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涣散的双瞳,在金丹吞下后迅速恢复清明,飘忽身形都稳了下来。 薛白锦察觉到前方冲天而起的气势,心中当即谨慎起来,握紧手中铁锏,专注力拉到了顶点。 夜惊堂见对方亮出第二管血条,当即也把莲子吞了下去,压住药性以备不时之需。 而亡命奔逃这么远的北云边,也没有让两人失望。 无尽汪洋之间的狂风急雨,随着北云边气势的高涨,逐渐出现了紊乱。 置于海浪之间的三人,就好似闯入了风暴中心,雨水狂风乃至海浪,都失去应有的规律,逐渐化为纵横交错的乱流。 呼呼~ 随着海上风暴逐渐加大,倾盆雨幕几乎遮蔽了前方数丈的视线,一股浩瀚天威在苍穹之上凝聚,厚重黑云似乎压倒了头顶,继而一声苍雷便当空响起: 轰隆—— 雪亮雷光把整片海域照为白昼。 在前方狂奔的北云边,也在此时骤然停下身形,整个人立在了浪涛之中,张开双臂如同神人托举天地,发出一声癫狂大喝: “给我起!” 轰隆—— 爆喝声犹如天官御令,三人周边的大浪,似是被无形之手强行拉起,化为一圈数丈高的大浪,整片海面都如同被抬高了一截。 而后风浪便开始以北云边为中心飞旋,逐渐化为了一个直径数百丈的巨大漩涡。 ?! 夜惊堂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瞧见此景眼底也显出几分错愕,毕竟这已经是第八张图的大成之态,他要是搞出这么大场面,恐怕只需一瞬,就会被榨干所有脱力坠海。 薛白锦在汹涌浪涛之中,直接稳不住身形,不得不随着海浪开始环绕北云边飞旋,见此询问道: “怎么回事?” 夜惊堂感觉北云边是借助了药物增强神念,而后靠着这片风水宝地,才施展出如此强横的通玄神术,对此道: “不用担心,他撑不了多久。” 而事实也正如夜惊堂所料。 北云边驾驭如此浩瀚天威,不过顷刻之间,原本年轻的面容,就开始逐渐松弛,连满头黑发,都在飞舞中失去色泽。 不过这并不妨碍北云边此刻的强横。 眼见夜惊堂和薛白锦被风浪卷动,开始在海浪中飞旋,北云边眼底全是盛气凌人的狂傲,怒声道: “我只能撑半刻钟便会身死道消,但尔等凡夫俗子,又能在如此天威下撑多久?夜惊堂,我师父弃我而去,把你当成了这座天地间的道种,今天我便要让师父睁大眼睛看看,你也不过是这天地牢笼中的一个凡人,照样会死在我手中!给我死!” 轰隆—— 翻腾海水激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北云边身形当即前冲,而裹挟浩瀚天威朝着前方两人压来。 而在浪涛中飞驰的夜惊堂和薛白锦,脚下海水同时凹陷,瞬间让两人落入海水,不说接力腾挪,连稳住身形都困难,成了随波逐流的两片浮叶。 夜惊堂和薛白锦都是江湖天骄,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情况,几乎没有任何商量,便互相对了一掌。 轰隆—— 气劲爆响声中,两个人顿时借力左右分开数十丈,而后又脚点碧波,从左右同时杀向冲来的北云边。 北云边见此没有丝毫慌乱,凌空抬起双臂,左手外推右手猛拉,爆喝道: “给我滚!” 嘭—— 一掌出手,左侧当即被崩出一道扇形大浪。 夜惊堂破浪而行,原本已经突袭到北云边近前,却发现脚下海水连同漫天风雨,都被强行推向后方,几乎瞬间后移数十丈。 周遭一切都在后移,夜惊堂根本没有借力之处,身形当即被风浪裹挟推到了极远处。 而与之相对,处于右侧的薛白锦,身形则骤然加速,如同踩在飞驰洪流之上,眨眼到了北云边近前! ?! 薛白锦感觉如同被人硬拉了过去,眼见瞬间到了北云边近前,虽然措不及防,但反应丝毫不慢,双手持重锏顺势砸下: “喝——!” 但让她没想到的事,双锏尚未落下,体内气血失控,即将爆发的气劲四处乱窜,瞬间震伤了全身气脉,脸色当即化为涨红,当空咳出一口血水: “咳——” 北云边靠着长生果炼制的秘药,以及这片灵气十足的风水宝地,此时已经接近‘炼神还虚’的大成之态,或许功力并不太强,但收拾薛白锦这种凡夫俗子,就是九天神明碾压凡世蝼蚁! 薛白锦被震伤瞬间,北云边已经当空递出一拳,攻向其额头! 这一拳不比夜惊堂击溃北云边的那一拳差,薛白锦气劲受阻,身体当空失衡,不说躲闪,连抬手格挡都是奢望,不出意外,挨上脑袋就是一个坑。 眼见裹挟浩瀚天威的一拳,眨眼已到面前,薛白锦瞳孔顿时放大,脑子里闪过了年少之时和凝儿闯荡江湖的点点滴滴,一起把云璃带大的朝朝暮暮,以及认识夜惊堂后的各种阴差阳错…… 原来人死之前,真的会回想过去。 此生也算轰轰烈烈,也看到了山巅的风采,为什么会遗憾呢…… 轰隆—— 薛白锦眼见拳头到了面前,本来心神已经恍惚,但预想之中的眼前一黑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冲天水柱。 水柱破海而出,如同一条自深海冲出的青色蛟龙,撞击到近在咫尺的北云边身上,直接把北云边撞得激射向高空,而带起了余波,也把她给掀飞了出去,落向了后方。 哗啦啦—— 薛白锦瞬间回神,落水瞬间便往后连续飞跃,咬牙退出了数十丈,才堪堪停下来,想要询问夜惊堂怎么打,结果余光看去,眼底却显出一抹骇然! 轰隆隆—— 冲天而起的水柱,把北云边撞开后便当空扩散,化为漫天暴雨。 而本来处于远处随波逐流的夜惊堂,已经停了下来,满头黑发已经散开,浑身青筋鼓胀肌肉涌动,脸庞青紫双眼都涌出血痕,躬身下压右手抬起虚握,整个身体都在剧烈抖动,却没有沉入海水! 虽然整个人如同疯魔,夜惊堂眼神却出奇的冷静,只带着尖刀般的锋芒和杀意: “你闹够没有?!” 北云边落在了海中,眼底的盛气凌人化为了凝重,不过依旧谈不上忌惮。 毕竟他已经知道夜惊堂摸到了第八张图,他能借此风水宝地施展通玄神术,那夜惊堂显然也可以,只看彼此能撑多久罢了。 北云边冷眼望着夜惊堂,沉声道: “你不过肉体凡胎,能在这浩瀚天威下撑几息时间?” 夜惊堂强行掌握体魄根本不能承受的力量,感觉已经不是身体被撕碎,而是痛到灵魂深处,连神志都快分崩离析,根本撑不了多久。 但夜惊堂眼神依旧清明,甚至显出了一抹讥讽: “如此通玄神术,你却把力气全用在刀把上。你师父教过你千般术法、万种武学,没教过你‘杀人只需要一招’?!” “……” 北云边虽然没被师父教过,但只要是脑子正常的武人,都明白这道理——只要能一击毙命,续航、抗击打什么的完全不重要。 为此北云边沉默下来,满头长发当空飞舞,再度抬起双手,掀起无边大浪,遮蔽了彼此间的视线,身体也试图往后飞遁。 但下一刻! 已经如同风中残烛的夜惊堂,在深吸一口气后,爆喝道: “开!” 轰隆—— 眼前百丈海面瞬间撕裂,出现了一条海槽,贯穿了升腾而起的大浪,直至蔓延到正欲后撤的北云边身前! 夜惊堂身形同时撞出,势如走海龙蟒,顺着水槽刹那撞到近前,半途已经右手握拳,身若崩弓聚满了力道。 北云边瞳孔猛地一缩,当即双掌前推,试图把夜惊堂震开,却发现自己成了整片天地的弃子。 周边激荡海水不再听他号令,连周身风雨都没能扰动半分。 !! 北云边眼底显出错愕,想要改为拳脚拦截,已经为时已晚。 轰隆—— 夜惊堂毫无阻碍撞到北云边身前,一击冲拳直击眉心,发出长夜惊雷般的爆响。 咔~ 北云边双臂刚刚抬起,额头便凹陷三分,颅内瞬间被震碎! 刚刚生出错愕迷茫的双目,也瞬间血红失去神采,脖子后仰拉动身体,往后激射而去。 飒—— 身体划开百丈海浪,在激荡海面上掀起一条左右分开的浪潮,撞入海水之中,又连续打起水瓢,直至飞出视线,良久后才传出碰撞声响。 轰隆! 近乎狂躁的翻腾海浪,当空跌落下来,原本四处飞旋的雨幕,也在一拳过后,恢复为了下落的正常之态。 扑通—— 夜惊堂一拳出手,犹如被抽走了三魂七魄,尚未收拳,整个人便顺势前冲栽入海浪。 扑通~ “夜惊堂!” 薛白锦眼底满是震撼与不可思议,本来望着北云边飞出去的方向,发现夜惊堂落水,才心中一急,咬牙压着内伤,飞速游到跟前,将夜惊堂捞起: “夜惊堂?” 夜惊堂面如苍纸、身如软泥,连眼角都带着血迹,气若游丝道: “去……去岛上……没人……” 话未说完,就脑袋一偏胳膊垂下,眼神失去了神采。 “夜惊堂?!” 薛白锦瞧见这模样,都以为夜惊堂死了,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迅速握住手腕查看。 结果发现夜惊堂体内气血近乎狂暴,浴火图正在飞速恢复伤势,以至于身体都开始滚烫。 “呼~” 薛白锦如释重负,虽然浑身气脉千疮百孔,但终归撑得住,搂着夜惊堂左右打量,而后便往北云边消失的方向游去。 方才北云边被一拳直接当空打死,身形激射出去,从最后动静来看是撞到了地面。 薛白锦估摸哪里就是仙岛,当下单手托着夜惊堂,在风浪中游动,用了约莫一刻钟时间,才借助天空闪过的雷光,在海面上发现了岛屿的轮廓。 因为几千年来从没有人找到仙岛,薛白锦本以为岛屿规模很小,上面只长着一棵树。 但此时借着雷光看去,才发现岛屿规模足有好几里,上面还有沙滩树林,而正中心还有一座小山。 薛白锦犹豫咬牙慢慢游到了岸边,扶着夜惊堂来到沙滩上,可见沙滩有一道几尺深的沟槽。 被一拳轰过来的北云边,面向大海躺在沟槽尽头,四肢瘫软早就死透了。 薛白锦提着兵器仔细检查一样,确定北云边已经凉了后,才松了口气,矮身把夜惊堂背在了背上,摇摇晃晃朝着岛屿深处走去…… …… 入夜。 城主府内外一片狼藉,群龙无首的朔风城门徒出现了混乱,笨点的还在各自岗位值守,等待长辈的吩咐,而聪明点的已经开始顺走门派贵重物品另谋出路。 从天南海北赶来看热闹的武人,完全没料到热闹会大到这种地步,哪怕暴雨如注又已经入了夜,人群依旧未曾散去,彼此交头接耳议论,连阴士成被砍掉脑袋挂在旗杆上都没人去关注。 而黑色山脉之间,仇天合和轩辕天罡一起,朝着东海岸行走,沿途还在聊着方才的离谱对决: “这些个说书先生,没见过世面尽瞎扯,我还真以为山上圣人,打架也和我们一样拳拳到肉,搞了半天人家是真在修仙……” “吴太祖乘龙飞升的事儿都传一千来年了,还有鸣龙图这种物证,说明本就能成仙,只是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走不到那么高罢了……” …… 阿兰和折云璃,跟在背后,沿着蜿蜒山道跟着行走,也在开口讨论。 而华青芷则抱着个羊角辫小丫头,坐在马背之上,被云璃牵着行走。 华青芷操心相公,把目光放在山野之间寻找,还握着人家小手揉揉捏捏。 小丫头非常乖巧,年纪太小也不懂方才的场面有多震撼,在被陌生姐姐抱了片刻后,回头稚声稚气道: “姐姐,你怎么和骆姨一样,也喜欢捏我手?” “嗯?” 华青芷只是因为要抱外孙回家,在学习怎么帮夜惊堂带娃,听见此言眨了眨眼睛,询问道: “你也认识云璃她师娘?” “认识呢,以前在南边,整天抱着我到处跑。还说我和云璃姐姐一样,长大也能那么漂亮……” 折云璃本来在和仇伯伯讨论金身法相的问题,闻言顿时站直几分,变成了和华青芷一样斯斯文文的贤淑模样,回头道: “放心,你长大了肯定比我都好看,以后我带你出门闯荡江湖,谁敢欺负你,我给你做主。” 阿兰瞧见三个丫头闲聊,出于妇人家的习惯,插话道: “云璃,你今年十六了吧?听老仇说,你和夜惊堂关系好特别般配,朝夕相处这么久,有没有谈婚论嫁呀?” 折云璃脸色一红,不太好正面回答,便低声道: “唉,我还没出师,没考虑过这些,都是听师父师娘的。” “你师父师娘也没嫁人,不和你一样是丫头片子,哪里懂这些东西,这事儿还是得你自己多考虑。” “仇伯伯都五十多了呢,兰姨应该多给仇伯伯物色下……” “我倒是想给老仇找个相好,他倔,整天念叨人家白发……” “咳咳——!” 站在前面的仇天合,闻言顿时回过头咳嗽两声,摆出长辈模样: “巅峰武夫,五十岁还算年少,七十岁才开始发力,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 几人交谈不过几句,山野间便传来扇翅膀的声音。 折云璃还以为夜惊堂和师父回来了,连忙抬头打量,结果却见鸟鸟从空中落下,张开翅膀比划: “叽叽叽……” 仇天合见此来到跟前,询问道: “它说啥?” 折云璃观察片刻,蹙眉道: “好像是说入了海,让它先回来。” 仇天合琢磨了下: “夜小子看情况是找仙岛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咱们也去看看?” 折云璃都跑到这里来了,自然是想去仙岛打卡,当下牵着马朝海边行去: “咱们去找条船。幺鸡,你知不知道路?” “叽~!” 鸟鸟满眼傲气,示意世上就没有鸟鸟找不到的地方。 一行人见有向导,那自然是不多说,跑到了东海岸,开始寻找去船只…… 第十四章 孤岛 沙沙沙~ 雨珠击打枝叶的细密声响在耳边回荡,远处还有隐隐浪涛声。 脑子里浑浑噩噩,好似魂魄脱离的躯壳,飘荡在了黑暗虚无之中,连身体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这种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后,轻柔嗓音,忽然从耳畔响起: “夜惊堂?夜惊堂?……” 夜惊堂被唤回神念,周边的雨声便逐渐清明,而发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和无力感,也随之传入心神。 “呃……” 夜惊堂闭着眼睛缓了良久,才感觉到自己趴在背上,下巴枕着肩头,耳畔的呼吸声也很是粗重,仅听声音都能感觉出那份疲惫不堪。 夜惊堂强压住神魂深处的不适,略微睁开眼帘,便看到了稍显苍白的脸颊,虽然近在咫尺,但却模模糊糊,甚至带着残影,犹如高度近视一般。 用力凝神后,脸颊才逐渐清晰,正抬眼望着前方,眼底满是惊疑,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夜惊堂视线随着冰坨坨的目光往前望去,近乎涣散的眼神,便清明了几分,眼底也显出了同样的讶色: “好大……” 两人当前位于岛屿内部,站在树林之中,而正前方便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巨大山丘。 夜惊堂本以为远处的山丘,是悬浮在地面上,但随着天空一道雷光闪过,才发现竟然是一个遮天蔽日的树冠。 树冠的主干,在视野的极远处,直径目测过七丈,远看去就如同巨型圆楼,下方还能看到裸露出地表的树根,仅是根须都有合抱粗细。 虽然树干维度堪称惊人,但主干并不是特别高,往上衍生出十余丈,就如同槐树般分出无数分枝,往周边扩散,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树伞,笼罩住了下方的一切。 树冠之下是平整草地,有个篱笆小院孤零零的处在树干附近,对比之下,就如同树下的一片枯叶。 沙沙沙~ 夜风吹拂遮天蔽日的树冠,发出细微声响。 薛白锦背着夜惊堂,一起仰视了良久,才回过神来,询问道: “这是不是长生树?” 夜惊堂虽然是第一次见,但已经确定这就是传闻中的长生树,其他凡木,不可能长到这种遮天蔽日的夸张地步。 他想要回应,但三魂七魄几乎离体,切肤之痛同样涌来,稍微凝神便头痛欲裂,最终也只能趴在肩膀上,轻声低语了一句: “是吧……” 而后又没了反应。 薛白锦见此不敢再耽搁,背着夜惊堂,摇摇晃晃来到了篱笆小院附近,小心打量,发现内部已经长了很多杂草,已经很久无人居住。 薛白锦方才浑身气脉受创,浑身刺痛也备受煎熬,但有浴火图傍身,终究比夜惊堂情况好一些。 她背着夜惊堂,进入主屋放在了床板上,而后从腰后取出火折子,用火镰点燃,随着‘刺啦~’声响起,昏黄光芒就照亮了不算大的房间。 篱笆小院由三间土房构成,都是黄土墙壁,上面以干草作为屋顶。主屋空间不算大,里面放着就地取材制作的书桌、板床、柜子,还有些许生活用具。 薛白锦在雪原打探消息时,就知道北云边每年秋天都会失踪一段时间,心中估摸北云边就是来了这里。 她在屋里仔细找找,从一个罐子里找到了灯油,便拿起了灯台点燃,放在了板床跟前,检查起夜惊堂的伤势。 夜惊堂事前吃了莲子,身体其实在迅速恢复,但当前的创伤,更多是在精神上,感觉三魂七魄散了一半。 察觉到的光线后,夜惊堂又迷迷糊糊睁开眼眸,眼神恍惚: “我感觉阎王爷来勾魂了,人一直往外飘……” 薛白锦握住夜惊堂左手,严肃道: “别胡思乱想,你身体正在恢复,肯定没事。再者你就是活阎王,黑白无常哪里敢勾你的魂儿……” 夜惊堂确实感觉魂在往出飘,不过握住冰凉小手后,魂魄又好似被拉了回来,闭着眸子道: “也是……” “你别说话了,先休息下。” “呼……” 夜惊堂轻声喘息间,手便慢慢失去了力道。 薛白锦瞧见这随时可能撒手人寰的模样,着实心急,但夜惊堂脉搏也确实强劲,怎么看都在恢复,当下也只能暂且压下了杂念。 刚才两人都坠入海中,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随着夜惊堂体温升高,已经冒出了淡淡白雾。 薛白锦怕他睡的不舒服,便把破烂斗篷和衣袍解开,本想把袍子脱掉,结果发现身上还揣着不少杂物。 薛白锦把东西取出来打理,可见里面有本书,封面是《侠女孽缘》,看名字就知道不怎么正经,已经被海水浸湿,完全黏在了一起。 这个色胚…… 薛白锦没料到夜惊堂生死相搏,都不忘把这种杂书带身上,虽然暗暗摇头,但还是没随手丢掉,而是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晾着,免得损坏。 而剩下的东西,则是银票、青龙会悬赏令、药瓶、黑衙牌子等等,最后还有个‘燕魂不灭’的牌子。 薛白锦取出黑色小牌牌,摸着上面八个大字,此时才回想起来,夜惊堂还是她座下护法,半个屁股都是她的。 薛白锦瞄了夜惊堂一眼后,把牌子也放在了书桌上,而后便褪下了外袍,只留下了一条黑色薄裤。 等到收拾完后,薛白锦才缓了口气,因为身体同样受了重伤,不怎么好受,本想盘坐下来调理气息,但深呼吸时,却发现胸口很闷。 薛白锦低头看向被裹胸紧紧缠住的衣襟,又回头望了下夜惊堂,见他已经昏迷了,才抬手解开腰带。 窸窸窣窣~ 七月盛夏,薛白锦穿的并不算厚实,把素洁白袍褪到腰间,便显出了里面的白色裹胸。 因为对自己下手太狠,上下都显出了勒痕,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出瓷实。 薛白锦咬了咬牙,双手绕到背后,挑开绷紧的布扣,顿时传出一声: 咚~ 紧绷的布料当即松散开来,往下滑落,完美的白皙半圆,呈现在了灯光之下,刚下过海,还带着几分水润光泽。 “呼~” 薛白锦深深吸了口气,致使倒扣海碗高挺,觉得肺腑舒服多了,低头看向并没有外伤的身体,心里也回想起了方才海中的生死一线。 方才北云边一拳过来,是她这辈子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夜惊堂不帮忙,她很可能真就交代了。 夜惊堂本来游刃有余,也是在那一击过后,才当场昏厥,变成了风中残烛的模样。 如果她不跟来,夜惊堂不用搭救她,或许能稳扎稳打,根本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没想到潜心习武这么多年,倒头来倒是和凝儿没区别,变成了男人身边的拖油瓶…… 薛白锦眼神恍惚,正在暗暗回想间,忽然发现不太对劲——夜惊堂怎么没呼吸了?! 薛白锦还以为夜惊堂忽然断了气,连忙回过身来查看,结果…… 四目相对! 夜惊堂其实也并非昏迷,而是浑浑噩噩神魂飘忽不定,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风中残烛般的神念,便被本能硬拉了回来,慢悠悠睁眼瞄向身侧。 结果抬眼就看到,冰坨坨衣衫半解坐在身侧,完美腰线近在咫尺,沉甸甸的月亮就在手边,从胳膊侧面,还能看到半圆的轮廓…… ? 夜惊堂当前脑子不太好使,可能是怕被发现引起误会,就把呼吸屏住了,结果不曾想反倒弄巧成拙。 下一刻,冰坨坨就猛然转身面向了自己,动作太大,致使两个团团在身前剧烈晃荡,显出水波般的动人韵律…… 夜惊堂眼神顿时清明了几分,但随后头痛欲裂的感觉便涌入脑海,发出一声闷哼: “呃……” 薛白锦迅速回身,发现已经昏迷的夜惊堂,竟然在直勾勾盯着她看,眼底自然浮现出滔天杀气!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夜惊堂闭上眼睛,面露痛苦之色。 薛白锦瞧见此景,哪里再凶的起来,连忙把白袍拉好,上前扶着夜惊堂: “你怎么了?” 夜惊堂感觉头皮都在抽搐,憋了良久后,才开口道: “动用第八张图,好像伤了脑子……刚才吃了莲子,能治好身体伤势,但对脑子的创伤似乎没用,浴火图好像也没效果……” 薛白锦阅历再厚,也没见过今天这种阵仗,见此皱眉道: “外面的大树行不行?” “应该可以,但莲子都能把人折腾死,再来个长生果,怕是得当场飞升,等莲子药劲儿散了再说吧……” 薛白锦想想也是,转而道: “吃饱了对恢复有好处,你要不要喝口水吃点东西?” 夜惊堂察觉到浴火图治不好精神创伤,但吃点东西补充体能,恢复总是要快些,当下若有若无点头。 薛白锦站起身来,从篱笆园左侧的小厨房里,找出一个空碗,而后在院角的水井旁打水,用勺子将随身携带的‘粮丹’碾碎,弄出了一碗白粥。 虽然粮丹营养价值极高,但味道着实算不得好,薛白锦拿着勺子尝了一口,眉头便皱了起来,憋了半天才压下怪味。 但海岛荒无人烟,外面又在下雨,根本找不到其他应急的吃食,薛白锦最终还是端着来到床铺跟前,单手扶起夜惊堂,让他靠在怀里,用勺子舀起来,送到唇边: “这里没吃的,你先将就一下。” 夜惊堂头昏脑涨天旋地转,等到靠在软绵绵的枕头上,才发现被扶了起来。 他睁开眼眸,却发现眼前就是没完全合拢的衣领,南霄山大峡谷就在鼻尖处,而脸颊则隔着布料枕在高峰之上…… 薛白锦拿着勺子喂饭,发现夜惊堂睁开眼睛后,开始盯着乱看,轻轻吸了口气,导致衣襟鼓胀,把夜惊堂脸颊都给撑起来了些。 薛白锦本想抬手遮挡,但环着夜惊堂,一手拿碗一手勺子不方便,最终还是咬牙道: “别看了,快吃!” 夜惊堂思绪比较迟钝,等察觉不该看时,冰坨坨暗藏羞恼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他脸上有点挂不住,解释道: “我脑子不太清醒……呜~” 薛白锦把勺子送进夜惊堂嘴里,堵住了话语,又舀起一勺,就如同以前喂小云璃一样喂饭。 虽然泡开的粮丹,味道只能用五味杂陈来形容,但夜惊堂这时候各种感受交加,也没法再去计较味道的好坏,只是有气无力吞咽着营养粥。 在如此吃了片刻后,夜惊堂稍微缓了缓,询问道: “你伤势如何了?” 薛白锦略微感受了下: “气脉有所损伤,有浴火图没大碍,但得养一段时间。我要不要也吃颗莲子,把伤治好以备不时之需?” 夜惊堂在今天出发时,为了防止打不过北云边,已经给了冰坨坨一颗莲子。 因为青色莲子只剩一颗,必须留作药用,他给的是褐色莲子,自己吃的也是褐色莲子。 虽然褐色莲子没黑色那么夸张,但人同样扛不住药性,夜惊堂现在是伤还没完全治愈,等到身体伤势恢复,就该受活刮了。 见冰坨坨询问,他回应道: “褐色莲子虽然数量不少,但其作用是治疗骨皮肉,气脉损伤得用雪湖花。你多吃点东西就能恢复,犯不着去抗切肤之痛。” 薛白锦本来是无伤,结果差点被北云边一套秒,莲子都没用上,此时回想起,还有点惭愧: “方才谢了,若不是你救我,我恐怕已经死了。” “咱们是队友吗,互相帮衬应该的……你现在不也不拘小节,在给我喂饭……” 夜惊堂精神恍惚迟钝,说话明显气息不稳,但薛白锦却清醒着。 瞧见夜惊堂说话的时候,眼神时不时瞄一下大峡谷,而后又移开,薛白锦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训夜惊堂吧,夜惊堂为了救她,直接赌上性命,弄成现在这幅凄惨模样,她说重话岂不是成了忘恩负义。 但不训吧,这不就成默认了? 薛白锦迟疑良久后,转而询问道: “你以前对凝儿的承诺,可还记得?” 夜惊堂其实也不是故意看,只是那么大个峡谷摆在眼前,他又不好动弹,总不能假模假样闭着眼吃饭。 听见此言,他回应道: “自然记得,要么劝平天教受招安,要么劝大魏十二州向南霄山投降,哪个有机会,就往哪边努力。” 薛白锦见夜惊堂记得,继续询问: “你现在有能力左右天下局势了,让平天教向大魏投诚,或者助平天教复辟大燕都不难。你选哪一个?” 夜惊堂稍显虚弱了的笑了下: “朝代更替、天下一统,是整个天下人的事儿。我若以个人想法,左右天下大势,岂不成了有才无德之人。让我选,我选死的人少一点、对天下人的影响小一点,赶快把事办完,好回家过小日子。” 薛白锦双臂环着夜惊堂,轻哼道: “我身为大燕旧臣,不可能对女帝低头,不阻拦天下大势,是出于大义,等战事结束后,我便也回南霄山了。” “呵呵……” 夜惊堂勉强笑了一声后,屋子里就沉默下来,只剩下远处的‘沙沙~’雨声。 薛白锦稍微等待了片刻,见夜惊堂不说话,又低头道: “你累了?” 夜惊堂倒是不累,只是听出了冰坨坨,似乎在让他二选一,不选对就闹着回南霄山,口气和堵气媳妇似得。 此时脑子转的很慢,夜惊堂想花言巧语几句,但沉吟良久,也没酝酿出合理话语,最终还是有气无力道: “有点,我缓缓……” 薛白锦见此也没多说,因为木板床太硬,躺着不舒服,便靠在了床头,用胸口当枕头让夜惊堂靠着,双手环住上半身: “安心睡,我伤势还好,给你守夜。” 夜惊堂靠在软绵绵之上,觉得冰坨坨虽然看起冷,但着实人美心善,当下也不再言语,闭上眸子轻柔喘息…… 第十五章 冰坨坨 哗啦~ 哗啦~ 远处传来海浪声,以及暴雨落下的噼啪轻响。 遮天蔽日的树冠遮挡住了雨幕,篱笆小院里倒是颇为安静。 桌上幽灯一盏,男女相拥靠在床头,随着话语停下,便只剩下两道此起彼伏的呼吸。 “呼~……呼~……” 薛白锦虽然性格坚毅,但终究是女人,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闭目凝神安静调理伤势,但慢慢就察觉不对。 抱着个没穿上衣的滚烫男子,本就比较出格,随着夜色安静下来,炽热呼吸吹拂着衣襟,又透过布料传递到肌肤,带来了异样的酥麻触感。 薛白锦脸颊多了一抹淡红,脚儿都弓了起来,不过夜惊堂在安静熟睡,她也没把浑身滚烫的夜惊堂松开,只是强忍着胸口传来的触感,偏过脸颊闭上眼睛静气凝神。 “呼……呼……” 如此贴身煎熬,持续了近两刻钟的时间。 夜惊堂随着皮肉伤势恢复,过量药性逐渐溢出,身体反倒是越来越烫,呼吸也逐渐粗重。 而薛白锦作为未出阁的女子,哪里扛得住这种长时间的撩拨,酥软衣襟起伏不定,双脚贴在一起,不停轻轻磨蹭,意乱神迷间,甚至开始暗暗默念起: “冷静点,这是凝儿相公,别胡思乱想,不能对不起凝儿……” “云璃尚未表态,身为师父岂能对不起徒弟……” “女帝抱得,我抱不得……” “呸……” …… 如果一直这样持续下去,薛白锦心智过硬,倒也能抗住。 但随着夜惊堂身上的淤青伤痕逐渐消失,薛白锦忽然发现,他额头、胳膊开始青筋鼓胀,皮肤开始出现瘀血斑点,又在浴火图的治愈下很快消失。 而原本还算平静的俊朗面容,此时也慢慢狰狞起来,明显在咬牙强忍。 薛白锦低头观察夜惊堂的异样,见此自然眉头紧锁,柔声呼喊: “夜惊堂?夜惊堂?” 夜惊堂从里到外都是被撕碎的痛感,又没法靠强横意志去抵抗,已经克制到了极限,听到冰坨坨的话语,他才清醒了几分。 脑海深处的无力感并未消减,他怕稳不住心神,待会发起疯来伤到冰坨坨,便开口道: “我没事,你先出去吧。” 薛白锦见夜惊堂全身都开始出现瘀血,哪里敢就此出门,沉默一瞬后,发现夜惊堂盯着大峡谷看,便蹙眉询问: “你是不是色急攻心?” “?” 夜惊堂眼神从白皙半弧上艰难移开,开口道: “怎么会,我是全身疼,又不是吃了春药。” 薛白锦看夜惊堂神色,就知道口是心非,想想平静道: “你救我一命,我不会对你弃之不顾,想看就看吧。但你心术不正,我同样不会饶了你,等你伤好了,我自会收拾你。” “……” 夜惊堂借着黄昏灯光,看着若隐若现的山峦,手指明显动了动,但最后还是压住了冲动,抬眼询问: “你就不怕我是在借机占你便宜?” 薛白锦就是见夜惊堂浑身上下出现瘀血,才会牺牲这么大,哪里会觉得这是在作假,回应道: “只要你不难受,我宁愿你现在是装的。” “……”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其中裹挟的情意,却重达万钧。 夜惊堂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颊,反倒是没了那些杂念,心底只觉得坨坨人美心善。 在彼此对视片刻后,夜惊堂回应道: “我们俩联手对敌,如果硬要有一个人身负重伤,我宁愿那个人永远是我。无论打左贤王,还是对付仲孙锦,亦或者遇上项寒师北云边,我都做到了,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能让你毫发无损……” 薛白锦感觉夜惊堂真情流露的眼神不太对,心明显颤了下,脱口而出回应: “那是因为你莽,和我一样稳扎稳打,你不会伤这么重。” “……?” 夜惊堂张了张嘴,觉得冰坨坨把天聊死的功力当真厉害,没看出这是在表白吗? 薛白锦见夜惊堂哑口无言,也发现自己这话有点不合适,补充道: “不过今天,确实是你在护着我,我拖累你了。” 夜惊堂勉强笑了下,而后便往上挪了些,凑向冷冰冰的脸颊。 ?! 薛白锦一愣,当即抬手扶住夜惊堂肩膀: “你做什么?” 夜惊堂脸颊泛红,呼吸急促,尽力保持正常神色; “呃……有点难受,脑子不太清醒,想亲你一下。” ?? 薛白锦觉得这要求简直不可理喻。 她都给看胸口了,还要亲嘴,这不得寸进尺吗? 薛白锦深呼吸几次,不太好明着说夜惊堂不要脸,只是道: “你一个巅峰武夫,连这点痛都吃不住?” 夜惊堂摇头无奈道:“这真不是一点痛,是千刀万剐,没人扛得住,只能硬熬……” 薛白锦觉得夜惊堂就是心志不坚,想借坡上坨坨,当下把褐色莲子取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说的这般难熬。” ? 夜惊堂感觉这场景非常耳熟,和去年不信邪的凝儿一模一样。 不过凝儿是假装扛不住,主要还是为了找借口救他;而莲子这东西,吃下去就是千刀万剐之苦,他也只是不会死罢了,活罪难逃。 眼见冰坨坨不信,夜惊堂想了想还是道: “能快点治好气脉损伤也没坏处,你想试,可以把莲子破开,沾一点药粉。” 薛白锦本想直接生吞,但见夜惊堂不阻拦,稳健起见,还是拿来小勺子,擦干净把莲子放在里面,捏破。 咔~ 白莲子并非常见莲子,内部空心,包裹着粉状物,若不及时入药,很快就会失去活性,这也是为何只能整颗提前吃。 薛白锦本想分出一半,但夜惊堂却捏着她的手指,只沾了薄薄一层。 “这就行了,你试试。” 薛白锦感觉这都没有沾上多少,不过当下还是舌尖轻舔,仔细感受。 随着褐色药粉入口,一股苦到极致的口感,便涌入脑海,不用吞咽,便入口即化渗入血脉。 薛白锦脸颊当即缩在一起,刚强忍片刻,便发现肺腑先是传来冰凉感,而后火热涌向四肢百骸。 莲子是治愈外伤的神药,但薛白锦只伤了气脉,皮肉损伤微乎其微;无处发泄的恐怖药劲儿,马上就带来了反噬,开始溶解肌肉皮肤出现瘀血,又迅速被浴火图治愈,开始了和夜惊堂一样的流程。 “哼——” 万蚁噬体的剧痛传来,薛白锦脸色当即涨红,双臂紧绷,差点把夜惊堂勒断气。 察觉不对,薛白锦又迅速松手,改为盘坐压住剧痛,但最后又倒在了床铺上,紧紧闭着双眸,额头汗如雨下,冷艳脸颊都扭曲了。 夜惊堂对此早有体会,为了让坨坨好受点,当下再度凑上去。 “呜?!” 双唇相合! 篱笆小院里猝然安静下来,连呼吸声都为之凝滞。 前所未有的触感冲击心神,薛白锦明显一僵,继而便睁开眼眸,望向贴在脸上的夜惊堂,距离太近看不清。 扑通~扑通~ 寂静房间里传出心跳声。 薛白锦愣了一瞬后,眼底便显出难以言喻的羞愤,想要抬手推开这趁人之危的色胚。 但这一回神,千刀万剐般的感觉便再度涌上心头,弄得她闷哼一声,只能认真体会唇上的甜腻触感,用以忽略浑身上下的剧痛。 而夜惊堂含着红润双唇,心神被温润所占据,乱七八糟的难受异状也弱化了一些。 滋滋…… 好在薛白锦只是沾了一点点,这种苦中作乐的煎熬,持续的并不算久。 约莫半刻钟后,薛白锦体内的痛感便开始消退,只剩下唇上的甜腻,而浴火图利用无处宣泄的强大药性,把损伤气脉都给治愈了大半。 薛白锦缓过来后,心头便被羞愤占据,但此时却又没心思关注这些,把浑身赤红滚烫的夜惊堂撑起来,难以置信道: “你一直扛着这种切肤之痛?” 夜惊堂因为压着药劲儿,还有严重伤势可恢复,药效来的慢。 但来的再慢,该来的总是会来,只要皮肉伤一好,就开始凌迟,此时无奈回应: “不然呢?” “那你为什么这般冷静?” “硬熬罢了,我总不能当着女人的面,打滚儿哭鼻子发疯。” 薛白锦喘着粗气,此时还心有余悸,根本不敢想一整颗吞下去会是何等煎熬,即便疼痛感不会再加剧,要把这么庞大的药性消耗完,时间也足以让人精神彻底崩溃。 更何况夜惊堂精神已经受了创伤…… 薛白锦眼见夜惊堂额头满是汗珠,睫毛都在颤抖,心中逐渐被焦急不忍占据,询问道: “若是亲一下能……呜?!” 双唇再度相合! 夜惊堂压了下去,堵住了所有来不及出口的话语,轻柔撩拨贝齿,手也不再老实,放在南霄山上…… 薛白锦措不及防,浑身都是一震,抬起手来晃了几下,看起来是想打色胆包天的夜惊堂。 但念及夜惊堂的情况,她最终还是没动手,只是闭上双眼,屏息凝气不做任何回应,让夜惊堂能熬的好受点。 夜惊堂含着红唇,揉了片刻,又捻住…… 薛白锦身子明显颤了下,再度分开,把夜惊堂手按住,眼神坚决: “我知道你难熬,但一码归一码。你现在有多放肆,伤好了,我收拾你就有多狠……” 夜惊堂握着急促起伏的良心,眼神无奈: “你打我再狠,也比现在好熬,我就亲一下,明天给你道歉。” “……” 薛白锦打又打不得,更不忍心丢下夜惊堂不管,咬牙纠结良久,还是闭上眸子不做回应。 夜惊堂确实稳不住心神了,见坨坨默认,便又凑了上去,还把宽松白袍拉下了肩头。 窸窸窣窣~ 很快,完美无瑕的玉团儿,已经呈现在了烛光之下,白的近乎晃眼,在手中不停变幻形状。 “呼~……” 薛白锦也不是心如止水的真圣人,被夜惊堂如此揉面团,哪里扛得住,很快身子又软成了一汪春水,思绪也点意乱神迷,撑住肩膀的手,也逐渐变成了扶着。 她本来以为夜惊堂只是摸摸亲亲,还想着忍忍就过去了,只要夜惊堂好受些就行。 但没想到的是,夜惊堂想要的似乎远不止这点。 在亲了片刻后,薛白锦便察觉到夜惊堂气息逐渐粗重,顺着开始亲脖子,还用手抓住她手腕,摁在了脑袋两侧,模样和野猪王拱白菜一样。 “呜~” 薛白锦某处被一口吃住,整个人都是一颤,迅速睁开了眼眸,脸色涨红低头: “夜惊堂!” 夜惊堂意识已经有点混乱,但并未失神,听到冰坨坨的话语,他当即停下动作,抬起头来。 啵~ 薛白锦目光往下,明显能看到软团被吸起,松开后又回弹,如同水波般跳了两下。她强忍羞愤,质问道: “你要做什么?!” 夜惊堂摁着冰坨坨,呼吸很是粗重,稍作沉吟,才道: “我……我脑子有点不清醒,就亲一下,不乱来。” 你这还叫不乱来? 薛白锦又不是傻妞妞,就现在这样,她已经算是夜惊堂的人了,再继续亲,以后怕是得当娃儿娘。 但夜惊堂浑身通红,胳膊额头涌起血管,似乎快要炸开。 薛白锦亲自体验过,知道夜惊堂此时有多难熬,团儿起伏几次后,终还是咬牙偏过头去: “我是在帮你,你心里最好有点分寸,要点到为止……呜~” 夜惊堂见冰坨坨不反对,已经没心思听后面的话,再度低头继续,手也顺着腰肢,滑到白色薄裤边缘,往下拉了些。 窸窸窣窣~ 薛白锦身体其实已经泛红,被不停得寸进尺,数次想要推开,但瞧见夜惊堂身体的异样,每次都强忍了下来。 直到完美无瑕的白玉老虎,呈现在了烛光之下,显出了完美的月牙…… !! 薛白锦察觉不对,连忙睁开眼眸,扭动腰身,眼底冷冽羞急: “你说就亲一下的!” “我是在亲。” “你……呜~” 话刚出口,薛白锦便捂住嘴,扬起白皙脖颈,眼泪都憋出来了。 滋~ 夜惊堂虽然身体很难熬,但动作却极尽温柔,而含在嘴里的大冰坨坨,也在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逐渐化掉了。 薛白锦最开始还会反抗抵触,但手脚逐渐没了力气,脸儿红到了脖子,呼吸也急促起来,喉咙里甚至发出如泣如诉的轻微低吟: “嗯~……” 在如此拉扯良久后,夜惊堂毫不意外忘记了只亲一下的事情。 而薛白锦翻来覆去被亲了个遍后,已经如坠云海,心神不知飘到了哪里,显然也没心力去记得。 时间过去不知多久后,夜惊堂半途停下妖术,再度来到了面前。 “呼……” 薛白锦稍微清醒了几分,望向近在咫尺的眸子,本来还带着三分茫然,疑惑怎么不继续了。 但随后,薛白锦就意识到什么,迷离神色一僵,眸子瞪大几分,眼神羞急: “你敢!” 夜惊堂呼吸粗重,望着慌乱无措双眸,目光灼灼,似是在期盼冰坨坨的正确回应。 薛白锦已经彻底慌了心神,想要制止这种不该发生的事儿,但看到那双满是血丝,却包含柔情与期待的眸子,心底不知为何,出现了一抹没来由的迟疑——毕竟都这样了,要是不答应,他该怎么熬过去…… 结果便是这一瞬间的迟疑,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薛白锦还没从意乱神迷中稳住心神,眼底深处那一抹欲拒还迎,便被捕捉到了,想要压下已经为时已晚。 “呜~——” 轻声低呼在遮天蔽日的树冠下响起,又被树叶晃动的沙沙声掩盖。 薛白锦气息顿时停滞,双手抓住夜惊堂的肩膀,脖颈高高扬起,泪水从眼角滚了下来。 身体僵了良久后,薛白锦才缓过来一口气,抬起手来,在汗流浃背的脊背上打了两下。 咚咚~ 但再怎么打,也无法挽回现实,薛白锦最终还是停下了手,改为抱住脖子,在夜惊堂肩膀上咬了一口。 “嘶……咳咳——” 听见闷咳声,薛白锦顿时松开贝齿: “怎么了?!是不是咬疼你……你这无耻小贼!我打死你……呜~……” 抛开一切的关心紧张、悲愤难言的呵斥、无可奈何的哼哼,在一句话间,出现在同一个人口中。 语调转变犹如云霄飞车,但听起来却分外动人心肠。 “我没事……” “你最好有事……你……呜~……” …… 轻声细语从草舍中传出,遮天蔽日的树冠外,风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 而被狂风急雨摧残,依旧挂着露珠的枝叶,却一直在轻轻摇曳,直至天色微明…… 第十六章 坨坨呢? 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透过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在篱笆小院内投下斑驳光影,已经沉寂良久的主屋内,再度响起了动静: 窸窸窣窣~ 房间中稍显狼藉,鞋子和衣袍落在了地上。 已经在疲惫中睡去的夜惊堂,躺在床板上,身体创伤消失的无影无踪,脸庞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色泽,但因为神魂受创严重,此时尚未醒来。 薛白锦无声无息从床边坐起,如墨长发披散在背上,眼角依旧挂着些许泪痕,不过神色却带着几分恍惚,借着窗外的光线,看着夜惊堂的面容,眼底五味杂陈。 夜惊堂昨晚确实有些躁动,但薛白锦却从始至终清醒着。 不想让夜惊堂太难熬,她已经做出的最大的忍让,不曾想人善被人欺,意乱神迷间被夺走最重要的东西后,夜惊堂不仅不适可而止,还变本加厉。 明明已经被痛苦折磨的无力思考了,却还要用那些闻所未闻的招式折腾她,似乎还用了听风掌,专门跟着她的感觉走…… 薛白锦性格淡泊孤冷,哪里抵抗的住这种冲击,完全是被带着走,没多久整个人就迷糊了,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更不清楚何时结束睡去。 此时天色大亮,薛白锦幽幽转醒,神念才从九天之上收了回来。 看着熟悉至极的俊朗面容,薛白锦心底情绪百转,有悲愤有彷徨,但更多是无力挽回的无奈。 她想打夜惊堂一顿出气,但心底知道他难忍煎熬所至,不能打死,那下再重的手又有何意义? 以这小贼的性格,醒来后恐怕又会软磨硬泡缠着不放,给她道歉赔礼,她到时又能如何呢? 情非得已做出这种事,凝儿以后会怎么看她,云璃又将如何看她…… …… 薛白锦心乱如麻,最终化为了无声一叹,没唤醒眼前这罪魁祸首,悄然起身,把袍子裹在了身上,结果抬眼却见白袍之上,染着一朵触目惊心的红梅。 “……” 薛白锦眼神明显颤了下,百种情绪又涌上了心头,咬牙起身来到了篱笆园角落的水井旁,打了一桶水后,又跑到了小厨房里,开始清洗身上不堪回首的痕迹。 哗啦啦~ 冰冷井水淋在身上,手拂过胸口以及腰腹,难免让人回想起昨晚一幕幕。 薛白锦根本压不住心绪,最终只能把冰水浇到头上,在缓了许久后,才擦干身子,穿上白色薄裤,又缠上了裹胸。 撕拉~ 薛白锦把袍子上的印记撕下来,来到院中摘下一片树叶,而后又进入了右边的小房子里。 厨房对面的屋子,看起来是北云边幼年居住的地方,每年入秋后,估摸都会在这里住月余时间。 薛白锦在房间中打量,可见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旁边的柜子里也是满的,里面放着干净衣物、绷带伤药,甚至还有些许农作物的种子,应该是北云边把此地当成了安全屋,以备不时之需。 薛白锦检查片刻后,从柜子里翻了件新袍子,因为身段很高,穿着还算合身,等换好衣服后,便把碎布收进怀里,又拿起一件黑袍子,放在了书桌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主屋里尚在深眠的夜惊堂。 薛白锦眼神复杂,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神情,在书桌前端坐,研墨铺开纸张,提笔书写起了字迹。 沙沙沙~ 微风吹动树冠的枝叶,发出细细密密的轻响,让篱笆小院安静的如同世外之境。 薛白锦坐姿极为端正,但睫毛却在微微颤动,在写完最后一笔后,拿起纸张和黑袍,回到主屋放在了小桌上。 看到桌上‘燕魂不灭’的小牌牌,薛白锦将其拿了起来收进袖中,又回望了躺在床上的夜惊堂。 “……” 停滞良久后,薛白锦深深吸了口气,而眼底生出几分决然,提起双锏走出了房门,朝着远处的海滩和汪洋行去…… …… 哗啦~哗啦~ 海浪冲刷着沙滩,树冠摇曳间,斑驳光影逐渐从地面进入窗户,落在了床板上。 已经忘记何时睡去的夜惊堂,在光影之下微微皱眉,而后飞至天外的神念,才重新回到了体内,身体疼痛乃至创伤都已经消失,但脑海深处的阵痛和无力感依旧存在,一时间让人想不起身处何时何地。 “呃……呼……” 夜惊堂抬手揉了揉额头,迷茫许久,才意识到当前躺在什么地方,以及昨夜的一幕幕。 回想起了最初的软磨硬泡,中途的意乱神迷,以及最后的再来一次,夜惊堂顿时清醒了过来,转眼望向身侧,却见身边空空如也,院子里也没任何动静。 “坨坨?” 夜惊堂眼底显出茫然,左右打量,看到了桌上放着的衣袍和纸张,心头便暗道不妙,一头翻起来。 “呃~” 忽然起身,脑子里便传来眩晕感,双耳直接失聪。 夜惊堂闭目强忍了片刻,才恢复过来,连忙起身下地,跑到门外,结果入眼只有遮天蔽日的树冠、空无一人的篱笆小院,以及远处的沙滩。 夜惊堂杵着刀柄开裂的螭龙刀,摇摇晃晃来到篱笆园外,往周边环视,又喊道: “坨坨?白锦?……娘子大人?” “我错了,我昨天脑子不清醒,一时冲动了……” “我知道你在,我有点晕,呃……不行了……” …… 夜惊堂说出几句,便坐在了地上,揉着额头抽凉气。 但等了良久,人美心善的大坨坨都没有出现在身前。 夜惊堂再度抬眼望向四野,心头也有点慌了,杵着刀起身,回到了主屋里,从桌子上拿起纸张查看。 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入眼便是: 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到了朔风城,和云璃道别后,就会继续去找后三张图,以前答应你的事情,不会食言。 你和凝儿两情相悦,投入平天教门下,我视你为晚辈,一直诚心帮扶。 但你虽然屡次对我施以援手,却也屡教不改,对我心存非分之想,跨越了知己的界限,直至做出昨夜行径。 我本该恨你,但你身负重伤难熬切肤之苦,我也太过心软未曾断你念想,此事算你我两人的过错,我不会追究你,但你我之间的情分,也到此为止。 如今你实力已经在我之上,不再需要我帮扶,离开这座岛后,我会把把昨夜之事彻底忘掉,希望你也是如此。 至此一别,余生便不想再重逢,只希望你能善待凝儿和云璃。 院子已经检查过,旁边的屋里,有衣物和药物,长生树的叶子味道奇苦,但提神醒脑,应该能尽快恢复你的伤势。 若是饿了,厨房里有渔具,林间亦有果类,可以撑很长时间…… …… 字迹细细密密,明明是绝别,却又在后面补充了很多,就如同即将离家的大人,害怕留守之人吃不好穿不暖,恨不得把日常柴米油盐都安排到位。 夜惊堂仔细看完字迹,轻轻叹了口气,把纸张折叠好收了起来,而后穿上衣袍,把佩刀挂在腰间,来到了院子里。 虽然想现在就折返去追,但夜惊堂精神不振,当前很难长途跋涉,出门左右环视后,还是先飞身一跃,顺着圆楼般粗壮的树干,慢慢爬上了大树,又顺着分枝来回跳跃。 沙沙沙~ 和煦海风吹拂遮天蔽日的树冠,带起海浪般的轻响,夜惊堂腰悬佩刀从树冠顶端冒头,因为体型对比太过渺小,远看去就如同树梢上的一个小黑点。 而夜惊堂面前,就是最顶端的几根分枝,上面挂着十几串果子,每串都有三到五个。 虽然数量挺多,但果子只有李子大小,通体浑圆,呈现出墨绿色,看起来应该没熟透。 夜惊堂不知道这果子要长多少甲子才能成熟,当下没有直接采摘,只是摘了两片叶子,放进嘴里,在树冠之上盘坐。 与冰坨坨信上所写的一样,树叶入口微苦,随后清凉感便涌入脑海,让人耳清目明精神舒展,脑海深处的无力疲倦都缓解了不少。 夜惊堂昨晚过来时,便发现此地藏风聚水,是块世间罕见的风水宝地。 此时在树冠上闭目凝神,运用第八张图的神通仔细感知,结果发现,眼睛闭上却好似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整片天地,以下方的大树为中心,周边感觉有无数飞絮涌来,汇入遮天蔽日的树冠。 他闭着眼睛,却能通过‘气’游走的脉络,脑补出整颗大树的轮廓,而他自己则好似树冠上的一颗明珠。 夜惊堂观察片刻后,脑袋便再度隐隐作痛,当下又摘下一片叶子,放进嘴里咀嚼,而后开始运转鸣龙图的法门,呼吸吐纳,尝试引导那股气汇入自身。 结果这过程比他想象的顺利,随着手掐子午诀入定,全身气脉就如同和天地连接在一起,有无影无形的东西,随着吐纳归入肺腑,温养鸣龙图的所有脉络,也在缓解神魂深处的无力。 夜惊堂起初打坐练功,觉得事半功倍,但很快就发现,这样吐纳练功,顶多比鸣龙潭快一些,想要练到能驾驭住第八张图的地步,按他估算,少说得苦修三五年。 这个速度对于吕太清等人来说,已经是天赋冠绝古今,但夜惊堂还是觉得太慢了,他不可能在这岛上待三五年,而且从体魄的承受力来看,这吸纳速度远没有到极限,应该能更快才对。 为此夜惊堂斟酌片刻后,便开始尝试调整炼气之法,看怎么才能更快的集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 内练一口气是武夫的基础,正常六岁就开始学,而这显然也是鸣龙图最基础的部分。 夜惊堂以前调整鸣龙图,是没有动大框架,只是精修细节,让鸣龙图更贴合自身。 而现在做的,则等同于推倒重来,最基础的吐纳一改,往后每条脉络自然都得动一遍,其难度不亚于自己重新悟一套专属于自己的鸣龙图,出于修改鸣龙图的危险性,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尝试这种冒险举动,也没这个能力。 但夜惊堂产生这个想法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毕竟他习武向来如此,自己觉得不对就得改,哪怕从头来一遍也得改,如果明知有瑕疵,还宁烂勿缺,那还谈什么把武道走到极致? 不过从最基础开始调整,确实是个大工程,过程相当漫长。 夜惊堂在树冠顶端盘坐,心无外物沉浸于天地之间,抽丝剥茧构建着鸣龙图的新脉络,虽然极为耗神,但有树叶养护神志,倒是没出现猪脑过载的情况,最后发现树叶劲儿不够大,还摘了颗青果,放在嘴里提神。 而于此同时,岛屿外围,几里开外的小树林里。 薛白锦趴在树林之中,身上还盖着杂草,与环境融为一体,小心观察着大树顶端的黑点,眼神依旧被复杂所占据。 在留下书信后,薛白锦本想就此离开,但夜惊堂都没醒,伤势明显没有痊愈,她又岂敢贸然离开,把夜惊堂一个人丢在这海外孤岛上。 本来薛白锦的打算,是等夜惊堂醒来之后,确定夜惊堂没大碍,再悄然离开。 但夜惊堂醒来后,追出来呼唤,身形明显飘忽,不说自己离开,在岛上自食其力都是问题。 为此薛白锦便暗中潜伏,想等着夜惊堂恢复一些再走,结果夜惊堂爬上大树后,就长时间练起了功,也不知当前境况如何,吃下果子会不会出事。 虽然短时间不放心离开,但只要没被夜惊堂发现,那和她走了也没太大区别。 薛白锦趴在草被之下,从中午等到天下渐暗,见夜惊堂如同不动老僧,始终没有动静,便也闭上眸子,开始静气凝神练起了功…… …… 另一侧。 燕京,国师府。 雷动青苍,一场滂泼大雨,洒在了灯火通明的北梁国都之内,街巷之间随处可见笙歌燕舞。 而城外二十里,余山脚下的国师府,却从内到外鸦雀无声,连持刀立在门口的门徒,都眉头紧锁,眼底带着几分山雨欲来的肃然。 朔风城的消息,已经千里加急传到了燕京。 如果说上次夜惊堂潜入燕京,是在梁帝和项寒师的脸上抽了一巴掌的话,那这次出现在朔风城,还一战灭掉北云边,就成了压在北梁头顶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夜惊堂出山这么久,战绩骇人听闻,北梁的武人,都猜到北云边有可能挡不住其势头。 但所有人都没料到,夜惊堂真敢单枪匹马杀到朔风城下动手,更没料到北云边施展出呼风唤雷的通玄神术,还是一个照面被夜惊堂摁在了身下。 以北云边当天展现的阵势,道行放在武圣中都排上游,这已经不能说北云边弱,而是夜惊堂太强了,强到了根本没人能抗衡的地步。 北云边一倒下,整个天下还站在对立面的高手,就只剩项寒师一人。 武魁武圣、前代的老王八、刚冒头的新天骄,都已经被夜惊堂灭完了;南北两朝说得上名字的势力,该服的都服了,不服的也已经被打服,再也没法找到其他拦路石。 接下来夜惊堂无论抱着什么想法,下一个找上门的都该是项寒师。 奉官城超然世外,吕太清就是南朝人,若是项寒师拦不住,整个天下便没人再有资格站在夜惊堂对立面担任对手,整个江湖也就被打穿了。 夜惊堂单枪匹马,确实没法撼动整个北梁的军队,但举世无敌,足以撼动整个北梁的人心。 整个江湖对夜惊堂马首是瞻,距离百姓纷纷倒戈、兵马闻风溃败还要多久? 夜惊堂都不用出手,到时候兵临城下,只问守将一句“降还是不降”,敢壮烈殉国说不降的将领,北梁能有几个? 所以这最后一战,项寒师必须大胜,若胜不了,北梁便直接被打散了精气神,哪怕依旧兵强马壮,‘夜惊堂不可战胜’的想法也刻进了所有人骨血,士气溃退到极点,北梁也就输定了。 但项寒师拦的住吗? 在天下人看来,机会渺茫,而国师府内,也正在商谈这个问题。 噼里啪啦…… 雨粒大如黄豆,砸在正堂的飞檐上,在门外形成了雨帘。 仲孙锦坐在轮椅上,神色颇为低迷,一直用手指轻敲着轮椅的扶手。 项寒师在中堂的百骏图前笔直站立,双手负后赏着画卷,神色虽然稍有愁容,但整体看起来依旧身如山岳,没半分动摇之势。 项寒师年纪六十出头,幼年只是瞭北府枭雄薄凤楼的徒弟,在六七岁时,北梁奇袭亱迟部老巢,而后二代天琅王入关报复,把薄凤楼钉在了城头之上。 而项寒师也是因此,被北梁朝廷当做忠烈之后,重点培养,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北梁国师的位置。 仲孙锦比项寒师年长,可以说是看着项寒师长大,往年也有诸多照拂,在沉默良久后,开口道: “记得薄先生被钉在城头那天,也是下着暴雨,对手则是天琅王,场景和今日,倒是有几分相似。” 这话并非自怨自艾,而是鼓励。 毕竟当年项寒师不过几岁小童,对手却是西北王庭的天琅王,强大到项寒师根本不可能撼动。 但当时项寒师却没有丧失心底那一抹锐气,稳扎稳打一步步走到了最高处,直至把西海王庭灭国。 当年项寒师无依无靠,都能做到这种常人所不能的壮举,而如今已经位列武圣,受封国师,再遇到天琅王的威胁,又岂能过不了这关? 项寒师听见此言,转过身来,在茶案旁坐下: “两国交战,哪有不死人。家师是为国而死,我亦是为国而战,不牵扯个人恩怨。” 仲孙锦摇头一叹:“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一战,关乎到大梁国祚。你与我联手,有几分把握?” 项寒师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而北云边已经开始炼神还虚了,虽然功力技艺都比北云边更深厚,但起步晚师承差,境界上有差距,即便打得过北云边,也肯定不是夜惊堂对手。 而仲孙锦走的是墨家一派,主要精力放在水利城防、机关阵法上,本事在南北武圣中最大,但根本就没走修仙的道,真打起来也就比李锏强半筹。 两人联手的话,对付夜惊堂有胜算,但夜惊堂背后同样有吕太清、神尘和尚、平天教主这些人,若是两两对敌,胜算和没有区别不大。 项寒师在椅子上坐下,沉默一瞬后,回应道: “若有必要,我能推出另外八张鸣龙图,境界到了,以我的功力,哪怕只能维持一瞬,也足换命。仲孙先生护卫圣上即可。” 仲孙锦对此长叹一声:“希望此举能成,不然往后局势,便很难盘活了” 项寒师在上次夜惊堂入燕京的时候,觉得夜惊堂自行推演鸣龙图,很可能和前人一样万劫不复;但按如今的情况来看,夜惊堂还真没出问题。 不过这个判断,并不影响后续局势。 毕竟夜惊堂当时能推演出第七张图,那就肯定能推出第八张,无非对错的问题。 而身怀第八张图,哪怕有点瑕疵,对付还没完全掌握炼气化神境界的项寒师,结果也和北云边打薛白锦没区别——功力再深厚、技艺再超凡,也架不住对方隔着几十丈施展仙术,扰乱你气血,防也防不住,出手就重伤,拿什么去打? 所以项寒师当时退走是正确的决策,夜惊堂推演错了,早晚得死,没必要换命;夜惊堂推演对了,他搏命也是自寻死路,换掉的机会都没有,不走是白给南朝送个人头。 项寒师当时稳了一步,争取到了回来推演出其他八张图搏命的时间,但以他的悟性,必然存在瑕疵;而夜惊堂有可能没瑕疵。 不过项寒师功力更强,双方都九九归一搏命的话,他显然也占了功力深厚的优势,双方胜算其实在五五之间,区别仅是他无论输赢都必死,而夜惊堂赢了能活。 项寒师轻轻摩挲手指,考虑着彼此胜算,外面却传来了脚步声,继而门徒的声音从外面响起: “师父,方才有人在门口放下了一封信,没看清是谁放的。” 项寒师见此抬起眼帘,抬手接过黄色信封,拆开仔细打量。 仲孙锦摸着胡须,见项寒师看了几眼后,便皱起了眉,询问道: “什么消息。” 项寒师仔细看着信纸,沉默一瞬后,递给仲孙锦。 仲孙锦接过信纸查看,本来古井无波的面容,慢慢也化为了眉头紧锁,半晌后才叹了口气: “这个绿匪,当真手眼通天……去把华俊臣叫过来,有些事要问他。” 门徒看向项寒师,见其颔首,便连忙拱手领命,朝着门外跑去…… 第十七章 走,回屋 日起日落,转眼已是三天后,一轮银月挂在了半空。 岛屿中心,如同山丘般的巨大树冠之上,夜惊堂闭目盘坐,头顶冒着淡淡白雾,动作和刚上树时一模一样。 而身边的小树枝,已经被吃的光秃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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