相拥护;而燕恭帝手下奇人无数,因为君无道,城破时还有几人站在身前? “当今圣上继位十年,所作所为无论你我如何评价,天下百姓心里都有数。这样的帝王,岂能连一个护卫都找不到。” 曹公公道:“孙大侠说夜惊堂?此子天赋旷古烁今,和长公主关系似乎也亲近,担任护卫不成问题,但……上次一见,总觉得有些眼熟。” “哦?” 孙无极轻抚胡须,稍显疑惑: “此言何解?” 曹公公仔细回想:“当年大燕国破,师父在太极殿外阻拦孙大侠等人,给燕恭帝争取逃离时间;而五湖四海的江湖贼子,则乘乱闯入后宫,抢夺鸣龙图。 “当时我便站在城门楼上,见过一个北梁枪客,战力非人,三枪打退狂牙子,迫使狂牙子放弃争抢逃遁……虽然蒙面没瞧见正脸,但夜惊堂给我的感觉,和那人一模一样——气脉顺畅到永远快人半步、筋骨协调到挑不出任何瑕疵,不似天生,更像是举国之力打造的一把剑……” 孙无极和夜惊堂交过手,其实也感觉出夜惊堂底子好的有点夸张,不说天生,后天人为打底子,都没法达到这种无暇的程度。他想了想: “我当年未参与争夺,倒是没见过此人,你怀疑夜惊堂是北梁的人?” 曹公公摇头:“已经能和长公主殿下单独相处,拼死护卫之心也做不得假,若是北梁派来的人,北梁能图个什么?咱家就是不得其解,才问问孙大侠,孙大侠既然没印象,便只能静观其变了……” …… …… 另一侧,玉潭山。 时值正午,东方离人站在面向清江的观景台上,面前摆着画案,描绘着山水图。 侍女则端着蟒袍,在后面等待,低声提醒: “殿下,明天圣上就移驾玉潭山了,您是不是该回宫接驾……” “你在教本王做事?” “哦……” 侍女闻言缩了缩脖子。 观景台能鸟瞰玉潭山全景,山下随处可见巡视站岗的禁军,而秋风瑟瑟的过江畔,则有一个米粒大小的人影。 人影身着黑袍,手里拿着把剑,在江边慢条斯理比划,鸟鸟则躺在草地上晒小太阳,时而还有黑衙捕快跑到跟前例行禀报,说完后又离开。 时间一晃,来玉潭山已经两天,自从前天晚上被色胆包天的夜惊堂强吻后,东方离人便再未露过面,心头一直在琢磨该怎么办。 以前夜惊堂也亲亲摸摸过她,但台面上至少得找个理由,不小心或者中药了,迫不得已才冒犯,她批评一句,还会怂一下认错。 而上次还有上上次,那可都是明目张胆,她一次不计较,两次不处罚,不就变成夜惊堂相好了? 堂堂一字并肩王,被下属追到手,这让黑衙的人知道,她这顶头上司威严何在? 待会就得回宫接太后和圣上来玉虚山度假,夜惊堂是贴身护卫,肯定得跟着,若是不好好聊聊这事儿,指不定这色胚就认为她逆来顺受了…… 念及此处,东方离人放下了画笔,换上了银色蟒袍,重新拿出不容冒犯的威严气场,带着侍女了下了楼…… …… 江边上,夜惊堂演练着各种武艺,这两天他除开巡逻,就是在江边练武,虽然也挺想回去陪媳妇,但笨笨负责试住没离开,他自然走不了。 虽然前天看到了不该看的肥腻一线天后,笨笨就不搭理他了,但说的话依旧算数,专门差人去鸣玉楼给他取来了好几本秘籍。 秘籍都是江湖各大门派的外门招式,非常全面,能从头练到脚,但压箱底的绝招一般不外传,这些秘籍锻炼的作用远大于实战,所以也不必详谈。 在练习不知多久后,有侍女跑来禀报,说靖王准备回宫,夜惊堂就收起了兵刃,把睡着的小破鸟扛起来,去取马车。 咕噜咕噜—— 驷马并驱的奢华车辇,很快停在白石大道尽头的山庄门口。 夜惊堂在门前等待不多时,就瞧见一袭蟒袍的东方离人,带着随从自影壁后走出来,不苟言笑目不斜视,直至擦肩而过时,才不冷不热开口: “夜惊堂,你上来。” 夜惊堂见此,把还在睡的鸟鸟递给了随行侍女,登上了马车。 东方离人在铺着金色绸缎的软榻上坐下,腰背笔直气态十分威严,上位者气态十足: “坐吧。” 夜惊堂扫了一眼后,在东方离人身侧坐了下来: “有事?” 东方离人深深吸了口气,严肃道; “夜惊堂,你是不是对本王有不轨之心?” 夜惊堂听见这话,认真了几分: “殿下对我关怀备至,我岂会有不轨之心。” “你屡次冒犯,起初还有缘由,最近直接连借口都懒得找,你说自己没不轨之心?” “这是两情相悦,和不轨有什么关系?” 两情相悦? 东方离人转过身来侧坐,面向夜惊堂,眼神颇为不悦: “谁和你两情相悦?” “……” 夜惊堂张了张嘴,没有在聊这个心知肚明的话题,转而道: “我昨天把八步狂刀的教法琢磨出来了,回去路上没事,我来教殿下刀法?” 东方离人蹙眉道:“你别岔开话题,刀法待会在学,本王先把话和你讲清楚。本王是欣赏你的才华,才对你多加包容,你私底下如何,可以不计较,但在明面上,王权不容冒犯……” “我在明面上何时冒犯过殿下? 东方离人略一回想,夜惊堂好像确实没在明面上冒犯过她,就补充道: “即便在私底下,你也得谨记君臣之别。本王说行,你才能不拘礼法,说不行,你就不能有失礼之处。要是本王说不行,你硬来……哼!” 最后这个哼,属于拿夜惊堂没办法,所以让夜惊堂自己去猜后果。 夜惊堂轻笑了下,站起身来: “知道啦。习武如逆水行舟,我只要空闲,都在练武练气。殿下就每天定时定点练一会儿,确实有点浪费天赋,如果日日勤练,现在少说也是个涉猎百家的宗师了。” 东方离人发现敲打不起作用,也不再多说了,慢条斯理起身,站在了颇为宽敞的大车厢里: “宫里的陪练教头,怕本王生气,都知道分寸,不管好坏都一顿夸,这样岂能练出真功夫?如果有个严厉师父,和你一样,稍有不对就挨棍子,打到记住为止,本王学的肯定也很快。 “你以后教武艺,不要抱着本王学着玩的心态,要正儿八经的往高手培养。该敲打的地方,不用束手束脚。” 夜惊堂怎么可能打笨笨,想了想笑道: “习武是滴水穿石的硬功夫,我慢慢教,时间长了总能记住。不过殿下做错了,我就会上手调整。殿下不想被冒犯,就把动作练好,这样我想占便宜都没理由。” 东方离人对此倒也没拒绝,原地摆开了霸王枪的架子: “这动作本王练了个把月,你看看,现在可还有问题?” 夜惊堂上下打量身材傲人的高冷女王爷,微微点头,而后就靠在背后,把手放在胖头龙底部,往上揉了些。 ?! 东方离人被摁住要害,轻轻吸了口气: “本王没问题,你还上手?” “我不摸怎么知道发力对不对?殿下胸口崩的太紧,要自然沉肩,力从地起,以腰背发力,而不是胳膊……” 东方离人脸颊红了几分,但还是听从指挥,放松肩膀,腰背绷紧。 夜惊堂双手扶住纤腰,前后晃了晃,这次站的相当稳,身体没发生任何摇晃,如同脚扎大地的木桩。 “不错,这感觉就对了。殿下真聪明。” “……” 东方离人眨了眨眸子,被男人夸奖,心底竟然有种愉悦感,但还是保持着不苟言笑之色。 夜惊堂转了一圈,来到东方离人面前,发现东方离人眼神有点躲闪,又纠正道: “眼睛是窗户,哪怕是普通人,也能从眼神看出你心底的胆怯、紧张、攻击意图等等。江湖高手,无论性格如何,真打起来都是锋芒毕露却又心如死水,看眼睛只能感觉到压力,看不出破绽。殿下看着我。” 东方离人目光动了动,撑起女王爷的气场,凶神恶煞直视夜惊堂的双眼。 夜惊堂摇了摇头:“你这是奶凶,看起来凶,但实则过于强行,反而让人意识到底气不足。嗯……璇玑真人的眼神知道吧?看起来媚眼如丝很柔,但总给人一直‘我有一百种方法收拾你’的危险感,那就是很厉害的眼神,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东方离人蹙眉道:“师尊本就有一百种方法收拾你,自然不用管刻意去装。本王又收拾不了你,怎么凶的起来?” 夜惊堂道:“收拾我不一定要靠武力。嗯……殿下就这么想——你武艺再高,也不敢碰本王一根手指头,而本王想收拾你易如反掌,只要你让本王满意,本王就让你亲一口摸一下,不满意就不让碰,你还不得乖乖听本王使唤……” ?? 东方离人眉儿微蹙:“你想得美。” 夜惊堂无奈摊手:“不是我这么想,是殿下心里这么想,这就是对付我的法子,心中有了法子,哪怕不用也有了底气,自然不会在惧怕对手,这眼神也就流露出来了。” “……” 东方离人略微斟酌,觉得是这么个理,当下按照夜惊堂的思路改变心态,结果发现效果拔群。 以前拿夜惊堂毫无办法,但只要想开了,不再计较男女之防,接受彼此关系,对付情郎的法子可就太多了,不听话就不让碰,这色胚还不是任由她拿捏? 念及此处,东方离人眼神便出现了变化,望着夜惊堂,不再强撑气势,而是正儿八经流露出‘本王有的是办法收拾你’的自信。 “对了!” 夜惊堂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与人对敌,这眼神一出来,对方必然心生忌惮,因为对方看得出你有底气,再没摸清底细之前,绝不会冒然动手。” 东方离人虽然觉得这教导的法子好怪,但确实进步神速,想想询问: “那你该怎么办?” 夜惊堂眼神无波无澜,没有半分忌惮: “我知道殿下底气是什么,自然就会想如何‘破招’,而破招的方式,就是‘我就算不听话用强,殿下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样’,我心中有底气,自然就不怕殿下这眼神。” ? 东方离人脸色一沉,眼神当即恼火: “你敢不听话试试!” “我只是举例子,教高手交锋的学问。” 夜惊堂认真道:“这些是双方对峙时的破招拆招,我觉得殿下的底牌不足以制衡我,所以出了手,但事后发现殿下真生气不让我碰了,为此自食苦果,就叫‘误判对手’。 “而殿下知道对付我的法子,事后却没硬起心肠收拾我,就属于‘高估自己’实力。 “这两样发生在实战中,只需要遇到一次命就没了,非常重要……” 东方离人认真聆听,稍加思索后,轻哼道: “本王既然有法子,又岂会硬不起心肠?这次是你误判了,你敢不听话,本王绝对会让你自食苦果。” 夜惊堂暗暗摇头,觉得大笨笨还是太高估她的实力,女儿家在儿女情长之前,有几个能心如铁石的? 为了让笨笨长记性,不要太高估自身,夜惊堂当下往前凑去,在柔艳红唇上点了下。 啵~ 东方离人猝不及防,顿时站直身体,柳眉倒竖瞪着夜惊堂: “你……你给本王出去!” 夜惊堂微微耸肩:“看吧,殿下还是没动真火,估计下午就不计较了。虽然话不好听,但习武之人,必须要有自知之明。 “人出事,往往都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哪怕心底很清楚不行,依旧被面子、功利心左右不肯承认;只有在出事之后,才会幡然醒悟明白过错,但这时候已经晚了。 “这些是走江湖的基础知识,不过殿下因为身份尊贵,没人教过这些,我这么教,殿下能懂最好,不懂我就多冒犯几次,殿下发现确实狠不下心肠,自然就明白了。” 东方离人眼底很是恼火,不过心思聪慧,明白这色胚的‘良苦用心’后,还是有了点理解,想了想淡淡哼了声: “你不听话,本王说有法子治你,就有法子治你。你以为对本王真狠不下心肠?” 夜惊堂见笨笨不信邪,就想再啵一口。 东方离人连忙退开几步,坐在了软榻上,从小匣子里取出一沓画纸,抬手就要撕了。 “诶?!” 夜惊堂脸色骤变,连忙来到跟前,摁住大笨笨: “你撕这个作甚?画了这么久……” “本王画的东西,想撕就撕,和你有什么关系?” “唉,殿下生气拔刀砍我就得了,冤有头债有主,画是无辜的……” “你不厉害吗?刚才桀骜不驯胸有成竹的模样去哪儿了?” “是我没自知之明误判,技不如人甘拜下风,殿下别冲动,画了半个月,撕了我都替殿下心疼……” “知错没有?” “错了错了,下不为例。” “哼~” …… 第十七章 咱家有女初长成 “惊堂都出门三天了……” 下午时分,裴湘君在新宅后方的厨房门口,斜靠门廊,手里拿着玉器慢慢打磨,很是无趣的说着: “自由自在的豪门少主不当,跑去衙门当差,忙连个回家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朝廷也是,惊堂好用,他们就可劲儿用……” 骆凝带着围裙,在第一次起灶的宽大厨房里忙前忙后,神色冷艳孤高,如同对男人不感半点兴趣的单身妈妈,听见三娘怀春少妇般的话语,不悦道: “能给女王爷鞍前马后,他求之不得,哪里舍得回来……你白天玩这种不洁之物,就不怕丫鬟瞧见?” “瞧见又如何,反正是给你准备的……快说吧,你想刻什么字?你不说我就刻‘没吃饭呀’,惊堂瞧见肯定折腾死你……” “你!”骆凝实在受不了这婆娘了,蹙眉道:“你闲着没事就过来帮忙,真把自己当夫人,把我当厨娘了?” “我习武之人,饭做的不好,再者府上又不是没丫鬟……” “宅子刚起灶,第一顿饭肯定得自己做。你不会就来烧火……” …… 两人正闲聊间,一阵脚步声,忽然从外面里传来。 踏踏踏…… 骆凝转眼看去,却见是萍儿从外面小跑而来,在房舍转角探头打量。 骆凝见此放下菜刀,缓步来到跟前询问道; “怎么了?” “家里来信了。” 萍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小纸条递给骆凝: “教主催夫人赶快回去,说京城可能要出事。” “嗯?” 骆凝接过纸条打量上面的字迹,眉头微微一皱,转眼看了下皇城方向,而后就想出门。 萍儿见状拉住骆凝的袖子:“夫人,您不会是想给官府通风报信吧?” “……” 骆凝脚步一顿,眨了眨眸子,继而严肃道: “瞎说什么?我去和夜惊堂商量一下。” “教主让夫人别插手,直接回去……” “宫里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近些时日便能得手,我现在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你去切菜,我自有分寸。” “哦……” …… 咕噜咕噜—— 靖王府的奢华车辇,停在了宫门之外。 夜惊堂从车上下来,牵着缰绳看向车窗,开口道: “我先回去一趟,殿下今晚在宫里过夜?” 方才在车上打闹片刻后,两人又开始练武,夜惊堂被捏住了软肋,怕大笨笨羞愤之下把画纸撕了,表现的十分克制,并不想再行冒犯之举。 但无奈大笨笨从不让人失望,哪怕努力摆出标准姿势,依旧存在或多或少的错误,需要上手调整,为此夜惊堂还是摸了一路。 东方离人知道夜惊堂占了便宜,但偏偏又理直气壮不好责备,事后总不能还笑颜答谢,此时在马车上正襟危坐,只是高冷的微微颔首,而后就关上了车窗。 鸟鸟被王府侍女抱着,和猪仔似得睡了一路,夜惊堂接过来揉了把才一头翻起来,左右四顾:“叽叽叽?”,估计是在问‘吃饭了吗?’。 夜惊堂暗暗摇头,把鸟鸟放在肩膀上,目送车辇驶入宫门后,才翻身上马朝着天水桥行去。 南薰河从北至南贯穿云安城,途中共有十八座石桥连接两岸,文德桥在最上方,孙无极所说的白狮桥,则在南薰河中间,以桥头立着两个大狮子而得名,桥面很宽,算是云游旅人入京必到的一个景点。 夜惊堂驱马沿着南薰河一路往下游走,途经白狮桥时,在人来人往的石桥两头寻找,结果一道声音从桥下传来: “这儿。” 夜惊堂来到石桥围栏边缘,低头打量,却见石桥下方飘着艘小乌篷船,上面探出了鱼竿。 身披旧披风的孙无极,以发带束着白发,在船头盘坐,身形虽瘦但不弱,给人感觉如同衣袍罩着钢架子。 鸟鸟见此落在了船头,探头往鱼篓里打量,结果里面空空如也,不禁歪头摊开翅膀: “叽叽?” 夜惊堂把马栓在围栏上,飞身而下进入拱桥的桥洞,稳稳当当落在乌篷船上。 “孙前辈也喜欢钓鱼?” “垂钓乃养气静心之道,上了年纪,多半都有此一好。” 孙无极说了一句,发现胖头鸟鸟有些嫌弃的望着他,又道: “钓鱼重在过程,十钓九空为常事。若真为鱼而来,急功近利心浮气躁,反而落了下乘。” “叽。” 鸟鸟用翅膀指向鱼篓,显然在示意——你不为鱼而来,带个鱼篓做什么? 夜惊堂来到跟前,把淘气鸟鸟挪到一边,含笑道: “前辈说的确实在理。我以前在梁洲,也钓过鱼,不过太浪费时间,就改用大锤把鱼震晕,现在想来,确实是急功近利了。” 孙无极听到这里,转头询问: “你老家,在梁州何地?” “红河镇,距离边关也就几十里,镇上两千口人,算是无名小镇。” “镇子没去过,不过红河,我年少时曾路过一次,河水膝盖深,里面都是长不大的小鱼。郑峰自君山台销声匿迹后,便在那里隐居?” “是啊,开了个小镖局,走镖途中把我捡回来,养大成人。当年在红河镇的时候,镇子上有茶馆,经常有念念不忘的人在哪里讲外面的江湖事,我小时候还听过孙前辈的故事,嗯……烈马青锋伴红颜,不慕王侯不羡仙,潇洒至极,听到我都想学剑……” 孙无极余光打量夜惊堂,觉得夜惊堂确实不像北梁的细作,便也没再多问,只是轻轻笑了下: “年轻时确实如此,不过如今马老了,人也老了,红颜亦先我一步而去,如今倒是羡慕起仙人了。年轻时若是功利心强点,求的是长生大道而非肆意江湖,老来又岂会枯坐于此。人把生死看的再开,总还是想让身边人走在自己后面……” 夜惊堂没听过孙无极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故事,子孙也有,心头估摸发妻是寿终正寝,不过这些事终究不好乱开导,只是点了点头,询问道: “孙大侠以前来过这里?” 孙无极看着碧绿河面,稍作回想: “我像你这么大年纪时,出山游历江湖,来过云安。那时候还是大燕,燕恭帝刚继位不久,奉官城也才四十多岁,就住在白狮桥附近。 “那时候奉官城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无数江湖人来这里想看一眼,桥上人从早到晚都是满的。我十七八岁剑术未成,性格也耿直,没啥江湖朋友,不想往人堆里挤,就一个人待在桥下面,等着见奉官城一面。 “结果到最后,奉官城没等来,反倒是一个小侠女,功夫不行还站在上面的围栏上看热闹,一失足掉了下来。 “我当时顺手一接,结果抱错了地方,直接把自己给搭了进去,鞍前马后一辈子,才把这账还上……” 孙无极说到这里,饶是气质锋芒如剑,眼底还是多了几分怀念。 夜惊堂抬头看了看,笑道:“我也差不多。刚来京城,在双桂巷租了个破烂小院,刚住第二天,就闯进来一对侠女……” “一对?” “师徒两人,非说我占了她们的窝,还好我有房契……” “你把她们撵出去了?” “想撵,但没撵走,结果就扯不清了,呵呵……” …… 孙无极嗤笑一声,也没太八卦,只是感叹道: “江湖就这点有意思,不知道明天会遇到什么样的人、喝到什么样的酒。但有些人贪心不足,遇到了好的,就觉得明天还能遇到更好的,结果错过之后,一辈子都在懊悔,能像老夫这样,入土前还能重回故地回忆往昔,有怀念但没遗憾的,真没几个。 “你小子也得珍惜眼前人,为求一时功名利禄,当了那负心人,往后纵然成了天下第一,乃至称王称帝,剩下的也只有懊悔……嗯?来了……” 夜惊堂正听着孙无极感慨人生,忽然发现仙风道骨的孙大侠,整个人都坐直了些,眼神灼灼。 夜惊堂心中一惊,还以为什么绝世高人来了,结果就发现孙大剑圣,双手握住鱼竿,全神贯注开始溜鱼。 “叽?” 鸟鸟都愣了下,而后也连忙趴在船头往水里打量,还咕咕叽叽指挥。 夜惊堂直接无语,怕把鱼吓跑,都不敢打扰,直至孙无极把巴掌长的白条拉起来,才说起了教笨笨剑法的事情。 孙无极已经不追求手中之剑,对于传授剑法的事儿自然没介意。 夜惊堂见此,又聊了片刻江湖事后,才告辞,带着心满意足的鸟鸟离去…… …… 蹄哒、蹄哒…… 马匹穿过繁华河岸,没用多久,就顺流而下来到了天水桥附近。 夜惊堂骑在马上,鸟鸟则用爪爪抓着小鱼,飞在跟前,沿途:“叽叽叽……”嘀咕,应该是在说孙老头钓鱼技术不行的事情。 入秋天气凉快,每到下午天水桥的人都很多。 夜惊堂位列武魁,又被朝廷封爵,如今名头实在有点大,街坊邻居都认识他,只要从街上路过,必然是团团包围打招呼的场面。 夜惊堂在江湖自由自在习惯了,对于这些恭维也只能尽量避着,专门从人烟稀少的后巷返回裴家。 但驱马穿过青石巷子,还没走到后门,就发现一个小姑娘站在巷子里。 小姑娘身着淡青色襦裙,发髻盘成未出阁款式,灵气十足的脸蛋已经慢慢褪去稚气,含苞待放,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明艳之感。 虽然打扮很有书卷气,但小姑娘气质仪态可和书香门第半点不搭边,上半身靠着围墙,怀里抱着把褐鞘配刀,嘴里还叼着根糖葫芦签,看着江湖气十足。 十五六岁本就是女孩发育最快的年纪,在京城又每天好吃好喝养着,折云璃这几个月的变化非常快,不该胖的地方没变化,但该胖的地方确实胖了,从侧面看去,鼓鼓的衣襟竟然能把配刀夹住,个子也明显高了些。 夜惊堂遥遥瞧见折云璃,还意外了下,开口道: “云璃,你站在这里作甚?” “叽~” 鸟鸟则是连忙飞过去,把小鱼往折云璃手上丢。 折云璃抬手把鸟鸟逮住,瞧见夜惊堂过来,也不笑,而是幽幽怨怨一偏头: “哼~回来三五天见不着人,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 ?? 夜惊堂满头黑线,牵着马来到跟前: “好好说话,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怎么不开心?你师娘收拾你了?” 折云璃站直身体,相伴往后面走去: “师娘在忙着给你收拾新宅子,哪有心思搭理我。话说咱们相识这么久了,我以前天天帮你收拾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天什么日子你不会忘了吧?” 夜惊堂刚回来时,凝儿就和他打过招呼,对此笑道: “今天十六大寿,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忘,本来要跟着进宫值夜,我专程请假回来吃饭,够意思吧?” “叽~”鸟鸟又把小鱼往折云璃手上放,算是生日礼物。 折云璃这才露出笑意,抱着鸟鸟,用肩膀撞了夜惊堂一下: “这还差不多。你什么时候过十九大寿?我好提前给你准备礼物。” 夜惊堂瞧见折云璃期待的模样,就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笑道: “我是除夕夜,一年一岁。对了,我回来还给你带了个好东西。” “是吗?不会就是这条鱼吧。” “怎么会,那是鸟鸟的心意,让你亲手做给它吃……” 夜惊堂闲谈间自后门进入,把马交给丫鬟,而后和折云璃一道,来到了三娘院子的西厢房。 西厢房是凝儿暂住的房间,不少随身物件都放在这里。 夜惊堂来到案台前,取来黑布包裹的五尺长刀,双手平托,递给小云璃: “此刀名为‘牧青’,四十年前泽州刀客孙牧青打造的宝刀,刀长五尺,兼具刀、枪之长,使用起来迅捷凌厉、威力惊人。此刀以前没人用过,从今往后,这把刀归你了。” 折云璃确实意外,双手接过比她身高还长点的五尺牧青刀打量: “这把刀……惊堂哥在君山台不是说,一般人用不好,能用好的人已经不需要了吗?” 夜惊堂单手负后,认真讲解: “一般人用不好,是因为这把刀太全面,要练的门道太多,上手难度极大。而能用好的人不需要,是因为这把刀造型特殊,能把这把刀练到登峰造极,基本上重刀轻刀、快打慢打、枪法刀法都练会了,因敌制宜换成合适的兵器,能发挥出更大威力。 “这句话不是说此刀没用,而是下限极高、上限有所欠缺,你至少练到仇大侠的地步,才能感受到这把刀的短板,在此之前都全是优势没瑕疵。我如果不是已经成了刀魁,肯定也用这把刀,这样就不用出门带一堆兵器换着用了。” “哦……” 折云璃恍然大悟,把黑布解开,看了看刀鞘为木黄色的修长宝刀,又竖在地上比划,发现比她还高点,水灵灵的脸颊上不禁显出难色: “这么长,我怎么拔出来?” 夜惊堂呵呵笑了下:“我送你刀,怎么可能不教刀法。回来的路上,我抽空想了套刀法,你可以练着试试……” “抽空想的?” “我用了一晚上时间琢磨出来的,你可别觉得敷衍。” 折云璃欲言又止,不过看在‘刀魁’两个字的面子上,还是认真打量。 夜惊堂左手持五尺长刀,身形微弓、刀鞘点地,讲解道: “这把刀不能时刻挂身上,不然怎么拔都别扭,所以要提在手上,或者抗在肩膀上。高手过招就是一个罩面,遭遇敌人直接左手拔刀前冲,不用管刀鞘,一刀横削后接青龙献爪,不中接八步狂刀第三式,中途换黄龙卧道。 “这三板斧下去,同水平基本上见谁灭谁,比屠龙令快,比八步狂刀重、长,势头刚猛却又收放自如,只要不遇长兵没几个人能破……” “……” 折云璃看着夜惊堂缓慢比划,眸子半信半疑: “这么乱接招式,真不会岔气?” 夜惊堂杵着长刀站在原地,认真道: “人就两只手两只脚,任何招式都能找到相近动作,我只是把大概动作讲给你听,实际上是一套新刀法,运气路数自成一派,动作发力也大相径庭,和我说的几种武学完全不一样。” “哦……” 折云璃点了点头:“这刀法独一无二,只有惊堂哥会?” “我也不用牧青刀,所以这是你独一无二的刀法,这礼物可满意?” 折云璃着实没料到夜惊堂这么实在,都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是怕人偷师,跑去把门关起来,然后站在屋里拭目以待。 夜惊堂这两天学了通用招谱,怎么拆招教人已经很熟练,当下在屋里演练起自创起招式法门…… 第十八章 乔迁宴 吱呀—— 大宅后方的巷子里,骆凝从新宅的后门出来,就快步沿着巷道往裴家大宅走去。 为了走动方便,两个宅子距离也就不到两百米,多是丫鬟家丁来往走动。 骆凝熟门熟路自裴家后门进入,本想去马房取匹马,跑去黑衙打听小贼的下落,但来到马房之时,却发现黑色大胖马站在马厩里嚼着草料,瞧见她还喷了口鼻息打招呼: “噗——” 骆凝一愣,左右看了看,而后找到了一个路过的丫鬟: “夜惊堂回来了?” “骆姑娘,夜少爷回来了,在三娘院里。” “哦……” 骆凝稍显疑惑——看马的状态,小贼估计回来有一阵了,三娘院里又没人,又跑去烧香了不成? 胡思乱想间,骆凝穿过了垂花门,走向三娘居住的院落,刚刚怪过游廊转角,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对话: “学的真快。” “嘻嘻~那是自然,我是不是比女王爷聪明多了?” “嗯?你怎么知道这些?” “我可不是小姑娘,都十六岁了,你一个十八九的儿郎,成天围着女王爷转,心里打什么注意,我会猜不出来?” “唉~我问你怎么知道女王爷学的慢。” “我没说,只是问问。女王爷真没我聪明?” “可不能这么说,靖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那画画的和真人一样,你再练十年都追不上……” “切,我是江湖女子,字写得好看有什么用,惊堂哥哥还偏心护短不成?” “呵呵……” …… 骆凝打量着紧闭的房门,微微歪头,眼底一阵古怪——小贼倒是挺正常的,云璃怎么……怎么和打情骂俏挖女王爷墙角似得? 骆凝吸了口气,致使小西瓜鼓鼓,准备进去打云璃屁股,但想想又觉得不对——她凭什么收拾云璃?云璃都十六了,和小贼年纪相仿,一个是刀魁,一个是平天教主嫡传,正儿八经门当户对,她这师娘只要是正常人,都该想办法撮合,跑去阻拦,不合逻辑呀…… 骆凝心底百转千回,尚未理清楚头绪,房门便打开了。 吱呀~ 夜惊堂从门内显出身形,朝着游廊望来,意外道: “骆女侠,你怎么来了?” 房间里,折云璃双手握着五尺长刀,摆出推刀式的架子认真演练,瞧见外面的师娘眼神不对,可能是怕被误会,连忙收刀站直: “师娘,我和惊堂哥练刀法呢。” 骆凝双手叠在腰间,仪态如冷艳端庄的单亲妈妈,缓步来到门口,随意扫了眼: “练刀把门关起来做什么?” “怕人偷师呀。”折云璃提着牧青刀,摆了个漂亮的架势:“惊堂哥刚教了我一套刀法,非常厉害……” 骆凝也没深究,只是叮嘱道: “厉害就好好练,过几天让你惊堂哥考校,要是不合格,还得挨板子;别以为十六了师娘就不管你了。” “啊?” “行了,继续练功吧。夜惊堂,你过来。” 骆凝抬手把房门关上,而后就转身往游廊走去。 夜惊堂在云璃面前不好乱说,跟着骆凝进入游廊,转过拐角后,才把手放在曲线浑圆的青色圆月上,不轻不重的捏了下,手指陷入柔腻之间。 骆凝还保持着师娘该有的姿态,忽然被轻薄,香肩微微一缩,继而就转过身来,小拳头在夜惊堂肩膀锤了下: “你要死呀?” 夜惊堂并未松手,而是把骆凝搂过来,在满眼嫌弃的脸颊上刮了下: “又没人看见,两三天没见,想你了。” “你想的是我?你明明想的是调理……” 骆凝挣脱不开,便也不挣扎了,把夜惊堂来到游廊拐角处,扬起脸颊严肃道: “你怎么单独和云璃待一起?” “嗯?” 夜惊堂搂着腰,低头看着兴师问罪的冷艳脸颊,有点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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